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是早已娶妻，我讓她們不要招惹你，因我知人心險(xiǎn)惡，我想給你一片清凈，我錯(cuò)了嗎？」

    「我知你身世，知你從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我只愿能和你廝守終老，不想我們的孩子也是飛頭蠻，被世人利用，我倆安心在一起就好，我不想要孩子，我錯(cuò)了嗎？」

    「喬箬，你怎能如此狠毒......」

    袁晉珩閉著眼睛，身子在發(fā)抖，眼角有淚滑落。

    喬箬愣了很久，心臟驟停，她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半晌沒有說出話。

    但她還是眼中含淚，說了句：「袁郎，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能的，為何不能，秦霜已經(jīng)死了，他們中間再無阻礙，袁晉珩心里悲痛，她給他時(shí)間走出來，他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

    她會(huì)將袁曜當(dāng)成她的孩子，她會(huì)用心愛他們，只要袁郎還肯給她機(jī)會(huì)。

    那日后，袁晉珩消沉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為他不會(huì)原諒她了，他卻在一個(gè)晚上來了她的房間，與她緊緊相擁，他哭了。

    「喬箬，我們都忘掉過去，從今以后好好過日子，你再也不許殺人了。」

    「好。」

    喬箬很開心，從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這樣愛著袁晉珩，他們又可以回到從前了。

    他們形影不離，恩愛纏綿，府里不再有秦霜，她才是袁晉珩的妻。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喜歡這句話。

    纏綿過后，燈光如豆，袁晉珩將她摟在懷里，聞著她頭發(fā)上的香味，聲音恍惚。

    「喬箬，你有心嗎？」

    「有的，你聽，它還在跳？」

    「那么你的心，也有軟肋嗎？」

    「袁郎，我的軟肋不在于心，在于我的身子�！�

    袁晉珩不解，喬箬看著他，認(rèn)真道：「若有朝一日，我的頭飛了出去，回來之后找不到了身子，三天之后，我便死了�！�

    她說：「袁郎，屆時(shí)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我的身子。」

    袁晉珩笑了：「你放心，我不會(huì)再讓你用飛頭術(shù)了�！�

    是的，袁郎希望她是普通人，喬箬知道。

    從她來到他身邊，就活成了一個(gè)市井之人，連杏花村都萬物復(fù)蘇，恢復(fù)生氣。

    她們也要活在煙火氣之中，要吃五谷雜糧，穿衣保暖，要穿鞋子，更要好好過日子。

    可是不久之后，袁晉珩被趙王所壓，關(guān)入王宮地牢。

    他們說，趙王讓他交出「飛頭將軍」。

    袁晉珩不愿，說世上從來沒有飛頭將軍。

    趙王說：「我要你夫人喬氏。」

    袁晉珩笑了：「我的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恕難從命�！�

    趙王說：「她只需為孤去魏王宮殺一人，我便放你出來，再不提飛頭將軍之事�！�

    這樣的要求，袁晉珩仍是拒絕了，趙王憤怒，要?dú)⑺��?br />
    喬箬殺心又起，但她想到袁晉珩，他寧愿反抗趙王失去性命，也只愿她是個(gè)普通婦人。

