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沖撞
余佑安閑適地坐在姜隱的身側(cè),指尖摩挲著溫潤的茶盞邊緣,耳中聽著隔壁幾桌的議論聲,唇角微揚(yáng),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如今鋪?zhàn)拥纳庠桨l(fā)紅火了,后院也辟出了雅致廂房,那些講究排場的大多都去了后院。
不過,姜隱偏生喜歡坐在二樓,聽著旁人講著市井間的樂事,遠(yuǎn)比后院獨(dú)坐有趣多了。
“昨兒陛下還只是言語試探,今晨便遣了禁衛(wèi)將皇后的宮殿圍了個水泄不通,可見是起了疑心,連帶著慎王今日也未上朝�!庇嘤影惨贿呎f著,一邊拎起茶壺替她倒水。
纖細(xì)的手指搭在杯壁上,她抬眼看著他:“那咱們當(dāng)真什么都不做?”
在她看來,如此緊要關(guān)頭,自是要添把柴,讓火再燒得旺些才好,可看他們的計(jì)劃,四平八穩(wěn),頗有種隔岸觀火、順其自然的意味。
“不急。”余佑安放下茶壺,端起自己的茶盞,朝她虛虛一敬,“什么時候燒油添柴,他們都安排好了,西林使團(tuán)不日便要離開,需等他回來,這火才能燒得更旺�!�
姜隱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指是正是蕭正楠,想想也是,他才是最終扳倒林章平和趙盛的關(guān)鍵。
端起茶盞啜一口,她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樓下熙攘的街市,卻意外捕捉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依娜和趙煜。
“陛下昨日才敲定他二人的婚事,今日便雙雙出游,這謹(jǐn)王殿下,倒是個‘兵貴神速’的性子�!苯[淡淡說道。
余佑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謹(jǐn)王的兩位側(cè)妃出身門第不過爾爾,于他助力有限。此番陛下親賜的正妃,乃是鄰國公主,瞧著圣眷優(yōu)渥,實(shí)則也只是瞧著好看罷了。”
姜隱的目光落回他臉上,心思微轉(zhuǎn),便明白他所言非虛。
只是如此,皇后又為何要讓慎王娶身后并無背景的依娜公主呢,難道只因?yàn)楸菹聦僖鈱⑺藿o趙盛?
“既然如此,難道無人告訴謹(jǐn)王這些?”她瞧著謹(jǐn)王也不像那么傻的人,會看不透這一切,可昨日他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就答應(yīng)了這樁婚事。
余佑安笑了笑:“自然有人告訴過他,依娜嫁給旁人或慎王,只不過是和親一說,但若嫁予謹(jǐn)王做正妃,卻能在日后助大邕至少數(shù)十年安穩(wěn)�!�
姜隱一聽,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明明都是皇子,為何嫁給趙煜和嫁給趙盛會有如此天差地別的區(qū)別。
余佑安笑得意味深長,身子微微往她的方向湊去:“依娜與謹(jǐn)王事前已有約定,她代表的正是西林王,以及下一任的西林王,也就是她的兄長�!�
原來如此!
如此,不必他再多言,姜隱也能猜到了其中的奧妙了。
姜隱豁然開朗,本以為這樁婚事只是在皇權(quán)威壓下的一場聯(lián)姻,未曾想,這兩人竟早已私下結(jié)盟!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她抬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果然自打有了身孕,這腦子便似蒙了層紗,反應(yīng)也遲鈍許多。否則,依娜與趙煜之間那點(diǎn)若有似無的默契,她早該察覺端倪的。
“如此說來,”姜隱撇了撇嘴角,語氣帶著幾分了然和淡淡的揶揄,“恐怕那位蕭侍郎在此事中,沒少‘穿針引線’吧?”
余佑安被她的神情逗得笑了出來,雖未明言,但這笑聲已是默認(rèn)了她的猜測。
姜隱年一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宣哥兒也該開蒙了。我瞧著蕭侍郎若為人師表,定能教給宣哥兒一些與眾不同的本事,你說,他肯不肯屈尊做宣哥兒的開蒙恩師?”
