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魚快拍上她的臉——
卿舟雪下意識抬手擋去，一陣白氣飄過，圓潤的冰球就此砸在她膝蓋上。
里頭還裹著一條死不瞑目的魚。
云舒塵在笑她，半倚在舟的一側(cè)，雖微微喘著氣，但眉梢眼角都帶著輕快。她的長發(fā)也濕了大半，貼在胳膊上，日光一照，瑩潤生輝。
此般情態(tài)，倒有十八歲的青春靚麗。
云舒塵從前膚色蒼白，瞧來總是有些脆弱，像隨時能夠乘風(fēng)歸去。現(xiàn)在只要動一番，便能透出一絲淺淡的胭脂色。
師尊身子骨弱，雖然現(xiàn)在也算不上強(qiáng)健，但比以前真的好了許多。
卿舟雪看著她現(xiàn)下這般，打心底里松快。她上下打量師尊一番，又覺得還能再喂得豐腴一些，開始思忖該怎么讓她多吃兩口。
云舒塵不知徒弟懷著如此慈愛的心思，她只察覺到卿舟雪在看她，幾乎目不轉(zhuǎn)睛。
此刻兩人濕淋淋的，日光底下衣料幾乎透完了。
云舒塵默了片刻，臉上愈發(fā)嫣紅，手腕抬起，一點一點地將水與衣料分離開來，送回海中。
她正欲開口打破這靜謐，遠(yuǎn)方的海面上，一道飄渺卻高亢的歌聲響起——
聲音忽遠(yuǎn)忽近，像是藏了鉤子，要將人的七魂六魄悉數(shù)勾走。酥麻入骨地揪住心頭的一點點皮肉，然后慢慢牽扯出去。
又像是遠(yuǎn)古的妖神在低吟淺唱，空靈而曼妙。
入耳生疼。
聲音順著耳朵鉆入體內(nèi)，五臟六腑都在此中顫動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她的丹田也在此刻出了些異常，渾身的靈力開始不自然地流竄。
卿舟雪蹙眉，忍著這種不適，看向遠(yuǎn)方一片礁石上——隱約有幾條銀白色的魚尾自海面躍出，但模糊得卻像是人影，身后甚至還有海藻一般的長發(fā)。
云舒塵收回眼光，懶洋洋道，“運氣不怎么好，遇上鮫人了�！�
第112章
耳旁漸漸地，便聽不見什么聲音，只有一片靜謐的海浪，輕柔動人的歌喉。
鮫人的歌聲能牽動人心的欲望。
好財者瞧見黃金千兩，好色者身旁美人云集，弄權(quán)者簇?fù)碇鵁o上的權(quán)柄——他們被勾引著，紛紛投入海中，最后于幻夢之中成為鮫人的食糧。
云舒塵的修為要高這群海妖太多，她暗自調(diào)息了一下略有點兒躁動的靈力，再去聽時，只是一首好聽的曲子。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卿舟雪，一時并未制止那些小魚兒唱歌。
她的欲望會是什么？
“想做什么？”云舒塵甚至還添了一把暗火，她柔聲哄著，“其實都可以。”
卿舟雪本是極力抗拒著這種引誘，沉浸在相當(dāng)痛苦的拉扯之中。云舒塵的聲音許是壓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垂下的眼睫在顫，手緊了又松。
卿舟雪的衣裳還未干，像是一朵剛出碧水的白蓮，每一滴露珠都掛得清麗。
卿舟雪抬起臉，看向云舒塵，不知不覺間，湊得很近。目光下撤，盯上她的唇。
云舒塵的呼吸悄然屏住，然后她閉上了眼。
卿舟雪一寸寸靠近，稍微歪著頭，兩人的縫隙幾乎一合即攏。正差這最后一步。
云舒塵已經(jīng)感覺到溫?zé)岬暮粑粼谧约旱哪樕�，清清淺淺的。但卻在最后一刻，所有的暖都消失殆盡，涼薄的空氣無情地灌入之中，激得她的睫毛一顫。
卿舟雪閉上眼，再度睜開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
清霜劍一出，一片白影自云舒塵眼前晃過，卿舟雪踏上海面，腳尖所點之處都是一層薄冰。瞬息之間，已經(jīng)離那片礁石不遠(yuǎn)。
木舟隨著一人的離去晃了晃，云舒塵先是一愣，而后無趣地半倚在舟上，側(cè)過頭去看她。
鮫人不會與人拼刀槍，眼見得捕獵失敗，她們紛紛躍入海中，吟唱聲戛然而止。
有一只小鮫人似乎慢了一步，笨手笨尾的，性子太急，這一下躍，竟被卡在礁石的縫隙之中，如何也掙脫不開。
她側(cè)頭瞧見那道迅捷的白影掠過海面，三尺青鋒一點寒芒，就要直取她性命而來，不禁嚇得僵直在原地。