    喬箬笑了，落淚了，她對(duì)人說：「告訴趙王，他的條件我答應(yīng)了。」

    ……

    喬箬找不到自己的身子了。

    在她答應(yīng)了趙王的條件，飛頭千里去魏王宮殺了人，回來之后，袁府上下卻關(guān)了大門。

    她的腦袋在府里飛來飛去，焦急萬分。

    府里刀林劍雨，齊刷刷地向她飛射。

    她看到遠(yuǎn)處站著的袁晉珩，從容指揮，神情冷漠如霜。

    「袁郎，趙王放你出來了？」

    喬箬喃喃地看著他，卻見他一臉的厭惡，俊朗的臉上，是她不熟悉的陌生、陰狠。

    他說：「喬箬，你的身體已經(jīng)被我燒了，你去死吧�！�

    萬箭穿頭，剜心之痛。

    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她的袁郎早就對(duì)她深惡痛絕，他一直在騙她。

    喬箬的腦袋在袁府哭了一天一夜，泣聲如地獄惡鬼。

    夜里狂風(fēng)呼嘯，杏樹下，一顆面目猙獰的頭顱，咬斷了樹木，滿臉的鮮血，眥目欲裂。

    「袁晉珩！袁晉珩！你騙了我！」

    一聲聲哀嚎，毛骨悚然地回蕩在府里。

    除了西閣院，她哪兒也去不了，袁晉珩在府里上下涂滿了赤符之水。

    那一夜袁府上下沉浸在地獄之中，惡鬼般的哭聲響徹府邸，撕心裂肺，慘絕人寰。

    第二天清晨，風(fēng)停了，很久之后，才有武官裝著膽子上前。

    杏樹下，樹葉殘花滿地，浮沉之中，灰頭土臉的一顆腦袋，瞪著眼睛，青面獠牙，面容扭曲。

    一片杏花瓣，飄零落地，落在腦袋上。

    武官用劍撥弄了下，回去稟報(bào)袁晉珩：「大人，氣絕了，就地掩埋嗎？」

    袁晉珩在書房練字，神情愣怔了一秒，他的紙上寫了兩句詩，有淚染濕一塊字跡。

    我出東游門，邂逅承清塵。

    時(shí)無桑中契，迫此路側(cè)人。

    他說：「扔到南崗墳地埋了吧�！�

    荒郊，南崗墳地。

    袁府的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就地挖了個(gè)坑，將那顆腦袋扔了進(jìn)去，跺平了地面。

    半夜過后，烏鴉怪叫，陰森森的野外有鬼火蔓延。

    踏平的土里，慢慢開始有動(dòng)靜，喬箬的腦袋從里面鉆了出來，灰頭土臉，模糊一片，猙獰如惡鬼。

    飛頭獠子，三日斷頭死。

    可他們又怎會(huì)知道，她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飛頭蠻了。

    杏花村里，同類相食，杏花村外，殺人如麻。

    落頭氏已經(jīng)滅族了，如今她是這世上最厲害的飛頭蠻。

    一顆腦袋在半空中游走，雖然還活著，但很虛弱，四處漂泊，找不到身子，無處安身，早晚還是要死的。

    頭顱飛過亂墳崗，飛過荒野，飛過了無人煙的樹林，最后經(jīng)過了一個(gè)安靜的小村莊——山霞村。

    夜深人靜，頭顱在村子里穿梭，透過窗口，挨家挨戶地找。

    那雙怨毒的眼睛，流著血，瞄來瞄去，終于在一戶人家里，找到了一個(gè)身懷六甲的婦人。

    那胖婦人與丈夫躺在床上，鼾聲如雷，睡得像個(gè)豬。

    喬箬瞇了瞇眼睛，盯著她的肚子：「袁晉珩，你可千萬別死，你要長命百歲，等我投胎回來�！�

    頭顱飛過窗子，朝著孕婦圓滾滾的肚子，化作一陣黑煙，一縷縷地鉆了進(jìn)去。

    十月懷胎正辛苦，哪知腹中是妖魔。

    婦人睡得正香，肚子疼了下，同時(shí)做了個(gè)夢(mèng)，夢(mèng)到一個(gè)梳著羊角辮的女孩，粉雕玉琢地沖她笑。

    可是下一秒，女孩臉色烏青，尖牙利齒，沖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第2節(jié)

    飛頭將軍

    1

    我叫王知秋，我收了一只飛頭獠子入冊(cè)。

    從那以后，我心情不佳，一個(gè)月沒有開店，在家里躺了尸。

    我睡得昏昏沉沉，聽到有人在身邊哭喪，凄凄慘慘。

    「我滴個(gè)姑奶奶啊，你睜開眼看一看，瞧一瞧，你還有什么沒安排好……」

    那人還伸出手試探我的鼻息。

    我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

    「別愛我，沒結(jié)果，除非你能活過我�！�

    張大頭喜極而泣：「我活你個(gè)鬼，你個(gè)糟老婆子壞得很�！�

    他說：「姑奶奶，我以為你要睡到我老死。」

    我說：「你放心，到那天我一定醒來給你送終�！�

    張大頭咬牙道：「最后一只妖不入冊(cè)，你敢睡？」

    我伸出兩根手指：「是兩只�！�

    「飛頭獠子收了，不是只剩一只魈了嗎，怎么還有一只妖？」

    「異妖錄一百零七種妖，柳公說要湊個(gè)雙數(shù)，大筆一揮加了個(gè)名字�！�

    「......這么隨便的嗎？」

    「對(duì)，老頭子不講武德�！�

    「最后一只妖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