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入目的便是她家小姐被一個渾身臟污的乞丐壓著。
沈疏棠沈疏棠只覺眼前一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發(fā)生了什么,懷里便多了個人,xiong腔的空氣被猛地擠壓出去,一股難以言喻的土腥味將她完全籠罩。
這人突然就從旁邊的山坡沖了下來,正好撞上坐著的沈疏棠。
蘅蕪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甚至忘了尖叫,楞了好一會這才放聲大喊。
“yin賊��!”她的聲音吸引來了留守的護衛(wèi),匆匆趕來的護衛(wèi)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小姐狼狽地倚著樹干,面色慘白,冷汗涔涔,而壓在她身上的,赫然是個泥人!這是從哪來的家伙?襤褸的衣物幾乎與污泥融為一體,糾結(jié)成綹的頭發(fā)下,只能勉強辨出個人形,活脫脫一個乞丐!“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把他從小姐身上拉開!”一個年長的護衛(wèi)率先反應(yīng)過來,厲聲吼道。
眾人被這一聲驚醒,趕忙上前把那個臟兮兮的人拉開。
沈疏棠整個背部重重地撞在樹干上,鋪天蓋地的痛意襲來,疼的她眼冒金星不敢亂動,只得靠在樹干上,緩了緩后這才抬手摸了摸后腦勺,還好沒流血。
“小姐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哪里?都怪我,我就不應(yīng)該離開你的。
”蘅蕪趕緊上前想扶起又怕弄疼了她,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么辦,看著自家小姐疼的小臉都皺成一團,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沒…沒事,蘅蕪,我沒事…”
沈疏棠忍著鉆心的疼,勉強擠出一絲安撫的笑,聲音虛弱得如同氣音。
沈疏棠一邊忍受著身上的疼痛,一邊安慰陷入自責(zé)的小姑娘,她在心里哀嘆,真是無妄之災(zāi),人在樹下坐,禍從天上來。
滿載而歸的硯清一回來就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猛地丟下手中的獵物飛快地掠至沈疏棠的面前,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心疼。
看到她蒼白如紙、冷汗涔涔的模樣,硯清眼底的心疼被瞬間燃起的暴戾吞噬。
怒意迅速占據(jù)了大腦,神色陰翳地盯著地上那陷入昏迷的泥人,沖著一旁的人吼道:“還冷著干什么!還不快拿水把他潑醒!”“嘩!”裴玄昭被冰冷的寒意激得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隨之而來的是全身骨頭散架般的劇痛,仿佛被無形的巨錘反復(fù)碾過,意識在混沌的痛楚中艱難掙扎。
他只記得他剛剛在躲避山匪時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制地滾下了山,隱約間撞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便失去了意識。
他這是在哪?臉上結(jié)塊的污泥遇水攤開扒在臉上,黏膩shi滑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但他此時無暇顧及,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殺意縈繞在他頭頂,他循著殺意看過去,入目的便是一張因憤怒到扭曲極致的臉,視線一轉(zhuǎn),一群身形魁梧、面色不善的大漢正圍著他。
目光越過人群的縫隙,他看見不遠處正站著一位被人攙扶著身著粉色錦衣的女子。
還沒等他細看,那青衣少年已一步上前,徹底擋住了他窺探的視線,視線重新回到那張憤怒至極的臉上,他看的清楚——那眼中明晃晃的殺意,腦子飛速地運轉(zhuǎn)著。
他突然猛地抱住頭,驚恐地大聲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沈疏棠雙腿都是軟的靠著蘅蕪的攙扶強撐著站起來,想看看撞她的是什么人,剛走近便聽見驚恐萬狀的聲音,再看著眼前故意遮擋她視線的人,無奈地叫道:“硯清”。
硯清與裴玄昭無聲地對峙了半晌,這才不情不愿地轉(zhuǎn)身,待他轉(zhuǎn)身時他臉上那駭人的戾氣已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乖巧。
“小姐。
”變臉之快,判若兩人。
青色的身影移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身著破爛衣裳,渾身臟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樣的男子,高大的身子縮成一團,害怕地渾身顫抖。
沈疏棠見狀心有不忍,算了,看在他這么可憐的份上,原諒他剛才撞疼自己的事好了。
她松開扶著蘅蕪的手,上前緩慢地蹲下與他平視,想看清這小乞丐的模樣,哪知這人嚇的整個頭顱都埋進了膝蓋,她盡量語氣放輕地問他。
“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抬起頭來和我說說你怎會從山上滾下來?”裴玄昭害怕地抱著自己疼痛的身子,腦海中正思考著怎么才能越過這么多人逃走時,耳邊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如沐春風(fēng)般讓他心神微動,稍稍抬起一點頭,漏出一只眼睛往外看去。
