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么會是他！</p>
燕凜！</p>
大周國權勢傾天的九王爺，太上皇一手調教撫養(yǎng)長大的皇孫，當今皇帝最器重的皇子。</p>
她爹的案子就是他一錘定音，定了個流放之罪。</p>
滿京中沒有人不怕他，他若哼一聲，那半個京中的官員都得跪下。再哼一聲，另一半也得小心地過來問他，是否哪里得罪了他。</p>
柳夕顏整個人都嚇木了。</p>
“跪下�！毖鄤C烏沉的眸子里泛著不正常的猩紅，語氣如刀子般冷硬。</p>
柳夕顏慌忙垂下眸子，跪到了他面前。</p>
“嬤嬤沒教過你，本王不飲冷茶。”燕凜把茶碗重重地放到榻沿上，冷聲質問。</p>
柳夕顏搖了搖頭，又趕緊點頭。嬤嬤肯定是教了玉娘的，但她剛進門，所以并不知道這規(guī)矩。</p>
“害怕，忘了……”她細聲解釋道。</p>
高大的身子朝她傾來，一道黑影頃刻間把嬌小的她籠了個結實。</p>
她的下巴被他捏住，迫不得已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鼻尖處，飄來了他身上的酒氣。他飲酒了，難怪眼睛這么紅。</p>
“你不是這府里的人，你是誰？”他清冷地問道。</p>
“奴婢是玉娘。是貴人前幾日買回來的……”柳夕顏慌亂地回道。</p>
燕凜眉頭皺緊，盯著柳夕顏看著。</p>
上月他在京外巡視，不料中了月殞之毒，需要一女子解毒，七日一次，三次之后便可解毒。可他沒有姬妾，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中毒之事。祁容臨為了給他解毒，花三百兩給他買了個民間的小女子，讓她做個通房。以后也不會帶回王府，只放在這別院里養(yǎng)著。</p>
“你們怎么來了？”她緊張地問道。</p>
“玉娘的爹娘想見見你�！眱蓚�婆子欲言又止地對視一眼，扭頭看向了身后。</p>
柳夕顏看過去，只見一對夫婦站在暗處，正朝她這邊張望。</p>
還有什么好見的？</p>
柳夕顏思忖片刻，還是走了過去。</p>
“姑娘，你救救我們吧�！狈驄D兩個撲通一聲跪下，哭了起來。</p>
“快起來�！绷︻亣樍艘淮筇�，趕緊扶起了二人。</p>
“玉娘她跑了�！狈驄D兩個抹著眼淚，哭訴道：“銀子已經(jīng)替她兄長還了賭債，實在拿不回去。姑娘你再替玉娘幾天，待她回來，馬上就和姑娘換回來�！�</p>
說好只一次，她們怎么還來！</p>
“我不去�！绷︻伳樒q得通紅，掙開那婦人的手轉身就走。</p>
“姑娘，如今人丟了，貴人追究起來，還是能查到你這兒，你脫不了干系�！庇衲锏话丫咀∷男渥�，急聲道。</p>
柳夕顏腦子里閃過燕凜的臉，停下了腳步。燕凜勢大，海公公見了他都得跪下。他在宅子里藏個小通房一定有他的原因，若壞了他的事，保不準她和玉娘一家人全都沒命。</p>
“莫說這位主子了，海公公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們母女四個也得要活路不是？”婦人拉起她的手，急切地勸她：“姑娘不如暫時委屈幾日，多攢點銀子離開這是非之地。這樣，我再加五十兩，如何？”</p>
柳夕顏慢慢轉身看向了夫婦二人。</p>
真是每一句話都狠狠戳進她的心里。</p>
“姑娘就幫幫我們吧！好人有好報�！眿D人撲通一聲跪下了。</p>
“對對，只要姑娘愿意，我向你保證，到時候我們想辦法送你們母女離開京城�！蹦腥艘补蛳铝�，砰砰地磕頭。</p>
看著夫婦二人，柳夕顏一時間心亂如麻。</p>
“姐姐！娘……娘……”突然，二妹妹的號啕聲傳了出來。</p>
柳夕顏心臟猛地一抽，轉身就跑了回去。</p>
姨娘倒在院子里那株梅花樹下，已經(jīng)氣絕。</p>
“娘這些天都不吃藥，她說不拖累姐姐�！倍妹脫е�，哭訴道。</p>
“跪下，給你們娘磕頭。”柳夕顏的眼淚像是被這寒風給凍住了，在眼眶里漲得生痛，就是落不下來。</p>