幾滴淚珠在極度驚恐之下掉了出來，砸在海面時已經(jīng)變成了銀白的珍珠。
卿舟雪的劍并沒有沖鮫人削去，準(zhǔn)頭有意識地一偏，她的劍劃破了遠(yuǎn)處的一片海面，破碎的冰棱在其中炸裂。
此一劍，正好供她卸力止步，輕巧地落在礁石之上，離小鮫人只有一丈遠(yuǎn)的地方。
卿舟雪的目光落在她掉在海面和礁石上的點點珍珠，一時頓住，撿起來了一顆，放在手心中仔細(xì)打量。
這一打量，她似乎拿定了主意，并不理會這只已經(jīng)不能逃脫的小鮫人，而是再度踏上了海面。
一聲吟唱似乎又起，遠(yuǎn)處的海面上冒出幾個人頭，凄楚的歌謠環(huán)繞著卿舟雪。
她心神微晃，手中的劍不禁松了一松，而后再度握緊。
卿舟雪的劍招已經(jīng)悟出來前幾式，但近向久無動靜。她環(huán)顧四周海面，忽然靈光一閃，欲嘗試一些嶄新的路子。
在一片波濤起伏的海面，她將靈力向深海探去，試圖分清楚水流的動向。
待到定準(zhǔn)了方位，清霜劍如魚一樣扎進(jìn)水面，它在海水中穿針引線——所引之線便是周身繚繞的寒氣，在劃過之處都凍僵了一部分的海水。
她以劍為針線，要織成一片網(wǎng)。
好用來捕魚。
鮫人還在竭力唱著歌，在海水中盤旋不去，似乎是想要救出那條被困的小鮫人，悄然不覺她們身下，透明的漁網(wǎng)已經(jīng)成型了一半。
漁網(wǎng)上抬時，只用了一瞬。
一陣相當(dāng)刺耳的破水聲，嘩啦啦的水流自冰網(wǎng)縫隙中泄出，里頭橫七豎八地網(wǎng)了幾條不斷扭動的鮫人。
卿舟雪還未忘記那條小的，于是再度返回礁石時，又將網(wǎng)中再添了一條，這時才將整個冰網(wǎng)上面的一絲縫隙全部合攏。
云舒塵有點好笑地瞧著她拖著不倫不類的漁網(wǎng)，一半沉在海底，一半露出水面，正往這邊過來。
此刻鮫人已經(jīng)不再歌唱，在如此狹小簇?fù)淼沫h(huán)境之中，她們連動彈一下都很是艱難。
“你將這群小魚撈回來做甚？”
卿兒即答，“師尊，小乾坤天地里不是有條河么，正好可以養(yǎng)著�！�
養(yǎng)一些錦鯉，游來游去地倒很漂亮，而且溫和無害。可鮫人……雖說她們貌美如花，但生性兇悍，以新鮮血肉為食，那尖爪利齒，瞧著便不是善類。
云舒塵一時無言，但在乖徒兒清亮的眼神之中，她還是將小乾坤天地里的那條河變成了咸水河。
“日后師尊想要珍珠粉，無需再遠(yuǎn)跑一趟東海�！睂Ⅴo人都扔進(jìn)乾坤小天地后，她斂起衣擺，再度坐回舟中。
云舒塵一愣，嘆道，“鮫人可不會沒事流淚。”
她記得，蓬萊閣早年正是靠此發(fā)家，雖宛若世外仙境，但仙閣之下，實則是重重尸山血海。
珍珠是怎樣獲取的，是用小刀一點一點扎進(jìn)鮫人的尾部，在刺痛和恐懼之中分泌的眼淚。
何況鮫人渾身上下皆是寶，骨髓曾是一道名菜，雅稱“玉龍髓”，價值連城，他們的鱗片刮下來，不腐不臭，如透明玉石，常作服飾點綴，滿身的脂膏則可點燃長明燈。
雄性鮫人因為體態(tài)碩大，尾部較長，鱗片更密，因此足夠劃算，被屠戮得幾乎絕跡。現(xiàn)如今流浪于海灣的，多是雌性。再剩下一些，便悉數(shù)被人圈養(yǎng)起來。偶爾有一些靈智開化的，修煉到幻化出雙腿，也會隱居在蓬萊島附近，學(xué)著做人。
瞧卿舟雪那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并不知曉這段被塵封的歷史——傳出去當(dāng)然有礙修仙界的體面，所以各大卷宗之中并不涉及。
云舒塵在心底猶豫片刻，還是將這些往事講給了卿舟雪聽。
卿舟雪聚精會神，最后蹙起了眉。
“所以說，雖說都是修道之人，但為了己私，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并不皆是光風(fēng)霽月�！彼粗鋬骸耐降埽響哑滂担沧銐蛞舜瓜�。
“是，我也是為了一己之私，才想要圈養(yǎng)這群鮫人。”卿舟雪垂眸，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師尊定然是覺得她不夠愛護(hù)這些生靈，這才繞了個彎子提點她。
云舒塵也不會想到，卿兒的心目之中，自己的形象不知不覺變得崇高起來。
