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故人重逢
秋末冬初，巷口老槐葉落過半，寒風輕卷，瓦檐之下已積了薄薄一層白意。
沈清和立於卜堂前階，青衣，劍負背後。朝光斜照在他側(cè)顏之上，輪廓沉靜，神情寧冷。他低頭拂去袍角枯葉，朝屋內(nèi)一拱：「先生，徒兒該告辭了�！�
老卜者倚在竹椅上未起身，只慢慢捧著茶盞，盲眼朝著風聲處微轉(zhuǎn)，語聲不緊不慢：「這卦堂雖陋，卻是你三月來朝夕不離之處。走了，記得別忘了收心看路�！�
「徒兒記得�！股蚯搴驼Z聲輕然，轉(zhuǎn)身yu行。
識海里，小一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帶著鼻音哽咽開口：「嗚嗚嗚……瞎老頭，再見啦！你教了宿主好多命理、心法、做人……呃，是做事的道理！我真的……真的會記得你罵人不帶臟字還老ai啃瓜子的樣子！」
老卜者眉心一動，忽然抬手朝空中虛點，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麼。
「你身邊的那團東西……」他低低喃語，唇角微挑，語氣半是調(diào)侃，「成日說話嘰嘰喳喳，可我卻見不著�！�
沈清和略頓，并未答話。
小一縮成一團光球在識海里戰(zhàn)栗：「嗚啊他有感應(yīng)能力！宿主快走�。∵@老頭說不定是天道隱藏副本的守門員！」
老卜者卻不追問，只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道：「也罷。你命數(shù)本就不屬於這一界，身邊多點伴，倒也不壞�！�
他聲音一頓，忽又笑了笑，枯指撫盞邊，緩緩道：「往後命途坎坷，若遇大劫，別只靠殺，記得，也可算�！�
沈清和微拱手：「受教了�！�
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衣袂微揚，霜意乍起，巷尾h葉紛飛。
老卜者拄杖而起，盲眼微動，聽著那道腳步聲漸遠，低聲笑了一句：「……天不記他的名，也許，是怕他真走到那一步去�！�
街巷轉(zhuǎn)過兩道彎，清晨市集剛剛開張，熟識的賣糖餅小哥還未擺完攤。
沈清和行至街尾，步履不疾不徐，風聲撩過袖角。忽然識海里小一悄聲冒出來，語氣裹著一點謹慎：「宿主，我們……接下來是要去哪？」
沈清和語氣平靜，眼神卻冷得像霜：「秋府�！�
小一瞬間靈息一緊：「秋、秋府？宿主該不會是……要滅了秋府所有男丁吧？」
沈清和沉默了半秒，忽而淡聲開口：「沒有�！�
小一明顯松了口氣：「嚇si我了，我還以為宿主要重演上輩子的劇情——」
沈清和腳步不停，只在風聲里慢慢補了一句：「是去滅了秋剪羅�！�
他聲音極輕，卻如刀鋒輕抹寒石：「這才不枉我前世清秋的名號，桀桀桀。」
小一又又又破防了，此時縮成光球顫抖，「哇嗚！又是那個熟悉的笑聲……早知道當初不播《三千反派語音集》了！」
他靜默數(shù)秒，靈息緩緩震動，語氣難得帶了點低沈：「記錄更新……」
【暗線任務(wù)「舊人清帳」開啟�！�
【目標一：秋剪羅�！�
【任務(wù)類型：個人仇敵清算情感執(zhí)念釋解】
【提示：非主線必殺對象，可由宿主自由決斷。完成後將提升心志穩(wěn)定度、意志抗逆強度，并解鎖後續(xù)情感劇情分支�！�
小一聲音淡淡地飄出一句：「反派不反，天道不敬。」
沈清和未回，只抬眸望向那云影籠山處，霜未盡，帳未清。
當日酉時，風過丹楓，云翳低垂。
一名青衣修士立於秋府門前，身背長劍，神情溫淡，氣息沉靜如林泉，眉宇之間卻有壓不住的肅殺氣韻。
「在下清和散人，途經(jīng)貴地，觀宅邊地脈浮動，似有y氣潛伏。因掛心近來邪祟橫行，故冒昧前來一觀�！�
門衛(wèi)本擬斥退，聽他話語間似帶幾分高人風骨，又見其劍修打扮，一時不敢怠慢，匆匆入內(nèi)通報。
不多時，秋府當家嫡子秋剪羅便親自出來迎接。
他一身紫袍華冠，風姿卓然，面容俊朗，一笑之間倒真有幾分謙謙世家子的風采。
「近來府中確有幾位仆役夜驚夢魘、言說撞邪之事，還請道長費心觀察一二，若真有邪祟隱現(xiàn)，秋某當重謝�！�
「貴府氣場沉凝，主宅未有異象，恐怕y氣潛伏於偏院後側(cè)，需獨入探查�！股蚯搴驼Z氣溫和，神se清淡，毫無半分殺意，仿若真是凡心無塵的修行人。
「既如此，道長請自便。」
