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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她這么有底氣的樣子，力量可能真比旁人大些，可要從那嫩白的粉拳上爆發(fā)出比589還大的力量，卻叫人怎么也想象不到。

    許秋來倒沒有旁人那么復(fù)雜的心思，她從小和季時安這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富二代廝混各種游戲廳，設(shè)備大多都玩膩了，技巧自然比這些毛頭小子厲害。

    她的力氣本就比普通女生大，加上那次巷子里遇襲之后，她更是有意鍛煉自己的力量，肯定不會比這個分數(shù)低。其實往后想，那晚如果不是被人從后面勒住脖頸，許秋來也不可能那么快失去行動力。

    她找到手感，專注于臀腿的移動，在出拳的瞬間帶動背部肌肉，一拳重重朝靶子砸上去。

    大傻子季時安去死！

    “701！”

    周圍傳來倒吸氣的聲音，這也是許秋來打出的拳擊史上最高分。

    胸口的郁氣好似終于隨著那一拳涌出去稍微消散了一些。

    “還打嗎？你們可以任意再派人出來，只要比我高我就認輸�！彼�的目光掃過人群。

    “不……不打了，請你玩一天，姐�！惫�鴨嗓小富翁弱弱看了看她的拳頭，手把人往里請。

    這還是父母去世后，許秋來第一次不用顧慮經(jīng)濟情況，在游戲廳大展拳腳、大玩特玩！

    那小富翁初時還十分失落不大服氣的樣子，隨著許秋來把游戲城里的設(shè)備玩了個遍后，竟然跟自己玩嗨了一樣興奮起來，每每搶著投代幣幫她占位置，大聲喊：“姐！快來玩兒這個！”

    許秋來是表演型選手，人越多狀態(tài)越穩(wěn)定，身邊一堆小弟給她喝彩，簡直如虎添翼，娃娃機都給抓了一堆，每人手上拎兩個。

    后來玩到了拳神97。

    許秋來看著那熟悉的頁面，嘆一口氣，這可真是個叫人懷念的游戲啊，最考驗操作技巧和經(jīng)驗，還是她的街機啟蒙。

    她活動了一下十指，下巴一挑，小弟收到指令立刻乖巧上前投幣。

    秋來原本想象中“一劍既出誰與爭鋒”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因為這臺游戲機和對面聯(lián)通，處在1V1對戰(zhàn)模式，明明她拿的也是最熟悉的角色，發(fā)最熟悉的技能，但每每被能被那人躲開，適時送上還擊。

    許秋來的記憶力是毫無遺漏的，反應(yīng)力也沒有下降，不存在手生的問題，也就是說，她十幾歲巔峰時候是什么水平，現(xiàn)在就是什么水平，一連輸了三四把，她火氣有點上來了，小弟們沒了大殺四方的快感，喝彩聲也逐漸走低。

    重新投幣，對面卻遲遲沒有進入對戰(zhàn)模式，秋來不耐煩挑釁：“再來！”

    陸離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秋來不是上班去了嗎？他隨便找個游戲廳而已，怎么還跟人遇上了！

    第79章

    睡了一夜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shè)，這會兒猝不及防和人遇上，見面的勇氣全崩塌了，陸離第一反應(yīng)把腦袋縮回去，怕被秋來看見。

    對面又傳來催促他投幣的聲音，他慌忙隨手從身后抓了個中學(xué)生模樣的人過來，把小盒子里的幾百塊代幣一次性遞給他：“玩嗎？”

    對方鼓大眼睛看傻子一樣瞪著他，陸離又把小盒子往前推了推，指了指自己的位子：“都給你，玩不玩？”

