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辦公室的日光燈不知啥時候滅了，暮色從窗戶縫里滲進來時，江森被手機震動驚醒。他迷迷糊糊摸手機，屏幕亮光照得眼睛生疼——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客戶催補貨的。
“操！”他一骨碌爬起來，后腦勺撞在文件柜上，疼得直咧嘴。轉(zhuǎn)頭看見林華蜷在折疊床上，軍大衣蓋住腦袋，呼嚕聲震得桌上的計算器直抖。
“林華！月亮都曬屁股了！”江森抄起個文件夾砸過去，“客戶電話要把服務器打爆了！”
林華裹著大衣翻了個身，悶聲罵：“讓老子再睡五分鐘……”話沒說完突然鯉魚打挺坐起來，頭發(fā)翹得像雞窩：“臥槽！冷庫！貨！”
兩人跌跌撞撞沖出辦公室，走廊鏡子里映出倆胡子拉碴的“難民”。林華邊走邊扯皺巴巴的襯衫：“昨晚到底接了多少單？庫存還剩多少？”
“鬼知道！”江森踢開擋路的紙箱，“會計那丫頭發(fā)了十幾條語音，我聽了開頭就睡著了……”
推開冷庫大門的瞬間，冷氣裹著轟鳴聲撲面而來。兩人站在門口發(fā)愣——貨架上果然空了大半，只有零星幾箱凍貨孤零零躺著。林華摸出煙點上，手抖得差點燒到眉毛：“江森，咱是不是……一不小心，干成東北凍貨圈的黑馬了？”
江森盯著空蕩蕩的冷庫，突然笑出聲，笑聲驚得頭頂管道上的霜簌簌往下掉：“黑馬個屁！這是要累成死馬！趕緊招人補貨，老子還要再睡他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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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會議室里悶熱得像蒸籠，四十多號人擠得滿滿當當�？繅Φ男值苤苯佣自诖芭_上，新招的業(yè)務員襯衫還沾著跑業(yè)務時蹭的灰，所有人眼睛都直勾勾盯著桌上小山似的現(xiàn)金。
林華踩在椅子上，拿記號筆在白板上劃得嘩嘩響，汗珠順著鼻尖往下滴：“看看這地圖！”
他重重圈住哈北市，“上周咱們把貨鋪到了五個區(qū)！但這遠遠不夠！”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紅圈像戰(zhàn)場標記，“接下來半個月，給我把觸角伸到隔壁��！”
會計姑娘抱著一摞文件擠到前面，嗓子還有點啞：“匯報戰(zhàn)果！上周總訂單量476單，流水破三百六十三萬！”她翻開賬本，手指戳得紙頁嘩嘩響，“老客戶復購率82%，新客戶開發(fā)超出預期！但庫存周轉(zhuǎn)率得加快，現(xiàn)在補貨周期......”
“先他媽發(fā)錢！”江森突然踹開椅子站起來，抓起一沓鈔票拍在桌上，震得計算器都跳了起來，“王猛、劉姐、金九——站出來！這禮拜啃訂單最狠的三個！每人五萬！”
他把鈔票甩得嘩啦啦響，直接砸進三人懷里，“剩下的按業(yè)績翻倍發(fā)！誰要是眼紅——”他指了指白板上的區(qū)域劃分，“去隔壁省搶地盤！錢有的是！”
鈔票發(fā)得滿場飛，有人接到時差點從窗臺上摔下來。林華跳下來拍拍灰，指著被站在紗窗旁抽煙的金九：“小子行��！一人啃下三個商超！下個月帶著新人去開疆拓土！”
