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完他和賴寧的目光一致投向聶清舟,仿佛在他們的眼睛里,聶清舟的頭上已經(jīng)虛空戴上了一頂翠綠的帽子。
聶清舟渾然不覺,他聽了張宇坤的話臉色一變。眼見著一輛公交車來了,夏儀和聞鐘順著人流移動,看來是準(zhǔn)備上車。他對張宇坤和賴寧擺擺手,說:“今天我不去打球了,對不起啊你們自己去吧!”
說完他就跑過去,跑進(jìn)候車的人流里。車門打開之后人烏央烏央地往上涌,夏儀和聞鐘在隊伍前列,上車之后就走到了車尾。而聶清舟在隊伍最后面,上了車就只能在車頭站著,隔著老遠(yuǎn)看著他們兩個人。
聞鐘時不時跟夏儀說什么,夏儀也會回應(yīng),可能是因為公交車太吵的原因,夏儀說話的時候會微微靠近聞鐘,兩個人看起來有些親密。
聶清舟看得火冒三丈,宛如一個看著白菜被豬拱了的老父親。
他其實對早戀沒什么偏見,誰還沒個青春萌動的時候,他上高中的時候也喜歡過同班女生。但是聞鐘這個人人品不行,自負(fù)、好勝心太強(qiáng),為了個年級第一就編造謊言污蔑別人。這樣的人容易走極端,就像個定時炸彈,爆在他身上倒沒什么,但要是炸到夏儀……
聶清舟不由得捏緊拳頭,他想起來自己上大學(xué)時有跳樓輕生的同學(xué),聽說就是因為失戀想不開。他覺得夏儀沒那么脆弱,但她這樣的人如果被真正信任的人背叛,誰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聶清舟越想越嚴(yán)重,儼然一個舉起大棒,準(zhǔn)備打鴛鴦的惡人。
他一直觀察著聞鐘和夏儀,等到他們下車的那一站,他也下了車,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他們。剛走兩步,他就聽見身后兩聲小小的呼喚:“舟哥!舟哥!”
聶清舟愣了愣,回過頭去就看見了抱著球的張宇坤,和貓著腰揮手的賴寧。
……他們倆怎么跟過來了?
這倆人幾步跑過來追上聶清舟,賴寧的眼睛一直盯著遠(yuǎn)處的夏儀和聞鐘,小聲說:“走走走,咱別跟丟了。”
“你們來干什么?”
張宇坤拍著聶清舟的肩膀,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舟哥,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一直想等你自己告訴我們,誰知道你一直不好意思說�!�
“……說什么?”
“舟哥你這段時間,為什么跟變了個人似的,學(xué)習(xí)這么用功,又戒煙又不打架,不罵臟話又注意儀表。其實這個原因我們都知道。”張宇坤語重心長地說:“你也不用有什么負(fù)擔(dān),我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聶清舟莫名有點心虛,他覺得張宇坤就算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他是從未來過來的人,又不明白張宇坤在說什么。
“什么秘密?什么原因?”
“嗨呀,不就是你追夏儀這件事嘛!”
一時之間,聶清舟的臉色十分好看,他說:“我,追夏儀?”
“是啊,舟哥你對夏儀的感情我們都看在眼里,真的,感天動地。你放心,我們一定支持你!聞鐘那犢子算哪根蔥!我們一定幫你把嫂子搶回來!”張宇坤捏緊拳頭,滿臉堅決。
聶清舟哭笑不得,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你們誤會了,我對夏儀沒那個意思�!�
“哎呀舟哥你就別不好意思了�!�
聶清舟正想解釋,就見賴寧從前面又跑回來,滿頭大汗著急道:“你們怎么走得這么慢!我剛剛看見聞鐘和夏儀進(jìn)書店了!”