    許秋來終于贏了一把。

    這次她擼起袖子，從一開始無墊招直接蓄力，連環(huán)出拳打人個措手不及，不到三十秒，對方血條見底倒地，身邊涌來久違的喝彩，她心頭大快，終于找回場子。

    棋逢對手，惺惺相惜，秋來原本起身想會會對面這個有本事連勝她那么多次的高手是誰。

    只一眼，瞧著那中學(xué)生稚嫩的面龐，她挫敗地坐下來，剛剛KO的興奮勁兒全沒了。

    KO個中學(xué)生有什么好興奮的，之前輸了他那么多次呢。

    環(huán)視整個游戲廳，大多是和對面同一年齡層的小青年，許秋來大殺四方虐菜的念頭忽然沒有那么強烈了，提不起勁兒。

    小富翁還要回去兌幣，被秋來止�。骸皠e換了，不玩兒了。”

    她不想再壓榨學(xué)生，誰料小富翁反倒憤慨起來，生氣吼她：“你這人怎么不講信用，不是說好玩一天嗎？”

    秋來：？？？

    人可真是一種神奇而又難討好的生物。

    恰逢手機鈴聲就在這時候響起來，她看了眼屏幕上的號碼，眉峰凜了一下，晃了晃手機從學(xué)生中間脫身，尋了個僻靜的走廊，把身后的消防門掩上，這才開始按數(shù)字回撥。

    號碼的主人是魏助理，許父身邊跟了十幾年的特助。許父從前待他好，他也一直感念許父的提攜之恩，許家出事后，他把掛在自己名下、借給他住的房子毫不猶豫還給了兩姐妹，攜妻兒回了邊陲省份的老家工作。

    這座城市一套學(xué)區(qū)房是多大一筆資產(chǎn)自不用多說，這人世間多得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之輩，名利場里打滾那么多年，他能堅守本心，足以證明這是個堅毅正直的人。

    魏助理隱隱知道許秋來的目的，最初也一直在勸阻她。

    那時許父下葬不久，母親從十八樓一躍而下，那是許秋來一生都不愿記起的時段，也是她戾氣最重的時候。她幾乎對所有的人和物充滿仇恨，恨不得立刻拉著那些害她家破人亡的野心家們同歸于盡。

    但她身單力薄，一無錢財背景，二無人脈證據(jù)，想要扳倒他們無異于蚍蜉撼樹，魏助理清楚這一點，只能勸她從長計議，原本只是緩兵之計，沒料許秋來一直堅持，魏助理也只能施以援手從旁輔助，把許父從前的人脈、光赫的利益網(wǎng)一一講給她聽。

    “秋來，看新聞了嗎？”魏助理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富春銀行亞太地區(qū)高管申振，今天凌晨在市郊遭遇車禍當場去世，我覺得這事兒有古怪�！�

    魏助理一邊說，秋來聽著，手底下已經(jīng)打開電腦搜起新聞。

    她腦子飛快運轉(zhuǎn)，富春銀行是啟辰最大的債主，幾乎和啟辰綁在一條船上，啟辰被問責(zé)，富春銀行自然也逃不了調(diào)查。這個申振她認識，這人因為私底下和程峰齊進往來密切，逐漸走進她的視野，許秋來監(jiān)聽過他和程峰的通話，也曾調(diào)查過這個人。

    啟辰從富春銀行拿到的貸款都經(jīng)申振簽字才放出。從前貸的十多億美元還沒還，今年因為假疫苗事件信任危機，富春又冒著風(fēng)頭貸給啟辰二十億美元，截止這個季度，啟辰共計還欠富春銀行30.6億美元。

    事實上，后面這批貸款發(fā)放程序根本不符合銀行的風(fēng)控程序，查出來申振肯定是得吃牢飯的。但他既然敢冒這么大危險，自然也拿到了相當?shù)暮锰�，程峰今年先后給過申振過戶了城郊的一套獨幢別墅，幾千萬現(xiàn)金，還有高級轎車等財物。他們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關(guān)系好得蜜里流油。就在上次馮安妮畫展，還專門邀請了申振的老婆出席。

    那時的申振，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啟辰這么快就深陷泥潭。

    而他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了事……

    網(wǎng)頁上刊登車禍照片的新聞已經(jīng)刷出來，畫面打了馬賽克，但還是能隱約窺見慘烈的現(xiàn)場。肇事司機逃逸，現(xiàn)場沒有監(jiān)控、沒有目擊者。

