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真可憐。
”繼兄說。
謝之南頂著嘴角的血跡和烏青，默了兩秒，他又張開了眼睛，嗓音很輕，如同喟嘆，對繼兄說：“你也一樣的。
”
繼兄罵了一句操，正要揮拳再打——
踏。
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停在巷子口，來人模糊的影子投進(jìn)巷子里，拖出一道很長的陰影。
兩個人扭頭看去，看見了一道冷淡干凈的少年身影。
或許是看在同班同學(xué)的面子上，路過的聞昀救下了謝之南，還把謝之南帶回了校外租的房子。
他被安置到客廳，聞昀讓他坐在沙發(fā)上，但是謝之南沒有坐。
他像那種臟兮兮的瘦弱的流浪貓，突然被抓到了人類溫暖干凈的家里，唯恐自己身上臟污會把這里弄臟，所以他只能很局促地站著，努力把自己縮得小小的，減少自己在這片空間里的存在感。
謝之南很怕給別人添麻煩。
實際上，他在今天都不應(yīng)該來的，但是…但是……
但是謝之南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被人關(guān)心過了。
所以當(dāng)聞昀蹲在他面前，很冷淡地問他“你還好嗎”的時候，謝之南說不清是什么心理，微弱地?fù)u了搖頭。
他沒有力氣再偽裝，也無法再逞強(qiáng)，他很不好，的確很不好。
聞昀又問他，能不能自己去醫(yī)院。
謝之南又搖了搖頭。
聞昀沒有表情地看著他，那雙眼睛像是無機(jī)質(zhì)的玻璃珠，謝之南被他這種冷漠的眼睛看了兩秒，渾身突然冷卻，覺得自己的樣子應(yīng)該很蠢。
聞昀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和他產(chǎn)生交集呢。
謝之南動了動嘴唇，正要說他自己回去就好，話還沒開口，便聽見聞昀說：“跟我來。
”
理智在拒絕，但身體卻很老實，謝之南一瘸一拐地慢慢跟了上去。
然后就來到了這座小區(qū)，來到了聞昀住的房子。
聞昀進(jìn)屋找了拿了藥水和藥膏，見他站著也沒說什么，把藥塞到了他的手里。
“不用還。
”他依舊十分冷淡。
謝之南有點怵他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蹭了下鼻子說：“……謝謝。
”
“嗯。
”
沒話可以說了，謝之南知道自己應(yīng)該走了，但又不知因何，他低著腦袋站在原地，半天沒挪動腳步。
不要這樣，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會討人厭。
謝之南強(qiáng)迫自己開口道別，忽然聽到聞昀問：“他經(jīng)常打你嗎？”
謝之南一愣，抬起頭看向聞昀。
聞昀目光很平靜，從他嘴角的傷口劃過，最后對上他的眼睛，說：“你好像很習(xí)慣忍耐，他經(jīng)常打你？”
“……沒。
”謝之南小聲說，“打我是第一次，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
“不要給傷害你的人找理由。
”聞昀說。
謝之南點點頭，乖乖地說：“好，他的確挺壞的。
”
聞昀：“……”
聞昀覺得他這個同學(xué)呆呆的，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抿著唇沉默了半天，才說：“被欺負(fù)了最好還是不要忍耐比較好，我可以給你提供幫助的渠道。
”
謝之南驀地一怔。
他在那一瞬間，回想起了幾年前，在學(xué)校里第一次被繼兄欺負(fù)的時候。
他的書被撕掉了。
他恐慌地回到家里，在那座寬大的房子里，像個做賊的人，等到繼父走了，繼兄睡著了，他才敢溜進(jìn)媽媽的臥室，揪著媽媽的袖角說，他被欺負(fù)了。
媽媽只是帶著些無奈和愧疚地看著他，對他說，南南，你叔叔現(xiàn)在還很看重這個孩子，咱們不能給叔叔添麻煩，缺的東西媽媽給你錢重新買，你多忍耐一下，好嗎？
謝之南向來聽話懂事，很體諒人，也很理解人。
他知道自己也不該給媽媽添麻煩，但他的喉嚨像被石塊堵住了一樣，疼得厲害，怎么也發(fā)不出一個好字。
媽媽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模樣有點嚴(yán)厲，南南，聽話，不要嬌氣。
啪嗒。
一滴水液濺到了聞昀的手背上，他頓了一下，有點遲緩地抬起頭。
謝之南在哭，聞昀第一次見到有人這么哭，無聲無息，一點聲音都沒有，眼淚卻從眼睛里簌簌滾落，渾圓而滾燙，一滴一滴地砸下來。
聞昀微微擰起了眉，可能是覺得有點棘手，他不太擅長處理情緒，看了謝之南無聲地哭了一會兒，才問：“傷口很痛嗎？”
“對不起、對不起……”謝之南不敢讓自己的眼淚掉到地上，擔(dān)心別人因為他的眼淚覺得惡心，一邊哭一邊用力擦自己的臉，擦得臉都紅了，有點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有痛，謝謝、謝謝你……”
他只是頭一次聽人和他說，忍耐不是對的，被欺負(fù)是需要幫助的。
被壓抑的情緒好像終于破了一道口子，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釋放出來，所以眼淚就像決堤了，怎么都忍不住。
聞昀看著他，眉頭擰得更緊了。
不知道是不是厭煩。
謝之南覺得自己這樣哭的確太難看了，也的確太給別人帶來困擾，于是他匆匆朝聞昀鞠了一躬道了謝，逃也似的走了。
對他一點好，他都會記得很清楚。
這份感激的心情被謝之南含在心中，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喜歡。
即便經(jīng)年已過，也仍舊未改。
【作者有話說】
聞總當(dāng)時救小謝也是有原因的，不是為了劇情強(qiáng)行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