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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一章

    周曉萱的筆記本第三頁寫著:9月16日,許沉今天又穿了那件深藍色T恤,投籃命中率73%,比昨天提高了5%。訓練結(jié)束后和隊友擊掌三次,獨自撿球六次,用白色毛巾擦汗,喝掉半瓶礦泉水。

    她停下筆,將視線從窗外操場收回,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頁邊緣。九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照在桌面上,把那行小字映得微微發(fā)亮。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同學們早已放學回家,但她習慣了這樣的等待——等待籃球隊訓練結(jié)束,等待那個身影從操場走向更衣室,等待一個永遠不會有回應的背影。

    又在寫日記

    周曉萱猛地合上筆記本,抬頭看見好友林小雨倚在門框上,書包隨意地搭在肩頭。她感覺耳根發(fā)燙,連忙把筆記本塞進抽屜最深處。沒...就是隨便記點東西。

    林小雨走過來,順著周曉萱剛才的視線望向窗外,嘴角揚起一個了然的弧度。許沉今天加練了半小時,看來下周的校際聯(lián)賽他很重視。她頓了頓,你要是喜歡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

    誰說我喜歡他了!周曉萱的聲音陡然提高,隨即又低下去,我只是...覺得他們訓練挺有意思的。

    林小雨翻了個白眼,從書包里掏出一盒檸檬糖扔給她。得了吧,你抽屜里那本《許沉觀察日記》都快寫滿了。上次我借橡皮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從高一下學期開始,每天不落。

    周曉萱捏著糖盒的手指微微發(fā)抖。她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守護的秘密早就暴露了。窗外的哨聲響起,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見許沉彎腰撿起滾到場邊的籃球,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他隨意地用T恤下擺擦了擦臉,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

    他很好看,對吧林小雨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但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遠遠看著。

    周曉萱沒有回答。她當然知道許沉好看——不是那種明星式的精致,而是一種帶著蓬勃生命力的英俊。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但形狀完美。最迷人的是他打球時的樣子,專注而充滿力量,每一個動作都像經(jīng)過精心計算卻又渾然天成。

    走吧。周曉萱突然站起身,把糖盒塞進口袋,要下雨了。

    她們走出教學樓時,天空已經(jīng)陰沉下來。周曉萱回頭看了一眼,許沉還在練習三分球,似乎沒注意到即將到來的暴雨。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林小雨走向校門。

    走到半路,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兩人尖叫著跑到最近的圖書館屋檐下避雨,林小雨一邊擰著濕透的校服下擺一邊抱怨:這鬼天氣,說變就變!

    周曉萱卻突然屏住了呼吸——許沉正朝圖書館跑來,他的T恤已經(jīng)完全濕透,貼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輪廓。他甩了甩頭發(fā)上的水珠,在距離她們兩米遠的地方停下,微微喘息著。

    同學,能借張紙巾嗎他的聲音比周曉萱想象中要低沉,帶著運動后的沙啞。

    林小雨用手肘捅了捅呆住的周曉萱,她才如夢初醒般從書包里掏出紙巾包,手指顫抖地遞過去。給...給你。

    許沉接過紙巾,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他隨意地擦了擦臉和脖子,目光在周曉萱胸前別的姓名牌上停留了一秒,周曉萱你是二班的吧

    周曉萱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知道她的名字這怎么可能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上次月考語文年級第一,許沉把用過的紙巾團在手心,我們班主任還拿你的作文當范文讀給我們聽。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水泥地上形成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周曉萱沒想到他會記得這種事。她的語文確實很好,但那篇關(guān)于《邊城》的讀后感被當眾朗讀還是讓她難為情了很久。只是...運氣好。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細如蚊吶。

    許沉似乎想說什么,但一陣雷聲打斷了他。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下來。他看了看表:你們怎么回去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我爸爸等會兒來接我,林小雨說,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曉萱一眼,曉萱家比較遠,得坐公交。

    許沉點點頭,從背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先用這個吧,我家就在附近。他把傘遞給周曉萱,明天還給我就行。

    周曉萱盯著那把黑色的傘,感覺時間仿佛靜止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許沉的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虎口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拿著啊,林小雨又捅了她一下,別辜負人家好意。

    周曉萱這才接過傘,指尖不小心碰到許沉的手,一股電流般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謝...謝謝,我明天一定還你。

    許沉笑了笑:不著急。又一陣雷聲滾過,他抬頭看了看天,我得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周曉萱機械地重復,看著他沖進雨幕,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林小雨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我的天!許沉主動跟你說話!還借你傘!周曉萱,你這暗戀要變成明戀了��!

    周曉萱握緊傘柄,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許沉的溫度。她想起剛才他說話時喉結(jié)上下滾動的樣子,想起他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想起他叫她名字時微微上揚的尾音。這些細節(jié)將會成為她筆記本上新的篇章,珍藏在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他只是...人比較好。周曉萱輕聲說,但胸腔里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卻不肯安靜下來。

    第二天清晨,周曉萱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到校。她把仔細擦拭過的傘放在許沉班級后門的掛鉤上,附上一張字條:謝謝你的傘�!軙暂鎸懲旰笏钟X得太過正式,在右下角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整個上午她都心神不寧,課間時總?cè)滩蛔⊥嗟姆较驈埻�。直到下午體育課,她才遠遠看見許沉拿著那把傘走向籃球場,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刻意的目光。

    別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林小雨把一瓶冰水貼在她臉上,我打聽過了,許沉每周二周四放學后會在空教室自習,因為籃球隊訓練前他需要補落下的功課。

    周曉萱接過水,手心立刻凝結(jié)了一層水珠。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給你創(chuàng)造機會��!林小雨壓低聲音,你不是擅長語文嗎找個借口去給他輔導功課,這不就順理成章地接觸了

    周曉萱差點被水嗆到:你瘋了嗎我怎么可能...

    周曉萱,林小雨!班主任林老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聊什么呢這么投入

    兩人立刻站直身體。林老師扶了扶眼鏡,目光在她們之間來回掃視:正好找你們有事。學校要求每個班選兩名同學參加下個月的詩詞大會,我決定派你們?nèi)ァ?br />
    周曉萱和林小雨面面相覷。林老師繼續(xù)說:每周二周四放學后要在會議室集訓,從明天開始。有問題嗎

    周曉萱的心沉了下去——那正是許沉自習的時間。她剛要搖頭,林小雨卻突然開口:老師,曉萱周二周四要給三班的許沉補課,已經(jīng)答應他們班主任了。能不能調(diào)整一下時間

    周曉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林小雨就這樣撒了個彌天大謊。更讓她震驚的是,林老師思考了片刻后說:許沉就是那個籃球打得好但成績岌岌可危的體育生她點點頭,補課是好事,那周曉萱就周一周三參加集訓吧。林小雨,你周二周四去。

    放學鈴響后,周曉萱一把將林小雨拉到廁所隔間:你瘋了嗎我什么時候答應給許沉補課了而且他們班主任怎么可能...