一位身著粉裙的女子近在眼前,精致的眉眼中盡顯溫柔意態(tài),只是那本該明凈的裙衫上幾點礙眼的污痕赫然在目,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頃刻間擊碎了恍惚,讓周遭的一切變得真實可觸。
這讓自詡看過京城所有美人的裴玄昭都有一瞬的失神,她不似京城那種嬌養(yǎng)出來的富貴美,是一種清新脫俗的美。
裴玄昭盯著人看了許久,自覺失禮,迅速低頭把臉埋得更深,耳邊有熱意傳來,若不是泥土覆蓋住了他的耳朵,他定要于人前儀態(tài)盡失了。
沈疏棠見他沒反應(yīng),看了眼四周,再看他縮成一團的身子,心中了然。
她讓護衛(wèi)們退下,隨即轉(zhuǎn)身看向硯清,見他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地上的人,知曉他是擔(dān)心自己,上前擋住他的視線。
不禁好笑道:“你這般兇神惡煞地盯著,怕是要將他嚇得魂飛魄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不若,讓我來問?”硯清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笑容明媚的人兒,薄唇緊抿,未置一詞。
沈疏棠瞧他這樣就曉得某人怕是不樂意了,那看來只有使出絕招了。
她眸光微轉(zhuǎn),忽地踮起腳尖,將一張俏臉湊到硯清眼前,距離近得能看清他驟然收縮的瞳孔:“硯清最好了。
”猝不及防的嬌顏闖入硯清的眼中,那清亮的眸子里映著自己的倒影,帶著狡黠又純?nèi)坏男σ�,硯清只覺得心口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
他的臉瞬間爆紅連著耳根子也紅透了,他何曾想過自家小姐會做出這種表情,他發(fā)現(xiàn)自從鏢頭那件事過去以后小姐變了很多。
以前的小姐性子害羞膽小,而如今的小姐,行事果決聰慧大方,他只覺得小姐是受了打擊才改變?nèi)绱酥�,因為小姐依然和救他時一樣善良。
他猛地背過身去不再看她,“小姐…請便。
”瞧著對方那瞬間漲紅的面龐,沈疏棠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這逗弄人的方法,果然百試不爽。
她唇角微揚,轉(zhuǎn)頭對著侯在一旁的蘅蕪吩咐道:“蘅蕪幫我去取套干凈的男子衣裳來。
”蘅蕪擔(dān)憂地看著她,猶豫著不肯挪步。
“你去。
”
硯清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他上前一步,動作克制而恭敬地扶住沈疏棠,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除了支撐絕無半分逾矩。
蘅蕪這才放心地快步離開。
沈疏棠有些意外硯清的主動,要知道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從來不會主動靠近她。
感受到手臂傳來的溫暖,心中微動,全然信賴地把全部重量靠在他身上。
視線再次轉(zhuǎn)向那個似乞丐般的人。
原本低著頭的某人正拿眼偷偷地觀察著她,見她要看過來了立馬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某人動作的殘影映入沈疏棠的眼角,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的事實。
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輕咳了聲收起笑意嚴肅道:“好了,現(xiàn)在清凈了,說吧,你為何會從山上滾下來?”裴玄昭膽怯地抬起頭,對上她略帶探究的眼神,心中一顫,慌亂地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在沾滿污泥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不敢與之對視。
他緊咬著唇瓣一言不發(fā)。
沈疏棠見他這幅可憐模樣,心中泛軟,但這亂世之中,來歷不明之人,豈能輕信?她也不急,站的時間有點久了雙腿實在是撐不住了,索性也不再講究了,松開硯清的手,撩裙席地而坐,背靠著硯清肌肉緊致的雙腿,就那樣盯著他,靜靜地等他開口。
“你若執(zhí)意不言。
”她指尖輕輕點著地面,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我便讓硯清親自送你回那山上,想必,那些追你的人還在尋你吧?”裴玄昭一聽,急了,眼中瞬間泛起霧氣,他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這要是再讓他回去送死那是萬萬不能的,聲音帶著哭腔急急哀求“神仙姐姐!我說!我什么都說!求你千萬別送我回去!”沈疏棠被他喊的微微一愣,險些破功笑出聲來。
她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叫,她強行繃住臉,秀眉微蹙,佯裝厲色地恐嚇他道:“那你從實招來,你怎會從山上滾下來?還那么巧地撞到了我身上!說!你是不是有預(yù)謀的?!”裴玄昭連連擺手,急切地辯解道:“沒有沒有,神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餓了好幾天了,實在受不住,才…才壯著膽子想溜進那土匪寨子里偷點吃的,哪知運氣太背,剛摸進去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他們追著我打,我慌不擇路,腳下一絆…就…就滾下來了!神仙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對天發(fā)誓!”他舉起臟污的手,對著天發(fā)誓,情真意切。
“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