這話一出,余佑安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一臉的不敢茍同:“他這樣的人,怕是會將宣哥兒教壞了,我再另外替宣哥兒尋個端方持重的飽學(xué)之士,此事不急的。”
姜隱不過隨口一提,但對蕭自閑確實(shí)存了幾分欣賞。
此人才學(xué)倒在其次,那份在權(quán)謀漩渦中游刃有余的機(jī)敏與層出不窮的奇詭點(diǎn)子,才是她真正看重的。不過,教導(dǎo)稚子,確實(shí)需得慎重。
又閑坐片刻,日頭漸高,姜隱覺得有些乏了,準(zhǔn)備回府。
再過月余她便要臨盆,如今也不敢在外久留,今日若非余佑安陪著,她也不會出來走動。
兩人起身下樓,路明口叮囑姜隱小心,這段時日也不要操心鋪?zhàn)拥氖�,得空他也會去侯府瞧她�?br />
她連連應(yīng)聲,剛邁步出了鋪?zhàn)�,異變陡生�?br />
一道灰撲撲的身影猛地從旁側(cè)的陰影里仆出,直直朝著姜隱撞來。
姜隱眼角余光瞥見,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向側(cè)后方急退,想要閃避,不料心慌之下,右腳竟絆住了左腳,整個人頓時失了平衡,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面狠狠栽去。
“阿隱——”
“少夫人——”
余佑安的厲喝與翠兒、芳云的尖叫聲混作一團(tuán)
驚呼聲傳來,眾人亂作一團(tuán),姜隱撐不住自己的跌勢,只以無助地任由自己的身子墜向地上,隨即跌進(jìn)了一具溫暖的身體之中,手臂也被人拽了一把。
姜眼睜睜看著青灰色的石板地面在視野里急速放大,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她徒勞地想要伸手撐地,腹部卻驟然繃緊。
她絕望地閉上眼,但預(yù)料中的劇痛并未發(fā)生,只覺手臂被人猛地拽了一把,下墜的勢頭被扯偏了幾分。
緊接著,身體砸落,卻不是撞在冰冷的地上,而是陷入一個帶著體溫“墊子”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同時,身下也傳來一聲痛呼。
姜隱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扭頭才發(fā)現(xiàn),芳云臉色慘白地躺在她的身下,做了她的肉墊子。
而翠兒為了拽她,也被帶地?fù)涞乖诘兀丝陶仟N地掙扎著爬起,第一時間便撲過來護(hù)住姜隱高隆的腹部。
“少夫人,您沒事吧�!狈荚祁櫜坏米约旱奶弁�,雙臂仍死死環(huán)抱著姜隱,連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我沒事,你……”姜隱的話音未落,一雙有力的手臂已穿過她的腋下,穩(wěn)穩(wěn)地將她向上提了起來。
在電光火石間,他推開了撞來的身影,又及時拉住了姜隱的手臂,雖未能完全阻止她摔倒,卻大大減緩了她砸向芳云的力道。
此刻他臉色鐵青,眼中翻騰著駭人的怒火,小心翼翼地將姜隱扶穩(wěn)站好,聲音緊繃如弦:“如何?可有不適?”
姜隱驚魂未定地一手按在胸口,一手護(hù)著肚子,除了肚子稍稍些硬脹,倒也沒什么覺得不適的地方,這才抬頭看向罪魁禍?zhǔn)住?br />
鋪?zhàn)娱T前的這番變故,不僅惹來了來往行人的注意,連帶著鋪?zhàn)觾?nèi)的人也探頭張望,路明山更是焦急地出來,詢問姜隱是否有傷著。
但她卻只是望著被車夫挾住了雙手的小乞丐,眸色沉了下來。
“你為何撞我?”她冷聲問道。
余佑安緊跟著站到她身側(cè),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小乞丐身上。
“我,我沒有,我……我只是想……想討點(diǎn)吃的。”小乞丐磕磕絆絆地說著。
“哼�!苯[冷哼一聲,“若只想討吃的,為何不向我身旁人討要,卻是直直向我撞來,你分明是要害我�!�
說著,她看向余佑安,兩人四目相對,便知對方心中的主意。
“你若不說實(shí)話,就別怪我拿你開刀,我這人小雞肚腸的很,你想害我,我絕不會留你性命,且還會一刀一刀,把你的肉都割下來拿去喂魚,讓你活活疼死�!�
小乞丐被姜隱的話嚇得臉色慘白,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說實(shí)話,連姜隱都被自己這話惡心到了。
而她身旁的余佑安使了個眼色,那小乞丐就被車夫捆了起來。
“老爺、夫人,我說,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