    他們班主任王老師是我表姨,林小雨得意地眨眨眼,我剛才發(fā)信息問過了,許沉確實需要補課,尤其是語文。王姨正愁找不到人幫忙呢,一聽是你特別高興。

    周曉萱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隔間門板: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教過別人...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林小雨拍拍她的肩,給他講講你喜歡的書,聊聊你寫的那些漂亮的句子。相信我,沒人能抵抗你談?wù)撐膶W時的樣子。

    那天晚上,周曉萱輾轉(zhuǎn)難眠。她把《許沉觀察日記》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試圖找出更多關(guān)于他的信息——他喜歡喝可樂而不是雪碧,訓練后總是先系鞋帶再喝水,數(shù)學課上習慣轉(zhuǎn)筆,但關(guān)于他的興趣愛好、他喜歡的書和音樂,她卻一無所知。

    第二天放學后,周曉萱站在空教室門前,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許沉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br />
    周曉萱推開門,看見許沉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給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桌上攤著語文課本和筆記本,旁邊放著兩杯奶茶。

    聽說你要給我補課許沉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座位,我買了奶茶,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就要了招牌的。

    周曉萱小心翼翼地坐下,把書包放在腿上當作盾牌。其實...這是個誤會。我朋友林小雨她...

    我知道,許沉推過一杯奶茶,林小雨跟我解釋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幫我看看吧下周要交一篇讀后感,我完全沒頭緒。

    周曉萱接過奶茶,指尖碰到杯壁上的水珠,冰涼濕潤。什么書

    《紅樓夢》,許沉苦惱地抓了抓頭發(fā),看了三遍還是看不懂那些詩詞。

    周曉萱驚訝地抬頭:你讀了三遍《紅樓夢》

    許沉有些不好意思:我媽媽是中文系教授,家里到處都是書。小時候睡不著,她就給我讀《紅樓夢》當睡前故事。他聳聳肩,雖然大部分聽不懂,但習慣了。

    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讓周曉萱眼睛一亮。她放下書包,從里面掏出一本破舊的《紅樓夢》:我最喜歡這本書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從最簡單的開始——你喜歡里面的哪個人物

    許沉思考了一會兒:史湘云吧,感覺她活得最自在。

    周曉萱沒想到他會給出這么具體的答案,更沒想到和自己喜歡的人物一樣。她翻開書,找到憨湘云醉眠芍藥裀那一回:你看這段描寫...

    兩小時過得比周曉萱想象中快得多。許沉遠比她以為的要聰明和專注,他們從《紅樓夢》聊到唐詩宋詞,再到現(xiàn)代文學。當許沉隨口背出李清照的《聲聲慢》時,周曉萱驚訝得忘了合上嘴巴。

    怎么許沉笑道,體育生就不能喜歡詩詞嗎

    周曉萱連忙搖頭:不是...我只是...

    只是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些許沉靠在椅背上,其實我挺喜歡語文的,只是考試總考不好。像你上次那篇作文,我就寫不出那么細膩的感受。

    周曉萱感到臉上一陣發(fā)熱。他竟然記得她的作文。你打球那么好,已經(jīng)很厲害了。

    許沉突然傾身向前,距離近得周曉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你知道嗎他壓低聲音,我也有本觀察日記。

    周曉萱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什么

    每天早上第三節(jié)課間,你都會去圖書館還書,總是走最右邊那條走廊;周五下午你會在美術(shù)室后面的長椅上看書;體育課自由活動時,你通常坐在那棵老槐樹下寫東西。許沉的眼睛直視著她,還有,每次籃球隊訓練,教室窗邊總有個身影。

    周曉萱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轉(zhuǎn)。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秘密,所有她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原來早就被他看在眼里。

    許沉輕輕拿過她手中的筆,在她的筆記本空白頁上寫下一行字,然后推回給她:下周四同一時間我請你喝奶茶。

    周曉萱低頭看那行字,上面寫著:明天見,窗邊的女孩。

    第二章

    周曉萱坐在教室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許沉寫下的那句話像一團火,燒得她整晚輾轉(zhuǎn)反側(cè)。明天見,窗邊的女孩——七個字,一個逗號,一個句號,卻在她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曉萱!林小雨一巴掌拍在她桌上,我叫你三遍了!

    周曉萱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英語老師正皺眉看著她。對不起,我...

    周曉萱,李老師推了推眼鏡,既然你這么心不在焉,不如來回答這個問題。

    周曉萱僵硬地站起來,她甚至不知道現(xiàn)在講到第幾頁。教室后門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許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拿著一疊文件。

    李老師,王老師讓我送下個月的課程調(diào)整表。許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李老師點點頭:放講臺上吧。然后轉(zhuǎn)向周曉萱,well

    周曉萱的嘴唇發(fā)干,課本上的字母全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符號。許沉經(jīng)過她身邊時,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桌面,微不可察地指了指課本某處。

    The

    answer

    is...the

    imperfect

    tense

    is

    used

    to

    describe

    ongoing

    past

    as

    without

    a

    specified

    pletion.周曉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Correct.李老師略顯驚訝,坐下吧,下次注意聽講。

    周曉萱跌坐回椅子上,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許沉離開時,后門輕輕關(guān)上,但她分明看到他回頭對她眨了眨眼。

    天�。∫幌抡n林小雨就抓住她的手臂,許沉剛才是幫你作弊嗎這也太...

    小聲點!周曉萱慌忙捂住她的嘴,臉頰發(fā)燙,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英雄救美林小雨壞笑著松開她,所以昨天補課發(fā)生了什么你臉都紅到耳根了!

    周曉萱把臉埋進手掌里:他說...他也有本觀察日記。他知道我每天在窗邊看他訓練。

    林小雨倒吸一口氣:我就知道!他肯定也喜歡你!

