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涉富弼?此案我查定了!
事涉富弼?此案我查定了!
王安石到底還是敏銳,聽王小仙這么一問,立刻就意識到他似乎是在翻什么陳年的舊賬,所問的都是這江寧府前些任的知府。
“你一個縣里的主簿,突然打聽這些過往知府的事,是為何呢?”
王小仙嘿嘿一笑,道:“沒什么,碰巧要查些東西罷了,王公是因為小虎的關(guān)系,害怕我牽連您么?”
王安石皺眉:“這叫什么混賬話,你都尚且不懼,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只是你一個好端端的縣主簿,是如何會與這些人出現(xiàn)瓜葛的呢?莫非,是厚之(元絳的字)?”
說著,王安石頗有些生氣地道:“厚之行事,果然是一點都不厚,莫非是要你來查那去年的江寧府四十萬貫的貪墨大案,以此來試探新君反應(yīng)?此人,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到底是王安石,居然只憑這么一點只言片語,居然就能將事情給猜得七七八八,而后竟是又對那元絳破口大罵起來了。
要知道王安石和元絳是很熟的,兩人同為歐陽修所提拔,是可以算作歐陽修的門生,是師兄弟關(guān)系的,而且兩人還曾經(jīng)同屬三司判官,也就是作為同僚共同在三司衙門公過事的。
更何況,這兩人無論是做事的方法,還是對政治的態(tài)度,都頗有一些相似之處,都是看不上仁宗朝以來的君子治國的那一套,都是朝中少有的強(qiáng)硬派的。
這樣的關(guān)系,再加上倆人現(xiàn)在又同在江寧,又怎么可能沒有私誼呢?
也正是因為兩人有如此私誼,所以王安石才能立刻將事情猜度個差不多,也立刻就反應(yīng)到:王小仙這是被那元絳利用,給當(dāng)了槍使了啊!
“這老貨,臨到老了膽子還變得小了,他要做此事,他自為之便是,為何要你來做這開路先鋒?此案如此之大,水深且混,哪里是你區(qū)區(qū)一個九品主簿能碰得了的事?這不是要你去赴死路么?”
王小仙聞言卻是大笑,道:“王公不必對元府君如此憤懣,此事本來就是我自找的,國家莫名其妙的損失了四十萬貫的錢財,難道真的就不找了?
需知這江寧一縣,夏稅稅賦折錢財七萬貫而已,四十幾萬貫,相當(dāng)于是江寧縣這樣的望縣六年的夏稅,也即全部都是民脂民膏啊,這,算不算取之較錙銖,用之如泥沙呢?”
“更何況此事若是當(dāng)真牽扯極大,那豈不是說明,這等貪鄙之人非但不受報應(yīng),反而如今已位居高位,甚至是官拜宰執(zhí)了么?
此人在江寧府的任上,可以侵吞四十萬貫,造成了如此大的虧空,那此人若是在宰執(zhí)的位上,又該造成多大的虧空呢?”
王安石:“這是你一個九品主簿,該摻和的事情么?”
王小仙:“天下事天下人為之,我王小仙雖是明經(jīng),卻也是讀圣人書,學(xué)忠孝仁義之理,好歹如今也有官身,我如何就管不得呢?”
“我當(dāng)然也知道元府不過是在利用我來試探新君反應(yīng),拿我當(dāng)作是一支有去無回的離弦之箭罷了,可是那又如何呢?此案要查,總得有人做這個利箭,先破局的啊�!�
“若此案為棋局,我愿做那過河之卒,有進(jìn)無退!難得元府君是個做實事的,便是豁出了性命去,我也要將這腐敗的黑幕,狠狠地撕出一個口子出來!”
這話說得,可謂是正氣凌然了。
甭管他心里真正想的是如何,就目前他所做的事,要做的事,那也確實是正得不能再正了,讓他的整個人隱隱的書都在散發(fā)著光芒,就連王安石也忍不住為之動容。
其實此事對王安石來說也是好事,元絳需要用此事來試探官家心性,和對自己,對此案的態(tài)度,難道王安石就不需要了么?
眼見王小仙說得如此堅決,甚至是讓他都不禁有一股自慚形穢之感,卻是也只得搖頭苦笑道:“萬一此事當(dāng)真捅破了天,老夫如今是丁憂守孝之身,身上半點官職也無,護(hù)不住你啊,若是你因此事而有了什么閃失,豈不就……哎~”
(請)
n
事涉富弼?此案我查定了!
