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這便是馬氏馬伶伶，見著了那青樓伶人筠娘子，二女初次見面，稍作一聲問候后，筠娘子便收斂了打量的眼神，笑吟吟地道出自己來意，“此番來叨擾也是為著感謝夫人在我病中的照顧有加�！�

    馬伶伶同樣收回對筠娘子的驚艷之色，能與芙姐兒平分秋色的從前只有祝理枝，如今多了一個(gè)筠娘子。

    也不知道芙姐兒可是見過她了？

    馬伶伶端出正妻的架勢來，雖說知曉眼前女子恐是郎君故人，方才對她照料有加�？梢彩穷^一回聽了郎君與一個(gè)女子曾有如此緣分的，馬伶伶若是心里舒坦那是不可能的。

    又在見她婀娜多姿，談吐也不是尋常輕佻伶人，刻意打扮而來勝過大家閨秀的，馬伶伶直覺對方來者不善，自然也不會氣軟三分。

    “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叫你親自跑一躺呢�！�

    筠娘子掩帕一笑，眉眼間的媚色便藏不住了。到底是風(fēng)場女子，總是媚色自然�！胺蛉苏媸谴蠖�。我常聽大公子提起他有兩個(gè)賢妻，如今屬實(shí)沒錯(cuò)�！�

    石榴甜了（111）

    石榴甜了（111）

    馬伶伶聽著這嫻熟的話直覺刺耳，她心里不舒坦，這女子裝得再好，就是來示威的！

    她對這個(gè)經(jīng)驗(yàn)不多，又想到芙姐兒亦是，叫她來了就是小題大做了，便振奮著心神：“我家郎君自然是享齊人之福的，有兩個(gè)如嬌美妻在家，旁的花花草草自然瞧不上眼。”

    “噗�！�

    筠娘子又是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噗嗤一笑，正趕在馬氏話落以后，叫旁人想不誤會也是難，只覺她是故意諷刺的！

    “夫人說得正是呢�！�

    聽聽，多么的從容淡定。

    馬伶伶心情不爽，要不是礙著她是郎君故友，哪里會出來見她呢！

    那筠娘子歡場里見過無數(shù)正妻娘子的，馬氏的表情一出來就知曉她生嫩得緊，便是稍稍一挑釁，“可是，如花似玉的美妻再好，男人喜新厭舊的本性也不會變的�！�

    是暗示大公子待她有意么？！

    馬伶伶摸捧著肚子，“外頭的再香，想入門也難。一得家世匹配，二得名節(jié)無損�！�

    要說馬伶伶這些年改變的早不是一丁半點(diǎn)的，真要損起人來，那也是不遑多讓的。

    “可若得郎君真心，縱然名節(jié)有損亦是無妨�！斌弈镒硬粦郑�恰到好處地頓了下，又若有所指的加深語氣：“我想在這上面，夫人定是深有體會的。”

    馬伶伶愣了下，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瞬間聽明白她在反諷自己也是名節(jié)有失的女子！

    一時(shí)心口有些郁結(jié)，這個(gè)青樓女子來者不善非良輩！

    筠娘子見自己從名聲上入手果然是對了的，便也心里冷冷一笑，這種女人還是太嫩了。她隨便說幾句就得見她敗退。

    馬伶伶這輩子的污點(diǎn)怕就是因?yàn)槎���，所謂貞女不侍二夫，她便因自己圖享受而改了嫁，最是討厭旁人提這事。

    這筠娘子一針見血就點(diǎn)出來，瞬間叫馬伶伶反感她。面上便是冷凝了不少，“我瞧著娘子這也是中氣十足的了，怕也是好徹底了。到底是……”賤字滾到了嘴巴都給按回來了，禮數(shù)叫她不應(yīng)該如此刻薄旁人。

    筠娘子何等聰明，未說完的話自然能聯(lián)想到原意，又見對方眼里一閃而過的良知，便是暗道這夫人好拿捏。

    于是一下就是眼眶紅了起來，我見猶憐地絞著手帕說道：“夫人……我知自己身份卑微，不似您這樣金貴天生命好的有福人……”

    馬伶伶一下便愧疚了起來。她想著這筠娘子沒落難前也是名門嫡女，單從身份上來馬伶伶還比不過。

    一時(shí)又見她委屈眼里含淚，便更是自知自己刻薄了，不由愧疚再生時(shí)，氣勢上就徹底弱了下來！

    那筠娘子拿眼偷瞟感受到了，可不得再接再厲么！“都聽聞你可是菩薩心腸的，從前多布施窮苦人家，也從不低看人的……”

