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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很久以前吳雩曾經(jīng)以為,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過是來到這里面對那一雙雙雪亮的照妖鏡,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比照妖鏡更可怕的,是步重華越來越滾燙的注視,但發(fā)現(xiàn)這點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

    他遇見步重華就像是遇見王子的灰姑娘,對方那么光彩奪目、前途無量,偏偏又清白完美沒有一絲污點,讓他從生下來就注定一生無法企及,還肯對他這么好。

    他像是在舞會上沉溺太久的灰姑娘,忘了一切偽裝都是有時限的,待到午夜鐘聲響起時,才驚覺自己幾乎忘記了跑出王宮的路。

    吳雩突然一骨碌坐起身,下了床,跪在地板上,拉出床底下的那只保險箱,取出錢袋攤了滿地,一張一張仔細數(shù)過去,然后又跺整齊,不甘心地再次一張張數(shù)過去,不出所料再次得出了那個早就爛熟于心的數(shù)字。

    吳雩擰著眉心向后坐在地板上,心里煩悶的感覺越來越重。

    他不知道自己具體需要多少錢,但這個數(shù)字是相當捉襟見肘的。如果要盡快從公安系統(tǒng)中辭職并離開所有人的視線,那肯定還另外需要一筆費用,就更加不夠了,怎么辦呢?

    吳雩點起一根煙,呼地吐出一口氣,抓起手機看了會兒,某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悲涼終于慢慢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奪走了肺泡里的最后一絲氧氣。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要把所有不情愿和無可奈何都隨之死死地咽回去那般,然后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入了那串手機號——鐵血酒吧老板胖丁。

    嘟嘟——

    “喂?!喂?!”電話幾乎立刻被接通,對面是剛剛開始營業(yè)的酒吧鼎沸聲:“哎喲我的吳小哥哥!你可總算打給我了,我還以為……”

    吳雩打斷了他:“幫我安排一下�!�

    “哎?真的?”胖丁老板大出意料,緊接著便喜出望外:“這么爽快,好好好!我這就回人家去!嘿呀不愧是我們吳小哥哥,我就知道除了你再沒人敢應(yīng)這差事了,哎哎你要是在我跟前我都恨不得抱著你親一口!哎你聽我說……”

    “二十萬,”吳雩聲音輕而冰冷:“一個子兒都別少�!�

    他掛斷了電話。

    劣質(zhì)香煙的白霧徐徐盤旋而上,消失在安靜到極點的空氣中。

    人生而不等,三教九流,命中注定。想靠后天強行填補這差異和不平,需要多少錢呢?

    想要完全徹底的自由,又需要多少錢?

    吳雩自嘲地垂下眼睛,摁熄煙頭,正準備動手收拾這滿地鈔票,卻突然聽見大門口砰砰砰,傳來一下下拍門聲:“吳雩!開門!”

    吳雩愕然一愣,是步重華!

    “開門!吳雩!”門外砰砰砰砰,“是我!”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

    吳雩閃電般收拾好錢袋,把保險箱往床底下一推藏好,起身快步走出臥室,剛要伸手開大門,卻突然遲疑地停住了動作。

    薄薄的門板隨著敲門聲輕微震動:“吳雩,開開門,是我!”

    吳雩胸腔起伏,少頃望著那門板,就像望著遙不可及的天塹,一步步推回臥室,頹然坐在了凌亂的床鋪邊上。

    “吳雩我知道你在里面!”步重華的聲音充滿了沉沉的壓迫感:“你樓下信箱上的灰有被新鮮擦掉的痕跡,信箱里是空的,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拿走了里面的東西!”

    ——臥室外餐桌上,散落著花花綠綠的幾張紙,那是附近超市開業(yè)投放到附近小區(qū)信箱的宣傳單。

    “我看看你就走,”步重華牙關(guān)緊了緊,望著緊閉的房門:“讓我進去!”

