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梁國舅懵了，半個京城的文人士子都來了？！

    張府之中，張若素從父親口中得知了邀月樓之約，一張俏臉?biāo)查g血色盡褪，如寒冬的白雪。

    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寫出《安民論》，那個胸懷天下的偉岸身影，就此隕落在宵小之輩的陰謀詭計之中。

    心急如焚之下，她當(dāng)機(jī)立斷，快步回到自己的閨房。

    鋪開信紙，素手執(zhí)筆，連夜寫下數(shù)十封書信。

    收信人，是京中那些曾對《安民論》表示過贊許的文人、士子。

    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述說了陳平川三日后將孤身赴險，以一人之力，對陣滿朝權(quán)貴，共辨國策。

    在信的末尾，她是抬起手，拔下發(fā)間一支尖銳的銀簪，毫不猶豫地刺破了自己瑩白的指尖。

    一滴殷紅的血珠沁出，她將血手印按在雪白的宣紙上，覆蓋住一行字。

    “先生為國赴死，我輩豈能坐視？”

    ……

    這一個夜晚，京城無數(shù)府邸的燈火，徹夜未熄。

    張若素的書信，被連夜送出。

    燭火下，無數(shù)年輕的面孔凝視著那行刺目的血字，他們胸膛中壓抑已久的熱血，徹底點燃了！

    他們不再猶豫，不再觀望，不再權(quán)衡利弊。

    他們奔走相告，聯(lián)絡(luò)同道，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迅速集結(jié)，匯成了一股看不見的洪流。

    三日后，辯論會當(dāng)天。

    陳平川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青色長衫。

    他平靜地吃完了早飯，神態(tài)自若，仿佛只是去赴一場普通的聚會。

    張金寶雙眼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為他備好了馬車，堅持要親自送他到邀月樓前。

    與此同時，邀月樓內(nèi)外，早已被梁越的親兵圍得水泄不通，甲胄森森，刀柄在秋日下反射著冰冷的光，一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

    樓內(nèi)，歐陽銳、燕世藩等一眾梁黨文人早已落座，個個摩拳擦掌，眼神戲謔，準(zhǔn)備在口舌之上將陳平川批得體無完膚，再踏上一萬只腳。

    梁越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在他身后的巨大屏風(fēng)之后，數(shù)十名身強(qiáng)力壯的刀斧手早已埋伏妥當(dāng)，肌肉賁張，只等他一聲令下，便會沖出將那狀元郎剁為肉泥。

    長街盡頭，陳平川辭別了眼含淚光的張金寶，獨自一人，走向那座朱漆大門緊閉，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的邀月樓。

    秋風(fēng)蕭瑟，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在青石板上打著旋兒，像是無處可歸的亡魂。

    長街之上，無數(shù)百姓在遠(yuǎn)處遙遙觀望，神色復(fù)雜，有擔(dān)憂，有好奇，亦有麻木。

    他的身影，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顯得那般孤獨，那般悲壯，又那般決絕。

    走到了邀月樓朱紅的大門前，他發(fā)現(xiàn)林錦玉已經(jīng)等候多時。

    “平川兄，林某陪你共赴黃泉！”林錦玉神色從容。

    陳平川苦笑道：“錦玉兄，你這是何苦？”

    他以為林錦玉昨日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還真來了。眼下把人趕走也不現(xiàn)實，只能一起進(jìn)去了。

    當(dāng)陳平川的手，即將推開那扇沉重大門的那一刻。

    他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由零散漸為整齊，越來越響，仿佛匯成了一股洪流，帶著撼動大地的力量，奔涌而來。

    他回過頭，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長街的盡頭，涌現(xiàn)出黑壓壓的人群，如同一片移動的森林，帶著一股無聲的壓迫感，席卷了整條長街。

    為首之人，竟是女扮男裝的張若素！

    她褪去了平日的羅裙釵環(huán)，換上了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男式儒衫，長發(fā)以一根簡單的木簪束在冠中。

    秋風(fēng)吹過，卷起她寬大的衣袂，露出一雙纖細(xì)卻站得筆直的腿。

    她的面容因決絕而生出英氣，眼眸此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在她身后，是數(shù)百名頭戴方巾、身穿儒衫的年輕士子。

    他們面色肅穆，神情莊重，手中沒有一件兵刃，卻不約而同地，將一本本裝幀樸素的《安民論》高舉過頂。

    那數(shù)百本書冊，匯成了一片信仰的旗幟。

    這股由筆墨與風(fēng)骨匯成的洪流，沉默地、堅定地，帶著一種足以撼動人心的力量，直抵邀月樓。

    “陳先生！”

    張若素快步走到陳平川面前，沒有絲毫女兒家的羞怯，對著他深深一揖，動作干脆利落。

    “今日辯論國策，我等皆是《安民論》的擁躉，理應(yīng)同來！梁國舅要辯，我們就與他辯個明明白白！我等讀書人，手無寸鐵，唯有一腔熱血，一顆公心！”

    她的聲音清如鳳鳴，堅似磐石！

    話音剛落，她身后那數(shù)百名士子，齊齊振臂，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一聲撼天動地的吶喊。

    “我等與陳先生共存亡！”

    那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長街上空滾滾炸開，遠(yuǎn)處圍觀的百姓無不駭然色變，他們從未見過，一向溫文爾雅的讀書人，能爆發(fā)出如此驚人的氣勢。

    陳平川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這一張張因激動而漲紅的年輕面孔，看著張若素那雙亮得像寒夜里最璀璨的星辰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失神。

    在他的靈魂深處，另一個時空的記憶翻涌上來，他仿佛看到了百年前，那些為了喚醒睡獅而走上街頭的青年。

    原來我不是一個人……

    一股滾燙的暖流，比任何烈酒都要醇厚，瞬間沖刷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從未想過，自己當(dāng)初在孤燈之下，蘸著墨汁寫下的那些文字，竟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生根發(fā)芽，在他的身后，匯聚成了一片足以抵擋狂風(fēng)的森林。

    誰說古人迂腐守舊，他們比現(xiàn)代人更熱血，更有風(fēng)骨！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對著眼前的張若素，對著她身后所有的士子，深深地，長長地作了一揖。

    這一揖，無比鄭重，勝過千言萬語。

    邀月樓三樓，一扇雕花木窗之后，梁越將樓下發(fā)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臉上那份運(yùn)籌帷幄的平靜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震驚，以及滔天憤怒。

    他原本計劃，是徹底孤立陳平川，用言語的利刃將其寸寸凌遲，再隨意安上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讓禁軍名正言順地將他拿下，爛死在詔獄之中。

    可現(xiàn)在，京城里有頭有臉的年輕文人士子，幾乎來了一半！

    他若動了陳平川，就等同于與整個大業(yè)朝士林精英為敵！

    這個后果，即便是他，也承擔(dān)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