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擔當
“您承擔?您拿什么承擔?”范尚松開手,但聲音壓得更低,“張德海是死不足惜!但他畢竟是長樂宮的管事太監(jiān)!是太后的人!您說打死就打死,這打的不是張德海,打的是太后娘娘的臉面!是宮里的規(guī)矩!”
他看李明珠神色微變,立刻趁熱打鐵,“還有!您忘了?他還是霍莽的狗!您想想,霍莽那老狐貍,要是知道他的狗在長樂宮被您打死了,他會怎么想?他會認為這是太后娘娘授意的!是太后娘娘在向他示威!在拔他的釘子!這是在逼他立刻翻臉��!殿下!”
范尚故意把后果說得極其嚴重,“到時候,霍莽以此為借口發(fā)難,矛頭直指太后!陛下和太后該如何自處?您這不是替天行道,您這是……這是在給太后娘娘和陛下招禍��!您想想太后娘娘震怒的樣子……”
“��?!”李明珠被范尚連珠炮似的嚇”徹底砸懵了。
她不怕霍莽,但想到母后震怒的畫面,瞬間擊中了她的軟肋。
她驕縱歸驕縱,但對母后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想到母后陰沉著臉責罰自己的樣子,她的小臉瞬間嚇得煞白。
剛才那股人做事一人當”的豪氣蕩然無存,只剩下慌亂。
“那怎么辦?!”李明珠一把抓住范尚的胳膊,“范尚!你快想辦法!本公主不想挨罰!”
范尚心里暗笑,面上卻是一副忠仆模樣,“事已至此!為今之計,只有小的替殿下扛下此事!”
“你扛?”李明珠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對!”范尚挺直腰板,“就說這張德海沖撞了小的,小的忍無可忍,失手將他打死!這樣,既不會讓太后為難,也不會讓霍莽有借口把矛頭指向太后和陛下!大不了就是處死我一個小太監(jiān)了事……殿下您就趕緊離開此地,當作今日從未踏足過這里!無論誰問起,都咬死了說不知道!”
李明珠看著范尚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樣,眼神瞬間變了,充滿了震驚和刮目相看!
這油嘴滑舌、貪生怕死的假太監(jiān),關(guān)鍵時刻竟如此講義氣?!
如此有擔當?!
“范尚!你……”李明珠感動得一時語塞。
“殿下!時間緊迫!快走!”范尚催促道,演技爆棚。
“好!范尚!本公主記住你了!你夠義氣!那就這么說定了!本公主欠你一個大人情!”
李明珠用力拍了拍范尚的肩膀,感動之情溢于言表。
隨即,她一秒也不敢多留,提起裙擺,撒丫子就跑,瞬間消失在回廊盡頭。
范尚看著她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心里暗罵,“靠!跑得倒快!好歹給點的實質(zhì)表示啊!比如賞個百八十兩銀子壓壓驚啥的?真不講義氣!靠……”
吐槽歸吐槽,正事要緊。
他立刻轉(zhuǎn)身,目光如電,掃過周圍噤若寒蟬、個個面無人色的太監(jiān)宮女。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天,張德海這老狗,是沖撞了我范尚,被我下令杖斃的!與公主殿下,毫無關(guān)系!”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在每個人臉上刮過,“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膽敢在外面透露半個字,說公主殿下今日來過此地,或者看到過什么不該看的……張德海的下場,就是你們的榜樣!我范尚說到做到!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范公公!”趙玉峰第一個反應過來,“張德海沖撞范公公,死有余辜!”
李長順緊隨其后,“趙玉峰說得沒錯!是范公公處置了張德海!”
“是……范公公!是的范公公!”
其他太監(jiān)宮女如夢初醒,爭先恐后地指天發(fā)誓。
范尚立刻下令,“趙玉峰,李長順!”
“奴才在!”
“找塊干凈的布把尸體蓋�。】春矛F(xiàn)場,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許挪動尸體!”
“是!范公公!”
兩人不敢怠慢,立刻找來東西蓋住了張德海的尸體。
做完這些,范尚沒有絲毫停留,轉(zhuǎn)身便朝著太后暖閣的方向疾步而去。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旋轉(zhuǎn)。
張德海的死是危機,但也可能是撬動霍莽這塊巨石的絕佳契機!
關(guān)鍵在于,如何說服呂娥!
剛拐過回廊,便看到雪鳶依舊如冰雕般守在暖閣門外。
她看到范尚去而復返,而且神色凝重步履匆匆,清冷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明顯的詫異。
雪鳶的聲音依然聽不出情緒,“這么快就處理好了?明珠公主呢?”
范尚腳步不停,直接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言簡意賅,“公主回去了。但張德海死了,被公主下令杖斃的�!�
饒是雪鳶心志如鐵,此時瞳孔也是驟然收縮!
她猛地抬眼看向范尚,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可見的震動,“什么?!你……你讓公主打死了張德海?!”
范尚飛快地解釋,“……意外!純屬意外!那老狗激怒了公主……下手的人沒輕重,那老狗又不經(jīng)打……”
他省略了具體煽動和群情激憤的細節(jié)。
雪鳶的眉頭深深鎖起,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范尚!張德海是長樂宮管事,更是霍莽收買多年的眼線!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即便太后再信任你,你擅自……不,是縱容公主打死他,這等同于是直接斬斷了霍莽伸進長樂宮的手!他豈會善罷甘休?太后就算想保你,只怕也……”
“所以我必須立刻面見太后!我有辦法!”
范尚打斷她,眼神異常堅定,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雪鳶看著范尚眼中那股近乎瘋狂的冷靜和自信,仿佛被什么觸動。
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權(quán)衡。
最終,她沒有再勸阻,只是深深地看了范尚一眼,仿佛在說你好自為之。
然后轉(zhuǎn)身,輕輕叩響了暖閣的門。
“娘娘,范尚求見�!毖S清冷的聲音傳了進去。
片刻,里面?zhèn)鱽韰味饚е唤z慵懶的聲音,“進來。”
范尚深吸一口氣,推開殿門,大步走了進去,反手將門輕輕帶上。
暖閣內(nèi),熏香裊裊。
呂娥并未起身,依舊斜倚在鳳榻上閉目養(yǎng)神,似乎真的有些疲憊。
那身莊重的朝服襯得她慵懶的姿勢別具風情,只是此刻范尚無心欣賞。
呂娥眼皮都未抬,聲音帶著淡淡的威嚴,“范尚?何事求見?”
范尚見狀,心中不禁一聲冷笑,你不就是手動了一陣子,至于這么累了?
而且你這剛用雙手成就了老子的夢想,這會就又端出一副太后的架勢,給誰看呢?
不過嘴上卻連忙道,“娘娘!小的該死!小的方才……殺了張德海!”
“什么?!”
呂娥臉上的慵懶和威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猛地從鳳榻上坐直了身體,那雙深邃的鳳眸驟然圓睜。
射出難以置信的銳利寒光,死死釘在范尚臉上!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震怒前的壓抑,“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整個暖閣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凍結(jié)!
“回稟娘娘!”
范尚迎著那幾乎要將他撕碎的目光,聲音卻異常清晰平穩(wěn),“奴才范尚,方才在長樂宮后廂房處,打死管事太監(jiān)張德海!尸體現(xiàn)就在原處,請娘娘發(f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