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季瀟乏力的抬起頭，在昏暗又刺眼的燈光下看到了穿著校服的魏輕語。
不知道是不是她昏了頭，她好像從少女向來平靜的表情中讀出了心疼。
遠(yuǎn)處紅燈閃爍，警鈴聲響起，薄荷的味道溫柔的在這寒冷的冬夜里落下。
季瀟突然想起了剛才她說的那本《挪威的森林》中的一句話。
——“而我愛你，就是想把你也拖進(jìn)來，卻希望你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因為愛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我的愛沉重，污濁，里面帶有許多令人不快的東西，比如悲傷，憂愁，自憐，絕望，我的心又這樣脆弱不堪，自己總被這些負(fù)面情緒打敗，好像在一個沼澤里越掙扎越下沉。
而我愛你，就是想把你也拖進(jìn)來，卻希望你救我。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89、第八十九章===
漆黑的邁巴赫披著夜色緩緩?fù)Ｔ诹斯簿值拈T口，
沉沉的氣氛有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感覺。
明晃的燈光照亮了那名等在門口的少女，魏輕語看著一位西裝窄裙的女人表情嚴(yán)肅的從車上走下來，微微頷首：“徐阿姨�！�
“輕語，
怎么到外面來等我，不冷嗎？”女人看到魏輕語表情明顯溫柔了些。
女人名叫徐慧，
是馮悅的妻子，
A市乃至國內(nèi)都名列前茅的律師。
魏輕語搖搖頭，“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好�！毙旎埸c(diǎn)點(diǎn)頭，身后還跟著一個助手跟一個保鏢。
高跟鞋敲擊在安靜的走廊，四個人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感覺。
越是靠近調(diào)解的會議室，從里面?zhèn)鱽淼拇舐?吵嚷就越是響亮，那扇寫著201的房門里仿佛在進(jìn)行一場什么混亂的決斗。
“你看看，把我孩子打成了什么樣子！牙都打掉了！他是個Alpha�。∧阕屗院笤趺崔k？”
“我兒子今年高三！你說說，
打得我孩子不得不休養(yǎng)，耽誤了我們考大學(xué)怎么辦？”
“我告訴你們啊，
這件事情不能就這么簡單的結(jié)束了！得賠我們醫(yī)藥費(fèi)還有精神損失費(fèi)，還有……”
“還有我們照顧孩子的誤工費(fèi)！”
魏輕語看著徐慧走進(jìn)會議室，略略的看到了那三個混混家長混亂卻又團(tuán)結(jié)的樣子，
還有馮悅跟旁邊的警察一臉的無奈。
方才還格外神氣的三個小混混這會兒都包著紗布老實又吊兒郎當(dāng)?shù)淖诖髸h室一側(cè)的椅子上，聽著他們的媽媽為他們沖鋒陷陣的胡攪蠻纏。
而季瀟作為事件的中心，
正在旁邊的另一間會議室面無表情的接受著郝慧給自己進(jìn)行傷口清理包扎，
還有柳月的思想教育。
“逃課一層罪，打架不良一層罪，爆信息素又一層罪。季瀟，
你去年一年你都沒有做過的事情，是都要在今天找補(bǔ)回來是嗎？”
“十七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馬上就成年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給你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高三了，要是對方家長執(zhí)意要告到學(xué)校，追究你的責(zé)任，你逃不過記過處分的。你知不知道學(xué)校有規(guī)定，未滿一年不能撤銷記過，你這個樣子，你的記過會跟你一輩子的！”
……
只是不管柳月怎么恨鐵不成鋼的教育，季瀟始終不給予回應(yīng)。
她垂著頭沒有徹底擦干凈的小臉上還沾著幾滴干涸的血滴，垂垂暗淡的眸子像是一只隨時都會暴起的危險野獸。
房間里燈光并不算明亮，襯得本就低沉的氣氛更加陰郁。
魏輕語站在門口看著季瀟這個樣子，滿心滿眼的心疼。
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方才在巷子里拾到季瀟的樣子，她的身上乃至臉上都破破爛爛的，血漬纏著白蘭地的味道飄在空中，臟污的雪地里充斥著自暴自棄的頹廢。
還有求救。
“柳月阿姨�！�
就在柳月掐著腰還要對面前這個無論自己說多少都不給予回應(yīng)的少女說什么的時候，魏輕語跨過門檻徑直打斷了她的話。
“輕語？”柳月略放下了心中的氣，回頭看著魏輕語，問道：“徐律師來了？”
