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手中的長鞭一揮,一旁的石磨瞬間?就被?打碎了。
周圍跪著的下人察覺到主子的怒火,根本就不敢抬頭。
聞齊妟查看過后并未在此逗留多?久,轉(zhuǎn)身出去騎著雪駒便揚塵而去。
江桃里,最好不要被?我尋到了!
晉江首發(fā)(加更)
金三娘的消失,
其實完全為巧合。
江桃里察覺太子似乎越發(fā)不對勁,所以那日臨時起意,趁亂干脆利索地冒著大雨出逃。
后因為后背的傷口裂開又淋著大雨,
她長時間地跑使四肢發(fā)軟,
然后不慎跌落河流中。
大雨下的河流急遄,
一路往下,
最后竟將她沖到了徐州。
幸而昏迷的她被一對老夫妻在岸邊撿到,見她尚且還有氣息,又一身狼狽的傷可?憐得不行,便?起好心,
將她救回去好生照顧。
江桃里這般才勉強(qiáng)保住了一條命。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此處是距離徐州城鎮(zhèn)較偏遠(yuǎn)的山村,
名喚長興村,地勢險峻,臨靠山河,
人口亦不多,多為老人和?小孩留在村中勞作?。
救江桃里起來的老夫妻姓吳,僅有一個兒子,但早些年參軍死在烏和?戰(zhàn)場上,
所以對同兒子一般年紀(jì)的江桃里格外細(xì)心照料。
斑駁土墻面上爬滿了碧綠的藤,結(jié)著一串串的西葫蘆,檐角輕翹起來,偶有春燕飛往停駐,
是難得的安靜寧和?。
褪下華麗軟煙羅的江桃里,
依舊難掩一身氣質(zhì),顯與?此處格格不入。
她后背的傷本就?沒有好,
還失足跌落入河里,被兩位老人救起來后曾經(jīng)發(fā)燒了七日。
不知?后面給她喝了什么草藥,
她才勉強(qiáng)度過去,現(xiàn)在剛能下床行走。
床上躺了幾日,她實?在是躺不住了,這才慢悠悠地停在院子里,尋了個地方坐下。
耳畔是雞鳴犬嘯,她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安寧,哪怕后背的傷估計要留疤,她也沒有絲毫在意,心中只覺得暢快自由。
她逃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前往扶風(fēng)府,長姐在那里等著她。
本來江桃里是想要找人去傳信給金三娘,但想到萬一會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便?按捺住了。
反正娘親估計以后也會去。
而且到時候那些人定?然以為她死了,等她藏在這里幾個月,風(fēng)頭過去了,傷亦養(yǎng)好了,屆時便?可?以前往扶風(fēng)府同她們匯合。
以后沒有江桃里了,她死了。
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了一張恣睢的臉,江桃里斂了鴉羽似的眼睫,無意識地抬手?按在肩膀上,心莫名有些泛麻。
他?知?道了估計也不會在意,只會可?惜少了一個玩物。,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往后一切都塵埃落地了。
江桃里在外面曬了一會兒暖陽,臨近晌午,吳婆從外面先回來做飯。
吳婆是個面容和?藹的婆婆,以采草藥為生。
吳婆一進(jìn)院子便?瞧見江桃里白得透明的臉,又漂亮又惹人憐愛,心中就?想起了自己?戰(zhàn)死的兒子。
不禁想到,若是他?還在,他?們撿了這般神?仙模樣的姑娘,剛好做配。
可?惜了。
吳婆眼中閃過黯然,放下手?中的背簍上前去,“江娘,此處風(fēng)大,你身上的傷尚且還沒有好,勿要受涼了�!�
“吳婆,無礙,已經(jīng)結(jié)痂了,過幾日應(yīng)該便?能脫落了。”江桃里站起身對著吳婆感激的盈盈一笑。
“噯,那也不成?,走走,跟婆婆進(jìn)屋去。”吳婆放好背簍,不認(rèn)同地牽著江桃里往里面去。
其間吳婆反復(fù)看了看她的手?,白皙無繭,一看便?是錦衣玉食的大戶人家女郎。
就?是不知?遭遇了什么事?,后背好長一塊傷疤哩。
江桃里本來是想要去幫忙,但吳婆什么也不肯讓她沾那些污穢。
江桃里雖有心幫忙,但總是被拒絕,心中十分愧疚自己?白吃白住,什么忙也幫不了。
好在吳婆被她軟言軟語地得,最后給了個菜簍子,讓她去一旁坐著折菜。
吳公回來得很?快,飯菜剛出鍋,他?便?扛著鋤頭進(jìn)了院子,張口就?是喚吳婆。
“來啦,來啦,你個老頭子自個不知?道在外面洗了手?再回來�!眳瞧哦酥慌柘词�?的水罵罵咧咧地走去。
很?快院子里就?響起了兩人的聲音,雖然吵鬧卻難得溫馨十足。
江桃里坐在一旁,忍不住瞇眼笑了笑,第?一次感受到真的人間煙火。
江府冰冷,除了那些喝不完的藥,就?只剩下學(xué)腌臜下流的東西。
同長姐雖然關(guān)系不錯,但兩人自幼待在江府,所以都如出一轍的沉悶。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生活,像一束陽光下的塵埃,不起眼,看著卻能給人帶來溫暖。
吳公和?吳婆很?快便?進(jìn)來了,兩人看見江桃里表情都柔和?不少,皆喜愛這般漂亮懂事?的姑娘。
“若是阿大還在便?好了�!眳瞧抛陲堊篮鋈痪�?感嘆了一句。
“吃你的飯!”吳公皺眉敲了敲她的碗。
吳婆覷他?一眼,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再講此事?了,轉(zhuǎn)而議論今日在外面聽見的事?。
兩人的是現(xiàn)在徐州城的事?。
談話也吸引了江桃里的注意,她吃飯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吳婆聽后皺jsg著眉道:“這少將軍將衢州和?徐州的城門攔住都多少日了,也不知?道打算什么開�!�
兩人主要的收入便?是采的那些藥,藥鋪收不了這般多,徐州城門關(guān)閉著,來買草藥的人便?少了,自然收入也少。
“是啊,都刺殺那太子的人是衛(wèi)宣王,那他?還需要抓什么呢?到底是苦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眳枪珖@息一口氣。
聞齊妟將衢州和?徐州封起來了?
