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說親
將近年關(guān)的時候,高嫻和查爾斯又見了一面,他說決定辦一場宴會,由頭暫時沒想好,只是想看lilia穿旗袍。
高嫻想不出理由拒絕,眼下正在陸氏的綢緞莊里聽著陸家阿姐的熱情推介。
上次高祥宣被當(dāng)街打傷后,高祥安吩咐警署把陸長霽和小情人扣下吃了好幾天瘦身減脂糠咽菜,陸長霽回家他娘心疼得直掉眼淚,痛罵那些當(dāng)官的不是東西,不過到底是關(guān)起門來說的,陸家也不聲不響把這口氣咽了,陸長善甚至親自登門致歉,誠意十足。
只是高祥宣目中無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酷愛耍點(diǎn)無人在意的少爺脾氣,于是陸長善的禮義都讓恰巧在他身邊的高嫻應(yīng)承下了,順便越俎代庖替他與人一笑泯恩仇。
“哎呀囡囡,你穿這身剛剛好,看著水靈靈的,多漂亮�!标戦L善順著衣褶的手沿高嫻身側(cè)一路向下,停到她腰肢上,攬著人到落地鏡前細(xì)賞。
鏡中之人如清水芙蓉,不施粉黛亦有八分俊俏,眉眼舒展時自帶有江南美人天生的溫婉謙和。一身月白色的緞面旗袍,版型是微微偏大的,不至于勒出高嫻遒勁漂亮的肌肉,也剛好能展現(xiàn)女子柔和有致的曲線。
是了,穿了那么多年方便打架戰(zhàn)斗的襯衫,夾克,長褲,都快忘了幼時的自己是如何赤著腳奔跑至裙擺鼓風(fēng)。雖說旗袍并不足夠飛揚(yáng),但并不能掩藏高嫻肆意的美。
“嗯,麻煩您了,晚輩很喜歡�!�
“嘖嘖,把阿姐當(dāng)外人了不是,怎么還自稱起晚輩來了,”陸長善替她理了理頭發(fā),去一旁挑些合眼的首飾來,“要論起來呀,你小時候還和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訂過親呢,雖說禮未成,你喚我一聲阿姐我也開心�!�
高嫻不好定義陸長善說這話的意圖,總不至于真想為弟弟娶她這樣一個力拔山兮的媳婦回家吧,那得多恨啊。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還真沒人同她說親的經(jīng)歷,她決定假裝聽不見這個話題。
“好,都聽阿姐的,阿姐在找什么,我也幫您找找?”
“沒什么,就是一根簪子……我不會是年紀(jì)大了吧,我記得就是好好放在這的,怎么會找不見呢……沒事,你再去挑些合適的衣裳,阿姐再好好找找�!�
高嫻聽話去了,想著要挑件大衣。
“囡囡啊,”陸長善慵懶不失親和的聲音又從身后響起,“不瞞你說,我父親他老人家近來都念叨你們的婚事呢,說是有生之年看著一個孩子成親也好哇,阿姐知道陸長霽他不成器,你看不上也是應(yīng)該的,其他的孩子呢都年紀(jì)尚小,阿姐家中啊,還有個年紀(jì)正當(dāng)時的弟弟,品行端正,相貌也不差,人也聰慧,只是寡言了些,囡囡想不想見見?”
高嫻擇衣服的手頓住了,陸長善,是來給她批發(fā)弟弟的嗎?
“阿姐,我……”
“長姐,我剛在后頭忙,看那染缸邊上放了根簪子,是你的吧,我給你拿過來了�!�
高嫻話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側(cè)方的簾幕后突然走出一名清俊挺拔的男子,他抬手用銀簪挑開珠簾,珠玉的碰撞聲叮叮咚咚。
“是是,瞧我這記性,多虧你了長盞,把簪子給這位高家小姐吧。”
“囡囡,這真是巧了,這位就是我剛跟你說的,我弟弟陸長盞�!�
陸長盞身上略有些寒涼,看來的確是后院過來的,此人面容俊朗清逸,耳尖透著薄紅,估計是凍的。不知是不是高嫻的錯覺,他看起來似是有浪潮與熱意在身上碰撞,雖然面上不顯,但那雙看人濕漉漉的眼睛倒像是什么都說了。
高嫻懶得多想,伸手想接過那支銀釵,卻見陸長盞攥得死緊,骨節(jié)泛著青白,拳頭都在微微發(fā)抖。高嫻疑惑地抬眸看他,腦袋也不自覺歪了幾度。
“呃,抱,抱歉,高小姐,在下失禮了,”回過神來的陸長盞緩緩打開手心,把東西遞了出去,“長姐的簪子佩戴起來略有所講究,需要幫忙嗎?”