    你走吧,吳雩心想,把臉深深埋在雙手之間。

    這樣他仿佛沉浸在黑暗而安全的深海中,與整個世界彼此隔離,屏蔽了所有從外向內(nèi)滲透的體溫,同時也杜絕了一切可能的窺伺、懷疑、猜測、試探,以及未來有可能的失望與傷害。

    你快走吧。

    砰砰拍門聲一停,突然陷入安靜,傳來步重華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道:“你躲在里面是吧?”

    吳雩身體蜷縮如弓,細長手指用力插進凌亂的黑發(fā)里,一聲不吭。

    時間仿佛凝固住了,墻上秒針顫動不走,空氣中一切細碎動靜都被無限拉長——緊接著,只聽鎖眼喀拉幾下,門板被呼地推開了!

    吳雩瞳孔一縮,抬頭望向門口。

    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進臥室,腳步卷起呼嘯風(fēng)聲,緊接著一只有力的手從腮邊抬起他下頷,步重華略微俯下身,居高臨下直視著他的眼睛。

    “為什么不給我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第62章

    Chapter

    62

    [VIP]

    吳雩說不出話,

    嘴唇微微發(fā)顫,

    半晌勉強笑了聲:“……我睡著了,沒聽見�!�

    這個理由拙劣得不像是他能編出來的,

    步重華扶在他臉側(cè)的那只手沒有絲毫放松:“你在躲我?”

    “我躲你干嘛?”

    “那你干嘛不回家?”

    他們兩人一站一坐,

    吳雩幾乎被步重華那精干強悍的氣勢整個籠罩在了陰影里,

    別開目光含糊地說:“我……我回來拿點換洗衣服�!�

    真奇怪,當年面對攻打村莊的毒販、轟轟飛馳的軍車、裹挾在烈焰中的槍林彈雨甚至一排排被炸飛的殘肢肉塊,

    他都只是憤恨而沒有瑟縮,

    好像那根名為畏懼的神經(jīng)早已被強大的冷靜完全鎮(zhèn)壓住了。

    但如今對著步重華語氣平穩(wěn)的質(zhì)問,他卻從心底里不由自主地有點犯慫,

    仿佛收拾包袱離家出走被現(xiàn)場抓包的……小媳婦。

    步重華把他下巴扳回來點兒:“現(xiàn)在拿完了,

    該跟我回去了吧?”

    吳雩底氣不是很足,

    “你今晚不是去吃飯了嗎?”

    步重華冷冷道:“我聽廖剛說你病了,放下筷子直接就趕來了,不然難道還有心思坐在那里吃嗎?”

    “……”吳雩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廖剛你沒事成天瞎叨叨干什么!

    “咳,

    咳咳!那個,

    ”吳雩裝作沒聽見生病了三個字,眼角向自己腮邊那只手腕上的表一瞅,

    “你看這現(xiàn)在都幾點了,回去晚高峰,

    堵回你家起碼九點,

    收拾收拾快十點了還吃什么?就跟這兒吃吧。”

    步重華凝視著他那雙躲躲閃閃的黑眼珠:“你給我做?”

    吳雩氣餒說:“我給你做。”

    “哦?剛才不還把我關(guān)在門外不給進嗎?”

    “……我這不是睡著了沒聽見嗎?”

    步重華看不出什么意味地笑了下,這才慢慢松開手,

    站起身,那縈繞不去的強烈壓迫感終于一絲絲地散去了。

    吳雩心里有種眼睜睜看見王子大駕光臨灰姑娘那間小柴房的不適應(yīng)感,他站起身松了松肩膀,盡量驅(qū)散這種怪異的感覺,裝作不在意地問:“你想吃什么?”

    步重華反問:“你吃什么?”

    吳雩平時晚上回家就隨便叫個附近外賣,基本都是十塊二十塊的小炒或素水餃,地溝油蘇丹紅什么的都不在意了。但步重華這個王子……這個養(yǎng)生派肯定接受不了,指不定要端著他的保溫杯批評多久,說不定等回去后還要強迫他吃糙米飯和煮南瓜,把地溝油造成的萬噸傷害找補回來。

    吳雩已經(jīng)很熟悉步重華平時的飲食方式了,去冰箱翻了翻,找出幾個土豆、半打雞蛋和一小把掛面,想了想又去陽臺上掐了把小蔥:“掛面吃嗎?”