    怎么可能,周曉萱搖頭,他只是...觀察力比較強而已。

    得了吧,林小雨翻了個白眼,男生才不會無緣無故注意一個女生這么久。你知道他抽屜里有多少情書嗎據(jù)說上學期有個高三學姐天天去球場送水,他連人家名字都沒記住。

    周曉萱想起許沉說記得她月考作文時的神情,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溫暖。但隨即她又陷入惶恐——如果他真的注意到了她這么久,為什么從未主動打招呼也許他只是覺得這個每天偷看自己的女生很奇怪吧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周曉萱照例找了借口不去操場。她坐在教室窗邊,假裝看書,余光卻忍不住瞟向籃球場。許沉今天穿著紅色球衣,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他運球突破防守,一個漂亮的上籃得分,場邊立刻響起一陣歡呼。

    周曉萱悄悄拿出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9月19日,許沉穿紅色球衣,三步上籃得分后習慣性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繩...

    她突然停住筆,因為球場上的許沉抬頭看向了教學樓。即使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周曉萱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這扇窗戶。她迅速縮回身子,筆記本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放學鈴響后,周曉萱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周四的補課約定像一塊磁石,既吸引她又讓她害怕。她反復回想昨天許沉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試圖解讀其中可能隱藏的含義。

    需要我陪你等嗎林小雨靠在門邊問。

    周曉萱搖搖頭:你先走吧,我...我再準備一下教案。

    教案林小雨大笑,你是去補課還是去上課啊放松點,就當是和朋友聊天。她眨眨眼,不過是個你暗戀了一年半的朋友。

    周曉萱作勢要打她,林小雨笑著跑開了。教室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窗外的天空開始泛出黃昏的色彩。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教案和書本,向空教室走去。

    門虛掩著,周曉萱輕輕敲了敲。

    進來吧。許沉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br />
    推開門,周曉萱發(fā)現(xiàn)今天的教室布置得有些不同。兩張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鋪著一張藍白格子的桌布,兩杯奶茶旁邊還放著一小束雛菊。

    這是...周曉萱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許沉站起身,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比平時少了幾分球場上的凌厲,多了幾分書卷氣。我想著...既然是固定補課,總該有點儀式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腦勺,雛菊是操場邊上摘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周曉萱小心翼翼地走近,放下書包,手指輕輕觸碰雛菊細嫩的花瓣。很漂亮,謝謝。她的聲音比想象中要平靜,盡管心跳已經(jīng)快得不像話。

    許沉遞給她一杯奶茶:今天嘗試了新品,桂花烏龍,聽說你喜歡桂花。

    周曉萱接過奶茶,溫暖的觸感透過杯壁傳到指尖。你怎么知道

    上學期語文課,林老師讓你用最喜歡的花造句,許沉坐回椅子上,眼睛亮亮的,你說桂花香里藏著整個秋天的秘密。

    周曉萱震驚地看著他。那是去年十月份的一堂隨堂測驗,她早已忘記自己寫過什么,更沒想到會有人記得,尤其是許沉。你...你當時在場

    三班和一班合堂,許沉笑著說,我就坐在你斜后方兩排。

    周曉萱突然意識到,在她默默觀察許沉的同時,自己也可能一直是別人眼中的風景。這個認知讓她既驚喜又惶恐。

    今天我們繼續(xù)《紅樓夢》許沉翻開書,適時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周曉萱點點頭,拿出自己那本滿是批注的《紅樓夢》。上次說到史湘云,今天我想聊聊林黛玉。

    葬花吟許沉問。

    你怎么知道周曉萱又一次驚訝于他的敏銳。

    許沉笑了:猜的。你筆記本扉頁上抄了葬花吟的前四句。

    周曉萱感到一陣眩暈——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那本筆記本她從不輕易示人,只有一次林小雨借橡皮時偶然看到過。

    我媽媽是研究古典文學的,許沉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家里到處都是書,但我真正讀進去的不多�!对峄ㄒ鳌肥巧贁�(shù)能背下來的。

    周曉萱注意到他說到母親時眼神的變化,那種明亮的光芒稍稍暗淡了些。你和你媽媽...關(guān)系很好

    許沉沉默了一會兒,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繩。她很嚴格,尤其對我。他抬起頭,你知道嗎我最初打籃球只是為了氣她。

    周曉萱沒想到他會突然袒露這樣的心事,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她希望我成為學者,文學家,至少是個優(yōu)等生。許沉苦笑一下,但我偏偏坐不住,成績也一般。發(fā)現(xiàn)我偷偷參加籃球隊選拔時,她把我鎖在書房整整一天。

    周曉萱想象著少年許沉被困在滿是書籍的房間里的樣子,胸口泛起一陣酸楚。所以...你現(xiàn)在是報復性地打球

    不,許沉搖頭,眼神變得堅定,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是真的熱愛籃球。那種在場上奔跑、投籃、與隊友配合的感覺...就像你沉浸在喜歡的書里一樣,完全忘記了時間。

    周曉萱第一次聽許沉這樣談?wù)摶@球,他的眼睛在黃昏的光線中閃閃發(fā)亮,整個人仿佛被某種內(nèi)在的熱情點燃。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球場上的他總是那么耀眼——那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熱愛。

    我懂,她輕聲說,就像讀到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時,明明只有十四個字,卻好像看到了整個畫面。

    許沉的眼睛一亮:就是這種感覺!他激動地向前傾身,你總能找到最準確的詞表達。

    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周曉萱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她的呼吸一滯,慌忙低頭翻書:我們...我們還是繼續(xù)看《葬花吟》吧。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過得飛快。他們從《紅樓夢》聊到李商隱,又從唐詩談到現(xiàn)代詩。許沉的知識面之廣讓周曉萱不斷驚訝,而他對文字的獨特理解也常常給她新的啟發(fā)。

    我最喜歡這一句,許沉指著《葬花吟》中的一行,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明明是在說花,卻像是在問每個人的命運。

    周曉萱注視著他專注的側(cè)臉,突然發(fā)現(xiàn)許沉身上有種矛盾的特質(zhì)——球場上的他是那樣陽光活力,而談?wù)撐膶W時卻流露出近乎憂郁的沉思。這種反差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天色漸暗,許沉看了看表:已經(jīng)六點半了,我送你回去吧。

    周曉萱這才驚覺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

    這個點公交很擠,許沉堅持道,而且順路。

    他們收拾好書本,許沉細心地把雛菊用一張餐巾紙包好,遞給周曉萱:送給你的。

    走出校門時,夕陽已經(jīng)西沉,天空呈現(xiàn)出柔和的紫灰色。周曉萱捧著那束小小的雛菊,心跳隨著許沉的步伐節(jié)奏而加速。他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碰到彼此,又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下周的校際聯(lián)賽,許沉突然開口,你會來看嗎

    周曉萱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花莖:我...我不知道。人很多...

