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沐浴
“雪鳶”
范尚又低聲咀嚼起另外一個名字,眼神變得銳利。
她主動處理尸體,絕非好心。
這個女人,每一步都帶著目的。
他必須立刻找到她,弄清楚她把尸體弄去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范尚隨即出門找來趙玉峰,問清楚了雪鳶的住所位置。
那間屋子比他的廂房更偏僻,更顯清冷,門扉緊閉。
范尚示意趙玉峰走后,他上前輕輕叩在門板上。
“篤、篤�!�
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屋內(nèi)一片死寂。
范尚皺眉,側(cè)耳細聽,隱約有細微的水聲……
“雪鳶姐?”他提高了一點聲音。
片刻,門內(nèi)傳來雪鳶那冰凌般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等著�!�
范尚依言在門外站定,心頭疑竇叢生。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息都帶著焦灼。
終于,“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拉開一道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縫隙。
雪鳶站在門后的陰影里,素凈的常服穿戴整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烏黑的長發(fā)半濕,隨意攏在肩后,幾縷發(fā)絲貼在光潔的頸側(cè),還凝著細小的水珠。
屋內(nèi)飄散出淡淡的皂角清香和未散盡的水汽。
她在沐��?
“何事?”雪鳶的聲音比眼神更冷。
“進屋說!”范尚側(cè)身擠進門內(nèi),眼珠子卻一直在雪鳶身上打轉(zhuǎn)。
雪鳶立刻反手將門關(guān)上,動作干脆利落地插上門閂。
“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內(nèi)外。
屋內(nèi)光線昏暗,那個松木澡盆還在原地,水面平靜,殘留著熱氣。
雪鳶見范尚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打量,不禁眉頭一皺,“說!”
范尚開門見山,聲音壓得極低,目光緊鎖雪鳶,“張德海的尸體,你弄哪去了?”
雪鳶雙手自然垂落,她右手的手腕看似隨意地搭在腰側(cè)。
那衣服下面有凸起狀,應(yīng)該是她的短刀。
“長樂宮花園深處,有口廢棄多年的暗井�!�
雪鳶的聲音毫無波瀾,“位置足夠偏僻,深不見底。加上特制的藥粉,很快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藥粉?”范尚追問,喉嚨有些發(fā)干。
雪鳶沒有解釋藥粉的來歷,只是冷冷地回視他,“處理麻煩,自然要用最徹底的辦法�!�
“為什么幫我?”
范尚強壓下心悸,問出最關(guān)鍵的問題。
雪鳶向前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
那股壓迫感再次籠罩范尚。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你不說我們是同路人么?雖然同路,但也不是義務(wù)幫忙!不過……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這個同路人幫忙的話,你應(yīng)該也義不容辭的哦?”
她微微停頓,那眼神里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如果你讓我發(fā)現(xiàn),你只是圖口舌之快,誆騙與我……那么張德海的下場,就是你的榜樣。那口枯井,永遠有位置�!�
這赤裸裸的死亡威脅,讓范尚額角都不禁滲出一絲冷汗。
不過范尚只是深吸一口氣,再次表達合作的誠意,“我既然說了同路人,自然是真心實意!你到底要做什么?告訴我,我拼了命也幫你達成!絕無二話!”
雪鳶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時機未到�!�
她只吐出這四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現(xiàn)在……”
她側(cè)身讓開門口的方向,“你收起你色瞇瞇的眼神,可以出去了�!�
范尚尷尬的一笑,也知道再問下去也是徒勞,甚至可能真的激怒這尊煞神。
“好,我這就走,雪鳶姐,別生氣嘛……”
他一邊笑著,一邊退出了房門,反手將門輕輕帶上。
門外陽光刺眼,范尚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雪鳶身上那冰冷的殺機和深不可測的秘密,如同附骨之疽。
他甩甩頭,將紛亂的思緒壓下,快步朝自己廂房走去。
麻蛋,動不動就拔她那短刀威脅、嚇唬老子。
遲早有一天,老子也拔出個大寶貝來,非嚇唬嚇唬你不可!
