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用衣袖遮掩著,又悄悄掐了一把自已的大腿。
許是掐得狠了,方才還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大顆大顆順著臉頰滑下。
男人的手死死捏緊被褥,手背上幾根青筋暴起,強(qiáng)忍住心底的不耐,聲音多少帶了些怒意,又生生被他壓制。
努力放緩了語氣:“南星你先回去梳妝,一會咱們還要進(jìn)宮。此事算本王對不住你,晚些時候本王再與你解釋�!�
沈南星卻扭頭就走,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走,咱們回家。”
小桃和春杏趕緊跟上。
小桃狠狠瞪了一眼床上的兩人,離開時又用身子狠狠把門撞了一下,撞出巨響,才加快步子跟上。
待幾人的腳步聲走遠(yuǎn),男人一把掀開了被子,就要從床上起來。
可才剛坐起身,就被一雙白嫩的玉臂環(huán)住了腰身:“王爺~”
聲音嬌媚軟糯,一個“爺”字愣是被她拖了好長,拐了七八個音調(diào)兒才罷休。
男人的心一下子就酥了,腰上被玉臂拂過的位置也是麻麻的,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然而頓了頓還是理智占了上風(fēng)。
他輕揉了揉女人的發(fā):“意兒別鬧,本王今日還有正事,晚些時候再來陪你�!�
可女人櫻桃小嘴一扁,大眼睛便濕漉漉的:“意兒知道,煜哥哥你是要陪那個女人去見你父皇�!�
說著便失落的低下了頭,顯得落寞極了。
“煜哥哥你去吧,意兒會乖乖等你回來,只是......”
“只是意兒舍不得你......只一想到你要去陪別的女人,意兒的心就好痛......”
說著,一滴淚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渾身一震,心里一軟就伸手將女人攬入了懷里。
“是煜哥哥不好,委屈意兒了,可沈家的兵權(quán)還未到手,意兒你......”
女人未等男人說完,便撐著男人的手臂跪坐起來,紅唇堵住了男人的嘴:“煜哥哥,你不用解釋,意兒都明白......”
隨著女人的動作,被褥滑落。
男人喉頭一緊,兩人又雙雙抱著滾入了柔軟的床榻。
罷了,左右沈南星那女人梳妝打扮也要時間,與其浪費(fèi)那個時間等她,倒不如......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男人一臉饜足的起身,在女人溫柔小意的伺候下穿好衣衫后,便衣冠楚楚的輕搖著玉扇離開了心蘭苑。
只是剛一出門,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跡。
他皺起眉頭,繼續(xù)往外走了幾步,一路上地上都暈染著絲絲縷縷的血跡。
女子赤著雙腳,穿著素白中衣哭著出現(xiàn)在廂房門口的樣子躍入了腦海。
她竟赤著腳跑來找他!0304
看來真真是愛慘了他了。
定是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便鞋也來不及穿便來找他了。
謝廷煜笑著搖了搖頭。
沈南星這女人滿心滿眼都是他,等會只肖隨便哄她兩句,她便自會眼巴巴的湊上來。
若還跟他生氣,大不了今晚給她補(bǔ)個洞房花燭夜,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吩咐人清理一路上的血跡,一邊獨(dú)自來到了南苑門口。
又整了整衣衫,揚(yáng)起笑容就走了進(jìn)去。
“南星,你好了嗎?”
可半晌也未聽到回應(yīng)。
謝廷煜徑直走進(jìn)了房里,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
他皺起眉頭走出來,隨手招了一個正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粗使婢女,撣了撣衣袍,狀若隨意問道:“王妃呢?”
“回王爺?shù)脑�,王妃說她回南陽侯府了,叫您不必掛念�!�
第6章
他送她的第一個禮物
謝廷煜神情一僵,頓時怒火橫生:“今日要進(jìn)宮面圣她不知道嗎?這時候回侯府做什么!”