    步重華抱臂靠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忙里忙外,不動聲色說:“吃。”

    “那給你弄個蔥花面。”吳雩破罐子破摔地說:“我家沒肉,將就吃吧�!�

    吳雩穿著他地攤批發(fā)來的棉白T恤和牛仔褲,叼著一根煙,踩著人字拖,拿快刀噔噔噔切土豆絲。他眉眼垂落時根根睫毛都疏朗明顯,鼻梁似乎能反出微光來,前額一縷頭發(fā)隨著動作微微晃動;T恤寬大的下擺有一截塞在了褲腰里,勾勒出勁瘦細窄的腰臀。

    步重華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恍惚。

    也許是屋里擺設(shè)太陳舊過時,連空氣都泛著歲月經(jīng)久的微黃,那刀跺案板的鏘鏘聲喚起了他童年時代對家的回憶——下班回家的丈夫,切菜做飯的妻子,坐在餐桌邊蹺著腿寫作業(yè)的小孩;煙火繚繞中的父母談笑、夫妻嬌嗔,像是永遠融入靈魂中再不退色的畫幀,從根本上決定了他對“過日子”這個詞的最溫暖的想象。

    步重華無聲無息走進廚房,站在吳雩身后,就像世間無數(shù)對尋常夫妻親昵那樣,鬼使神差抬起手,想要將掌心輕輕搭在吳雩后肩上。

    但就在這時吳雩拿刀一抄,把切好的土豆絲浸入涼水中,只見根根細如發(fā)絲,在水光里仿佛都是半透明的,然后轉(zhuǎn)身要再去拿兩個土豆,冷不防險些擦過步重華的嘴唇,登時下意識一個后仰:“嘶!你在這干嘛?”

    步重華仿佛從某個夢境中驚醒,回過神喔了聲,“……你這刀工不錯�!�

    “去去去,別待在這里,擠得慌。”吳雩耳梢有點發(fā)熱,揮手趕他:“看你的電視去�!�

    步重華若有所失地退出廚房,沒什么其他事好干,雙手插在褲兜里在屋里轉(zhuǎn)了圈。

    他之前聽吳雩說房子破,便疑心是不是“有關(guān)部門”在安置的時候看二級英模沒有評下來,便不肯予以優(yōu)待,或是欺負吳雩跟社會脫節(jié)不懂,算計了他應(yīng)得的待遇。但直到把車一路開進這老舊破敗的小區(qū),他才知道這種擔心完全多余——原因無他,這是個絕頂?shù)膶W(xué)區(qū)房,津海市最好的小學(xué)和初中就離這不到500米。

    雖然沒有全產(chǎn)權(quán),小區(qū)物業(yè)也形同虛設(shè),住起來絕對舒服不了,但如果吳雩愿意在津海安身立命好好工作,下一代的教育問題那真是分文不花就全解決了,負責(zé)安排的人確實是籌謀深遠。

    不過即便如此,這滿屋子的環(huán)境也確實簡陋陳舊,淡黃色的墻裙油漆已經(jīng)掉得七七八八,老木地板上刷的漆也是東掉一片西掉一片,有些家具簡直像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風(fēng)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二手市場上淘來的。唯一比較新的是電視機,放置在臥室對床的地方,應(yīng)該是吳雩渡過漫漫長夜的唯一娛樂項目了。

    步重華坐在木板單人床上,打量凌亂的白色枕頭被褥,半晌才收回視線,突然瞥見什么,目光一定。

    他看見自己腳下的暗紅色地板油漆上,有一處新鮮的擦刮,方向往床底延伸,泛著淡紅色的痕跡。

    “……”

    步重華俯身盯著那痕跡,突然想起剛才自己在外面敲門時,模模糊糊聽見里面刺啦一聲,像是金屬重物擦過地面的刺耳聲響——但因為隔著門板,那聲音太隱約了,輕得像是錯覺,當時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是什么?