    這下徹底是堵住了馬伶伶所有的強(qiáng)勢。

    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暗道這女子好手段，二人初次見面幾句話便叫她敗下陣來。

    此時(shí)玧姐兒跑來，她可是受了王氏指示來刺探軍情的。見馬氏三言兩語就被對方牽了鼻子，心里唾棄到不行，當(dāng)下憋不住跳出來要與筠娘子交手一二！

    石榴甜了（112）

    石榴甜了（112）

    “喲，我就覺著今日這府里空氣混濁不堪的，還道是因?yàn)槭裁闯粝x死在了哪個(gè)疙瘩角落里�！鲍j姐兒一出場，裝模作樣地用手在面前扇來扇去，配合著一臉的嫌棄嘲諷笑容，又是故意在筠娘子身邊審視的眼神�！霸瓉硎窃谶@里呢！”

    當(dāng)場叫筠娘子笑容一淡，接著徹底隱退。

    馬伶伶在旁邊看得佩服不已，她斷然是不好意思說出這番惡毒的話。

    筠娘子柔柔弱弱地站了起來，向玧姐兒款款一福身，極為客氣又委屈，“這位夫人安好�！�

    玧姐兒可不吃她這一套，仰頭鄙夷不屑，“一個(gè)青樓女子跑這貴門府第的，你也是不嫌自己臟，污染這方空氣！”

    她次次痛擊筠娘子身世要害，毫不客氣端出貴女仗勢欺人風(fēng)范，一下叫場面難堪。

    而馬伶伶瞧之，自然有些于心不忍，尚府女眷多和睦，哪里有這咄咄逼人的時(shí)候，自然也是替筠娘子說了點(diǎn)話：“玧姐兒，你怎的來這里了？”

    玧姐兒立即道：“自然是芙姐兒怕你見了臟東西沖撞了肚里的貴子，叫我來照看著點(diǎn)了！”

    筠娘子的手都悄然握成了拳頭，這婦人年紀(jì)尚輕嘴卻毒到不行！句句扎心羞辱人的，全不在意自己的貴族體面！

    馬伶伶也是尷尬，有心替筠娘子解圍反而是將她陷得更深了的�！矮j姐兒，莫要無禮。”

    也是不敢說重了。

    玧姐兒才不在意軟柿子馬氏，只是對那尷尬的筠娘子言行間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筠娘子在這場景下自然也是低頭掩面紅了眼眶的，片刻后便哭哭啼啼道：“都是娘子自不量力，本只是一番誠心來拜謝尚夫人的贈藥之恩……本想著尚夫人定然品德高尚，生養(yǎng)得如此自也是府上女眷皆如此……如今想來是娘子天真了……”

    此話一出，挑撥離間，當(dāng)場叫馬伶伶與玧姐兒臉色都不好看了。

    這天殺的筠娘子嘴巴好不利索！

    玧姐兒氣得臉都綠了，這個(gè)筠娘子在暗諷她沒教養(yǎng)！

    而馬伶伶也是高興不起來，這筠娘子看似捧一個(gè)踩一個(gè)，實(shí)則是一起將她們兩個(gè)都諷刺到位了。

    果真是來者不善，她還憐惜她呢！想想還是讓玧姐兒出門給她些教訓(xùn)得了。

    如此想明白后，馬伶伶倒也是淡定了。

    玧姐兒很不開心：“當(dāng)真是個(gè)妓女，上不得臺面！整日拿一些下三爛的手段來使的！你安的什么心當(dāng)旁人聽不出看不明白的？！”

    筠娘子很委屈又無辜道：“夫人何必要誤會娘子呢……”

    隨后又是話鋒一揚(yáng)：“我瞧著夫人如此作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府上的主子呢！”

    玧姐兒臉色又不好看了。

    筠娘子收起那委屈模樣，揚(yáng)笑道：“可我也只聽說了尚大公子只得兩位正妻，沒納過妾呢！”

    玧姐兒這是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馬伶伶也是臉色不好看了，當(dāng)場容不得筠娘子再放肆了，馬上是道：“我想娘子你如今人也是好了，心意我也受領(lǐng)了。這天寒地凍的，便是還請娘子回去早些取暖罷！”

    扭頭對丫鬟說道：“小梅，送娘子一程！”

    她疾聲呵斥起來也自有威嚴(yán)在，瞧得筠娘子目中波光閃爍。

    石榴甜了（113）

    石榴甜了（113）

    一出府，小丫鬟便是立即抱怨道：“我說娘子，你看嘛，咱們是被趕出來的�！�

    筠娘子卻是不動聲色上了馬車，心情挺好的，絲毫不受被人辱罵的煩惱，還輕嘆一聲：“這馬氏，說聰慧不至于，說蠢笨更不至于……到底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小丫鬟說，“那個(gè)年輕些的婦人才是嘴巴生得臭的，一來就陰陽怪氣諷刺我們，我就瞧不得她的嘴臉！”