    “你懷疑是齊進干的？”許秋來雖是詢問，但言語間已經(jīng)帶了肯定。程峰已經(jīng)進去了，現(xiàn)在有能力和手段、又迫不及待想把申振滅口的人，就只剩下齊進。

    魏特助驚訝于她的敏銳，但一想也就想通了，沒有這種敏銳，秋來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女孩兒，哪兒來的能力扳倒程峰，叫他陷入窮途�！暗�是沒有證據(jù)。”

    秋來聞言，唇角反倒翹起來，“我不怕沒證據(jù)，就怕他不出手。他動得越多，破綻越大，越說明他心里有鬼。等著吧，我早晚要把他送進去和程峰做難兄難弟。”

    魏助理靜默了一會兒，問她：“秋來，你覺得齊進這次出手，是想要掩蓋什么？”

    許秋來最擅長抽絲剝繭，她初時還沒有頭緒，靜默了幾分鐘后，忽然想到：“去年齊進名下的四�？毓�，投資電影《光父》，當時上映不久被幾家小媒體曝票房作假，但后來風(fēng)聲又被壓下去了，還記得嗎？我當時就懷疑他們利用電影洗錢�！�

    “洗錢？”這兩個字砸得魏助理腦袋嗡嗡響，一時沒跟上許秋來的思路，“怎么回事？”

    “四�？毓苫���2億元買入《光父》的收益權(quán)之后，四海股價大漲，港城和海外上映時漲了17.91%每股0.54美元，國內(nèi)上映時干脆漲了23.02%，每股0.61美元，一年凈賺8.5億�！�

    “那么多！”

    “還不止，他背靠啟辰，怎么能錯過互聯(lián)網(wǎng)圈錢機會。程峰手底下控股的那十幾家金融互聯(lián)網(wǎng)平臺就是他的工具，把電影項目以眾籌和理財?shù)姆绞阶C券化，快速籌集資金用來投資，以資管計劃的形式，就能從這些平臺再拿回幾個億。”

    許秋來越往下說，以往出現(xiàn)在程峰文件和通話中的報表、數(shù)字，也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一根線將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

    “齊進用了啟辰最大力度宣發(fā)，再買通院線，借幽靈場和午夜場沖票房，因為只要票房大賣，他就能借新還舊的方式，一直炒作給股民信心，一直拍電影，一直賺下去。光把《光父》系列拍完，就能從證券市場、互聯(lián)網(wǎng)p2p撈走幾百億，而他，只付出了最初的兩個億而已�！�

    “就是說，如果這次程峰沒有出事，名下控股的十幾家金融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沒有被調(diào)查，四海控股沒有股價大跌，他們還真能圈到幾百億？”魏助理驚呆了，喃喃道：“資本家真的沒良心，空手套白狼這套太溜了，關(guān)鍵還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

    秋來冷靜地在假設(shè)中說出真相：“申振借職務(wù)之便幫助他們洗錢，程峰被調(diào)查后，申振眼看要波及自己，想卷錢跑路，但手里的錢不夠，想敲齊進一筆，所以被滅了口。畢竟世界上只有死人不會開口說話。他死了，事情也就到程峰這兒打住了�！�

    ……

    =

    兩人又聊了很久，秋來才把電話掛斷。她頭腦風(fēng)暴了好一會兒，想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轉(zhuǎn)身往外走。

    手落在門把上時，動作忽然停下來。

    不對。

    門縫開口的尺寸不對，許秋來的記憶是不會出錯的，她進門時順手把消防門掩上，開口不到兩寸，現(xiàn)在卻接近四寸了。

    這個地方?jīng)]有風(fēng)，消防門又這么重，除非……門被人動過了。

    秋來心一緊，主要是剛剛的通話中透露的信息量太大，沒聽懂也就罷，要是聽懂了……

    她屏住呼吸靜聽，又四下張望，出于謹慎喊了一聲：“誰？出來？”