    我會給你留位置,許沉說,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就在隊員休息區(qū)旁邊,視野最好。

    周曉萱抬頭看他,許沉的側(cè)臉在街燈下顯得格外分明,下頜線條堅毅而優(yōu)美。好。她輕聲答應。

    他們在公交站前停下,夜風輕輕吹動周曉萱的發(fā)梢。許沉突然轉(zhuǎn)向她: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周曉萱的心跳漏了一拍。

    為什么是我許沉直視她的眼睛,學校里那么多人,為什么你選擇...觀察我

    周曉萱的臉騰地燒了起來。她沒想到許沉會問得如此直接。公交車恰在此時進站,刺眼的車燈照亮了他們之間的空間。

    車來了,周曉萱慌忙說道,下次...下次告訴你。

    她跳上公交車,透過窗戶看到許沉站在原地,朝她揮手。公交車啟動后,周曉萱才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為什么是許沉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曾無數(shù)次思考過。

    也許是因為高一開學典禮上,他作為新生代表發(fā)言時緊張得把演講稿拿反了,卻用即興演講贏得了全場掌聲;也許是因為每次看到他被女生圍堵要聯(lián)系方式時,總是禮貌拒絕卻從不讓人難堪;又或許只是因為某個平凡的午后,陽光正好,而他投進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轉(zhuǎn)身時朝教學樓方向露出了一個無心的微笑。

    周曉萱低頭看著手中的雛菊,小小的白色花瓣在車廂燈光下顯得格外純凈。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許沉的了解,遠比那本觀察日記上記錄的要多得多。

    回到家,周曉萱小心翼翼地把雛菊插進水杯,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她翻開筆記本,在新的一頁寫下:9月19日,許沉記得我說過的關(guān)于桂花的話,喜歡《葬花吟》里對命運的叩問,左手腕上的黑手繩是母親送的十四歲生日禮物...

    寫到這里,她停下筆,輕輕觸摸那些文字。這不再是一本單純的觀察日記,而是兩顆心逐漸靠近的證明。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跳出來:安全到家了嗎這是許沉,問林小雨要的你的號碼。PS:下周聯(lián)賽記得來,我會找你�!斑叺哪泻�

    周曉萱把手機貼在胸口,感受到心臟劇烈的跳動。窗外,初秋的夜風輕輕吹動窗簾,帶來遠處隱約的桂花香氣。她想起許沉今天說的話,關(guān)于熱愛,關(guān)于命運,關(guān)于那些藏在字里行間的共鳴。

    也許暗戀從來都不是單向的守望。也許有些情感,就像雨聲,只有靠近了才能聽清。

    第三章

    校際聯(lián)賽當天,周曉萱站在體育館入口處,手指緊緊攥著門票。館內(nèi)傳來的歡呼聲像潮水一般涌出,拍打著她脆弱的勇氣。她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十分鐘,依然沒有踏進去的決心。

    我就知道會在這兒找到你。林小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今天特意扎了高馬尾,發(fā)尾還系著藍色的絲帶——三中的代表色。

    周曉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拉住好友的手:人太多了...我們能不能...

    不能!林小雨斬釘截鐵地打斷她,許沉特意給你留了位置,你忍心放他鴿子她湊近周曉萱耳邊,而且我聽說,他今天首發(fā)。

    周曉萱咬了咬下唇。過去一周,她和許沉又進行了兩次補課,每次都比約定時間延長許久。他們聊書,聊詩,聊各自喜歡的電影和音樂。許沉甚至借給她一本他母親收藏的《宋詞選注》,書頁間夾著他十四歲時寫的讀書筆記,字跡稚嫩卻見解獨到。

    走吧,林小雨拽著她的胳膊,比賽已經(jīng)開始了。

    踏入體育館的瞬間,聲浪如實質(zhì)般向周曉萱壓來。看臺上坐滿了各校學生,加油聲、口號聲、鼓掌聲交織在一起。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著場上的紅色身影——三中今天穿紅色隊服。

    周曉萱!一個洪亮的聲音穿透嘈雜。

    她轉(zhuǎn)頭看見籃球隊隊長張毅朝她揮手:這邊!許沉給你留了位置!

    整個三中觀眾區(qū)的目光霎時集中到她身上。周曉萱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臉頰,耳朵嗡嗡作響。林小雨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才機械地邁開步子。

    許沉特意囑咐的,張毅領(lǐng)著她走向隊員休息區(qū)旁邊的座位,說這里視野最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顆虎牙,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給女生留座。

    座位扶手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熟悉的字跡:給窗邊的女孩。周曉萱小心翼翼地坐下,發(fā)現(xiàn)座位上還放著一瓶礦泉水,瓶身上用馬克筆畫了一朵小小的桂花。

    哇哦,林小雨在她身旁坐下,這待遇也太...

    她的話被一陣歡呼聲打斷。場上的許沉剛剛完成一次漂亮的搶斷,正運球快速突破。對方兩名防守隊員緊貼著他,許沉突然一個急停,后仰跳投。籃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空心入網(wǎng)。

    23號許沉!三分有效!裁判的哨聲響起。

    許沉轉(zhuǎn)身回防時,目光掃向觀眾席,在看到周曉萱的瞬間,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右手在胸前輕輕點了兩下——這是他們補課時,周曉萱告訴他的一種無聲鼓勵方式,源自她最喜歡的《追風箏的人》。

    周曉萱下意識地回以同樣的手勢,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胸腔。她從未想過許沉會記得這樣的小細節(jié),更沒想到他會在眾目睽睽下用這種方式與她對話。

    你們倆什么時候有秘密暗號了林小雨用手肘捅了捅她。

    周曉萱沒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場上的許沉吸引。比賽中的他與平時判若兩人——眼神銳利如鷹,動作敏捷如豹,每一次突破都帶著不容阻擋的氣勢。當對方球員故意沖撞他時,他只是皺了皺眉,然后更加兇狠地投入比賽。

    許沉今天打得好兇,林小雨湊過來小聲說,聽說師范大學的球探來看比賽,如果能被選中,高考可以降分錄取。

    周曉萱握緊了那瓶特制礦泉水。許沉從未提起過這件事,但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比賽的重要性。她突然想起補課時他說過的話:我媽媽希望我考重點大學,靠文化課成績,而不是體育特招。

    中場休息時,比分定格在32:28,三中領(lǐng)先。隊員們汗流浹背地走向休息區(qū),許沉用毛巾擦了擦臉,徑直朝周曉萱走來。

    你來了。他站在她面前,呼吸還未平復,汗水順著脖頸滑入衣領(lǐng)。近距離看,他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汗珠。

    周曉萱遞給他那瓶特制礦泉水:畫得很好。

    許沉咧嘴一笑,仰頭喝了大半瓶,喉結(jié)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緊張嗎他突然問。