魏輕語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馮老師說需要請您過去一趟�！�
“好。你幫她上藥。”柳月說著就把手里沾著血的棉簽放到了魏輕語手里，拿起自己的包朝隔壁走去。
郝慧看著一下安靜下來的會議室，對季瀟道：“她就這樣，著急起來就容易脾氣暴躁，你也別覺得不耐煩。”
季瀟依舊沒有回答，她看著這屋子跟隔壁會議室里自己這邊的人，從柳月到郝慧，從馮悅到徐慧，這四個人從政從商，從教育從醫(yī)學(xué)，幾乎涵蓋了她今天會被涉及的任何一個方面。
她看著蹲到自己面前托起自己的手，專心給自己上藥的魏輕語，喑啞的聲音撕扯著喉嚨發(fā)了出來：“是你叫她們來的嗎？”
魏輕語聞言輕輕的點(diǎn)了下頭。
棉簽在她的手里仔細(xì)小心的擦過季瀟手背關(guān)節(jié)上的擦傷，直到涂抹完這一處擦傷，魏輕語才趁著重新蘸取酒精的間隙，解釋道：“當(dāng)時我在跟馮老師在附近的咖啡店聊天，聽說了來買咖啡的同學(xué)說了這件事，就順便拜托了她。跟柳月阿姨是在校門口的路上碰到了，我就讓她也叫上了郝醫(yī)生�！�
那聲音平靜又寡淡，仿佛在形容一件多么為不可及的小事。
可是誰都知道能在一瞬間將這些方方面面全都想全，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季瀟看著身旁的魏輕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干巴巴的講道：“謝謝�！�
“不用�！蔽狠p語搖了搖頭，她動作輕柔地托著季瀟滿是傷痕的手，聲音并不平靜，“疼嗎？”
季瀟聞言將自己的視線跟著魏輕語的問題挪到左手上的擦傷。
她曾以為魏輕語能面無表情的接受真的十分厲害，而如今輪到她了，她卻明白這種厲害之下，深藏著的無奈。
在巨大的孤獨(dú)下，任何疼痛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如果酒精擦過她手背傷口的觸覺名為疼痛，那么她心上比這還要難以忍耐的空洞叫什么？
“你從來都不是這樣這么不愛惜自己的人�！蔽狠p語又道。
季瀟知道魏輕語這句話的意思是想問自己為什么打架。
從剛才坐著警車來到警局，自己一句話也沒說，魏輕語也并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她打架。
季瀟看著自己手背上那泛著殷紅血色的傷口，垂下的手腕寫著無力的頹廢。
她并不想告訴魏輕語真相，只回答著她表面的問題：“我過去是的。”
可是魏輕語卻并沒有如季瀟所愿的沉默，反而反問道：“可你不是過去的你了，不是嗎？”
少女說著就抬起了她的臉，頭頂?shù)臒艄庖r得那雙青綠色的眸子如寶石般璀璨。
真摯，認(rèn)真。
原來她還記得自己感恩節(jié)那天晚上對她說的話。
季瀟心尖微微顫動，意味不明的對魏輕語“嗯”了一聲。
“那我們孩子也太冤了吧！那個魏輕語的小狐貍精是個什么東西，我們家孩子不過是說了她幾句就被打了？”
柳月打開隔壁會議室大門的瞬間，女人尖利的大喊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和。
魏輕語幾乎同一時間就感受到了手心里那名少女手指的下意識收緊，她不動聲色的抬頭看向季瀟，卻看到方才她還幾近頹廢的眼睛里，冒出了一條吐著信子的蛇，陰鷙的散發(fā)著她不易察覺的危險。
魏輕語覺得自己心底那這些日空落的寂然兀的被一陣柔軟包裹。
她好像知道了季瀟打架的理由。
郝慧厭惡的翻了個白眼，罵道：“真是小市井，輕語啊，你別放心上，他們這種人罵人最難聽了，什么腌臜話都能說。”
魏輕語并不在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她重新低低頭繼續(xù)幫季瀟上藥，輕聲對面前的少女提醒講道：“下次不要這樣了，我沒關(guān)系的。”
魏輕語的聲線輕輕顫抖，語氣里滿是心疼。
一側(cè)的時鐘咔噠咔噠的走著，季瀟看著已經(jīng)知道答案的魏輕語遲遲沒有回答她。
她想哪怕是下一次，哪怕是未來魏輕語真的跟那個男人說的似的，成了晉太太，她還是會這么做。
說來也是既可笑也無力。
她的失控，她的暴戾，她的不受控制都被交在那個名為魏輕語的按鈕上。是否沒關(guān)系，從來都不由她。
季瀟抬起自己包扎好的另一只手，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果然她這具還殘存著原主的身體又在大衣口袋中放了幾顆糖果。
她熟練的五彩玻璃紙?zhí)枪麛偡旁谑中睦�，對著郝慧，還有魏輕語，極簡的講道：“糖。”
那金橘色的眼睛在季瀟面前凌亂碎發(fā)中抬起，猩紅又水汪汪的直勾勾的看著魏輕語。