    誰料這一聲過后，還真有腳步聲響動。

    “我�！�

    秋來聽見聲音，心先是撲騰亂跳，在定睛看清那拐角轉(zhuǎn)出的頎長的身形后，心像徹底落進冰窖里，都沉下來。

    她問：“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标戨x承認。

    許秋來靜默了兩分鐘。也不問他聽懂了沒，陸離要是聽完這些話還猜不到她做了些什么，那才是對他智商的侮辱。

    事實上，這一刻陸離的心情可能甚至比許秋來更亂更糟糕。

    陸離從前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許多端倪，知道秋來和程峰有仇。但沒有想到，她的仇人，遠不止程峰，還包括齊進等等其它他不知道的人。

    她的計劃，也遠比他想象的更不擇手段，更嚴謹周密，她的目的是要把這些人全部送進監(jiān)獄。

    從最開始的假疫苗、到入侵啟辰內(nèi)網(wǎng)，偷走廣告競價排名的內(nèi)部郵件，之后入侵陸政電腦，拿走馮安妮的離婚訴訟，最后曝光啟辰賬務(wù)作假，程峰入獄……這一連串事件，全都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僅他知道的就有這么多，背后一定還有更多他不清楚的細節(jié)。

    一個剛剛成年、未出校門的女大學(xué)生，僅憑一己之力把啟辰這互聯(lián)網(wǎng)業(yè)內(nèi)巨頭弄到如今風(fēng)雨飄搖的地步，說出去，旁人恐怕都以為是天方夜譚。

    但陸離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他也相信許秋來有這樣的智商和實力，因為就在剛剛，她還在計劃怎么把下一個目標拉下馬。

    他原本以為屢屢?guī)退�清理的后��，只是出于喜歡、無關(guān)痛癢的幫助，卻沒想，全部都成為了讓另一撥人身敗名裂的助力。

    第80章

    奇異的，當許秋來看清楚眼前這個人時候，心里更多的竟隱隱是一種如釋重負、石頭落地的感覺。

    她是慌張的、忐忑的，但仍掐著掌心，嫣紅的唇一張一合吐出冷靜的字眼，“你要告發(fā)我嗎？還是勸我？”

    陸離不知道秋來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還能保持冷靜，女孩兒往日的耐心溫柔、嬉笑怒罵在眼前飛快閃過，又都化為碎片，重新拼湊成這張決絕冷漠的美人臉，他像是認識了另一個許秋來，完全陌生的許秋來。

    這個樣子，漸漸和他剛認識她那晚，在暗巷里砸完人后眉心沁血、凌冽的側(cè)臉重合起來。

    相處久了，他竟忘記了她最初展現(xiàn)給他看的模樣。

    陸離不能算一個寬和的人，事實上，他對人的耐性非常有限，頂多出身和教養(yǎng)令他無需如旁人一樣怒形于色、大發(fā)雷霆而已。

    家里的傭人和下屬，只要一句不滿意，他很難再看到人會出現(xiàn)在面前；幼時起的同學(xué)、玩伴，相處不了就冷待疏遠，損失的不會是他，因為多得是人想要和他建立友誼。

    陸離不在乎他們?nèi)饲叭撕髢煞�面��，因為他不會把那樣的人當真心朋友，可是這次，這個人變成了許秋來。

    被發(fā)現(xiàn)之后，她的第一句話不是解釋，不是向他尋求諒解，而是朝他拋出兩個選擇，要么與她站在同一陣營里，要么和她完全割裂開來。

    “上次是為你妹妹，這次呢？到底是多深的仇恨，讓你既顧不上妹妹，也顧不上前程？”陸離是真的生氣了。

    那么多次機會，如果發(fā)現(xiàn)她的是別人，她的計劃都早就失敗暴露，住進監(jiān)獄的人不會是程峰而是她自己。

    更讓陸離生氣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不可避免地慶幸和后怕。他想打破她臉上無動于衷的平靜，卻發(fā)現(xiàn)，許秋來根本不知道自己為她做過什么。

