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沈珺慘淡地笑了笑，仿佛含著無限凄苦，“可那是我最心高氣傲的時候兩拳空空，卻妄想救世�！�

    洛肴的腦袋不合時宜地痛起來。

    沈珺仍在說話，分明聲音已然啞得不成樣子。

    “我當(dāng)年還懷疑他暗慕我——因為他每次望來的眼神都異常深刻，可能他自認為偽裝得很好其實不過紙糊窗戶、一戳就穿罷了�！�

    說完他沾滿殷血的雙唇貼在洛肴耳廓，又輕又緩、氣若游絲道：“羅浮尊是你我情劫所指之人，也是你吧？”

    他右手些許顫動地舉起來，摘下了洛肴臉上假面�！澳阏f他當(dāng)年心悅我嗎？”

    洛肴喉嚨干澀，顱內(nèi)痛得眼前發(fā)黑，反問：“仙君當(dāng)年心悅他嗎？”

    沈珺笑得很輕，到了幾不可聞的耳語狀態(tài)，似乎用盡力氣發(fā)出的氣音：“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捍衛(wèi)的是無情大道，是我不可偏搖的道心，但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

    他靜靜地咳出一口血，細細的血跡從唇邊流下來，淌過蒼白如紙的下頜，是令人觸目驚心的黑紅色。

    他的聲音好像清晰了些許，每一個字都鉆進洛肴耳朵里：“無情大道并不是無情我并不能控制我的心跳、我的悸動、我心所想、我心所念。更何況，如若我沒有能力愛人，又如何去愛天地蒼生如若我都不愛天地蒼生，又談何拯救和守護呢”

    “我明悟得是否太遲了？”

    自沈珺眼角的濕潤滴落到洛肴側(cè)頸，順著他的皮膚一路蜿蜒到心口。

    身后的呼吸漸漸微弱、平穩(wěn)，假面無聲滑擲在地，被拋卻于后。而隨尖銳頭痛涌現(xiàn)的吁嘆，將他扎穿一個洞，陳年的冷風(fēng)狂嘯，凍傷了今日草木。

    洛肴知道沈珺昏睡過去，才輕輕回答了沈珺的問題。

    君子如玉

    洛肴自認為面對生死十分豁達，但早在九尾狐惑的幻象就已分明告訴他——其實他是在意的。

    陳年冷風(fēng)催生的頭疼涌現(xiàn)一樁往事，不過這樁往事卻無關(guān)羅浮尊、也無關(guān)漌月仙君。

    細雨傾瀉如幕，滴滴撲赴舊巷屋檐，順著坡屋頂滾落，于地約莫六尺時倏然沒入竹條編織的交錯間，又隨竹笠傾斜之勢潺潺而匯，義無反顧地墜向青黑石板。

    嘀嗒，嘀嗒。

    那竹笠的主人正環(huán)臂斜倚著墻，英挺五官泛著慵懶，頎長勻稱的身型隱現(xiàn)雨簾中，乍眼看還會以為是哪戶人家賭氣跑出的少年。

    背柄斷刀的盜伙冷不丁瞧見墻角人影時便是作這觀想，他冷哼聲，朝地上啐了口痰：“臭小子，往邊上滾點兒，別擋道�！�

    少年頭也未抬，但發(fā)出的一聲嗤笑倒是在雨聲中也聽得真切。

    “刀老三，找了個新活？”

    盜伙眼中閃過暗芒，翻手拔出斷刀，咬牙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誰知少年早已足下藏勁，他的尾音方落便猝然蹬地飛身。

    激起的疾風(fēng)吹開額前碎發(fā)，橫在鼻骨的半截儺面卻未掩住眉眼，迸射出狠戾的眸子映射著冷冽月光。

    盜伙心下登時涼了半截，口中強逞厲色道：“原來是你這臭小子，區(qū)區(qū)一介鬼修罷了�！�

    話雖這般說，他卻根本不敢懈怠，企圖先發(fā)制人，掌中斷刀斬破雨幕，急促的破空之聲堪與驚雷。

    而少年僅是饒有興致似的勾起一側(cè)嘴角，腳下不知使了什么功夫，側(cè)身一扭便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