江桃里緊抓著筷子,心中有瞬間的慌亂,不免胡思亂想起來。
很?快她就?因為吳公接下來的話放松了下來。
“可?惜了這位太子妃,聽是被活活燒死的,前幾日被太子葬在了衢州的神?廟中,還聽太子幾日不曾眠,所有的一切全由他?一手?親自操辦�!眳枪袊@地著。
“那太子倒也是個長情的�!�
“長情?”吳公似不屑地哼了一聲:“聽圣人已經(jīng)在替太子擇選新的太子妃了,天家的長情大約只能維持那幾日了�!�
后面兩人嘀咕地吵了幾句,江桃里都安靜地聽著,偶爾搭上幾句話。
太子妃已經(jīng)死了,那就?明那些人并未發(fā)現(xiàn)死的并非是她,或許聞齊妟將城門封鎖住,真的是因為追查刺客。
江桃里暫且安心地留在長興村,打算等城門開放的時候,便?離開徐州趕往扶風(fēng)府。
但她身無分文又無黃冊,獨身一人出去恐怕會出事?。
大周的黃冊查得嚴(yán),哪怕是小村子也不例外,每隔幾月便?會有官府下來的人查黃冊登記。
江桃里若是想要留在這里,必須得有個正經(jīng)身份,而且日后出徐州接受盤查亦是需要黃冊。
所以想要離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拿到黃冊。
村中時日過得遠(yuǎn)遠(yuǎn)比在盛京的宅院中要自在快活。
小半月的時間,江桃里背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了,肩膀上的齒印子變粉,一切都在朝著好方向而行。
可?肩上的痕跡分明就?快要消失了,但她每到夜里卻會覺得癢得難以入眠。
偶爾江桃里會夢見一張委屈的臉,眼神?卻兇狠地盯著她,將她四肢鎖住,語氣冰涼。
他?:“我過,你再逃,我便?將鎖起來�!�
江桃里從夢中醒來每次都是大汗淋漓。
聽徐州的金甲衛(wèi)撤離了,但衢州的卻還遲遲沒有。
聞齊妟抓她太多次了,哪怕知?道自己?在眾人的眼中已經(jīng)死了,她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晚間,夫妻兩人相續(xù)回來,江桃里白皙的臉上含笑,將自己?做的菜端在木桌上。
平白在人家中白吃白喝,她閑來無事?便?跟著學(xué)做了幾樣菜,畢竟日后她也需要這些。
“噯,江娘,放下,放下�!眳瞧乓娝请p如玉琢般的手?端著粗制濫造的碗,手?上還劃了傷痕,頓時急著上前。
“瞧瞧,好姑娘,多漂亮的手?啊,別弄傷了�!眳瞧排踔依锏氖�?心疼地感嘆著,好似劃在自己?的身上般。
吳婆待江桃里異常的好,一點粗活臟活都不愿意讓她干。
江桃里偶爾感念之余,心中也會升起怪異的感覺。
再怎么喜歡她,似乎也過于厚了。
江桃里最初也會警惕地胡亂猜想,但住了小半月,兩夫妻對她半分不好都沒有過,她的警惕漸變成?了愧疚。
今日她不過是做飯時不小心將手?劃傷了,吳婆就?急成?了這樣。
江桃里心中淡下去的懷疑再次升起來。
吳婆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yīng)似乎過大了,恰好身后的吳公進(jìn)來,隨口喚了幾聲。
“哎,來了,自己?不會打水啊,非得要我伺候。”吳婆將江桃里的手?放下,又罵罵咧咧地轉(zhuǎn)身。
江桃里垂下眼睫,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傷痕。
夜間飯桌上如常。
“婆婆,你知?道上什么地方辦黃票嗎?”江桃里開口問道。
兩夫妻原本講著雜事?,聞言頓住,相互覷了一眼。
吳公倒是沉默著沒有開口,反而吳婆臉上掛著祥和?的笑,側(cè)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地道:“江娘可?是想去何處,和?婆婆便?是了�!�
江桃里奇怪的感覺擴(kuò)大。
吳公覷了一眼江桃里的臉色,抬手?用竹箸敲了敲吳婆的碗,“吃你的飯,江娘如今沒有身份,想要黃票自然是對的,到時若是有官府來查也好有個交代。”