    “不是每一次我都能為你要來警方的協(xié)助申請令，互聯(lián)網(wǎng)上沒有秘密，只要存在過，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你能僥幸走到今天，只是因為還沒有人注意到你，趁現(xiàn)在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停手，一切都還來得及�！�

    被那漆黑漂亮的眼神凝望著時，許秋來有一瞬間動搖，但很快，她固執(zhí)地搖頭，“不可能�！�

    “如果我叫你停下來呢？”

    “你不知道，”她握緊手里的電腦，“我為這一天已經(jīng)準備多久了，我沒辦法放棄。”

    就是這樣。

    許秋來仿佛生來就有洞悉人性和操控人心的能力，她平靜無波，是因為她早已清楚他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陸離就算再反對她的所作所為，今后不再理她，也決不會向外透露半個字。

    這些話也叫陸離清醒過來，許秋來是毫不在乎他的，所以才敢這樣直言不諱。

    他眼瞼低垂，深呼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此難以平靜。

    那種第一次在胸口涌起的酸澀把他的心劈成兩半，在此之前被戀愛分泌出神經(jīng)遞質(zhì)和激素激活的大腦區(qū)域，忽然出現(xiàn)戒斷反應(yīng)，極為陌生的難受和低落支配和充斥他整個大腦。難怪人們總說愛情叫人又愛又恨，陸離現(xiàn)在寧愿自己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重新給我昨晚真正的答案，對嗎？”

    他的眼睛比起往日無機質(zhì)的黑色，似乎更多了一點光亮，有患得患失，也有微不可查的哀求與渴望。

    這個問題太凝重，凝重到她明白自己一開口，或許兩人以后便是真正的再無交集。

    許秋來肩膀僵直，喉嚨哽咽，不知望向何處。她看著他，不敢啟口泄露情緒中的脆弱，半晌沉默以對。

    “我明白了�！标戨x眼中的光彩徹底熄滅下來，他試圖扯起僵硬的嘴角，擠出一個離別笑容，但最終沒有成功。

    “真高興認識你，許秋來，祝你成功�！彼�看不透許秋來的想法，艱難說完這一句，發(fā)現(xiàn)再無話可講，垂頭轉(zhuǎn)身，輕輕道了最后一聲。

    “再見。”

    這一聲更似微不可察的嘆息。

    直到那頎長瘦削的身形消失在墻角，許秋來忽地扶墻蹲下來。

    那種感覺，像是某個假期打三份兼職，那次連續(xù)工作30個小時后，眩暈和貧血狀態(tài)一齊涌到腦中，胃里抽搐，眼前全是金星，青黑一片。

    她捂著胃深呼吸感受胸口的起伏，極力把剛剛這段記憶封存，想些別的事，艱難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她還有事要做。

    =

    片區(qū)最大的夜場MAX凌晨三點打烊后，當日中午，保潔們終于開始打掃，準備下午七點鐘的營業(yè)。

    喧囂震耳的音樂和迷離昏暗的燈光過后，曖昧瘋狂頹廢的氣息散盡，空氣中只剩清潔劑的味道和倒了滿地的酒瓶子煙頭。

    推開包廂門的保潔叫來領(lǐng)班哭訴：“我一來這人就躺這兒，睡到現(xiàn)在還不醒，我剛輕輕叫了他兩句，他就踢我！昨晚清場的人都沒注意嗎？”

    領(lǐng)班順著她指到的地方皺眉，沙發(fā)上那人二十來歲，西裝的襯衫沾滿口紅，已經(jīng)皺得不成樣子，但仍能瞧出價值不菲，他頭發(fā)蓬亂渾身酒氣，眼下青黑。

    據(jù)昨晚清場的下屬說，這人脾氣大得很，稍微一吵他就發(fā)脾氣，扶他去酒店休息也不肯，直接從外套里掏出一疊美金灑出來，夜場里的人招子都精亮，一看就知是個二代紈绔，縱欲的浪蕩子，做事沒下限的，叫不醒，干脆也任他睡在這兒了。