聶清舟于是暫且把解釋放在一邊,轉(zhuǎn)頭跟著賴寧一路小跑,跑進(jìn)了路盡頭右轉(zhuǎn)的那家書店。
他們剛剛乘公交車一路離開了常川縣,到了常川隸屬于的虞平市中心,這家書店是虞平最大的書店,周末時客流不少。聶清舟和賴寧、張宇坤在人群中穿行著,搜尋聞鐘和夏儀的身影。
賴寧邊找人邊感慨道:“這學(xué)霸就是不一樣啊,約會都來書店這種地方�!�
張宇坤拿胳膊肘捅賴寧:“別說了,你這嘴,什么惹舟哥難受你就說什么�!�
“……我沒喜歡夏儀�!甭櫱逯墼俅纬吻�。
“行了舟哥,你不喜歡夏儀現(xiàn)在在干啥呢?別不好意思了。”
聶清舟揉揉眉心,只覺得有理說不清。
這座書店足有三層,他們找了好一會兒,終于在第二層教輔區(qū)看到了夏儀和聞鐘的身影。夏儀手上拿著兩本綠色的教輔,聞鐘蹲在地上指著最下面一格,抬頭跟夏儀說著什么,夏儀點點頭,他就又抽出一本藍(lán)皮的書拿在手里。
那兩個人在書架處走走轉(zhuǎn)轉(zhuǎn),聶清舟一行三人就在不遠(yuǎn)處的兒童文學(xué)區(qū)鬼鬼祟祟地看著,賴寧小聲說:“你別說,除了身高之外,這倆人其他地方還挺配�!�
這句話同時收獲了張宇坤和聶清舟的白眼。
聶清舟小聲問張宇坤:“你有沒有破壞約會的好方法?”
張宇坤靠近聶清舟:“還真有�!�
“什么方法?”
“來不及細(xì)講了,舟哥你可要做好準(zhǔn)備�!�
“嗯?”
聶清舟感覺到腰上一陣推力,整個人就被推出去撞到了書架上,發(fā)出“砰”的一聲。他懵懵地站在原地,一回頭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書架間,夏儀和聞鐘抱著教輔看著他。
張宇坤在后面小聲說:“快打招呼�。 �
……這就是他說的好方法?
聶清舟在心里默默咬牙切齒,迅速調(diào)整表情裝作意外,笑道:“好巧啊,你們也在這里�!�
第16章
、夜市
張宇坤迅速躥出來,
配合著驚訝道:“哎呀,是大鵝和夏儀!”
聞鐘的表情就不太好。
夏儀的目光移到他們所站的區(qū)域標(biāo)牌上,聶清舟瞟了一眼那上面寫的“兒童文學(xué)”,
立刻邁開腿走過來,
對夏儀說:“我們剛剛找了好久教輔區(qū),原來是在這里啊。你們也來買教輔嗎?”
夏儀點點頭,說道:“一班用的教輔�!�
聶清舟恍然大悟,
立刻心情大好:“噢噢,
對了,你是一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
另一邊的聞鐘的心情和聶清舟截然相反,他像是沒看見聶清舟似的,只是皺著眉轉(zhuǎn)頭對夏儀說:“書都找到了,沒問題的話,我們?nèi)フ业陠T訂書吧�!�
張宇坤怎么肯放他們走,他走過來瞥了一眼聞鐘和夏儀手里的教輔,說道:“哎呦,
你們訂這么多教輔啊,
那書店還不打個折?這樣,
夏儀幫我們也挑個書唄,我們幫你砍價�!�
賴寧指指張宇坤,
附和道:“是啊是啊,張宇坤砍價可厲害了。”
聞鐘冷淡地說:“我們不缺那點錢。”
張宇坤皮笑肉不笑地回?fù)簦骸鞍ミ希?br />
你還能看見我呢?我跟你說話了么你就回答,
我是跟夏儀說的�!�
聞鐘被張宇坤一噎,
也不想再搭理他,
只想去喊夏儀,
一轉(zhuǎn)頭卻看見聶清舟正站在夏儀身邊,
手上分了夏儀幾本教輔。
聶清舟低著頭邊翻邊小聲跟她說:“剛剛那本講得過于細(xì),很多東西用不到,反而讓人混亂。這本就很好,知識提升部分很實用�!�
夏儀點點頭,又從手上拿了一本教輔給他:“看看這個。”
聶清舟翻開來,眼光不由得一亮,又翻了幾頁然后說道:“這本編得最好,邏輯很清楚。我以前就用的……”
他說著抬起頭,就看見看著他的賴寧、張宇坤和聞鐘。
張宇坤看著聶清舟手里的教輔,心說我就找個借口,舟哥你進(jìn)入角色也太快了吧。
聶清舟笑起來,揮著手上的書說:“我們?nèi)フ疫@兩個系列,前一種比較適合你們打基礎(chǔ),后一種我先做做看�!�
賴寧和張宇坤平時連作業(yè)都是抄的,教輔那當(dāng)然是碰都不碰。賴寧看著那無比陌生的藍(lán)殼子書,瞥了張宇坤一眼,仿佛在說:還真買��?