當夜，月se昏h，云層壓低，秋府後園小路幽深，霜葉鋪地，靜得有些異常。
沈清和衣袖輕展，靈息無聲潛入假山園落之間，指間一轉(zhuǎn)，一枚細小的煙灰符悄然落地，隱約間似有微光擴散，無聲封鎖了整個偏院靈息。
小一在識海里發(fā)出極輕的一聲：「這里……就是了嗎？」
沈清和聲音低冷：「他曾在這里殺過一人，bsi過一人。」
他從袖中取出一道畫滿古符的破障符，點燃、輕灑，便如布下一層假象的煞氣。
不多時，秋剪羅聞訊趕來，神se疑惑：「道長可有所得？」
沈清和緩緩轉(zhuǎn)身，語氣仍是平靜：「此地氣場有異，不出所料，正是邪祟潛伏處�！�
秋剪羅眉間微蹙，剛yu開口。
「若問是何祟——」沈清和忽而語氣一轉(zhuǎn)，冰冷如霜，「是當年跪在秋府，求你放他一條命的鬼�！�
他袖中修雅瞬出，劍光未落，氣勢已b至咽喉。
秋剪羅大驚，反應(yīng)極快，右手袖內(nèi)靈符瞬啟，周身立起一道護身禁制，正yu飛身逃脫，卻在下一瞬撞上了他早布於院中的封禁煙陣！
「你、你是誰——！」
沈清和不答，只一劍斬下。
秋剪羅一聲悶哼，血光乍現(xiàn)，氣絕當場，未留全屍。
小一在識海里戰(zhàn)栗成團，低聲道：「宿主你出手，一擊斃命，真狠啊……」
「仁慈養(yǎng)不出道心，遲疑反養(yǎng)心魔。我若手軟，日後修行路上，無非自斷一臂。」沈清和聲音淡漠，收回劍時風聲不留痕。
他撿起灰盂碎屑，袖間輕揮，使原有氣場故意留下幾分亂象，宛若邪煞曾現(xiàn)。又於秋剪羅si處貼下一道幻障符，偽作外邪襲府之局。
院外無人察覺，唯有東廂樓內(nèi)，一名少抱住窗邊的屏風，渾身發(fā)抖。
她親眼看見那青衣修士布下封氣之陣，假意查邪，實則索命而來。她也聽見那聲聲對峙，含著恨意、透著冷意——她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因為她看見，那人最後離去前，回望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讓她如墜寒冰。
他本可封盡五感，卻有意留了一道氣口——對準東廂。
識海中，小一忍不住出聲：「宿主，你是故意讓秋海棠看見的……是想等她來報復你？」
沈清和語氣平靜，指尖輕撫劍鞘：「報不報，由她；留不留，由我�！�
月影如墨，長風過墻，秋府一角無聲破敗，仿佛從此注定，將有一線仇火，靜靜潛伏。
下一刻，識海微震，熟悉的提示音響起——
【�！稻�任務(wù)「舊人清帳·目標一」已完成�！�
【恨帳一筆，命簿記銷。獎勵：心志穩(wěn)定度加百分之十、意志抗逆強度加百分之五、情感劇情分支「業(yè)火流轉(zhuǎn)」解鎖�！�
沈清和自秋府後門離去時，腳步不緊不慢，連衣角都未染一絲血痕。街道靜極，唯有夜風穿巷吹過，將他背影拉得極長。
識海中，小一的光團此刻一動不動，像是尚未從剛才那一幕中回神。
良久，它才低低開口：「……宿主，今晚風挺大的�！�
「嗯。」
「那你不冷嗎？」
「不冷�！股蚯搴驼Z聲如常，語尾甚至有幾分淡淡倦意，「殺完人就不冷了�！�
小一無語，乾脆不說話了，悶悶飄在識海角落，只把剛才的記錄頁默默關(guān)上，留下一句備注：此宿主情緒穩(wěn)定、神志清明、但殺意未散，建議勿主動喚起舊憶話題。
當夜戌末，沈清和在云安西巷一間小客棧落腳。
店不大，墻上吊著幾盞舊燈籠，走廊一角還掛著半盞風鈴，聲音清脆。掌柜是個熱心中年人，見沈清和孤身而來、劍修打扮，也不多問，只安排了最安靜的後院房。
他沐洗換衣，將劍放於枕旁，外袍折好，壓在榻側(cè)。
夜燈微明，紙窗透出幾縷風聲。沈清和坐於案前，神情冷靜，雙目沉靜如水，指腹輕扣著桌面，像是在計算什麼，又像什麼都沒在想。
小一靜靜飄在他識海中，看著他背影映在燈火下，心情說不出是緊是松。
「宿主……你不累嗎？」它聲音放得極輕。
「不累。」沈清和語氣平靜，目光仍落在一處虛空。
小一像是在鼓起勇氣，又問：「你今天……出手時，不覺得心悸？」
沈清和略頓，指尖停了一瞬，隨即淡淡回道：「手起時不悸，落下時不疑�！�
語罷，他起身吹熄燈火，轉(zhuǎn)身入榻。
夜風輕掠窗紙，簾影微搖，屋內(nèi)沉入黑暗，僅余床頭劍身寒光一線。
小一不再出聲，只輕輕收起光影，像怕打擾他沉睡�？伤溃@人今晚多半是睡不著的。因為有些事，不問則靜，一想便是霜刃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