    但都十二點了，喝多烈的酒現(xiàn)在都該醒酒了吧？

    他們夜場一個包廂日進斗金，領(lǐng)班想了半晌，做出處理：“實在不行把他手機解鎖拿過來看看，給最近聯(lián)系人打電話，把人接回去，我們還得營業(yè)呢�！�

    許秋來就是在這時候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她笑道：“我認識他，把人交給我吧�！�

    她把人叫醒的辦法也十分簡單干脆，人走后，她直接甩了男人兩個大耳刮子。

    這紈绔睡夢中意識到自己被打了，他只是宿醉，不是醉死了，眼角的分泌物都沒擦干凈，影影綽綽看過去抬手下意識就要還擊。

    可惜他一個剛醒來的醉鬼，手上無力，腳步虛浮，哪里是許秋來的對手，手才抬便被人截住。男人拽了兩下沒挪動，這下徹底清醒，只以為許秋來是夜場的工作人員，翻身從沙發(fā)上下滾下來又要打她，可惜踉蹌著又被許秋來重重賞了兩個耳光。

    “你爹死了�！彼�說。

    “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投訴你，我他媽叫你在這兒干不下去！”

    “你爹死了�！�

    紈绔不再嚷嚷，他怒不可遏，包廂昏暗，他使勁擦干凈眼睛，終于隱約看清，打他的居然是個輪廓精致美貌的妙齡女孩。

    這下反倒冷笑起來：“想吸引我的注意力也不用這個蠢辦法，行，讓我打一頓，爺就給你一個機會�！�

    他竭盡全力揮出一記還擊，可惜又一次被許秋來躲開。

    不愿再當復(fù)讀機，許秋來這次揪住男人的頭發(fā)，直接把他的臉湊到手機新聞播報視頻面前，冷聲宣布：“看清楚了嗎？你爹被滅口了，齊進干的�！�

    畫面恰巧播到血腥的事故現(xiàn)場，壓成廢鐵的進口轎車，伴隨著女主持念到“富春銀行某申姓高管”的播音腔，男人的臉從之前的無所畏懼變成驚慌失措，最后是一片慘白。

    他失魂落魄坐在地上，隨即又否認，仇恨地盯著她，“你他媽玩兒我！你是什么人？玩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他一邊昏頭雜腦亂麻，一邊給家里父親撥電話。當那邊一次又一次傳來忙音，他恍惚意識到，原來這一切不是做夢。

    最后一次撥通母親的號碼，話筒里是一片哭聲，連接電話的人都是他姨母。

    沒等電話打完，他搶過許秋來的手機，一次又一次把那則新聞的進步條拉到開頭播放，扶著沙發(fā)小腿打顫。

    這一次，他的神情仇恨而陰冷，“你說，我爸的車禍不是事故，是齊進派人干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料想你母親應(yīng)該沒有為丈夫找回公道的勇氣和魄力，所以就直接過來找你了�！�

    許秋來往桌子上丟出一個U盤，之后坐下，身形陷進沙發(fā)，神情冰冷而平靜：“你大抵應(yīng)該清楚，你父親表面是富春亞太區(qū)高管，實則一直在違規(guī)操作替齊進洗錢�，F(xiàn)在啟辰的CFO被抓了，就算不出這場事故，檢方很快也會查到你父親頭上去。”

    “我憑什么相信你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不置可否攤手，“家里的別墅豪車哪兒來的，你心里真的沒點數(shù)？申振的年薪，撐得住兒子這么在外揮霍無度嗎？”

    “U盤里是半年來你父親和程峰往來的郵件，你可以看看，表面上聯(lián)系的是程峰，但程峰的所作所為，實則都是齊進的意志�！�

    “你沒有證據(jù)……”

    男人的語氣已經(jīng)不如最開始堅固，他心下其實已經(jīng)信了，只是潛意識在抗拒、在猶豫是否為自己豎立那么強大的敵人。

    “是，我是沒證據(jù)。但他死在這節(jié)骨眼，凌晨、一個沒有監(jiān)控也沒有目擊者的郊區(qū)路口，肇事司機逃逸，你要強行說服自己一切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