張宇坤一揮手,豪氣干云地對夏儀說:“好!既然你幫舟哥挑教輔,我一會兒一定幫你們砍到最低價!”
夏儀望向張宇坤,說:“謝謝�!�
聞鐘愣了愣,夏儀的態(tài)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太高興地對夏儀說:“我剛剛說了,我們不需要�!�
“我需要,我想少花點錢。”夏儀平靜地反駁。
張宇坤聽了這話神清氣爽,昂首挺胸,用挑釁的目光看著聞鐘。
聞鐘臉色青白。他平時最要面子,此時此刻下不來臺,終于無法維持平時高高在上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你們刷再多題有什么用?還不如偷試卷進(jìn)步快�!�
張宇坤一個激靈跳起來:“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你……”
賴寧也不廢話,舉起籃球就要往聞鐘身上砸。聶清舟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張宇坤一手拉住賴寧,說道:“行了行了,犯不著。”
他朝夏儀使眼色,夏儀于是轉(zhuǎn)過身朝遠(yuǎn)處的一個店員走去。她走得很快,聞鐘愣了一下,也立刻轉(zhuǎn)身跟上夏儀,快速地遠(yuǎn)離他們的視野。
聞鐘在柜臺上填單子寫郵寄地址的時候,仍然怒氣未消,他對夏儀說:“你缺多少錢?我補(bǔ)給你。再怎么缺也不能跟這幫家伙攪在一起�!�
想起剛剛夏儀和聶清舟之間那種熟稔的氣氛,聞鐘更加不舒服,他繼續(xù)說:“夏儀,聶清舟不上檔次,跟我們完全不是一種人,你少跟他交往,時間不要耗費在沒價值的人身上�!�
他這么說著,夏儀卻沒有回應(yīng)。
聞鐘疑惑地抬頭,正對上夏儀漆黑的眼眸,她看了他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我們?你覺得,我和你是一種人嗎?”
聞鐘愣了愣。
“班里關(guān)于我的傳聞都是真的,我爸爸是殺人犯,我初中經(jīng)常打架,進(jìn)過警察局。如果你覺得我們是一種人,為什么平時在班里裝作不認(rèn)識我,只在沒有同學(xué)在的時候,才跟我說話?”
夏儀很少說這么長的句子,她的語氣平穩(wěn),神情沒有多少變化。仿佛一直以來什么都明白,但是又都不在意,甚至不覺得需要戳破。
仿佛只是在這個瞬間,她突然不想再配合他了。
聞鐘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只覺得自己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他突然覺得,不見的這些年里夏儀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她還像小的時候那樣,總能輕易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也輕松打破和平,把所有開始、發(fā)展和終結(jié)都掌握在手里。
夏儀把手里的教輔放在他手邊的柜臺上,她一身黑色的衣服,仿佛一只安靜冷淡的黑貓。她說:“事情辦完了,我先走了,班長�!�
跟蹤夏儀和聞鐘的結(jié)果,是聶清舟一行三人沒打成球,卻抱著一堆教輔回來了。
張宇坤和賴寧原本還憤憤不平,但后來一見夏儀把聞鐘丟下轉(zhuǎn)頭幫他們選教輔,立刻覺得獲得了重大勝利,贏回一城!