    什么

    第一次來看我比賽。許沉用毛巾擦了擦下巴,你手在發(fā)抖。

    周曉萱這才注意到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確實在微微顫抖。她慌忙把手藏到背后:只是...有點吵。

    許沉的笑容柔和了些:下半場我會更吵。他指了指記分牌,等著看吧。

    教練的哨聲響起,隊員們集合準備下半場。許沉轉(zhuǎn)身前,突然單膝跪地,在周曉萱驚訝的目光中,替她系上了松開的鞋帶。

    許沉!你在干什么教練怒吼道。

    馬上來!許沉站起身,朝周曉萱眨眨眼,專心看比賽。

    他跑回隊伍中,留下周曉萱僵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臉部。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竊竊私語,她能清晰地聽到那是誰二班的周曉萱許沉女朋友之類的只言片語。

    全校都會知道你們的事了,林小雨在她耳邊幸災樂禍地說,許沉這操作也太高調(diào)了。

    周曉萱把臉埋進手掌里。一方面,她為許沉當眾的親密舉動心跳不已;另一方面,成為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又讓她惶恐不安。她習慣了做角落里安靜的觀察者,而不是站在聚光燈下的主角。

    下半場比賽開始,許沉果然如他所說更吵了。他像一陣紅色旋風席卷全場,連續(xù)命中三個三分球,將比分差距迅速拉大。每次得分后,他都會看向周曉萱的方向,那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將她點燃。

    周曉萱,一個陌生的女聲突然從身后響起,能借一步說話嗎

    周曉萱回頭,看到一個扎著高馬尾、穿著四中校服的女生站在臺階上。女生妝容精致,指甲上涂著三中代表色的藍色指甲油。

    我是陳悅,四中啦啦隊隊長,女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許沉初中同學。

    周曉萱不知所措地站起來:你好...

    許沉沒跟你提起過我陳悅挑了挑眉,我們初中時可是公認的一對。

    周曉萱的胃部突然絞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別緊張,陳悅輕笑一聲,都是過去的事了。只是好奇什么樣的女生能讓許沉這么上心。她上下打量著周曉萱,沒想到是這種類型。

    林小雨猛地站起來: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陳悅聳聳肩,就是覺得學霸和體育生不太搭而已。許沉媽媽可是很挑剔的,她一直希望兒子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曉萱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你知道他媽媽是師大文學院副院長吧

    周曉萱感到一陣眩暈。許沉從未提起過他母親的具體職務(wù),她只知道是中文系教授。

    比賽要結(jié)束了,陳悅轉(zhuǎn)身前意味深長地說,祝你好運。

    周曉萱跌坐回椅子上,手指冰涼。林小雨憤憤不平地瞪著陳悅的背影:別理她,明顯是嫉妒。

    場上的許沉再次得分,全場歡呼雷動。周曉萱機械地鼓掌,思緒卻飄向了別處。她想起許沉提到母親時復雜的表情,想起他左手腕上從不摘下的黑色手繩,想起他說她希望我成為學者,文學家時的苦笑。

    終場哨響,三中以68:52大勝。隊員們互相擊掌擁抱,許沉被隊友們圍在中間,高高拋起。周曉萱站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那個在場上光芒四射的籃球明星,和與她分享詩詞、為她系鞋帶的男孩,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周曉萱!許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他穿過人群向她走來,臉上還帶著勝利的喜悅,我們贏了!

    周曉萱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恭喜你。

    許沉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怎么了有人說什么了嗎

    沒什么,周曉萱搖搖頭,只是有點吵得頭疼。

    許沉正要說什么,一個嚴厲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許沉。

    周曉萱看到許沉的表情瞬間凝固。他緩緩轉(zhuǎn)身:媽。

    站在他們面前的女人約莫四十多歲,穿著剪裁得體的藏青色套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她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鷹,與許沉如出一轍。

    打得不錯,女人的目光掃過周曉萱,沒有任何停留,師范大學的鄭教授很滿意,想和你談?wù)劇?br />
    許沉站直身體:媽,這是周曉萱,我跟你提過的...

    時間緊迫,女人打斷他,鄭教授半小時后還有會議。她終于看向周曉萱,微微點頭,同學,抱歉借一下我兒子。

    周曉萱慌忙后退一步:沒、沒關(guān)系。

    許沉皺眉:媽,至少讓我...

    許沉,女人的聲音冷了下來,這是關(guān)乎你前途的事。

    許沉的手握緊又松開。他轉(zhuǎn)向周曉萱,低聲道:等我一下,好嗎我很快回來。

    周曉萱點點頭,看著許沉被他母親拉走。臨走前,女人再次打量了她一眼,那目光讓周曉萱想起實驗室里被解剖的青蛙——冰冷、客觀、不帶任何感情。

    那就是許沉的媽媽林小雨小聲問,好可怕的氣場。

    周曉萱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女人左手腕上——那里系著一條與許沉同款的黑色手繩,只是看起來更舊一些。

    人群漸漸散去,周曉萱依然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瓶已經(jīng)溫熱的礦泉水。體育館的燈光一盞盞熄滅,仿佛在提醒她這場夢該醒了。

    曉萱,林小雨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們走吧,許沉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周曉萱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球員通道的方向。許沉沒有出現(xiàn)。

    走出體育館時,夕陽已經(jīng)西沉。周曉萱打開那瓶特制礦泉水,輕輕抿了一口。水已經(jīng)不再清涼,卻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味,就像她此刻復雜的心情。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許沉的短信:對不起,被我媽和教授拖住了。明天補課時解釋一切。今天謝謝你來看比賽。——窗邊的男孩

    周曉萱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她想起陳悅說的話,想起許沉母親審視的目光,想起自己簡陋的家和永遠忙碌在超市夜班的母親。

    一滴水落在手機屏幕上,她以為是下雨了,抬頭卻看見晴朗的夜空。直到第二滴水落下,周曉萱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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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周一早晨,周曉萱踏入校門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異樣。走廊上的竊竊私語在她經(jīng)過時戛然而止,背后卻傳來壓抑的笑聲;幾個女生聚在一起,眼神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就連平時幾乎不說話的隔壁班同學也突然對她報以意味深長的微笑。

    別理他們,林小雨一把拉過她的手臂,嫉妒使人丑陋。

    周曉萱低著頭加快腳步,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粒塵埃。她早該預料到這種局面——自從上周五許沉在全校面前為她系鞋帶后,她的生活就徹底脫離了軌道。

    看,那就是許沉的小女友,一個刻意提高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聽說她媽在超市上夜班。

    周曉萱的背脊僵直,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她母親確實在城東的永輝超市做夜班理貨員,但這個信息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除了...

