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心

    人心

    來救他的人是王安石。

    但也不止是王安石。

    卻見王安石之后，居然還跟著好多好多的人，為首的一眾人身穿白色孝服，明顯都是他們王家的人，身后的一眾更多的一伙人則似乎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王小仙甚至還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家人。

    “陳通判，不經(jīng)知府押印，緝拿一名朝廷命官，代理知縣，是誰給你的膽子？”

    王安石站在最前面，先是沖著陳通判抱拳，而后如是說道。

    那陳通判見狀心里也并不是很慌，昂首相對道：“本通判身負(fù)監(jiān)州之職，如今江寧府太守尚未履任，元太守僅是守印而已，本判官自可以自專，反倒是王公，你乃是辭職回鄉(xiāng)，又在守孝期間，攜這么多的刁民來此，是要阻撓本官執(zhí)法，聚眾鬧事么？”

    此時的王安石還并不是什么執(zhí)拗相公，人家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

    王安石卻是不接這個話茬，只是伸出手來，道：“拿太守押印來，如若不然，今日，老夫必不與你干休�！�

    “簽押沒有，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與我干休�！�

    王安石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突然高聲喊道：“江寧府通判陳斌，以下犯上，幽禁太守，隔絕內(nèi)外，僭越皇權(quán)，受詔出使輒干他事，毆制使府主，擅權(quán)，罪同謀逆，還不束手就擒？！”

    陳通判一愣：“�。磕阏f甚？誰，謀逆？”

    扣帽子么，誰還不會啊，高端的政治斗爭，往往都只會采用最樸素的斗爭方式。

    或者說，所有過于復(fù)雜的政治斗爭，都是為了維系一個叫做體面的東西而已，宋朝因為文官犯罪懲處力度確實(shí)很輕，所以大家確實(shí)都比較講體面而已。

    可當(dāng)王小仙展現(xiàn)出了一種類似于瘋狗的樣子，不但杖殺了富家的家仆，更是伙同青樓里的婊子唱詞來侮辱富弼。

    這哪還有半點(diǎn)文人士大夫的樣子？

    擺明了沖著生死局去的，自然也就顧不得體面了。

    事實(shí)上王安石還真就是元絳給找來的，這件事本質(zhì)上其實(shí)癥結(jié)也不在王小仙身上，而是這陳通判和元絳這個守印知府誰能說了算的問題。

    陳通判在行動之前就知道元絳肯定會攔，因為說到底王小仙也確實(shí)是得到了元絳的授意才干的這一系列事情，因此整個謀劃過程都是瞞著元絳的，真正動手之前，他找的也都是自己的親信衙役。

    為了不讓元絳搗亂，還特意安排了一些雜務(wù)，安排人孔目官和押司找了一大堆雞毛蒜皮的文件去拖住元絳。

    只要能攔住元絳半天的時間，讓他將王小仙下獄，甚至都不用下獄，只要王小仙落在他手里他有的是辦法將王小仙給直接弄死。

    然而元絳作為好歹歷史上的北宋名臣之一，是真真正正的久于官場，經(jīng)驗是何等的豐富，他一個守印知府，見今天庶務(wù)明顯多得過分，而且底下的人神色都不對，立刻就察覺出了問題不對，詢問陳斌何在。

    然后很快查到他干什么去了，立刻就要親自過來解救王小仙。

    卻是被陳通判安排的這兩個胥吏攔住說什么也不讓他走，甚至到后期已經(jīng)開始動手推搡了，元絳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就這樣被兩名文書胥吏暫時控制在公署內(nèi)出不來了。

    哪怕他大聲呼喊，那門口執(zhí)勤的衙役也早已換上了陳通判的人，卻是索性裝做一副聽不見的意思。

    畢竟只需要耽擱一會兒而已，事情也就都做完了。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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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