而且夏儀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挑教輔非常認(rèn)真,一頁頁翻過去,邊看邊詢問他們的習(xí)慣和進(jìn)度。他倆哪里有什么學(xué)習(xí)習(xí)慣,只好生拉硬扯,學(xué)習(xí)進(jìn)度全靠聶清舟補(bǔ)充,搞得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
實驗班的人,還是實驗班中的實驗班――一班的人,居然一點兒傲氣都沒有。張宇坤和賴寧一致覺得,這嫂子值得處!
他們一人抱著好幾本教輔在車站等車回去,張宇坤朝賴寧使使眼色。賴寧難得開竅,立刻搶過聶清舟手里的教輔,說道:“舟哥,我想起來我和坤兒還有點事,就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了!”
“書下周我給你帶去!”張宇坤補(bǔ)充道,笑得意味深長。
“……”
聶清舟還來不及說話,就看這倆人呲溜一下躥到人群中,不見蹤影了。
……他們干紅娘的活倒是真起勁兒。
聶清舟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夏儀坐在車站的長椅上,雙手撐著座位斜過身子,看著張宇坤和賴寧消失的方向。
“那些教輔,他們真的會看么。”她問道。
聶清舟愣了愣,夏儀的目光就抬起來,和他相交。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輕一笑:“不知道。不過這次買教輔他們花了不少錢,回家肯定會去找家長報銷,家長應(yīng)該也樂意報銷。然后就會產(chǎn)生期待,一旦這些期待稍微被滿足,就會有更大的期待�!�
“在起步階段,期待可是個好東西。滿足別人的期待這事兒,做多了會上癮的。”
聶清舟站在夏儀兩臂距離之外,左腳微微翹起,向后踩著長椅下的橫欄。他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抬起用食指關(guān)節(jié)揉了揉眉心。
日頭落得很低了,光線昏暗,他深灰色的頭發(fā)、煙灰色衛(wèi)衣和手腕上的黑色護(hù)腕融合成一片混沌的黑色,看不見他的表情。
夏儀打量著融入昏暗中的他,心想他經(jīng)常會用左手食指關(guān)節(jié)碰眉心,就像長年戴眼鏡的人,習(xí)慣去推眼鏡一樣。
在這個安靜的時刻,突然間路燈亮了起來,他身后的廣告牌一片亮眼的雪白,街上來來往往的車燈閃爍著紅色、黃色、白色的光。對面大大小小的店鋪亮起燈,整個世界從昏暗中走出來,仿佛從天上掉下一�;鸱N,“啪”的一聲點燃了所有的燈。
她的腦海里一直隱隱作響的旋律越發(fā)響亮起來,清晰而綿長地包裹著這個燈火溫柔的世界。
他也從昏暗中走出來,所有的光將他照得面目清晰,他皮膚很好,下頜線清晰,有一雙好看的茶色眼睛。此時那雙眼睛錯愕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他低下頭來看向她,笑起來露出梨渦。
“好不容易來一趟市里,吃完飯再回去怎么樣,我請你�!�
夏儀抬頭看著他:“為什么請我?”
聶清舟打了個響指,俯下身來,在她腦海此起彼落的音樂聲里說:“當(dāng)然是,為了討好我的債主�!�
夏儀沒有立刻回答,聶清舟就追問:“行不行啊,夏姐?”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詢問她很多次,她總是不會很快地回應(yīng),但是如果一直問下去,她多半會應(yīng)允。
果然,夏儀站起身說:“走吧�!�
跟夏奶奶報備不回去吃晚飯后,夏儀和聶清舟走在虞平市熱鬧的街頭,人們?nèi)齼蓛闪闹�,嬉笑著路過他們,整個世界熱鬧得讓人無端覺得快樂。
在學(xué)生時代,這樣的時候最讓人幸福,仿佛在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粘讨校@得了一些讓人興奮又憧憬的自由。
聶清舟轉(zhuǎn)過頭問夏儀:“你吃路邊小吃嗎?有什么忌口嗎?”