那婢女低眉順眼:“王妃說她自會進(jìn)宮面圣,您既有要事處理就別去了,她會替您向陛下解釋�!�
……
沈南星帶著兩個丫鬟回到南苑之后,并未仔細(xì)梳妝,只隨意換了一件綠色的衣裙,穿了一雙純白色花紋的繡鞋,又讓春杏給她挽了個最簡單的發(fā)髻。
就帶著兩個丫鬟回了侯府。
一路上坐在轎子里,閉上眼睛假寐,便想到了方才謝廷煜與她那庶妹在大床上身形糾纏的無恥模樣。
與上一世剛得知他們茍合時的傷心難過不同,這一世她不僅一絲難過也無,竟只覺得可笑。
這般惡心的男人,竟是她上一世全部的少女心事。
直到死,她都還在為他著想。
那時她被吊在城墻上,日日眺望遠(yuǎn)方,既希望他來救她,又怕萬一他來了,東萊人布下的陷阱傷了他......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心底里還在慶幸。
幸好他沒有來,不來便不會陷入危險了。
可直到后來這男人被傅九離打得半死,跪在她的墳前懺悔,她才知曉,原來,這一切本就是這男人一手策劃。
只為了她手里的那支北越國最強(qiáng)悍的騎兵,明威鐵騎。
他以為,她死了,他再打著為她報仇的幌子,便能一聲號令,將明威鐵騎據(jù)為已有。
如此一來,再要奪取那個位置,他就有了九成把握。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支軍隊是她外祖父許明威老將軍一手創(chuàng)建,只聽命于外祖父一人。
雖說外祖父將信物交于她,可真要讓這支軍隊認(rèn)她為主,除了她是外祖父的血脈之外,還需要她憑自身實(shí)力讓他們信服,否則,他們寧愿永遠(yuǎn)藏于市井之中。
而她,上輩子到死都未能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
至于他,一個只知縱情聲色的草包,就更不可能了。
沈南星狠狠閉了閉眼,壓抑住眸底幾乎要傾瀉而出的恨意。
這一世,明威鐵騎,她要定了!
北越江山,是外祖父半生戎馬,帶著明威鐵騎尸山血海,與先帝一起闖出來的,她必須要守住。
而上一世,她死后,北越被東萊所滅......
這一閉眼,她又入了夢,夢見身上刺骨的痛,夢見那鋪天蓋地的血色,夢見一夜白頭的男人。
直到轎門被叩響,她才猛然驚醒,心跳如鼓,額頭上已然冷汗岑岑。
外邊傳來小桃的聲音:“小姐,咱們到了。”
沈南星一把掀開轎簾,一眼就看見了南陽侯府的大門。
大門兩旁是兩只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子,門口有她自小熟悉的張伯在與看門的侍衛(wèi)說著什么,臉上是他一貫的和善。
她的眼眶濕潤了。
張伯是府里的大管家,多年來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算起賬來是一把好手,可以說整個京城都沒幾人能比得過他。
他會拿筆,卻根本不會打仗��!
可前世她被吊于城墻上奄奄一息時,分明看見祖父帶著的小隊人馬里,有他的身影。
那時明明她已經(jīng)感受到生機(jī)的流逝,卻不知為何,視線變得格外清晰。
她看見張伯那雙只會拿筆的手,為了救她舉起了大刀,猶猶豫豫的砍殺了一人后,臉上被濺滿了鮮血,然后臉上滿是恐慌,雙手發(fā)抖連刀也握不住。
卻在敵人的刀砍向祖父的后背時,毫不猶豫擋在了刀前......
沈南星眨了眨眼,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這一世,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今日出門時她刻意穿了一雙白色的繡花鞋,此刻當(dāng)是已經(jīng)血跡斑斑了,正好可以對祖父賣賣慘。
想起那小老頭一貫的傲嬌樣兒,沈南星就忍不住抿了抿唇。
一會得給他心疼死。
然而當(dāng)她的目光落到自已的腳上時,頓時愣住了。
那鞋上竟沒有一絲血跡!
細(xì)細(xì)感受了一番,好像除了冰冰涼涼的感覺,連疼痛的感覺都極其輕微。
“這......”沈南星蹙起了眉頭。
小桃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驚訝道:“小姐,您今日用的是什么藥呀?效果竟這樣好,這才多久,都沒有滲血了!”
沈南星從懷里掏出了那個瓷白的小藥瓶。
早晨上過藥之后,她便順手收到了懷里,畢竟,這是那男人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先前在屋里沒細(xì)看,這會在陽光照射下,她便看清了這瓶子上的復(fù)雜紋路,分明是宮里特供的金瘡藥。
據(jù)說這藥來自南疆,極其珍貴,平日里只有皇帝和太后才有資格用這個藥,嬪妃都是不夠格的。
用來給她擦腳傷,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沈南星無奈扶額,又將小藥瓶仔細(xì)放回了懷里。
不顧兩個丫鬟的阻攔,她使勁跺了幾下腳,如愿看到白色的鞋子上滲出了顯眼的血跡才罷休。
她下馬車時,眼眶紅紅的,儼然一副委屈壞了的模樣,由春杏和小桃扶著,一步步朝著侯府大門走去。
還未走上臺階,正巧碰見一個穿著官服的花白胡子的老爺子從府里走出來。
祖孫倆在侯府大門口,就這么撞上了。
第7章
祖父,謝廷煜有別人了
本來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情,本來現(xiàn)下的可憐模樣都是裝的,就是為了讓祖父心疼她,好叫祖父同意她一會要說的事。
可這會一看到祖父那一臉威嚴(yán)、氣勢十足的模樣,看到祖父好端端的站在自已的面前,沈南星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霎時間紛紛落下,瞬間便已淚流滿面。
“祖父......”