    步重華向臥室外望了一眼,這個角度看不見廚房,只聽吳雩燒油熱鍋,煸干辣椒,滋啦一聲放下滿盆土豆絲,油煙香味溢得滿屋子都是。

    他低頭向床底下看了一眼,眉角輕輕一跳。

    床底深處有個保險箱。

    昏暗處靜靜落著一張百元鈔票。

    那瞬間無數(shù)猜測蜂擁擠過步重華的大腦,錢怎么會掉在這個位置上?保險箱里是什么?為什么吳雩要匆忙把它推回床下藏起來?

    床底下地板上積著薄薄一層灰,而鈔票卻平整干凈,說明飄落在地的時間不久。吳雩對錢很仔細,也不是掉了一百塊鈔票幾天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人。結(jié)合剛才屋里急促的金屬摩擦聲以及地上擦刮痕跡的走向,某個影影綽綽的猜測從步重華腦海中呼之欲出——他敲門的時候,吳雩正坐在地上數(shù)錢。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觸動了十多年一線刑偵的敏感神經(jīng)。

    保險箱門與金屬箱體之間并不嚴絲合縫,因為沒落鎖而微微開了一道極其細小的夾角,不知道是倉促中沒來得及,還是他突然到訪對吳雩產(chǎn)生的心理震動太大。步重華的動作停頓在半空,就這么不上不下地足足數(shù)分鐘之久,終于屏著呼吸半跪在地,伸手輕輕一探,箱門就無聲地打開了,露出了里面幾個棕黃色的牛皮紙袋。

    很厚,呈方磚狀,手感扎實。

    步重華太有經(jīng)驗了,他不用打開就知道,是鈔票!

    “出來吃飯!”

    步重華心內(nèi)一凜,立刻起身,揚聲道:“來了!”

    步重華快步走出臥室,神情毫無異狀,只見桌上已經(jīng)放了一盤酸辣土豆絲和兩大碗蔥油雞蛋面,吳雩正拉開椅子坐下,用筷子隨便把面拌了拌:“就一個菜,將就吃吧,明兒我請你吃好的�!�

    但其實這區(qū)區(qū)一道菜也很好吃,畢竟吳雩是快火、重油、熗炒、刀工好,土豆絲根根分明、細而不斷,入口爽脆得難以形容。也許是考慮到了步重華的北方口味,他把蔥油雞蛋做成了打鹵面,用花椒煸油后再一粒粒挑出,文火慢慢把油熬出蔥香味,再加生抽、老抽、糖、鹽,跟雞蛋一起炒成鹵汁,最后拌得面滑油亮,香得足以讓人產(chǎn)生罪惡感。

    步重華不抬頭吃了半碗,心里知道又是三天的健身成果泡湯了,“你手藝是真的不錯,以后可以在支隊里給人帶午飯賺外快�!�

    吳雩笑起來:“那姓宋的還不把我從公安局里打出去啊�!�

    他提到錢時沒有任何多余的表現(xiàn),至少沒有讓步重華看出來。

    那么他床底下那些現(xiàn)金是怎么回事呢?

    步重華不知道繳獲過多少毒資、賭資、非法集資款,有一年配合紀委辦案時甚至見過滿滿一座雙開門冰箱那么多的現(xiàn)金,對鈔票的體積和重量都已經(jīng)很有數(shù)了。吳雩保險箱里的那幾個紙袋,如果里面都是百元大鈔的話,數(shù)量應(yīng)該在四十多萬左右,最多不會多過五十,最少不會少過三十五。

    也就是說這不可能是他閑著沒事把工資全提出來鎖床底下,他工資沒那么多,這錢是哪兒來的?

    步重華面沉如水,意識深處卻突然響起宋局沉沉的聲音,那是審問年大興出來后他私下告訴許祖新的:

    “這個吳雩,在潛伏期間,有很多問題解釋不清……”

    “吃不下了,”吳雩放下筷子站起身,只見碗里還剩兩小口面,步重華驀然回過神來:“你就吃這么點?”