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就仿佛是一只剛剛學(xué)會融入社會的小獸在討好她周圍的人。
刺鼻的消毒水縈繞在這一方空間，郝慧挑了兩顆糖繼續(xù)給季瀟整理著額頭上的傷口。
月夜寂寂，魏輕語想起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跟季瀟還有郝慧也曾經(jīng)這樣在一起，季瀟也是這樣用一顆糖代替她否定。
其實仔細(xì)想來也不是很久，不過是去年秋天發(fā)生的事情。
溫暖的房間里熱氣蒸騰，魏輕語攥這手心里的那顆糖，卻好像抓住了什么關(guān)鍵的東西。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所有的變故都是從一年前突然開始。
許是處在事情的漩渦之中，不覺得那人變化太大。
如今想來才覺得在最后一次從小黑屋里出來后的每一天，季瀟都是季瀟，季瀟又不是季瀟。
而芒果味的嫉妒是在去年秋天發(fā)出的芽兒。
“今天真是麻煩您幾位了�！�
“沒有的事情�！�
“哎哎哎，賠償?shù)慕鹂蓜e忘了啊！”
……
開門聲在隔壁響起，交錯混雜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有了徐慧的加入，跟馮悅和柳月的支持，事情從混亂很快就走向了明朗，談定了賠償那三個被季瀟打的媽都不認(rèn)識的孩子家長瞬間妥協(xié)了，簽了字就領(lǐng)著自己的兒子準(zhǔn)備離開。
除了那個黃毛的媽媽。
她聽說那個打了她兒子的人就在隔壁，連帶著事情的導(dǎo)火索也在，趁著警察跟柳月他們放松警惕，轉(zhuǎn)身就推開了季瀟所在的會議室門，仗著自己的是Alpha，趾高氣昂的呵道：“你們這兩個小狐貍精，小王八蛋，我今天放過你們一馬，你以后你在學(xué)�？吹轿覂鹤�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不然你等著我上報學(xué)校吧！”
聲音落下，不等所有人反應(yīng)，季瀟便怒然暴起。
S級Alpha的力量跟速度都是一絕，黃毛的媽媽還沒看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她的領(lǐng)子就被人狠狠地揪了起來。
周圍幾人看到忙呵道：“季瀟，放手！”
可是季瀟早就殺紅了眼，污言穢語再次涉及到魏輕語，她怎么會聽。
眼看著那個肥頭大耳的女人就要被自己的領(lǐng)子勒得喘不過氣來，魏輕語快步走過來，握住了季瀟的手。
“好了，我們不用管他們了�！�
剛剛包扎好的紗布殷出了血，染紅了魏輕語的掌心。
少女卻毫不嫌棄的繼續(xù)用她溫柔的手掌帶著冬日里格外珍貴的溫暖流入季瀟的心野，連帶著流入的還有那唯一能讓季瀟鎮(zhèn)定的薄荷味道。
被重視的人重視，被重視的人維護(hù)。
像是深陷泥潭的人被□□了小半截身子，讓她一直被壓抑著的心臟稍稍緩和喘息。
季瀟望著身側(cè)的魏輕語，眼睛輕眨了兩下，緩緩的松開了手。
而后被魏輕語跟郝慧帶著一同回去重新包扎傷口。
這時，站在一旁的柳月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面前這個驚魂未定的女人，道：“黃銘媽媽，你應(yīng)該知道，黃銘同學(xué)身上有一個記大過處分了，如果這學(xué)期平穩(wěn)度過，是可以在上大學(xué)前在檔案里消掉的。如果家長要向學(xué)校追究這次打架事件，我敢保證雙方都會受到學(xué)校的處罰。黃銘因為還有一個處分，很可能有被開除的風(fēng)險。您確定，還要動這個心思嗎？”
說到這里，黃銘媽媽的臉色徹底不好看了。
方才那囂張氣焰不復(fù)存在，她忙拉著自己的兒子道：“那……那就不用了……麻煩了柳老師今天費(fèi)心來一趟了。”
柳月瞧著可笑，可還是保持著面上的禮貌，微微頷首：“您客氣�！�
寂靜的夜點(diǎn)綴著幾顆星星，案件的后續(xù)記錄在月色最濃的凌晨結(jié)束。
季瀟抄著口袋跟魏輕語并肩走出了警察局，兩個影子似有若無的碰在一起。
柳月想要叫住走在前面的季瀟跟魏輕語，卻被身旁的馮悅跟郝慧攔住了。
郝慧別有深意的對柳月講道：“我想經(jīng)歷了今天這件事，她們兩個一定有想對對方說的話，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18
09:03:37~2021-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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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