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背黑鍋
一句話，像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瞬間激起漣漪。
邱千也隨著大家的目光，抬頭望去。
門妍妍正拍著季絮的肩背，聲音急切，“你沒事吧！臉怎么這么紅。
”慈禧眉頭一皺，放下卷子快步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臉色頓時凝重。
“發(fā)燒了？班長，你送她去校醫(yī)室看看。
”“好。
”于恒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和門妍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季絮，走出教室。
幾個人在過道轉(zhuǎn)身的時候，邱千看到了季絮的正臉。
面色發(fā)紅，頭發(fā)微亂，整個人懨懨的，和中午時判若兩人。
小騷動很快平息，慈禧回到了講臺上，夾著根粉筆用力敲了敲黑板，示意臺下集中注意。
邱千也不敢再分神，雙眼回到了卷子上。
心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中午在室外練習(xí)，吹到了涼風(fēng)？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整節(jié)課她都頻頻看向季絮的座位，但直到下課鈴響，季絮依然沒有出現(xiàn)，倒是于恒先回了教室。
幾個好奇的同學(xué)立刻圍住。
“過敏？”“醫(yī)生這么說的？”于恒含糊其辭地應(yīng)付著，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這邊。
邱千心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放學(xué)后，在去食堂的路上，尤葉一反常態(tài)，話密了不少，這是幾天來的第一次。
“怎么會突然過敏呢？她中午吃什么特別的東西了嗎？”尤葉踢著路上的小石子，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對了，你們中午練習(xí)得怎么樣？”邱千腳步一頓。
尤葉的話像一記猛錘，精準(zhǔn)地鑿中了她的忐忑，她虛虛地應(yīng)了一聲，“我中午請她喝了一杯奶茶。
”“��？她不會奶茶過敏吧！”尤葉突然笑出聲，“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這句話既像沖季絮又像沖她，邱千抿緊嘴唇，沒有接茬。
尤葉卻像打開了某個開關(guān)，自顧自說起沒完：“朱老師這么力挺你們，要是她參加不了志愿者活動，那多可惜呀。
”尾音拖得長長的，在初秋的晚風(fēng)里顯得格外刺耳。
邱千知道，尤葉的英語成績也很好。
中午聽季絮提了一句，上次參加活動的就是她和尤葉。
也就是說，這次是她搶了尤葉的機會。
為了這份岌岌可危的友誼，任憑尤葉怎么陰陽怪氣，邱千都沒反駁。
但還是一語成讖。
晚自習(xí)的鈴聲響起，朱蕾一進(jìn)教室，便徑直朝最后排走來，神色凝重地告訴她一個壞消息，“季絮全身過敏，海選棄權(quán)了。
”“��？”她急得聲音發(fā)顫，“初試不是明天才……”朱蕾搖搖頭，“不等了，1班就報你自己，好好練習(xí)。
”邱千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可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哽住，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有種懸著的心終于死了的絕望。
-第二日，晨光微熹。
站在操場邊緣，邱千呼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緩緩消散。
耳機里的英語對話循環(huán)播放著，那些拗口的發(fā)音像一塊巨石，從昨天中午就堵在她心里。
季絮游刃有余的口語表達(dá)，讓她看清了自己山海般的差距。
機械地邁開腳步，柿子樹嘩啦啦的聲響，混著耳機里的英語對話，在清晨的寂靜中格外清晰。
視線盡頭，沈驥的身影已經(jīng)跑過彎道。
昨天晚自習(xí)后，半小時的自學(xué)加練收效甚微。
空蕩蕩教室里，ai語音機械地糾正著她的發(fā)音，卻給不了季絮那樣精準(zhǔn)的提點。
她咬著下唇，不免又想到了于恒那個模糊不清的眼神，季絮過敏不會真的是因為那杯奶茶吧。
跑到第二圈時，沈驥從后面趕了上來，睫毛上還掛著晨露凝結(jié)的細(xì)碎水珠。
“怎么在練口語？”邱千下意識想摘下耳機打招呼，卻聽見ai對話里出現(xiàn)一個自己總發(fā)不準(zhǔn)的音節(jié)，只好倉促地點點頭。
然后才摘下一只耳機，說了志愿者海選的事。
“需要幫忙嗎？”沈驥的聲音混著晨風(fēng)傳來，運動鞋在塑膠跑道上磨出輕微的聲響。
“我……”拒絕的話在舌尖轉(zhuǎn)了個彎。
她不想占用沈驥的時間，也不想被他聽到蹩腳的口語，但更不想錯過他的好意。
男生微垂著頭，因為剛剛跑了步，身上還散發(fā)著熱氣，外套拉鏈只拉到鎖骨，露出一截脖子。
在她回應(yīng)前，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等著，沒有催促，也沒有離開。
微微低頭的樣子，讓邱千想起圖書館里那些被陽光撫摸的書脊——溫柔妥帖。