    是林小雨告訴你們的她猛地轉(zhuǎn)身,聲音顫抖。

    那群女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勝利般的笑容。全校都知道了好吧,領(lǐng)頭的女生晃了晃手機,校園論壇上都傳遍了。

    周曉萱看向林小雨,后者臉色煞白:不是我!我發(fā)誓!

    是陳悅,一個低沉的男聲插入對話,四中啦啦隊那個。

    張毅——籃球隊隊長站在她們身后,手里轉(zhuǎn)著籃球。她在論壇發(fā)了帖子,說你配不上許沉。他歉意地看了周曉萱一眼,抱歉,我不該多嘴的。

    周曉萱的胃部絞緊,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她早該知道,像許沉這樣的校園風云人物,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眾人的眼睛。而她,一個習慣了躲在角落的透明人,突然被推到了聚光燈下,無處可藏。

    別在意那些閑言碎語,張毅壓低聲音,許沉從不理會這些。他今天被教練叫去開會了,讓我告訴你,下午補課照常。

    周曉萱勉強點點頭,逃也似地沖進教室。她剛坐下,手機就震動起來——是許沉的短信:抱歉今天不能一起吃午飯。論壇的事我聽說了,別理會那些無聊的人。下午見�!斑叺哪泻�

    她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許沉說得輕松,但那些無聊的人構(gòu)成了整個學校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而她突然成了被圍觀的異類。

    上午的課程周曉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課間時,她躲在廁所隔間里,顫抖著手指點開校園論壇。置頂帖赫然寫著《學霸與體育生的不般配愛情》,里面詳細列出了她的家庭背景、成績排名,甚至母親的工作單位�;靥杏腥顺靶λ矢咧�,有人質(zhì)疑許沉的品味,更有人貼出陳悅和許沉初中時的合照,稱他們才是金童玉女。

    最讓周曉萱窒息的是那條被頂?shù)阶钌厦娴脑u論:許沉媽媽是師大文學院副院長,會接受一個超市理貨員的女兒嗎笑死。

    廁所隔間的門突然被敲響:曉萱你在里面嗎是林小雨的聲音。

    周曉萱慌忙鎖上手機,深吸一口氣才打開門。

    你沒事吧臉色好差。林小雨擔憂地看著她。

    我想回家。周曉萱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再堅持一下,林小雨握住她冰涼的手,下午不是要和許沉補課嗎當面問清楚。

    周曉萱搖搖頭。問什么問他為什么選擇自己問他是否知道母親會反對還是問他能否承受這些流言蜚語每一個問題都讓她顯得更加可悲。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班主任林老師突然宣布臨時測驗。周曉萱機械地答著題,眼睛卻不斷瞟向時鐘——她和許沉約定的補課時間就要到了。

    下課鈴一響,她第一個沖出教室,奔向約定的空教室。推開門時,里面空無一人,只有夕陽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

    周曉萱放下書包,坐在他們慣常的位置上。桌面上還留著上周許沉畫的小小桂花,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她拿出《紅樓夢》,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每一個字都像在眼前跳舞,無法組成有意義的句子。

    半小時過去了,許沉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任何消息。

    一小時過去,空教室的門依然緊閉。

    周曉萱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急忙點開,卻是母親發(fā)來的短信:今晚加班,冰箱里有剩菜自己熱著吃。

    天色漸暗,空教室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周曉萱卻沒有開燈的打算。她坐在昏暗中,手指一遍遍描摹著桌上那個模糊的桂花圖案,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呼吸都變得困難。

    當門終于被推開時,窗外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許沉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額頭上還有未干的汗珠。

    對不起,他的聲音里滿是愧疚,教練臨時加練,我手機被收走了。

    周曉萱緩緩抬頭,在昏暗的光線中注視著他。許沉的球衣被汗水浸濕,左手腕上的黑繩格外顯眼。她突然想起論壇上那些刺眼的評論,想起許沉母親冰冷的眼神,想起自己在這里傻等的三個小時。

    沒關(guān)系,她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可怕,反正我也沒什么事。

    許沉走近幾步,身上還帶著球場上的熱氣。真的對不起,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我...

    周曉萱猛地站起來,避開他的觸碰:我說了沒關(guān)系。她開始快速收拾書本,動作急促得幾乎有些粗暴。

    你在生氣,許沉攔住她,我道歉,今天確實是我的錯,但訓練真的很重要,師范大學的球探...

    我知道,很重要,周曉萱打斷他,你的籃球,你的前途,你母親的期望,都很重要。她咬住下唇,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我不重要。

    許沉皺起眉:我從沒這么說過。

    你不需要說!周曉萱的聲音突然拔高,全校都在告訴我這個事實!超市理貨員的女兒怎么配得上文學院副院長的兒子

    許沉的臉色變了:誰跟你說的這些

    這不重要,周曉萱把最后幾本書塞進書包,重要的是,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你是籃球隊主力,校園風云人物,未來體特生;我只是個躲在角落看書的怪胎。

    周曉萱,許沉抓住她的手腕,看著我。

    她被迫抬頭,對上許沉灼熱的目光。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睛依然亮得驚人,像是燃燒著兩團火焰。

    我不管別人怎么想,許沉一字一句地說,我選擇你,是因為你是唯一能聽懂我說話的人。

    周曉萱的心臟劇烈跳動,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風。然后呢她輕聲問,等你去了師范大學,我去了...誰知道什么地方,這段關(guān)系還能持續(xù)多久你母親會接受我嗎

    許沉的手松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但周曉萱敏銳地察覺到了。給我點時間,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媽媽只是需要慢慢了解你...

    了解我什么周曉萱苦笑,了解我家住在城東的老舊小區(qū)了解我父親早就不在了了解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考上師范大學中文系,因為那是我唯一可能改變命運的途徑

    許沉沉默了片刻,這個短暫的停頓像刀子一樣刺進周曉萱心里。師范大學中文系他輕聲問,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因為在你面前提師范大學很可笑,周曉萱抽回手,就像乞丐在國王面前談?wù)撝閷殹?br />
    別這么說自己,許沉的聲音里帶著痛苦,我們之間的差距沒有你想的那么大。

    真的嗎周曉萱直視他的眼睛,那你告訴我,你母親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后,說了什么

    許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個微小的反應已經(jīng)足夠說明一切。她...只是需要時間適應。

    她禁止你和我來往,對嗎周曉萱尖銳地問。

    空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許沉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有說服力。

    我明白了。周曉萱背起書包,向門口走去。

    許沉攔住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是...擔心我的學業(yè)。

    當然,周曉萱冷笑,畢竟我這種成績差的學生會帶壞你。

    我從沒說過你成績差!