    筠娘子卻不惱，“哪個(gè)女子拿我們身份攻擊都是無力反駁的，自然是看淡了便是�！�

    “可娘子剛才還是受傷了……”

    筠娘子心情明媚，“那是做給外人瞧的�！庇终f道：“這個(gè)馬氏見著了，算是個(gè)模樣尚可的可人兒，也瞧不出來有哪點(diǎn)叫大公子心儀的。卻也是得寵，怕就是仗著自己能生養(yǎng)吧。”

    小丫鬟點(diǎn)點(diǎn)頭稱是，還附和道：“若不是她使了手段叫大公子娶她為平妻，這等姿色也只能勉強(qiáng)嫁個(gè)庶子�！�

    筠娘子是認(rèn)可的，然后慵懶地躺在軟墊子上，對自己姿色也是更有恃無恐了。想馬氏那樣的容貌也能得富貴，端的是大公子人品高潔。

    她自然是更有信心了。

    筠娘子被趕，馬氏自也寬慰玧姐兒莫生氣，不要搭理那樣的風(fēng)塵女子。

    玧姐兒被哄得面上高興，心里自然更瞧不起這軟弱的嫂子來。暗罵果真是個(gè)愚蠢婦人。

    回了碧花樓又是添油加醋一番：“那筠娘子就是來示威的！可氣的卻是伶嫂兒她瞧不出來，還幫著對方說話呢！”

    王氏聽得也是寬慰了玧姐兒，又送了只朱翠討歡心。

    玧姐兒得了便宜，可高興了。她又說：“芙姐兒，我瞧著伶姐兒就是孕傻了！那筠娘子上來示威，若是真被姐夫給納為妾……”

    “伶姐兒那里就不會樂意。”王氏說道：“她那性子旁的什么都好說，要是郎君真敢納妾準(zhǔn)要一哭二鬧的�！背驭淙猓ト憾�﹀三靈＜六?九％二三九六﹒

    玧姐兒小聲嘀咕一句：“莫不是她鬧了姐夫就能由著她去的！”

    王氏倒是從未想過這事，夫君的不近女色叫府上眾人皆忽略掉了情愛一事。

    即便是馬氏嫁過來半年余，這夫婦二人對外也是相敬如賓的。

    只是對內(nèi)……

    王氏從未去好奇探討過，也是不想給自己添堵。

    如今玧姐兒一句話，到也是叫王氏心生了計(jì)較好奇。她給玧姐兒說：“你不妨去打聽一二�！�

    “打聽什么？”玧姐兒一時(shí)沒聽明白。又見王氏說完便不再多補(bǔ)充，她是想了又想，方才想明白了！

    王氏知玧姐兒是幾個(gè)姊妹里最聰慧的，有小心思極重。見她明悟，她便又慢騰騰說道：“你姐夫待我與馬氏一向是公允公正的。就因?yàn)槿绱耍�我與馬氏從不鬧矛盾。可是手心手背雖都有肉，也是手背的肉要薄些的。因此，你不妨去看看，馬氏那里納妾的態(tài)度�！�

    “芙姐姐，我知曉了�！鲍j姐兒連連點(diǎn)頭。

    王氏又流露出正室的大度來，“夫君要納妾，我從來是不反對更是主張的。若是為開枝散葉，也不能全辛苦了馬氏一人�！�

    玧姐兒心里一驚，她初時(shí)聽得淺顯，細(xì)想深入了，方才有些吃驚起來！

    芙姐兒這是對馬氏有了意見呢！

    石榴甜了（114）

    石榴甜了（114）

    早便該如此了！

    玧姐兒一直見不得馬氏的嬌生慣養(yǎng)，嫁入府上十多年，全府人捧著她當(dāng)成寶，好不容易落難了幾年，一出來后仍是滔天的富貴，實(shí)在羨煞旁人。

    玧姐兒眼紅也是正常的。

    如今馬氏爭了個(gè)獨(dú)寵，叫芙姐兒咽不下這口氣，收拾一番也是該的。

    玧姐兒想得通透，出了屋后，便是春風(fēng)得意，“芙姐姐，你若當(dāng)初少些良善，何至于自己落得獨(dú)守空閨……”

    玧姐兒又是一愣，想起來府上十日，三公子惠哥兒總來……

    便又是多了點(diǎn)不屑：“從前哪個(gè)不羨慕芙姐兒生得命好，嫁得顯貴，如今……芙姐兒終究也是凡人一個(gè)呀！”

    她春風(fēng)得意地便是回了自己屋里。

    馬伶伶因著筠娘子的事又氣得肚子痛，不過一月余十天痛五日的，再請大夫那是小題大作。她便揉著肚子躺在屋子里仔細(xì)回憶著筠娘子的一舉一動。

    這筠娘子來府上示威也是真的，感謝看著也是真的，那副弱不禁風(fēng)卻牙口尖利還是真的。

    “這筠娘子……莫不真心喜歡益哥兒了罷……”

