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以商為刀!怒砸官倉,馬德涼了!
陳平川的心頭猛地一動。
他凝視著劉四海,聲音放得極緩,一字一句地問道:“既然恨他們?nèi)牍�,為何還要與他們交易?若是斷了他們的鹽茶,豈不是釜底抽薪,能讓他們更難受?”
“斷了?”劉四海哼笑出聲,聲音卻滿是悲涼與無奈,“我劉四海斷了,城里的張屠戶、李鐵匠就不會偷偷賣嗎?馬知州自己就不會把官倉里的東西換成金子嗎?到頭來,餓死的是我劉四海一家,蠻子一根毛都少不了!說不定,他們還會因為缺了東西,劫掠得更兇,殺的人更多!”
“那如果……不是徹底斷絕呢?”陳平川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劉四海死寂的心湖,“如果,我們賣給他們的,是讓他們欲罷不能,沉溺其中,消磨斗志的東西。比如更精美的綢緞,更香醇的美酒。而我們,則將鹽、鐵這些命脈之物,牢牢攥在手里,抬高十倍、百倍的價錢。用從他們身上賺來的錢,去鑄造我們自己的刀槍,去犒賞我們自己的士兵,去安撫我們自己的百姓……以商為刀,劉老板以為如何?”
劉四海端著茶杯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迷惘,最后化為一片深思。
做了一輩子生意,他想的永遠(yuǎn)是如何賺錢,如何在官府和蠻族的夾縫中周旋,如何自保。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寥寥數(shù)語,竟將這被人瞧不起的商賈之事,抬到了經(jīng)天緯地的國策博弈之高度!
以商為刀……
以商為刀!
這四個字,撕開了一道裂縫,有光,刺眼地透了進(jìn)來。
他看著陳平川,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許久,才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陳平川卻只是端起茶杯,將已經(jīng)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呵呵一笑。
“我只是個替主家跑腿的無名小卒罷了�?上О�,空有這些想法,卻無用武之地。若是能有真憑實據(jù),將馬德之流搜刮民脂、暗通外敵的罪證公之于眾,或許……那位遠(yuǎn)道而來的陳欽差,也能放開手腳,為這順城做些事情。”
他特意將“真憑實據(jù)”四個字,咬得極重,暗示意味明顯。
陳平川猜測,這個劉四海,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
劉四海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變幻,內(nèi)心正經(jīng)歷著天人交戰(zhàn)。
眼前這個年輕人,神秘,莫測,卻一語道破天機(jī)。
將希望寄托于他,是賭上全家性命的豪賭。
可若不賭,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這順城徹底爛下去,看著馬德把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變成蠻族攻城掠地的刀槍劍戟,最終再屠戮到自己家人頭上嗎?
最終,那股被壓抑了多年的血性和恨意戰(zhàn)勝了恐懼,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從自己最貼身的衣襟里,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的小冊子。
他將冊子“啪”地一聲按在桌上,聲音低沉:“先生……你說的這些,我比誰都清楚!馬德這幾年賣給蠻子的官糧、布匹、甚至是違禁的鐵器傷藥,有多少是從我手上過的……這上面,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赤紅,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陳平川:“可這東西,是催命符!在順城,誰敢看?誰又敢管?先生,你若真有回天之力,能救這滿城百姓于水火,我劉四海這條賤命,連同這本血賬,就全都交給你了!”
陳平川緩緩伸出手,將那本分量沉重的賬本接了過來。
他沒有急于表露身份,只是迎著劉四海那混雜著期盼與決絕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里是從容和安定人心的力量。
“劉老板,有空去城門口的布告欄看看�!�
他的聲音平靜。
“那里,或許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說完,他站起身,對著劉四海鄭重一揖,隨后帶著一直沉默不語、心潮澎湃的張若素,轉(zhuǎn)身走入商鋪外無邊的夜色之中。
獨(dú)留下劉四海一個人,呆立在昏黃的燈火下,手腳冰涼,心中卻已卷起驚濤駭浪。
他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生是死,就看明天了!
……
次日清晨,官倉前,晨霧如同一層薄紗,籠罩著大地。
陳平川負(fù)手而立,玄色長衫在微風(fēng)中紋絲不動,他身后,是面色凝重、扮作小廝的張若素。
他們身后,十幾名從京城帶來的護(hù)衛(wèi)身披甲胄,手按刀柄,沉默冷酷。
日上三竿,馬德與梁坤才在一眾衙役的簇?fù)硐聤檴檨磉t。
馬德一張臉皺得像苦瓜,一上來就對著陳平川連連作揖:“欽差大人,下官無能!府庫的鑰匙……還是沒有找到。下官已派人全城搜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它給找出來!請大人……再寬限幾日……”
梁坤在一旁,臉上掛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輕輕拍了拍馬德的肩膀,故意說話給陳平川聽:“馬大人,你這可就太不像話了,怎么能讓欽差大人久等呢?”
馬德連連點(diǎn)頭哈腰:“是,是,大人教訓(xùn)的是。”
梁坤這才轉(zhuǎn)向陳平川,臉上堆起皮笑肉不笑的褶子:“陳大人,您看,馬知州也是盡力在找。不過,凡事須講法度,這官倉乃朝廷重地,沒有勘驗憑據(jù),沒有府庫鑰匙,可不能擅動。否則,若是傳回京城,說您無故砸開官倉,恐怕對大人的聲名有礙啊。”
他嘴上說著關(guān)切,卻滿是警告與威脅。
陳平川靜靜地聽完他們一唱一和的雙簧,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他沒有看梁坤一眼,只是對著身后的護(hù)衛(wèi)隊長,吐出兩個字。
“砸了�!�
此言一出,馬德臉上的苦相瞬間凝固,梁坤臉上的假笑也僵硬在嘴角。
“陳平川,你敢!”
梁坤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一旦府庫打開,就露餡了!
然而,京城來的護(hù)衛(wèi)只聽欽差號令。
身形魁梧的壯漢聞聲出列,并未拔刀,而是反手握住沉重的刀鞘,掄圓了胳膊,對著那把鎖頭狠狠砸了下去!
在馬德與梁坤驚駭?shù)哪抗庵校宦牎斑邸钡囊宦曊鸲@的巨響!
那拳頭大小的銅鎖,應(yīng)聲而碎,彈飛出去,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發(fā)出一連串清脆的跳動聲。
厚重的倉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中,被兩名護(hù)衛(wèi)緩緩?fù)崎_。
一股混合著霉味與塵土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
眾人向內(nèi)望去,只見幽暗的庫房之內(nèi),無數(shù)麻袋堆積如山,從門口一直碼放到庫房盡頭,看起來并無任何異常。
梁坤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馬德則連忙爬上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人您看,這糧草不是完好無損嗎?本官保證,一粒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