卿舟雪卻是如此認(rèn)為，師尊雖為一峰長老高高在上，但是仍然憐惜這些在底層掙扎，尚未開化的妖獸。再與她的故事之中，那些貪婪的修道人一比較——云舒塵整個人仿佛在發(fā)光。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卿舟雪這般答道，示意自己懂了。
云舒塵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她的確是在提點徒兒，不止需小心魔道中人，還得小心一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畢竟這丫頭也渾身是寶，處境幾乎是一般的危險。
雖說這句話有點突兀，看她這一臉頓悟的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懂了罷。云舒塵稍微放了放心。
正當(dāng)此刻，卿舟雪感覺腿上有一物劇烈地抖動起來，她低頭一看，正是師尊遞給她的玄鐵令牌。
云舒塵將其拿起，幾個字自里頭飄出，在空中留下墨跡。
“凌虛門有難，速歸�！�
*
北源山終年飄雪，今日天上紛紛揚揚，雪勢格外的大。
云舒塵與卿舟雪已借舟行過一小半路程，因此并未再費較多時候，便回了凌虛門。
凌虛門的護(hù)山大陣已經(jīng)結(jié)成，魔族一時半會兒還難以攻克。門內(nèi)的弟子皆是安全的。
不過他們尚還年輕，很多都是平生第一次見魔族。前些天兩位同道的慘死讓人觸目驚心，一時眾人心中恐懼，還未碰上便已經(jīng)亂了三分。
“師……師姐，這橫豎也不干我們太初境的事，能不能不打啊。”
有個弟子欲哭無淚，被阮明珠拍了一下肩膀，她挑眉道，“別怕，魔族不也是兩條胳膊兩條腿么，誰還能克了誰不成？”
林尋真環(huán)顧四周，略一蹙眉，“卿師妹哪兒去了？云師叔也不見人影。”
“不用擔(dān)心，她們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在一起�！卑滋K抬眼看去，卻止不住退了一步，她顫聲道，“那……那是什么？！”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只漆黑的魔物正以身軀撞擊著結(jié)界。三頭六臂，臉龐猙獰，身后竟然還有一雙翅膀，它投下的陰影如一座小山，籠罩住了一小撮人。
阮明珠傻眼，“……還真比我多幾個胳膊？”
它每一撞，結(jié)界便抖了三抖，底下的年輕弟子便是一陣驚慌。平日在演武場倒是打得有模有樣，這會兒鮮少有人不露怯的。
越長歌不得不穩(wěn)一穩(wěn)他們，她瞥了眾人一眼，“一群小沒見識的，都好好站著。此等魔類名為非天，雖然瞧著可怖，但弱點就在那三個腦袋上，不算難對付�！�
一個不算難對付。但遠(yuǎn)方顯然飛來了不少，在天頂上盤旋，像一群烏鴉，發(fā)出嘶啞的吼聲。
此刻日光連一線都漏不出來，它們的身軀如烏云，將白晝籠罩得像黑夜一般壓抑。
越長歌眉梢微蹙。
非天力大無窮，但數(shù)量稀少，這一下子，怕是整個族群傾巢出動了一大半。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這很可能只是開胃小碟。
魔君喪女之痛，恐怕非要覆滅凌虛門才能平息。
第113章
一聲恍若遠(yuǎn)古飄來的鳴聲，在一群魔物的嘔啞嘶吼之中，顯得相當(dāng)清脆。
眾人似乎覺出來一絲光亮，像是一輪紅日降落到了烏云之中，滾燙生輝。
熾紅的焰羽，幾乎要染紅了半邊天。一只通體為火的朱雀展開雙翼，俯沖振翅之時，將幾只非天掀落。而后如棲枝一樣落在結(jié)界上方，將尾羽優(yōu)雅地翹了一下。它盤踞在上方，不斷灼燒著非天的軀體。
越長歌見此，挑了下眉，“云仙子，你還知道回來呢�！�
朱雀在上方與魔物纏斗，云舒塵與卿舟雪鉆著此空，踏過了結(jié)界。
云長老的身影雖不算偉岸，甚至有些纖弱，但她款款走來，不慌不忙的步調(diào)卻莫名讓許多人的心都定了定。
玄誠子一臉凝重地望著上方，他下巴長著的幾根蘿卜須愁得快被揪斷。便是云舒塵來了也不頂用——僅僅讓他揪胡須的手頓了一頓。
