第8章
御書房，我上輩子只在電視劇里見過的地方。</p>
真正踏足進來，才發(fā)現(xiàn)它比我想象的要……更像一個CEO的辦公室。</p>
這里沒有金碧輝煌的俗氣裝飾，而是充滿了實用主義的威嚴。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上，堆滿了小山一樣的奏折，每一本都代表著一樁亟待處理的國家大事。書案后面，是一面頂天立地的書墻，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各類經(jīng)史子集和地圖卷軸�？諝庵袕浡还蓾庥舻哪愫完惸陼淼奈兜�，混雜著一絲只有掌權(quán)者才有的、令人心悸的氣息。</p>
我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地跟在李世隆身后，感覺自己像一個誤入服務(wù)器機房的病毒，渾身不自在。</p>
那兩位老臣一左一右地跟了進來，站定之后，便用一種審視的、帶著明顯不悅的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來路不明、且極度可疑的貨物。</p>
李世隆大馬金刀地在書案后的龍椅上坐下，他隨手拿起一本奏折翻了翻，又煩躁地扔在一旁，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啪”聲。</p>
這一下，仿佛一個信號，整個御書房的氣氛都為之一凝。</p>
他沒有立刻理我，而是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那一瞬間，他不再是德云茶社里那個興致勃勃的“李老丈”，也不是剛才在殿外那個威嚴的君主，而更像一個……正在為公司業(yè)績發(fā)愁的中年CEO。</p>
一個正在經(jīng)歷“中年危機”的皇帝。</p>
“孔愛卿，劉愛卿�！彼_口了，聲音有些沙啞，“你們都看看，都看看！”</p>
他隨手拿起幾本奏折，扔在地上。</p>
那兩位老臣連忙躬身撿起，展開閱讀，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p>
“北方的胡虜，年年叩關(guān)，今年更是變本加厲，張口就要歲幣五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他們以為我大梁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嗎？”</p>
“東南沿海，倭寇猖獗，一月之內(nèi)，連劫了三個縣城！地方上報的奏折，除了哭窮要錢，就是請朝廷派兵，可兵呢？一問就是兵員不足，糧草不濟！”</p>
“還有這條黃河！年年修，年年決堤！工部報上來的預算，一年比一年高，可朕怎么就看不見半點成效？朕的錢，到底花到哪里去了？！”</p>
李世隆越說越激動，一拳砸在書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起來。</p>
“開源！節(jié)流！”他幾乎是咆哮著說道，“朕天天跟你們說開源節(jié)流！可結(jié)果呢？國庫里跑的老鼠都快餓死了！戶部尚書天天跟朕哭窮，說再這么下去，明年官員的俸祿都快發(fā)不出來了！”</p>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雄獅。</p>
我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p>
好家伙，這不就是一場董事會對CEO的業(yè)績質(zhì)詢會嗎？只不過，這場會議的參與者，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和他手下的核心高管。</p>
而我，一個編外人員，有幸現(xiàn)場觀摩。</p>
那兩位老臣看完奏折，臉色都很難看。</p>
那位山羊胡老臣——想必就是李世隆口中的“孔愛卿”了——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說道：“陛下息怒！此皆因人心不古，德行敗壞所致！若人人都能恪守禮法，嚴于律己，何至于此！”</p>
另一位看起來像老好人的“劉愛卿”也躬身道：“陛下，北方軍費、黃河修繕，皆是國之大事，萬萬省不得。當務(wù)之急，還是得從嚴查處貪腐，裁汰冗員入手，方能節(jié)流啊。”</p>
我聽著他們的話，內(nèi)心忍不住開始吐槽。</p>
一個談道德，一個談紀律，說了半天，全都是正確的廢話。</p>
這就好比公司快破產(chǎn)了，一個高管說“我們應該加強企業(yè)文化建設(shè)，提高員工的職業(yè)道德”，另一個說“我們應該嚴查考勤，杜絕辦公室浪費”。</p>
有用嗎？或許有。但能解決根本問題嗎？顯然不能。</p>
李世隆顯然也對這兩份“標準答案”感到失望。他臉上的怒氣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無力感。</p>
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說。然后，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我。</p>
那雙銳利的眼睛，再一次將我鎖定。</p>
整個御書房，瞬間安靜了下來。</p>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聚光燈打中的小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p>
“林知節(jié)�！�</p>
李世隆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p>
“你在茶館里，跟朕說，經(jīng)營一家茶館，有五重威脅�！�</p>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問道：</p>
“現(xiàn)在，朕的‘茶館’，也遇到了麻煩。朕的‘客人’（胡虜）要價太高，朕的‘伙計’（官員）內(nèi)耗嚴重，朕的‘老店’（黃河大堤）處處漏水……這些，就是朕的KP.....什么哎來著，是朕的困境。”</p>
他指著地上的奏折，又指了指那兩位噤若寒蟬的老臣。</p>
“他們，給不了朕想要的答案�！�</p>
“現(xiàn)在，朕想聽聽你的‘胡言亂語’。”</p>
“你來說說，朕的這家‘茶館’，該怎么經(jīng)營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