說著,王安石居然一時被王小仙所感染,眼淚珠子在眼圈一轉(zhuǎn),居然落了下來。
王小仙聽他這么一說,內(nèi)心深處自然更是高興無比,王安石親口說了他護(hù)不住自己,這不妥妥的死定了么?
當(dāng)即道:“王公不必如此,若是萬一,我若當(dāng)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小虎,還有我這些家人,便都托付給王公了�!�
這般想著,王小仙卻是愈發(fā)的覺得,小虎今天拜師王安石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了。
此時的王安石還并不是王相公,拜了,雖然事實上讓他也成為了王安石的親信之人,卻也影響不了他為國而死的結(jié)局,還能讓他走得安心,他們家人在沒了自己之后有著王安石照拂,想來這一輩子總是無憂的。
要知道歷史上王安石變法失敗之后,那也無外乎是一個回江寧養(yǎng)老,甚至還創(chuàng)辦學(xué)校,將荊公學(xué)派發(fā)揚光大的這么一個結(jié)局的,北宋么,即使是政治斗爭的失敗者,依然可以得到優(yōu)容。
“唉~”
王安石嘆息一聲,心知他勸說不動,況且他之所以會對王小仙如此看重,除了那點才華,最主要的不就是這個剛正不阿的性子么?確實也沒什么立場再勸了。
想了想,王安石幫他分析道:“不可能是包公的,甚至連包庇也不可能,包公履任江寧僅有六個月,六個月的時間,光是查賬都不夠�!�
“更何況當(dāng)時江南一帶遇有災(zāi)情,說白了他就是來賑災(zāi)的,實際上根本沒做多少江寧公務(wù),如此大的虧空,就算當(dāng)時已經(jīng)有了,包公也不可能知道�!�
“包公其人,也絕非是沽名釣譽(yù)之輩,無論如何,我也很難相信此事會與他有關(guān),你若當(dāng)真要查,實是沒必要在包公這一段浪費時間。”
事實上自然也是如此,要知道歷史上熙寧變法的時候,王安石和元絳是舊事重提,重新徹底的審查過江寧府的賬目的,雖然還是沒能將這四十萬貫追查回來,卻是也承認(rèn)包拯執(zhí)政期間,江寧府的賬目是最最清楚干凈的,而其他幾任知府則是恰到好處地都查出了一大堆的問題。
王小仙聞言點頭,王安石這么說了,他也就信了,畢竟他又不認(rèn)識包拯,況且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他也還是知道的。
“那,馮公和張公呢?老師您眼界高,又從京城來,可知道一些我們小人物不知道的事么?”
王安石:“哎~,有聽過一點謠言,不過卻是并無實證�!�
“哦?”
“聽說,馮中丞的女婿富紹庭,曾在馮中丞履任江寧知府時,在江寧府廣占良田,新增了許多莊園�!�
王小仙聞言眼神一亮:“姓富?我聽說馮中丞和富相公是姻親關(guān)系,莫非他這個女婿……”
“不錯,卻是鄭國公富相長子也,馮、富兩家,是互為姻親的,富相的兩個女兒也都是嫁進(jìn)馮家的,所以,斗馮中丞,就是在斗富相,富相畢竟……哎~,鄭國公公忠體國,一輩子的清名,如今老邁,說白了半只腳進(jìn)棺材的人了,介白要查此事,是不欲給他一個體面么?”
王小仙聞言,卻是更興奮了。
富弼��!
慶歷君子啊!
莫說是此時尚未拜相,還處于中生代,甚至身上什么官職都沒有,只是一介白身的王安石。
就算是歷史上那個大權(quán)獨攬,主持變法權(quán)柄幾乎達(dá)到北宋宰相最頂峰時的王安石,人家富弼也能憑資歷依舊和他斗上一斗。
自己去查富弼的親兒子?
那他王安石是肯定保不住自己的呀!
【果然,我就知道這案子的水深,查了,我就死定了�!�
當(dāng)即大義炳然地道:“若此案真與他長子有關(guān),那不是我不給他這位君子體面,是他自己不體面,難道他一個人的君子體面,重得過四十萬貫銀錢,重得過國朝法度么?此案,我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