兩個小妹妹跪下來，重重地給姨娘嗑了三個響頭，一時間，大的小的抱頭哭成一團。</p>
“這、這可如何是好……”那對夫婦也看紅了眼眶，后面的話也不好意思再說出來。</p>
“快，快快點回去，主子快到了�！边@時外面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了一個婆子，正是昨晚在別院里接應她的那個！</p>
玉娘爹娘雙腿一軟，雙雙跌坐在了地上。</p>
突然，玉娘爹回過神來，急聲說道：“姑娘，你要料理發(fā)喪，只怕海公公都不讓你買到棺木，不如你交給我去辦，保證辦妥帖，讓許姨娘入土為安�！�</p>
他說得是事實。</p>
海公公若知道姨娘沒了，定不會讓她買到棺材。難不成她要用破草席子卷著姨娘葬了嗎？當初她生母下葬后，姨娘夜夜摟著她，哄著她，她才熬過那段惶恐不安的日子。她不能讓姨娘死了連口棺材也沒有。</p>
柳夕顏冷靜了一會，啞聲說道：“棺木置辦好一點。兩個妹妹，你們先接回去照顧�！�</p>
夫婦兩個趕緊點頭：“你放心，全交給我們。等找回玉娘，馬上就讓你們換回來，此事爛在肚里，哪怕腸穿肚爛了，也絕不讓外人知曉�！�</p>
柳夕顏看向躺在地上的姨娘，緩緩跪下。</p>
此生不求富貴，只求家人團圓、日子順遂，怎么就這么難呢。</p>
……</p>
兩個時辰后，柳夕顏推開了房門。</p>
燕凜早就到了，正坐在桌前用錦布擦拭長劍，聽到動靜，抬眸掃了過來。</p>
他的眼睛一到晚上就會變得模糊，看不清東西。視線中，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就這一眼，讓他想到了一句詩：桂華流瓦，纖云散，耿耿素娥欲下。</p>
“主子�！绷︻伖蛳滦卸Y。婆子幫她撒了謊，說她回去取東西了，所以燕凜看上去沒生氣。</p>
燕凜放下錦布，把長劍遞過來：“掛好�！�</p>
柳夕顏連忙起身，上前去捧住了長劍。這劍很沉，壓得她本就酸軟的胳膊往下墜了墜，差一點落下。</p>
“掛在哪里？”她往四周看了看，小聲問道。</p>
“看著掛�！毖鄤C盯著她，眉頭微擰。</p>
柳夕顏有一把好嗓子，柔順細膩，像春日里一盞桂花酒，讓人耳朵生醉。</p>
昨晚他要弄有些瘋，倒沒注意到她的聲音這么動聽。</p>
柳夕顏尋了一處，把劍掛好，低眉斂目地回到他面前。</p>
“每隔七日我會來一回，你只需安份住在這里即可�！毖鄤C沉聲道。</p>
“是。”柳夕顏乖順地點頭。</p>
燕凜站起來，解開腰帶，隨手放到桌上，一邊解開外袍，一邊往榻前走。</p>
柳夕顏看著他這動作，馬上想到了昨晚的瘋狂，嚇得臉都白了。而且姨娘剛過世，她也沒這心思去承歡他身下。</p>
她跪下去，顫聲道：“奴婢身上還疼，晚幾天再服侍主子�！�</p>
燕凜回頭看她，她跪在一團暖暖的光線中，像只委屈的小獸，讓他情不自禁想把她撈過來狠狠揉上幾把。薄軟的嘴角抿了抿，收回視線，淡聲道：“你睡窗邊。”</p>
窗邊有個貴妃榻，他偶爾會歪在上面看書。</p>
柳夕顏松了口氣，起身過去替他解開衣袍，換了輕便的綢衣，又蹲到榻前給他脫靴子。</p>
全程她都低著頭，沒朝他看一眼。</p>
燕凜心里突然感覺有些不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臉來。</p>
“看著我�！彼谅暤馈�</p>
柳夕顏乖乖地抬起了眸子。</p>
隔得這么近，燕凜還是看不清她的模樣，眼前的她似是被白霧籠著，一點也不真切�？蛇@手指尖的觸感和昨晚一樣，勾得他心癢。</p>
“很痛？”他在她臉上撫挲一會，啞聲問。</p>
柳夕顏鼻尖泛酸，他這是……不想放過她么？</p>
“嬤嬤沒給你藥？”他又問。</p>
柳夕顏正猶豫要怎么回話時，他朝著外面揚聲道：“來人，拿藥膏�！�</p>
頓了頓，他又道：“我給你上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