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立春
還在年里,鎮(zhèn)子上時不時還能聽到有人放煙花爆竹。
阮晴在房間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行李,雖然還有一天的假,但她臨時改簽了車票,準(zhǔn)備坐今晚最后一班車回去。
“這臭丫頭,說她幾句怎么就不行了!要走是吧,走了就別回來,真是討債鬼,大過年的拉著個臉,誰欠她的啊!”
“秋萍你少說幾句吧,晴晴也是咱們從小養(yǎng)到大的,就是咱的親閨女�!�
“你也說從小養(yǎng)到大,怎么,我們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還養(yǎng)出仇來了,我跟你說,她這就是白眼狼,我呸!”
小姨的叫罵聲源源不斷,和姨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活像是打擂臺表演。
“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強的表演欲,一天天的不累嗎?”類似的橋段實在上演太多次了,阮晴聽著那些聲音,只在心中冷笑,從左耳到右耳過一遍,懶得去回話,回了不過是再挨一輪罵,自己趕緊走就好。
阮晴這次回來,也只帶來幾件換洗的衣服,她本也沒想待多久。
拎著行李箱,阮晴走出房間,看著姨父拉著小姨的手,坐在客廳的圓桌邊上。
阮晴父母和姨父原本都是鎮(zhèn)子里模具工廠的員工,因為一次意外事故,她爸媽去世了,姨父也受了傷,背上縫了幾針,從此做不了體力活。
拿著她爸媽和自己的賠償金,姨父想著既然不能賣勞力了,那就另尋出路,下海做點小買賣。沒曾想還真賺了點小錢,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給自己家供了兩個留學(xué)生。
這兩個當(dāng)然輪不上阮晴,是小姨的一雙兒女,一個在澳大利亞,說要參加什么游艇聚會,一個在英國,說在趕論文,都不回來過年了。
小姨是個重口腹之欲的人,家里最窮的那幾年,就算家里其他人都餓得快要啃樹皮了,她時不時也能給自己弄點肉來,更別說現(xiàn)在條件好起來了。
紅色的塑料凳被她坐得變了形,四條腿塌著,緊緊撐著地面。
“我走了。”阮晴沒有管身后的咒罵聲,一直到坐上回程的火車才感覺安心。
“阮晴,下周就是氣象主播的最后一次選拔,你很有機會,我很看好你,一定要加油。”
郭主任的微信消息恰時彈出,阮晴簡單回復(fù):“一定不負領(lǐng)導(dǎo)所望!”外加了一個“加油,奮斗”的表情包。
“小同志就是要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笑死,這話說得好像幾十年前。
“你什么時候來我辦公室,我們先彩排一遍最終面的流程。”郭主任加了一個玫瑰花的表情。
阮晴一陣惡寒。
這個郭主任自打她入職以來,就明里暗里向她暗示。不過前些年阮晴只是幕后的打雜小妹,卑微到郭主任看看也不會太上心。偶爾跑個外景,去的幾乎都是氣象條件最惡劣的地方。
更何況郭主任的獵物不止她一個,所以不管郭主任說什么,她打個哈哈就過去了�,F(xiàn)在郭主任卻直接握住她的命脈,對這次選拔有一票否決權(quán)。
臺里的新人一茬又一茬地往外冒,主任總是說“今天抬柱子,明天臺柱子”,但誰都明白,機會就那么幾次,阮晴太想要了。
“阮妹妹,等你回來。”
七個字,看的阮晴想吐。
她趕緊關(guān)掉聊天頁面,緩下涌出的嘔吐感,瞥了眼首頁的壁紙推送,原來今天已經(jīng)是立春了。
春天來了嗎?
可是她真的,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