不過想到剛才雪鳶已經(jīng)向自己毫無保留地展示過了。
是不是代表自己其實已經(jīng)走進了她內(nèi)心了?
別看這丫頭表面好像冰山一般,沒想到身材卻如同火山一般……
范尚腦子里還想著方才雪鳶的胴體,走回了自己那間偏僻的廂房。
遠遠的,便瞧見門口影影綽綽聚了不少人。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長樂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幾乎都來了。
趙玉峰和李長順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頭,臉上堆滿了與有榮焉的喜氣。
“范管事回來啦!”
不知誰先喊了一嗓子,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嘩啦啦跪倒一片。
聲音參差不齊,卻透著股熱切。
“恭喜范管事!賀喜范管事!”
“小的們給范管事道喜了!”
“往后范管事多提攜!”
一張張平日里或麻木、或諂媚、或畏懼的臉。
此刻都努力擠出最真誠的笑容,眼神里帶著小心翼翼的巴結(jié),和掩飾不住的敬畏。
張德海死了,范尚成了管事,攪動了所有人的心思。
范尚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面孔。
他臉上掛起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微微抬了抬手,聲音不高,“都起來吧。都是伺候主子的,往后盡心當(dāng)差,本分做事,少不了大家的好處。”
“謝范管事!”眾人連忙起身,腰彎得更低了些。
趙玉峰和李長順湊上前。
趙玉峰搓著手,滿臉堆笑,“范管事,大伙兒心里都高興!都說要在飯?zhí)媒o您擺幾桌,好好賀一賀!您看……”
“是啊是�。 崩铋L順連忙附和,“這是大伙兒的一片心意!范管事您給大伙兒除了害,又升了管事,這是天大的喜事!該賀!”
賀一賀?
范尚心里冷笑一聲。
張德海的尸體剛被雪鳶用化尸粉消融在枯井里,這幫人就急著擺酒慶賀了?
真是諷刺得緊。
他日自己要是失勢了,這幫人估計也是如此嘴臉吧?
“心意我領(lǐng)了�!狈渡心樕闲θ莶蛔�,“只是娘娘那邊隨時可能傳喚,實在不便。再者,張德海雖罪有應(yīng)得,畢竟是宮中舊人,剛走不久,咱們就在飯?zhí)么髷[筵席,傳出去,顯得咱們太不念舊情,也沖撞了主子。慶賀就不必了�!�
趙玉峰和李長順臉上的興奮僵了一下,有些失望。
但更多的是對范尚這份思慮周全的佩服。
是啊,范管事想的就是長遠!
他們怎么就沒想到這層?
范尚不再多言,直接探手入懷,摸出早就備好的幾塊散碎銀子。
他隨即進屋拿了兩錠銀子出來,手腕一揚,銀子準(zhǔn)確地飛向趙玉峰和李長順的懷里。
“拿著!這些銀子,你們幾個拿去在飯?zhí)眉訋讉菜,就當(dāng)是我請客了�!�
范尚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隨意和恩賜,“記住,往后在長樂宮當(dāng)差,眼睛要亮,心思要正,手腳要干凈!跟著本管事,只要忠心勤勉,自然有你們的好前程!”
沉甸甸的碎銀入手,趙玉峰和李長順激動的手都抖了。
他倆忙不迭地躬身,“謝范管事!小的們一定盡心盡力,絕不給管事您丟臉!”
周圍那些太監(jiān)宮女們,眼神也瞬間熱切起來。
范管事出手大方,說話算話,比張德海強百倍!
這時卻見不遠處走來一個太監(jiān),“范管事,太后娘娘傳您過去回話�!�
范尚心頭一動,剛還說太后隨時傳喚呢,呂娥的傳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