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一條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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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在學(xué)校，許芳菲又遇見了趙益民。
校霸頭子腦袋上還貼著塊紗布，卻仍是那副猖獗姿態(tài)，校服穿得七零八落，背后跟個小弟似的跟班，恨不得直接把“混混”兩字寫臉上。只是今天又與往日不同。
看見許芳菲身影的剎那，趙益民表情一僵變了臉，仿佛她是什么瘟疫病毒，讓他嘗過記憶深刻的苦頭，瞟一眼都心有余悸。
趙益民懊惱地往地上啐了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傷，隨后罵罵咧咧和旁邊的人低聲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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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露在背后直呼痛快，壓低嗓子大罵：“活該活該！看他那德行，腦門上那么大一塊狗皮膏藥，挨揍了吧！讓這傻筆平時欺軟怕硬橫著走！”
許芳菲沒有應(yīng)聲，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拉著楊露快步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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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了晚自習(xí)回家，許芳菲一進(jìn)家門，便聞見撲鼻而來的肉湯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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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動鼻子，循著香味找進(jìn)廚房，驚喜道：“媽媽你燉排骨了？”
“你崴了腳，外公讓我買兩個棒子骨給你補補�！眴袒厶m邊說邊從砂鍋里倒出一大碗骨頭湯。
許芳菲暗暗吐了吐舌頭，小聲說：“皮肉小傷而已，又沒傷到骨頭，哪里還需要補補這么夸張啊。”
喬慧蘭戳了下她的腦瓜，“外公心疼你啊�？烊ハ词帧！�
許芳菲笑著點點頭，洗完手便坐回餐桌前啃棒子骨。
正小口吃著，忽聞旁邊輕輕一聲“啪”，放下來一個什么東西。許芳菲愣住，下意識轉(zhuǎn)過腦袋定睛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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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錯愕得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邊上的喬慧蘭便先一步開了口。她柔聲說：“以后你放學(xué)晚或者路上遇到什么事，就給媽媽打個電話。省得我和你外公在家里干著急。”
許芳菲支吾了下，臉色表情有些復(fù)雜，想說什么，欲言又止。
喬慧蘭看出女兒的顧慮，心思一轉(zhuǎn)，連忙道：“哦，這是陳阿姨給我的。陳阿姨你知道吧？就是咱家鋪子旁邊那家店的老板，賣佛像的。她兒子有出息，今年剛工作就給她換了個最新款，好像還是蘋果。這個舊手機她順手就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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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抬眼，有點詫異：“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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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許芳菲心里的負(fù)擔(dān)減去大半，臉上也隨之漾開笑容，“媽媽幫我謝謝陳阿姨……不對。等周末，周末我親自去謝謝她！”
喬慧蘭把許芳菲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同雀躍收入眼底，鼻子涌上一股澀意，面上卻還是笑容如舊，摸摸女兒的臉頰，朝她點頭。
喬慧蘭貼心地為許芳菲提前辦好了電話卡。
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支手機，許芳菲非常開心，別的一概不介意。
她接上電源，利用寫作業(yè)的時間給手機充電，寫完以后便無比寶貝地捧起手機，認(rèn)真研究起來。
這手機雖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是具備智能機的所有基本功能。
許芳菲仔細(xì)瀏覽著應(yīng)用商店，找到好評度最高的音樂軟件，點擊下載，然后在搜索歌曲那一欄，緩慢敲下四個字：理想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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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盯著那個圓形播放鍵，心沒由來的一緊，繼而，手指輕點。
前奏曲緩緩響起，在這寂靜幸運的夜。男歌手喑啞的嗓音從二手電話的音響里飄出，刺破所有光怪陸離，低淺吟唱：
【孤獨的鷹，披了歲月風(fēng)塵與一身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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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去的雁，覆了千里黃云與大雪紛紛，
何時安定，何時靠港，
何時能有歸程。】
許芳菲聽著旋律歌詞，無意識地跟著唱起來：“我想搭上那返鄉(xiāng)的列車，淡淡回顧那裝著我青春的城。
我想風(fēng)把思念捎去遠(yuǎn)方，輕輕送給我無法忘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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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罷，縹緲意境盡皆歸于虛空，回到現(xiàn)實里，周圍只剩隱約壓抑的嗯嗯啊啊。
許芳菲汗顏地察覺到，樓下3206那間屋又上演起了愛情動作片。
她：“……”
許芳菲忽然想起，高一時，班上有人不知從哪兒淘來一部書皮都掉大半的書，叫《青蛇》，作者是被譽為“天下言情第一人”的香港作家李碧華。