林華抄起根教鞭敲白板，“記�。≡蹅兘A要做東北凍貨的龍頭！客戶要貨，咱們得像火箭發(fā)射——嗖！直接送到他后廚鍋里！”
會議室爆發(fā)出哄笑，有人吹起口哨。江森抓起最后一把鈔票甩在桌上：“散會！今晚慶功宴！誰喝趴下，明天直接提拔當區(qū)域經(jīng)理！錢管夠，酒管夠，喝完接著給老子殺！”
晚上七點，"帝豪大酒店"的旋轉(zhuǎn)門被撞得哐當作響，二十多個穿著板板正正的花襯衫、牛仔褲的漢子勾肩搭背涌進來，皮鞋擦得锃亮，卻還是讓筆挺的服務員們眼皮直跳——有人領口還沾著冷庫的霜花，幾個大漢身上若有若無飄著凍貨的腥氣，活像剛上岸的土匪突然穿了西裝。
林華套著件印滿大金鏈子的潮牌T恤，手里拎著兩瓶茅臺晃到舞臺中央，扯著嗓子喊："都給老子安靜！今天不醉不歸！"他胳膊肘捅了捅旁邊西裝革履、領帶歪斜卻解開三顆扣子的江森，"看看你這熊樣，還裝什么人模狗樣！"
臺下爆發(fā)出哄笑，幾個業(yè)務員跟著起哄："華哥來一段！"
"行！"林華仰頭灌了口酒，抹了把嘴角，"想當初我和你們江總，兜里比臉還干凈！借了三十萬起家，吃泡面都得搶最后一口湯！現(xiàn)在呢？"
林華猛地把酒瓶往桌上一砸，"三百萬流水！這叫什么？這叫——"他故意拖長音，"爛命一條闖東北，凍貨砸出黃金坑！"
江森搶過話筒，舌頭已經(jīng)有點大："別聽他吹！要不是老子會砍價......嗝！現(xiàn)在還在工地搬磚呢！"他抓起旁邊會計姑娘的手往空中一甩，"來！敬咱們的財神爺！還有在座的各位——"
話音未落，服務員推著餐車魚貫而入，烤全羊的香氣混著龍蝦的鮮味炸開。林華抄起只帝王蟹腿當話筒："都別傻站著！給我吃！給我喝！"他晃到工程部老張身邊，硬塞了杯酒過去，"張哥，冷庫跳閘全靠你！這杯必須干！"
酒過三巡，有人領帶歪到后腦勺還在劃拳，有人皮鞋脫了拿在手里當鼓敲，抱著麥克風嚎《好漢歌》的哥們襯衫扣子崩飛兩顆。林華和江森癱在沙發(fā)里碰杯，紅酒灑在熨燙平整的襯衫上暈開深色痕跡。"媽的，這才叫日子！"林華指著滿場狼藉，"明天繼續(xù)干，把隔壁省也給老子喝趴下！"
晨光刺得林華眼皮直跳，他哼哼唧唧翻了個身，腦袋像被凍魚狠狠砸過，太陽穴突突直跳。喉嚨干得能冒火，隨手撈過旁邊涼絲絲的東西就往嘴里灌——腥得他當場蹦起來，“噗”地把半條金魚吐回魚缸，水珠子濺得滿臉都是。
“我操！”江森被動靜驚醒，從另一張沙發(fā)彈起來時差點栽到地上。看清林華正對著魚缸干嘔，領口還沾著紅酒漬，當場笑出了豬叫：“你他媽喝上頭改喝生魚片了？”他踉蹌著沖過去奪魚缸，“這玩意兒比你命都貴，是客戶送的招財魚！”
林華抹了把臉，金魚尾巴還在嘴角撲棱：“少廢話……水……”他抓起江森的皮鞋就往嘴里倒，倒出半灘沙子又呸呸直吐。江森笑得扶著墻直不起腰，順手扯過窗簾，刺目的陽光瞬間灌滿辦公室。
“窗簾拉上！”林華拿抱枕蒙住頭，悶聲罵，“再曬老子腦漿子都得蒸發(fā)了�！�
林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來，結(jié)果眼前一黑又栽回去，“昨晚……沒簽什么傻逼合同吧？”
江森翻著白眼找水杯：“放心，你抱著話筒唱《征服》的時候，我把合同全鎖保險柜了。”他把冷水潑到林華臉上，“趕緊清醒清醒，半小時后有個訂單要談，客戶點名要見……”
他上下打量林華黏成綹的頭發(fā)和皺巴巴的褲子，“要見兩個清醒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