少女一雙眼紅得厲害,只喊出這兩個字便已泣不成聲,再說不出來旁的話來,只不停地抽泣著。
像是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老爺子頓時便慌了神,心里揪痛得厲害,他三兩步下了臺階來到少女面前:“南星你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怎的哭成這樣?”
沈南星一把抱住了老爺子,將腦袋埋在他懷里,肩膀不停地顫動著,老爺子胸前的衣襟很快就被濡濕了一片。
真真切切感受到祖父身上的溫暖,她再也忍不住,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來。
上一世那一幕,自重生后,她連想都不敢想。
凡一想到那一幕,她便渾身發(fā)冷,連呼吸都極其困難。
那是她被吊在城墻的第五日,她日日遭受鞭刑,渾身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嘴唇也被自已咬爛,且因長時間缺水,干枯得厲害。
她實(shí)在撐不住了,才聽到了兵馬相交的聲音。
她以為是謝廷煜來了,可強(qiáng)撐著睜眼看過去,就見是祖父帶著一小隊人馬,約莫幾百人就沖了過來。
在東萊國幾萬大軍面前,在他們數(shù)不盡的精良的武器面前,那區(qū)區(qū)幾百人根本不夠看的。
況且這幾百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正規(guī)軍,里面有根本不會武功的春杏,有只擅長拿筆算賬的張伯,還有南陽侯府的家丁,以及曾受過祖父恩惠的鄰居......
她眼睜睜看著這些人笨拙的拿著刀劍沖入了東萊國的大部隊里,被東萊人的大刀像切菜瓜一樣一刀就是一個頭顱滾落,被馬蹄一腳踩死一個,可他們?nèi)耘f拼命往她跟前沖去。
她拼命喊著讓他們回去,別過來!
可因著她的身體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本就虛弱至極,即使她耗盡了全力,發(fā)出的聲音在本就嘈雜的戰(zhàn)場上,宛如蚊蠅。
這群人,全軍覆沒……
年邁的祖父戰(zhàn)到了最后一刻,被萬箭穿心,倒在了距離她僅僅幾步遠(yuǎn)的地方。
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看著她的方向,嘴里說著什么。
因隔得不遠(yuǎn),雖未聽到聲音,但從口型,她認(rèn)出了祖父說的是。
“對不起。”
他到死還在給她道歉,歉疚于無法救下她!
然后,他的尸首被萬人踩踏。
她的眼前一片猩紅,最終猛地吐出最后一口心頭血,含恨而死……
“祖父,祖父……”
沈南星在老爺子懷里哭得險些昏厥過去。
沈老爺子眼睛也紅了,死死握著雙拳,臉色鐵青:“南星你說,是不是謝廷煜那王八蛋欺負(fù)了你?”
“老子現(xiàn)在就去剁了他!”
老爺子呼吸急促,臉色漲紅,顯然是氣狠了。
沈南星搖了搖頭,一會兒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打了個哭嗝,淚眼婆娑的抬眼看老爺子,神色間委屈極了。×l
“祖父,謝廷煜他,他有別人了......”
謝廷煜趕到南陽侯府時,撲了個空。
得知沈南星跟著沈老侯爺進(jìn)宮了,他又匆匆趕到皇宮,卻被守宮門的侍衛(wèi)告知,老侯爺已經(jīng)帶著孫女乘坐軟轎進(jìn)宮了。
沈老侯爺年輕時救過先皇,身有舊疾,被先皇特許可以乘坐軟轎進(jìn)宮。這也是朝臣中獨(dú)一例了。
謝廷煜面色極黑,心里一邊埋怨沈南星那女人不懂事,一邊又有些后悔自已早上為了一時泄欲耽擱了時間。
這會卻毫無辦法,只得趕著先去上朝。
——
朝堂上。
已許久未曾發(fā)言的沈老侯爺手持笏板率先走了出來。
“老臣要參靖王一本�!�
“靖王求娶老臣孫女沈南星時,承諾若非老臣孫女三年無所出,否則絕不會納妾�?勺蛉招禄橹梗竿鯍佅吕铣紝O女一人獨(dú)守空房,另宿它處�!�
“老臣孫女沈南星為南陽侯府嫡女,亦是老臣后代唯一血脈,此番遭靖王如此侮辱,實(shí)則將南陽侯府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還請陛下為老臣孫女做主,給我侯府一個交代!”
說完,竟顫顫巍巍跪了下來。
見此,坐在上首的皇帝站了起來,臉色慍怒:“竟有此事!愛卿請起,朕必定給你個交代�!�
“靖王,你有什么話說?”
謝廷煜連忙走了出來,心跳如擂鼓:“父皇,絕無此事!兒臣昨夜是有緊急事務(wù)處理,絕不是刻意冷落王妃�!�
“此事請容兒臣私下向老侯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