她不知不覺就點點頭。
又伸手指了指沈驥被風(fēng)翻起的衛(wèi)衣帽子。
男生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輕笑，抬手拉起帽子戴上，動作干凈利落，“這邊風(fēng)有些大，我們?nèi)ナ程冒桑F(xiàn)在應(yīng)該開門了。
”“也行，正好一會兒請你吃早餐。
”像是怕他拒絕，邱千又補了一句，“就去上次那家吃牛肉餛飩。
”餛飩8塊錢一碗，雖然遠(yuǎn)超出她的早餐標(biāo)準(zhǔn)，但招待沈驥總不能用白粥和雞蛋吧。
沈驥眼尾彎起淺淺的弧度，沒有拒絕。
兩個人快走了幾步，穿過綠化帶。
一進(jìn)食堂，迎面就撲來熱騰騰的煙火氣息。
邱千忍不住深深吸了兩口，臉蛋很快從冷到熱，一度翻紅。
食堂大廳空無一人，只有操作間里的蒸箱傳出轟隆隆的聲音。
他們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面對面坐下。
“怎么練？有app么？”沈驥微微前傾身子，眉宇專注，好像一秒就進(jìn)入了狀態(tài)。
“有的。
”邱千連忙解鎖手機，“我存了幾個志愿者常用的對話場景，不過都是基礎(chǔ)版，實際可能……要舉一反三。
”“嗯。
”沈驥接過手機，長指上下滑動屏幕。
邱千突然有些懊惱，她的手機鋼化膜裂了，還沒時間去換。
早知道手機會被沈驥看到，她一定不這么懶。
算了，她抽回目光，眼神虛虛地落在桌上。
很快，沈驥就放下手機，“我知道都有什么內(nèi)容了，可以開始嗎？”“可以。
”邱千立刻集中精神。
沈驥的英語發(fā)音是標(biāo)準(zhǔn)的牛津腔，吐音方式十分含蓄。
相比之下，她的中式英語就實在難以同頻。
最初幾個回合，邱千每個單詞都說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走鋼絲。
直到第六個場景——“幫助迷路的外國游客”時，她才終于找到節(jié)奏。
聽著沈驥的發(fā)音，就像聽bbc紀(jì)錄片里的旁白，每個音節(jié)都優(yōu)雅得讓她想起達(dá)西先生在彭伯里莊園讀信的畫面。
不知不覺，食堂里的人慢慢多了，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雜，兩人的對話漸漸淹沒在了喧嘩里。
沈驥將手機輕輕擱在桌上，聲音像浸了晨露般清潤，“其實你的發(fā)音和節(jié)奏都沒問題，就是語調(diào)可以再流暢一些，最關(guān)鍵的是要自信。
”“真的？謝……”抬眼對上沈驥的深眸，邱千的尾音猝然消散。
少年的瞳孔里映著窗外的光，像深夜海面上浮動的月光碎影，幾乎要引人深陷。
一陣熱意突然從耳根蔓延至臉頰。
“我、我去端餛飩！”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躲進(jìn)嘈雜的人群后，才敢伸手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要穿透骨膜。
餐盤上的兩碗餛飩隨著她不穩(wěn)的步伐輕輕搖晃，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回到長條桌前，桌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杯飲品——澄黃的檸檬水和琥珀色的紅茶。
“禮尚往來。
”沈驥指尖輕點玻璃杯壁，水珠順著他的動作滑落，“不喜歡檸檬水？”“噢、不是，謝謝。
”邱千懵懵地坐下。
沈驥怎么知道她喜歡喝檸檬水的，難道沈琛說的？不對，沈琛好像也不知道。
怪了。
今天的餛飩皮薄餡足，好像格外多，邱千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咀嚼。
余光卻忍不住追隨著沈驥的動作，他吃相很斯文，但速度意外地快。
當(dāng)她還剩小半碗時，沈驥已經(jīng)捧起了那杯紅茶。
氤氳的熱氣后，他的喉結(jié)隨著吞咽輕輕滾動。
“咳……”邱千突然嗆了一下。
沈驥斜后方，門妍妍和幾個女生腦袋湊在了一起，正頻頻往這邊張望，交頭接耳的樣子像極了麻雀群。
她本能地攥緊了勺子，“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可能還要吃一會兒，別耽誤你太久。
”說這話時有些不自在，像在趕人走一樣，但她不想沈驥被說閑話。
好在沈驥應(yīng)該沒有多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起身時低聲說了一句“回見”。
邱千匆匆吃完剩下的幾顆餛飩，也出了食堂。
回到教室，門妍妍和幾個女生正圍坐在一起，見她進(jìn)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竊笑聲戛然而止，互相又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真是世事難料啊。
”門妍妍把玩著手機掛件，“有人悠閑地吃著早餐，有人卻躺在醫(yī)院輸液。
”“你說季絮嗎？她還沒好？”梳著馬尾的女生立即接話，音量故意提高了八度。
門妍妍斜睨著最后一排，“可不是嘛，連海選都錯過了。
要我說啊，有些人表面裝得人畜無害……”她意有所指地頓了頓，“背地里誰知道安的什么心？”“不是說奶茶過敏嗎？”馬尾女生故作天真地問。
“啪”的一聲，門妍妍把手機扣在桌上，“是啊，偏偏喝了某人買的奶茶就過敏了，真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