陸長善說陸長盞人品相貌俱佳,的確,只是這聰慧二字高嫻想打上問號,他為什么看起來呆呆的,說起話來臉也愈紅。
“哦,好……”高嫻朝他低下頭,陸長盞又開始手抖了。
“好什么好,你們倆一個未婚一個未嫁的,得懂點(diǎn)避嫌知不知道,”陸長善劫來弟弟手里的珠釵,不著痕跡地朝他使眼色,“來,我給囡囡簪上……長盞,忙去吧,長姐在這就夠了�!�
哦對,二哥也同她說過,避嫌。國外待久了,腦中的傳統(tǒng)文化體系略有混亂。
高嫻乖乖矮下身子讓陸長善簪發(fā),一點(diǎn)也沒瞧見那陸家少爺伏在門框邊上回頭看她時的雋永神情。
陸長盞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一朝面對自己心心念念十幾年的人,他冷靜不了�?煽锤邒沟臉幼�,根本都不記得他是誰。
他和長霽年齡相仿,兒時兩人常常暗自角力,性子方面,一人板正沉穩(wěn),一人則聰敏狡黠。小長盞發(fā)現(xiàn)自己苦讀上幾個時辰的書還不如陸長霽撒嬌取巧來的管用時,他以為是自己還不夠努力,后來陸長霽一句話就搶走原本屬于自己的未婚妻,他反應(yīng)過來大抵是自己不太懂討人喜歡,因而一再失去。
那晚長姐安排的陸長霽個人秀,是他故意搞砸的。反正陸長霽不慕虛名,他不介意幫他把池水?dāng)嚨酶鼫啙嵋稽c(diǎn),再者,他不能讓高嫻什么都不知道便稀里糊涂嫁人,陸長霽心術(shù)不正,并非良配。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diǎn),陸長霽曾經(jīng)口口聲聲說心悅高五,此生定要娶她為妻,他怕這話經(jīng)年之后依舊有效,他爭不過的。
陸長盞想再去見她,終究是忍住了,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游廊中。
“二哥,怎么了這是,臉紅得跟燒起來似的,開竅了?見著喜歡的姑娘了?”說曹操曹操到的陸長霽一語中的,頂著那張明媚到讓他厭煩的臉突然出現(xiàn)。
“…沒有的事,天氣太冷而已,今日怎么有空過來,青樓賭坊這時候應(yīng)該不開張了么�!标戦L盞心中警鈴大作,面上還要故作鎮(zhèn)定,說句不痛不癢的話刺他一下。
“我不去,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才來的。二哥不歡迎啊,我是你弟弟,這家產(chǎn)也有我一份,不至于我踏足兩步就要趕我走吧�!标戦L霽搖著一把礙眼的骨扇,半開玩笑地說。
“你這話說的,你要是能少捅點(diǎn)簍子,也不至于我一看見你就提心吊膽的了�!�
“哈哈…哈哈哈……”陸長霽臉都要笑爛了,骨扇在手里拍得啪啪作響�!耙院蟛粫耍艿艹捎H之后自有賢妻管束,二哥盡可寬心�!�
陸長盞不可置信,瞪人的眼里兇狠差點(diǎn)藏不住。
“你什么意思?”
“我能是什么意思,追求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對嗎,還是說,二哥終于不裝了?”
他附耳過來,陸長盞強(qiáng)忍著揍他的沖動,聽他用施施然的快活語調(diào)說話。
“其實(shí)我知道那天怎么回事,但我不在乎,反正我不要臉,勾引人的手段多得是�!�
“至于二哥怎么想,那我就更不在乎了�!�
陸長霽說罷揚(yáng)長而去,留下陸長盞在原地險些將一口銀牙咬碎。
有得必有失的守恒定律難得在福星陸長霽身上顯現(xiàn)了一回,等他到鋪?zhàn)訉と�,卻被告知大小姐和高小姐挑完緞子將才離開。
陸長霽低頭若有所思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扇子,他想,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