    但你母親說過,對吧周曉萱停下腳步,她禁止你和成績差的同學來往,而我,盡管語文不錯,但數(shù)學和英語只能算中等,遠遠達不到優(yōu)等生的標準。

    許沉的表情證實了她的猜測。周曉萱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仿佛有人在她胸口插了一把刀,還殘忍地轉(zhuǎn)動了幾下。

    曉萱,聽我解釋...

    不用了,周曉萱推開他,我們都清楚這段關(guān)系不會有結(jié)果。與其越陷越深,不如現(xiàn)在就結(jié)束。

    結(jié)束許沉的聲音突然提高,就因為一些閑言碎語和我媽媽的態(tài)度,你就要放棄我以為你比這更勇敢!

    勇敢周曉萱猛地轉(zhuǎn)身,眼眶發(fā)熱,勇敢地面對全校的嘲笑勇敢地對抗你母親的反對勇敢地等待一個永遠不會有未來的結(jié)局這不是勇敢,是愚蠢!

    許沉抓住她的肩膀:給我一周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

    周曉萱搖搖頭,掙脫他的束縛:你連今天的一個補課約定都處理不好。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許沉的所有防御。他松開手,臉上的表情從懇求變成了受傷,最后歸于一種令人心碎的平靜。

    如果你真的決定結(jié)束,他輕聲說,至少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周曉萱深吸一口氣,所有壓抑的情緒在胸口翻騰。她想說因為害怕,因為自卑,因為看不到未來;但最終,她選擇了最傷人也最安全的理由: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你。你只是...一個觀察對象,就像生物課上的標本。

    許沉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他后退一步,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我明白了,他的聲音沙啞,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周曉萱轉(zhuǎn)身離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走出空教室時,她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悶響——可能是許沉的拳頭砸在墻上,也可能是書本落地的聲音。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因為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

    走廊的燈光刺眼而冰冷,周曉萱機械地向前走著,胸口空蕩蕩的,仿佛有人把她的心臟生生挖走了。她知道剛才的話有多傷人,也知道那些都是謊言——她喜歡許沉,喜歡得胸口發(fā)痛,但正是這份喜歡讓她無法繼續(xù)這段注定艱難的關(guān)系。

    校門口,林小雨焦急地等待著�?吹街軙暂婕t腫的眼睛,她什么也沒問,只是默默遞上一包紙巾。

    陪我走走吧,周曉萱輕聲說,我不想回家。

    她們沿著學校后面的小河慢慢走著,初秋的晚風已經(jīng)帶著涼意。周曉萱把臉埋在林小雨肩頭,無聲地流淚。那些淚水是為許沉,為自己,也為那個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已經(jīng)凋零的可能。

    會好起來的,林小雨笨拙地拍著她的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周曉萱抬起頭,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其中某一盞屬于許沉的家,那里有滿墻的書籍和嚴厲的母親;另一盞屬于她的小公寓,那里有疲憊的母親和堆積如山的習題冊。兩條平行線,即使短暫相交,最終也要回到各自的軌道。

    我知道,她擦干眼淚,強迫自己微笑,我只是需要時間。

    時間會沖淡一切——這句話她聽過無數(shù)次,卻第一次希望它真的能實現(xiàn)。但此刻,胸口的疼痛如此真實,仿佛永遠都不會消失。

    最終章

    空教室爭吵后的第三天,周曉萱站在教學樓拐角,看著許沉從籃球場走出來。秋日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左手腕上的黑繩依然醒目,但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走得很慢,肩膀微微佝僂,像是承受著無形的重量。

    周曉萱的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節(jié)泛白。她應該轉(zhuǎn)身離開,卻像被釘在原地一樣無法動彈。直到許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胸口悶痛得像壓了一塊石頭。

    還沒放下林小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周曉萱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幫我把這個放到許沉抽屜里好嗎

    林小雨展開紙條,上面只有簡短的一行字:對不起,祝你好運。——窗邊的女孩

    就這樣林小雨皺眉,你們真的結(jié)束了

    早就該結(jié)束了。周曉萱轉(zhuǎn)身走向教室,不敢再看許沉消失的方向。那天在空教室說的話半真半假——她確實喜歡過許沉,喜歡到胸口發(fā)痛;但他們之間的差距也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僅靠喜歡就能跨越的鴻溝。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周曉萱把自己埋進題海里,數(shù)學、英語、理綜,一切許沉擅長的科目她都發(fā)了瘋似的學習。只有在筋疲力盡時,她才允許自己短暫地想起他——想起他談?wù)摗都t樓夢》時閃亮的眼睛,想起他投籃時繃緊的背部線條,想起他在雨中遞給她傘時指尖的溫度。

    偶爾,她會在走廊或食堂遠遠看到許沉。他瘦了些,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眼神卻比從前更加銳利。他們從未打招呼,只是隔著人群匆匆一瞥,然后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十一月的某個雨天,周曉萱在圖書館偶遇張毅。

    許沉拿到北方體大的預錄取了,張毅主動告訴她,籃球特招,下個月就走。

    周曉萱正翻書的手指頓了一下,紙張邊緣在指腹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恭喜他。她輕聲說,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張毅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他讓我轉(zhuǎn)告你,那本《宋詞選注》不用還了。

    周曉萱點點頭,喉嚨發(fā)緊。那本書她一直放在書包最里層,偶爾夜深人靜時會偷偷翻看許沉稚嫩的批注,想象十四歲的他是怎樣的少年。

    還有,張毅補充道,他說...謝謝你的觀察日記,讓他看到了不一樣的自己。

    雨點敲打在圖書館的玻璃窗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輕輕叩擊。周曉萱想起他們初遇的那天,也是這樣下著雨,許沉把傘遞給她,笑著說明天見。

    而現(xiàn)在,沒有明天了。

    許沉離校那天,周曉萱躲在教室窗簾后,看著他拖著行李箱走向校門。他停下來回頭望了一眼教學樓,目光掃過每一扇窗戶,最后在她所在的方向停留了幾秒。周曉萱屏住呼吸,不確定他是否看到了窗簾后的自己。然后許沉轉(zhuǎn)身離開,紅色外套在寒風中像一團漸行漸遠的火焰。

    高三剩下的日子像一場漫長的夢境。周曉萱的成績穩(wěn)步提升,從年級前五十擠進前二十,再到前十。老師們驚喜于她的開竅,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逃避思念的唯一方式。