少年人的探索欲無窮盡，那書里的詭艷情愛凄迷美麗，沒人看得懂，卻掀起一股爭相傳閱的潮流。仿佛沒看過這本書，便做不了班級里的時尚弄潮兒。
許芳菲也是那渾渾噩噩弄潮兒中的一員。
如今回首，書中大多文字都已記不清，唯有一句話，她印象尤新——碰上這樣一個男人，他唯一的本領(lǐng)，是多情。
抱物理書的蔥白十指下意識收緊。她悄悄探出腦袋，往樓下方向張望。
停頓的這幾秒鐘，聲控?zé)魶]有感知到腳步聲，轟一下，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正思緒亂飛，卻忽然看見，3206動手脫了身上的黑色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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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可控，許芳菲再次想起那個男人和他身上的傷。
近日好運多眷顧。
木板床嗚咽著發(fā)出哀鳴，凄凄慘慘戚戚，控訴著一對男女只顧解決生理需求，絲毫不垂憐它一把年紀(jì)，反而勢要送它提前下崗。
3206用衣服隨便裹住沾血的右手，握住門把，鑰匙入孔轉(zhuǎn)動幾圈，人進(jìn)了屋。砰，門關(guān)緊。
是3206那個男人。
她閉眼勾勾唇，安心入睡。
他面無表情，神色冷峻，不知是不是月光太冷的緣故，那張薄潤好看的唇此時透著幾分蒼白。
許芳菲抬起濃密的眼睫：“不是張叔修好的嗎？”
她抱緊懷里的物理教材，火燒云直接從臉頰燎到耳根。下一刻，她敏銳察覺到單元樓外有腳步聲響起，在接近，立刻驚醒般回過神，垂下腦袋轉(zhuǎn)過身，疾行上樓。
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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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
許芳菲思索著，順著樓道輕輕松松往上樓梯。經(jīng)過三樓時，腳下的步子卻忽的頓住。
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她甚至還細(xì)心地壓了步子，沒有驚動聲控?zé)簟?br />
喬慧蘭照常端上熱好的家常飯菜。
“不是。”喬慧蘭搖頭，笑著對許芳菲道：“是樓下3206那個年輕人給修好的。你還記得他嗎？高高帥帥，皮膚白白，前幾天還給咱們打過燈。”
許芳菲：“……”
好在，從今以后她不必強迫自己枕著那些浪蕩話入眠。
再下一晚，許芳菲摸黑進(jìn)單元門洞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破敗多時的樓道聲控?zé)�，居然神跡般亮起了光。
原來，這會兒在3206里翻云覆雨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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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慧蘭不解：“和張叔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心下喜悅，連腳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輕快幾分，總算明白為何人人都祈禱好運連連。
許芳菲驚呆了。
只在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前一秒，鬼使神差般冒出個疑惑：那四個包子，也不知道3206吃完沒有呢。
這一晚，事后回想，許芳菲甚至有點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開門回的家。
“嗯。”許芳菲收斂思緒笑了下，故作松快地打趣：“看來門衛(wèi)張叔叔總算良心發(fā)現(xiàn)了�！�
只隔一扇門，里頭皮肉撞擊，音調(diào)高昂，聲響清晰無比。
這荒蕪又蕭條的夜，近來多了樓下的男歡女愛做點綴，她的心境由最初的震驚、好奇，再到如今的司空見慣習(xí)以為常，細(xì)細(xì)想來竟有點滑稽。
許芳菲想起前幾天看見的那些“訪客”，沒一個正經(jīng)，頓悟了。不由悄悄地腹誹：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連這種愛好都能神同步——半夜打麻將，半夜?jié)L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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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運是運，連在一起才是幸，如果能有幸再添一些福，那便組合成再完美不過的人生。
上樓的人高高大大，步子卻比她一個女孩子還輕，悄無聲息的。借著一絲幽若鬼瞳的月光，許芳菲看見了那人的面容，瞬間驚愕地呆住——
許芳菲上了床。把手機貼耳放在枕頭邊上，播放《理想的城》，歌聲在孤零零的夜里回蕩，很快便將樓下的歡好響動吞沒。
胸口沒由來一陣發(fā)緊，描述不出具體是什么情緒。她有點感嘆，每回受了傷都不往醫(yī)院去，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干的都是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這么看起來，那個壞男人怎么好像有點可憐呢。
始料未及，俊男半裸圖就這么猝不及防撞進(jìn)她眸子里：他渾身上下只剩一條長褲，區(qū)別于少年狀態(tài)的清瘦苗條，他肩寬而腰窄，渾身線條利落分明，不過分嚇人，但每塊肌肉都精悍鮮明，張弛有度……
許芳菲甩甩頭，拋開反復(fù)在眼前閃現(xiàn)的那條帶血刀疤，拿筷子往嘴里悶頭刨米飯。
上到四樓家門口，許芳菲沒有立刻開門進(jìn)屋。
與此同時，許芳菲又內(nèi)心深處，忍不住泛濫開絲絲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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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臉色唰的紅透，正想默念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跳開視線，3206又轉(zhuǎn)過了一個角度。于是，她看見了更為觸目驚心的一幕：
“菲菲，聲控?zé)粜藓昧��！眴袒厶m冷不丁地說。
一條刀疤，不長也不短，截斷了男人勁瘦腰背的部分肌理，還在粼粼往外滲血。
黑暗中。噗通噗通，心跳聲陣陣如打雷，幾乎震碎許芳菲的耳膜。
許芳菲握著手機看了眼窗外夜空，發(fā)起呆。
她腦子發(fā)木，等清醒地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換好拖鞋坐在了家里的飯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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