    馬伶伶一想到此，心里便不是滋味兒。

    她對外宣揚(yáng)自己如何大度，容得下第三人，可那是對外！她不過也是好面子。

    真若是益哥兒納妾，她不鬧才怪。

    想到夫君日日對自己的保證，她好受了些。

    “這筠娘子是風(fēng)塵里見多識廣的，我若真與她對上定不是對手的�！�

    馬伶伶思來想去，又翻身爬起來。

    鞠姐兒膽小，上回和丫鬟到門口了都臨陣退縮了，回來愧對馬氏。

    不想沒過兩日家里來了家書喚她趕緊回去，這不便已經(jīng)不在府里了。

    馬伶伶寫了封信讓下人送去楊府慶氏那里。

    雖二人友誼淡了，但還是一直走動著。

    慶氏那人可不是鞠姐兒那般膽怯的，自個(gè)兒養(yǎng)的男寵被夫家發(fā)現(xiàn)后，也是鬧了一頓，可楊府奈何不了她，諾大的家業(yè)一半是她掙的。

    如此慶氏反而更明目張膽了些，結(jié)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貴婦人，聽說是打得火熱的。

    馬伶伶信里也就是請她過府一敘。

    大公子與三公子晚上一道回府，二人用膳間，馬伶伶今日也在一處吃。

    玧姐兒便偷偷私下里左瞧右看的。見著八個(gè)月孕肚的玨兒一直不停地給三公子夾菜。

    而大公子也是雨露均沾給王氏與馬氏都夾菜。

    此時(shí)她就見到三公子面露不屑，還主動地說芙姐兒喜歡吃的哪樣菜。生怕旁人瞧不出他倆的奸情來。

    而大公子則神色淡漠。

    馬氏那個(gè)婦人倒是更沒反應(yīng)，言語附和間也是真裝不知道的。玧姐兒便偷偷笑著，說了句：“伶嫂嫂，你喜歡吃什么菜，我替你夾。”

    馬伶伶自是說不用了，她喜食辣的，放在她面前這三個(gè)菜都極辣，旁人壓根是不敢動筷子。

    但是也偶有饞旁的菜，便有大公子替她夾的。

    至于三公子愛擺弄菜盤子，一回生二回熟的早習(xí)慣了。

    “其實(shí)也該叫姐夫?qū)W著惠哥哥那樣，也給你擺弄菜盤子，這樣好吃食些�！�

    玧姐兒用眼神引誘著馬伶伶去挖掘出真相。

    馬伶伶也就順勢掃一眼，王氏身邊挨著三公子，三公子身邊挨著的是懷孕的玨兒。

    石榴甜了（115）

    石榴甜了（115）

    沒得孕身的嫶兒是坐了另一張桌子。

    今日也是尚中丞不在，若是在，玨兒也挨不得�？粗�是王氏挨著三公子近才得小叔照顧��，實(shí)則細(xì)細(xì)一瞧，也能發(fā)現(xiàn)二人挨得極近，關(guān)系看著也親密。

    也是因叔子和嫂子這層關(guān)系，旁人不會多心。

    比如馬伶伶，時(shí)至今日她恐怕是府里少數(shù)的幾個(gè)不知情者。

    也是她自個(gè)兒不多想，府上人也不敢當(dāng)面嘴碎。

    因著馬伶伶自覺芙姐兒那樣端莊的貴婦斷然干不出偷雞摸狗的事兒來。

    玧姐兒作為客人，席上話也多些，主動提起來筠娘子來府上一事。

    三公子最先愣住，微微瞇眼。

    大公子端出也是才知曉的樣子。

    王氏便也提起，“本也是想著這回事兒的。那筠娘子可是個(gè)什么樣的人兒呢？”

    馬伶伶瞧著大公子說道：“我哪知曉，今日不過是初次見面。要問性子，怎么著也得是夫君知曉的！”

    大公子見自己成為了焦點(diǎn)，便也是沉吟了一下回答：“我亦是不大清楚的�！�

    “你胡說。”馬伶伶頭個(gè)不依了，“一個(gè)月里去了半月的還能不知曉她性子？”

    王氏也是認(rèn)可，覺著夫君這回答地狡猾，人都敢跑屋里來了，沒個(gè)倚仗的像話么？

    大公子左右看著兩位夫人，知曉回答不好便是有得解釋，便細(xì)思一番反問：“她來作甚？”

    王氏答：“說是感謝伶妹妹贈藥之舉。”

    馬氏接話：“我這不是瞧著夫君待她多有上心，自然是替你分憂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