    高考那天,周曉萱在考場外看到了許沉的母親。女人依然穿著得體的套裝,站在送考家長群中格外醒目。她們的目光短暫相接,許沉母親微微點頭,眼神復雜。周曉萱別過臉,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疼痛——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女人是否曾向兒子提起過她們的偶遇,又是否為此感到一絲愧疚。

    高考成績公布,周曉萱比預期低了二十分,與夢想中的師范大學中文系失之交臂。她平靜地接受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主修編輯出版學。至少還在文字的世界里,她對擔憂的母親說,這就夠了。

    大學四年如白駒過隙。周曉萱泡圖書館的時間比參加社團還多,偶爾被室友拉去聯(lián)誼,也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看著其他人談笑風生。大二那年,她在校報上讀到一篇關(guān)于大學生籃球聯(lián)賽的報道,撰稿人是北方體大的許沉。文章寫得很好,既有專業(yè)視角又不失文學性,讓她想起那個能背誦《葬花吟》的少年。

    周曉萱把那期校報小心地收藏起來,放在床頭抽屜的最底層。有時夜深人靜,她會拿出來重讀,想象許沉寫下這些文字時的樣子——他是否還留著那根黑繩是否還記得那個曾躲在窗邊看他的女孩

    畢業(yè)后,周曉萱進入一家小型出版社做助理編輯。工作瑣碎繁忙,但她樂在其中。二十四歲生日那天,林小雨送給她一本裝幀精美的空白筆記本。

    該寫你自己的故事了,林小雨說,不是作為觀察者,而是主角。

    周曉萱摩挲著筆記本的封面,想起那本寫滿許沉點滴的觀察日記。它被鎖在老家的抽屜里,像一個被封存的青春標本。

    二十五歲那年春天,周曉萱去市中心的書店參加新書發(fā)布會�;顒咏Y(jié)束后,她在古典文學區(qū)漫無目的地瀏覽,手指拂過一排排書脊,最后停在一本《宋詞選注》上——和許沉借給她的那版一模一樣。

    周曉萱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周曉萱渾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緩緩轉(zhuǎn)身,看見許沉站在一米開外,手里拿著一本體育雜志。

    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他更高了,肩膀更寬,下頜線條更加堅毅,只有那雙眼睛還和記憶中一樣明亮。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左手腕上依然系著那條黑繩,只是顏色已經(jīng)褪得發(fā)灰。

    許沉。她輕聲喚出這個在心底默念過無數(shù)次的名字,聲音有些發(fā)抖。

    他們站在書店角落,中間隔著六年的時光。許沉告訴她,他在一家體育媒體做記者,經(jīng)常出差;她則簡單介紹了自己的編輯工作。對話禮貌而克制,就像兩個不太熟的舊同學。

    你媽媽...還好嗎周曉萱鼓起勇氣問道。

    許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退休了,現(xiàn)在在家養(yǎng)花看書。他停頓片刻,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

    周曉萱握緊了手中的書,指節(jié)泛白。

    高三那年,許沉的聲音很低,我媽媽...找過你媽媽。

    周曉萱猛地抬頭,心跳如鼓。她突然想起高考前那個月,母親突然開始每天接送她上下學,還嚴格限制她外出的時間。當時她以為只是母親擔心高考,原來...

    她跟你媽媽說了些話,關(guān)于...我們的事。許沉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我后來才知道,否則絕不會...

    我明白。周曉萱打斷他,胸口泛起一陣鈍痛。一切都說得通了——母親突然的嚴加看管,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甚至高考后如釋重負的嘆息。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好,原來阻礙他們的從來不只是家庭背景的差距,還有成人世界的干預。

    對不起。許沉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愧疚,如果我當時知道...

    都過去了。周曉萱勉強笑了笑,我們那時太年輕。

    他們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書店的背景音樂正好放到《后來》,歌詞里唱著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其實,許沉突然說,我大學時試著寫過。

    周曉萱驚訝地看著他:真的什么題材

    青春故事,許沉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腦勺,這個動作讓周曉萱恍惚看到了當年的少年,關(guān)于一個男孩和一個總是躲在窗邊看他的女孩。

    周曉萱的呼吸一滯,眼眶突然發(fā)熱:發(fā)表了嗎

    投了幾家雜志都被退了,許沉聳聳肩,可能寫得不夠好。

    給我看看吧,周曉萱聽見自己說,我現(xiàn)在是編輯了,可以給你些建議。

    許沉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星星突然被點亮:真的那...加個微信

    他們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像兩個剛認識的成年人那樣禮貌道別。走出書店時,春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周曉萱臉上。她深吸一口氣,胸口那種悶痛感奇跡般地減輕了。

    晚上回到家,周曉萱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紙箱。里面整齊地放著那本《許沉觀察日記》,許沉借給她的《宋詞選注》,還有從校報上剪下來的文章。她小心翼翼地翻開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一個少年的一切。

    手機震動,許沉發(fā)來了他的文檔,標題很簡單:《窗邊的女孩》。

    周曉萱泡了杯桂花茶,在臺燈下慢慢。許沉的文字干凈利落,沒有華麗的修飾,卻有一種打動人心的力量。故事里的男孩注意到了那個總是躲在窗邊的女孩,卻因為驕傲和膽怯從未主動搭話;等他終于鼓起勇氣時,女孩已經(jīng)轉(zhuǎn)學離開。

    的最后一段這樣寫道:后來男孩明白,有些雨注定要獨自淋過,有些話注定來不及說出口。但那場雨和那個女孩,永遠改變了他看世界的角度。

    周曉萱合上電腦,淚水無聲滑落。她拿起手機,給許沉發(fā)了一條消息:寫得很好,只是結(jié)局太遺憾了。

    許沉的回復很快到來:生活不就是這樣嗎充滿遺憾。但如果沒有那個女孩,男孩不會成為今天的自己。

    周曉萱擦干眼淚,翻開林小雨送她的空白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那年夏天的雨聲》,作者:周曉萱。

    她停筆思考了一會兒,繼續(xù)寫道:十七歲那年,我愛上一個打籃球的男孩。他教我勇敢,我教他細膩。雖然沒能在一起,但我們都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窗外,春雨悄然而至,輕輕敲打著玻璃,像極了多年前他們初遇時的聲音。周曉萱抬起頭,仿佛又看見那個在雨中向她跑來的少年,笑容明亮,眼里有光。

    有些故事沒有圓滿的結(jié)局,但正是那些未完成的遺憾,讓它們永遠鮮活在我們的記憶里,如同那年夏天的雨聲,清晰可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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