云舒塵所御之火，至為精純，朱雀的熾焰將一切都融化成灰燼，哪怕是天生體格強(qiáng)健的魔族，也把骨頭困在里頭，逐漸變焦?fàn)�發(fā)黑，最后脆到一碰就折，最后在不熄的焚燒里消失。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朱雀，又垂眸瞥了一下一群默不作聲的太初境弟子。
凌虛門的徒兒們?nèi)绾伪憩F(xiàn)她懶得管，但太初境所派這些弟子，她心里估摸算算，都是各峰長老相當(dāng)器重的那幾個。
他們極有可能在日后繼承峰主之位。換而言之，是太初境的新天。
一旦以這種眼光來審視，云舒塵看向這群孩子——屬實是不夠格。
平日里在宗門演武場上鬧得有模有樣，現(xiàn)在面對魔族，卻收斂起了利爪，獠牙也退化，只剩下隨時要撒蹄開奔的膽怯模樣。
這樣……顯然不行。
云舒塵抬眸看了眼卿舟雪，忽而笑了笑，低聲說，“給你的師兄弟姐妹一個驚喜�！�
言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起了結(jié)界的一角，一只非天帶著背后灼燒的火焰，痛苦地擠了進(jìn)來。朱雀焚燒的烈焰讓它十分惱怒，六只眼睛已經(jīng)趨于血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結(jié)界之內(nèi)的弟子們方寸大亂，玄誠子和其他幾位長老面面相覷，略有些緊張地看著云長老，不知她到底有何深意，紛紛開始結(jié)印對陣。
越師叔好像在看戲，手雖握上了自己腰間笛子，但沒有打算出手。
稍微機(jī)靈一些的弟子——譬如林尋真，她本也心中打鼓，但驟一觀察兩位長老的神色，知道此時大概在掌控之內(nèi)，于是尚能保持一副鎮(zhèn)定模樣，順便她還拉住了一旁的白蘇。
當(dāng)非天落于地面，若大山一般宏偉，況且面容猙獰，形狀可怖。她們當(dāng)年超度過的黃鼠狼妖與此相比——居然還算清秀，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阮明珠所受教養(yǎng)與魔族有些類似，或者說是恐懼之時，第一反應(yīng)不是想著躲避，而是先出擊。
在非天跌跌撞撞地?fù)溥^來時，她記起越長歌剛才那話，閉眼一刀，便虛空向非天正中間的腦袋削去。
刀刃的烈焰無非是燎著了一縷毛發(fā)，下一瞬，她一刀還沒落完，只能急急忙忙撤開，狼狽地滾了一遭，非天寬大的羽翼幾乎要掃斷她的半截腰。
這種動作愈發(fā)惹惱了魔物，它正展翅欲起時，一條體態(tài)修長的水龍忽然盤旋而上，自它一條腋下穿過，圍繞幾圈，纏得死緊。
沉重的墜地聲。
云舒塵控法將這只非天壓制住，龍的身軀扭轉(zhuǎn)過去，變細(xì)拉長，擰成一股繩，將其五花大綁。
“再來�！�
云舒塵示意阮明珠過來。
阮明珠一愣，“師叔？”
云舒塵只是看著她，微微一笑，“來，剛才那一刀不是沒砍中么�！�
阮明珠對上她的眼睛，眉梢一蹙，抿起下唇，再看向那不斷齜牙咧嘴的魔物。她幾步走進(jìn)它龐大的身軀，捏緊了刀，一股子血腥味自獠牙中滲出來，異常令人反胃。
她當(dāng)年與那黃鼠狼妖死生惡斗過一場，此刻竟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覺。咬咬牙，刀刃上的靈力充盈到了極致，嗡然作響。
向上躍起，手起刀落之時，鮮血飛濺出來，一顆頭顱骨碌碌滾下。
四周的弟子忍不住往后小退了一步，此刻魔物的身形暴漲了一瞬，羽翼在這一剎那幾乎伸平，如利刃一樣根根張開。
阮明珠來不及避開，她被濺了滿臉的血，一下子滾倒在鮮血里，非天的怒吼聲幾乎讓她雙耳欲聾。
“你和他們說說，是什么感覺？”云舒塵又問道。
阮明珠回過神，在一灘污血中抬起頭來，眨巴眨巴眼睛，“還……還挺輕松的。這家伙看著皮實，但若真用力劈下去，沒有想得那般堅硬。”
水龍蜿蜒而上，而后突然奔流起來，又急劇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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