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粟府千金
慕清漪隨粟相來到粟雙雙的院子,院外圍著一圈孔武有力的女子打手,跨進院中,卻是冷冷清清,連丫鬟也沒幾個。
繡樓二層的欄桿被加高加深,像是為了防止有人跳樓。
慕清漪跟著粟相踏上樓梯,前往二層。
依稀能聽見女子的嗚咽聲和叫罵聲。
粟相一臉煩躁,步伐更快,推開廂房的門。
廂房內,一少女與一婦人正在爭執(zhí)。旁邊一個嬤嬤在收拾地上打碎的瓷片。
“你這個不孝女,當初我懷孕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打掉!”
“那還好了,我還不想從您肚子里爬出來呢!”
“你……!”楊夫人揚起手便要打。
身旁的粟相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兩人的視線。
“這位是曇尊道長,道法高深,雙雙,你乖一點,讓人家道長給你看看!”粟相冷聲冷氣望向粟雙雙。
“什么破道長,給我滾出去!你們防我防得跟犯人一樣,你們要逼死我嗎?”粟雙雙聲音凄厲,朝粟相夫婦嘶吼道。
“啪!”
粟相一巴掌扇在粟雙雙臉上。
巴掌聲極重,震得窗下懸掛的鳥籠里的鳥兒撲棱著翅膀,十分不安。
粟雙雙捂著發(fā)燙的臉頰,驀地熄了聲氣,她無力跌坐在地上,空洞的雙眼盯著地板,神情呆滯,不發(fā)一言。
外界傳言,粟雙雙今年十四,云鬢花顏,腹有詩書。
母親出身弘農楊氏,這個姓氏歷經千年,歷史上出過八位皇后,尊貴無比。
父親是一國宰相,大權在握。
粟雙雙是未來太子妃的最佳人選。
楊夫人背過身去,脊背輕輕抽搐,她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捻著帕子拭淚。
粟相輕輕嘆了口氣,“我們夫妻待在這里,會妨礙雙雙配合治療。我們先出去了,至于雙雙的病情……”
粟相一噎,半晌才望著一旁的嬤嬤道,“孫嬤嬤,雙雙平日最依賴你,你留下來跟道長講明白�!�
“是�!睂O嬤嬤福了福身。
說完便扶著楊夫人離開廂房。
室內只剩下慕清漪三人。
孫嬤嬤放下正在收拾的碎瓷片,連忙去安慰粟雙雙。
她婆娑著粟雙雙的脊背,“小姐不哭,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嬤嬤,是不是就像父親母親說得那樣,我枉顧人倫,不配活在這世上?”
“不,小姐,那只是他們的氣話罷了,老爺夫人哪里舍得你去死呢?你只是犯了個錯——或者是,生病了……”孫嬤嬤皺著眉斟酌用詞,卻也是被難住了。
她的窘態(tài)很輕易便被粟雙雙察覺到。
粟雙雙自嘲一笑。
就連自小無條件包容她的嬤嬤,面對這種事,也啞口無言。
“嬤嬤別自欺欺人了,世上哪里有我這種病�!彼陔p雙哈哈大笑,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年來,粟家小姐是稀里糊涂地自愿與異性茍合。
每次從他們的床上醒來,他們被相府的威嚴勒令緘口。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后來有一次,粟家小姐懷孕了。
她的父親母親震怒。打掉她肚中胎兒,將她關在府里,讓她反思罪過。
事情到這里,已經是聳人聽聞。
可那粟家小姐,死性不改,竟然與家仆廝混,再次懷上身孕。胎兒再次被打掉,那名家仆也被滅口。”
粟雙雙眼底漫上濃厚的瘋癲之色,猛地上前幾步,用力握住慕清漪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逼問,“道長是方外之人,你說,粟家小姐該不該死?該不該死?”
慕清漪雙目如古井般平靜無波,她反手握住粟雙雙的手腕。
粟雙雙被慕清漪的鎮(zhèn)定氣質感染,逐漸冷靜下來。
慕清漪趁機為粟雙雙把脈,她眉頭越皺越深。
“粟小姐體內,有一道妖咒。這妖咒很特別,會影響粟小姐的神智。”
粟雙雙一愣。
“吱呀——”廂房的門被重重推開。
粟相夫婦愣愣地站在門口,他們方才并未走遠,而是躲在門后偷聽。
孫嬤嬤痛哭出聲,“老奴早便說要找道士,可老爺夫人總是顧及世家體面,寧愿拘禁著小姐,也不愿意求救。
老奴自己帶大的孩子老奴還不了解嗎?
她就算再出格,她也沒有那么傻……”
慕清漪嘆了口氣。
粟相夫婦沒有計較孫嬤嬤的失言。
可他們與女兒已經對抗數(shù)月,此時雖知道是自己失職,卻也不好意思上前服軟。
楊夫人開口向慕清漪道,“既如此,麻煩道長為雙雙祛除妖咒。需要什么東西盡管吩咐下人,我們夫婦去為道長準備住處�!�
說完二人便關上門離開。
粟雙雙木著身子坐在繡凳上,滾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從兩頰落下。
她哭了很久,很久。
從日照當空,到日薄西山。
慕清漪、孫嬤嬤甚至籠中那只藍灰色的鳥兒,都安安靜靜地陪著她。
慕清漪等她心情平靜后,才道,“粟小姐受此咒荼毒許久,早已傷了根本。今日我先為你疏通經脈,固本培元。”
粟雙雙乖巧地點了點頭。
孫嬤嬤服侍粟雙雙盤坐在床上。
慕清漪在她對面盤坐,指尖輕叩她的膻中穴,沉聲道:“守住心神!”
一縷青灰色真氣如游蛇般自掌心鉆入,初時如溪水漫石,在粟雙雙腕部寸關尺間迂回游走。
行至手肘少海穴時,突遇滯澀——此處經脈淤積如泥沙阻塞溝渠,真氣撞在“淤塞”處激起細微震顫,粟雙雙不由得悶哼一聲。
慕清漪雙掌翻飛,指尖掐訣如穿花,真氣陡然化作鋒利“刃芒”,嗤啦一聲切開淤堵!
剎那間,凝滯的氣血如決堤之水轟然沖開,真氣乘勢而上,沿手少陰心經直抵心脈。
粟雙雙只覺一股熱流自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指端發(fā)麻,足心發(fā)燙,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蟻蟲順著血管爬遍全身。
待真氣循行任督二脈一周天,她額角已滲出黑汗,淤積多日的脹痛竟化作說不出的輕快。
慕清漪緩緩收起功力,拿出一顆培元丹,讓粟雙雙和水吞服。
粟雙雙今日情緒起伏太大,吃了丹藥之后很快昏睡過去。
孫嬤嬤攏好床幔,退至外間,鄭重地跪在慕清漪面前,“道長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