    客觀來說，元絳在江寧府的根基其實(shí)并不深，甚至府衙上下，大多數(shù)人其實(shí)都挺討厭他的。

    畢竟一個治平二年上任，一上任就查賬，治平三年就查出了虧空還敢對下屬嚴(yán)刑拷打的強(qiáng)橫知府，又怎么真的會討人喜歡呢？

    還是那話，守印知府，和一個正經(jīng)的通判到底誰大，大家聽誰的是取決于大家愿意給誰面子的事，這事兒其實(shí)有點(diǎn)屬于大宋行政體系的bug了。

    而元絳這老頭也真是硬，見狀，卻是直接抄起桌上的硯臺就朝自己腦門砸去，大喊一聲：“爾等圈禁，毆打我這個太守，意圖謀逆，等著滿門抄斬吧！”

    卻是直接把負(fù)責(zé)看管他的兩名胥吏給嚇傻了。

    雖然程序上來說元絳現(xiàn)在這個守印太守已經(jīng)卸任，但罷職之后加翰林學(xué)士本來就是明降暗升，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兩個官家前后腳接班，以至于朝廷沒空管他，可能早就給調(diào)走另行安排了，退一萬步來說，這也是一位資歷深厚的大臣，遠(yuǎn)非陳斌這個通判能比的。

    說白了人家元絳之所以是知府，是因為大宋地方上的最高長官只到知府，陳斌能當(dāng)判官是因為他的能力資歷只能做到判官。

    一個六十歲的老大臣，突然擺出一副玩命的架勢出來，他們區(qū)區(qū)兩個胥吏哪里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鹉兀?br />
    當(dāng)即，連忙命人抬著元絳去回了后衙，而元絳也確實(shí)是不方便動了，卻是馬上就派人去將此事通知了王安石，讓他來想辦法。

    畢竟元絳和王安石是好友么，而且王安石收了王小虎做徒弟，擺明了也是看好王小仙的，這個時候，他也實(shí)在是沒有別的旁人可以托付了。

    而王安石自然也是不負(fù)期望，收到消息之后，卻是沒有先去找縣衙的衙役來幫手，畢竟府衙對縣衙天然就有壓制力，這些縣衙的衙役其實(shí)也未必就是真好用的。

    再說真要是府衙和縣衙火并，這也實(shí)在是太難看了一點(diǎn)，有損朝廷顏面，而且上頭追究下來，不管誰對誰錯，十之八九這板子也會先打在縣衙身上。

    御史王安石卻是先來到了王小仙家的茶攤，就一句話：“有人要害王小仙，抄上家伙，跟我走�！�

    不止是家人，就連那些正在喝茶的百姓，一個個的也都是義憤填膺，紛紛表示王小仙是好官，要去助一份力。

    他這茶攤本來規(guī)模也不算小，來喝茶的人是不少的，一聽了這話紛紛表示王小仙是個好官，他們要出一份力來，這就導(dǎo)致王安石這么振臂一呼，身后居然跟了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這四五十人一動，鄰里的街坊鄰居們自然也就都知道了消息，而這些街坊鄰居，本來就也都是王小仙家的街坊鄰居，雖然對面是官府。

    可他們這邊也是有著王安石王公來打這個頭陣，還有元絳這個太守的批準(zhǔn)的啊，倒是也有不少人，紛紛拿起扁擔(dān)之類的東西跟在了王安石的后面。

    這一整個坊的人動了，隔壁臨近的坊間閑人自然也會紛紛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然后就也有不少人紛紛拿了家伙趕過來。

    人一多，膽氣自然也就上來了，原本畏畏縮縮不敢上的百姓自然也就跟著上了，反正最前邊是王安石這么個大官人在頂著。

    御史就在王小仙都有些驚駭?shù)哪抗庀�，伴著王安石和身后二十來個他相熟的家人和街坊鄰居到來之后，后面陸陸續(xù)續(xù)從后面加入他們隊伍的人卻居然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仿佛沒完沒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