    “中午蔡麟給我吃了好幾個咸蛋黃粽子呢,他媽包的,把我撐實在了�!�

    “行,”步重華把他剩下的蔥油雞蛋面劃拉到自己碗里,動作自然得像家里兩口子:“那你給我吧,別浪費食物。”

    吳雩:“……”

    電光石火間吳雩心里一咯噔,想起之前聽蔡麟在辦公室里扯的蛋:“什么,小桂剩的那半個月餅我吃不吃?當然不!男人這輩子只能吃老媽和老婆的剩飯!”

    “咳咳咳!”吳雩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忙不迭撇開目光:“我……我去洗碗�!�

    步重華三口兩口吃完,起身按住他:“我來吧�!�

    “你坐下,我家沒洗碗機……”

    步重華面不改色捏著一團濕漉漉垃圾似的黃色不明物體:“這不是有個絲瓜藤嗎?”

    吳雩虛弱道:“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么,小時候在家也是我爸洗碗的�!辈街厝A淡淡笑了聲,說:“那時候哪有什么洗碗機,不都是絲瓜藤�!�

    步重華以為今天是全家聚餐慶生,衣著比平時正式,穿著質(zhì)感挺拔合身的襯衣,深灰色西裝褲,還戴了他平時不太戴的表。他在水流下專注地嘩嘩洗碗,肩背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非常英俊挺拔且……古怪,就像突然從王宮里跑來灰姑娘家洗碗的王子。

    但吳雩知道步重華沒有把自己當王子,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的男主人……

    “今晚咱倆就在這兒睡吧。”

    “�。俊�

    步重華放下最后一個碗:“啊什么,這都幾點了,還費事開回去?”

    吳雩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什么,你這接近一米九的個頭,你他媽忍心跟我擠那一翻身就咯吱咯吱響的木板單人床?!

    “將就洗洗睡吧,明天還上班呢�!辈街厝A在下屬竭力隱藏驚駭?shù)牡梢曋胁亮瞬潦郑袂樽匀舻溃骸拔蚁热ハ丛枇��!?br />
    吳雩張了張口,愣是沒法出聲音,眼睜睜望著步重華邁著他那兩條肌肉結(jié)實的長腿,就跟女婿回門暫住一晚似的坦然,徑直走進那間狹窄的浴室,關(guān)上了門。

    少頃,里面?zhèn)鞒隽藝W嘩熱水聲。

    ……不行,吳雩心想,我不能跟這家伙擠一張小床,大半夜床板會塌的!

    吳雩當機立斷沖進臥室,把凌亂床鋪收拾了下,翻出涼席鋪在地上,囫圇倦了幾件衣服當枕頭,又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床薄毯當被子。做完這一切后他想去鎖之前匆忙沒鎖上的保險箱,剛半跪在地,卻突然一愣,瞥見床底下竟然落了張粉紅鈔票。

    應(yīng)該是手忙腳亂中貼地滑出去的,位置非常隱蔽,不俯身刻意往床底下看便很難發(fā)現(xiàn)的了。

    步重華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應(yīng)該不至于,畢竟正常人不至于成天往別人床底下看。

    吳雩當過那么多年臥底,不論再驚絕兇險的場景都沒有像今天聽見步重華敲門那么慌亂,簡直稱得上是頭腦一片空白,導(dǎo)致了這百出的錯漏。他半跪在地上咬著牙,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收好鈔票后把保險箱抱出來,放進衣柜最深處,又扯了幾件舊衣服嚴嚴實實蓋上。

    就在這時浴室水停了,緊接著呼一聲門打開,只聽步重華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有內(nèi)褲嗎?”

    吳雩一回頭,步重華腰間裹著條浴巾,單手撐在門框上看著他。

    精英上司平時穿著衣服顯不出來,這時候才能看出是真的肩寬腿長、肌肉精悍,胸前隱約幾道昔年舊傷留下的疤,蓄勢不發(fā)的雄性氣質(zhì)極其明顯。

    吳雩一言不發(fā),從衣柜里找了條干凈內(nèi)褲扔過去。

    步重華皺眉道:“有點小�!�

    “不好意思,您擠一擠�!眳泅д\懇地說,“相信自己,它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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