“吃的,沒什么忌口。”夏儀簡短地回答道。
聶清舟指著前面的一條街,說:“聽張宇坤說,市里有一條很好吃的小吃街,從這里右轉(zhuǎn)應(yīng)該就到了。我們就這頭一直吃到那頭去,怎么樣?”
“好�!�
到了路的盡頭一拐,一條掛滿了小彩燈,熱鬧明亮的小吃街就出現(xiàn)在眼前。周末的飯點兒,這條街上人山人海,聶清舟怕夏儀和他走散了,走兩步就要回頭看她一下,可她一會兒就被擠遠(yuǎn)了。
聶清舟有點著急,一下捉住了她的胳膊。
夏儀抬眼看向他,他立刻撒手。
“你拽著我的衣服吧!我怕一會兒找不到你,我沒帶手機(jī)�!甭櫱逯厶岣吡松ひ粽f道。
夏儀沒有動。
正當(dāng)聶清舟轉(zhuǎn)頭研究小攤時,只覺得喉嚨一緊,差點沒上來氣,回過頭就見夏儀手里攥著他的帽子,直接連帶他的衣領(lǐng)卡緊脖子�?匆娝仡^,她也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
“……嗯,行,就這樣別松手�!彼麩o奈道,伸手勾住自己的領(lǐng)子往下松松。
于是在虞平夜市里的洶涌人流里,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著。
后面稍矮的那個女生一身黑色衣服,映著斑斕的霓虹燈,一只手拿著裝滿了各種小吃的盒子,另一只手扯著前面那個人的帽子。前面高挑的男生,一只手也拿著裝滿小吃的盒子,另一只手勾著自己的領(lǐng)口讓自己不至于勒死。
路過的人時不時把目光投向這個奇怪的組合,然而這個奇怪組合的兩個人卻表現(xiàn)得非常自然。
每到達(dá)下一個小吃攤,在點完單等待的時候他們就松開手,開始處理起手里的食物來,吃得差不多了,新點的小吃又好了。他們再恢復(fù)原樣,拿著小吃去往下一個地方。
配合默契,效率極高。
他們就真的從街的這頭一直吃到了那頭。當(dāng)拿著最后兩串炸年糕站在夜市尾端的時候,聶清舟一轉(zhuǎn)頭,卻看見夏儀已經(jīng)松了手,站在小吃攤旁邊望著對面的虞平火車站。
虞平火車站上了些年頭,但仍然是附近最大而氣派的建筑,有點西洋的風(fēng)格,灰色的高聳的柱子,落地的玻璃里透出光來。
候車大廳里明亮的燈光映得夏儀的臉一片雪白,她漆黑的眼眸像是一塊不透光的石頭,倒映著燈火通明的車站。她好像在看那個大廳,又好像透過大廳在看什么別的。
過了一會兒,她轉(zhuǎn)過頭來望向聶清舟,神態(tài)如常地向他伸出手說:“我的年糕。”
聶清舟把她的那串遞給她,轉(zhuǎn)頭望著這個火車站。他突然想起來,在很久以后夏儀的某個快問快答里,主持人問她在一座城市里最喜歡的地點和最不喜歡的地點是什么。
她說最喜歡的是夜市,最不喜歡的是火車站。
他表妹說,夏儀討厭火車站,她從來不坐高鐵。
他正在努力回憶夏儀有沒有對此發(fā)表解釋,卻突然感到被命運扼住了喉嚨,一股大力抓著他的帽子勒住他的脖子,逼得他連連后退,然后一輛騎出摩托車速度的電動車就從他的面前飛馳而過。
帽子一松,聶清舟就止不住咳嗽起來。他直起背剛想感謝夏儀的救命之恩,就看見夏儀身前的衣服上明顯多出一塊醬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