這番話無問題,吳婆信以為真地垂頭吃飯,話卻明顯變少了。
吃完飯后吳婆也堅決不肯讓江桃里去洗碗,一人興致勃勃地包攬了。
江桃里閑來無事?坐在院子外面,仰頭望著上空的璀璨星河。
“是覺得她很?不對勁嗎?”身后傳來老態(tài)的聲音。
吳公手?中提著煙桿子繞過來坐在不遠(yuǎn)處,夜幕籠罩,唯有手?中有一截猩紅。
“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阿大死后,她便?瘋了一段時間�!眳枪従彽亻_口道。
兩人只有一個兒子阿大,是村中有名的混混,文不成?文武不就?,一心想著要出去闖蕩一番。
吳婆常年恨鐵不成?鋼,愛之心責(zé)之切,為了讓他?少出去惹是生非,時常將人打罵著去做農(nóng)活。
后來朝廷征兵,阿大想要去,后來知?道阿大的想法,吳婆還特地將人關(guān)在屋里。
但是等有一日出去再回來時,兩人發(fā)現(xiàn)阿大就?撬開門窗跑了。
阿大臨走前托人口信,是要去參軍,等當(dāng)了官就?將他?們兩口子接過去。
戰(zhàn)場是何等地方,一個只有一身蠻力?的人,沒過多久便?傳來了死訊。
吳婆當(dāng)場昏倒,瘋癲了一段時間才漸漸好起來,但卻一直以為是自己?逼迫阿大一輩子當(dāng)個佃農(nóng),所以才將人逼去戰(zhàn)場,最后戰(zhàn)死的。
吳公本以為她的瘋病已經(jīng)好了,直到這段時間,他?看見吳婆對江桃里的態(tài)度,才知?道或許從未好多。
聞言前因后果后,江桃里才算是明白,吳婆對自己?過分關(guān)切是因何了。
“江姑娘,此事?讓你受驚了�!眳枪鲁鰺熿F緩緩地著:“辦黃票并不難,在里正那里一兩銀子就?可?以辦一張。”
江桃里囊中羞澀,除了逃出來時頭上戴的發(fā)簪,也沒有旁的值錢物。
若要典當(dāng),恐怕還要去一趟徐州城。
江桃里垂眸暗忖,現(xiàn)在正是風(fēng)口浪尖,最后她還是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出去。
得知?了吳婆的病后,江桃里就?盡可?能地順著她的意,跟著吳婆學(xué)會了不少,接觸了不少曾經(jīng)無法觸碰的東西。
沒有了那些擔(dān)憂,她才住一個月竟生生地胖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隱約圓潤起來。
江桃里這邊的日子過得越發(fā)順風(fēng)順?biāo)�,而另外一邊的盛京,長平將軍府上有人徹夜難眠。
第?三十封傳來的書信,上面稱金三娘找到了。
最開始人在扶風(fēng)府,他?并未著急將人抓住,而是耐著性子等江桃里出現(xiàn)。
但他?整整派人守了一個月,卻遲遲沒有等到。
就?連金三娘最開始尚且還能穩(wěn)重耐心,后來得知?太子妃葬在衢州神?廟時,直接暈了過去。
不日她便?啟程悄悄前往衢州,到了后也不敢靠近神?廟,只在外面含淚哭了一陣才離去。
江桃里沒有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為何金三娘都不知?曉?
聞齊妟看著手?中的書信,眼中閃過片刻的迷茫,隨后露出厲色。
定?是怕他?找到,而故意聯(lián)合人做戲。
他?怒極攻心,推倒桌案的所有東西,如困獸般露著兇狠的神?情,按在心口的手?青筋虬盤。
此處不知?從何時開始,只要想到江桃里便?一陣陣地泛疼。
他?過,她若是不等他?回來和?人跑了,就?要殺了她。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江桃里。
“人呢,讓你們辦的事?,還沒有辦好嗎?”他?蹙眉按在胸口,癱倒在椅子上,聲音如冰涼的雪水。
暗衛(wèi)跪在地上道:“回主子,神?廟被太子的人層層圍住,暫時無法將人帶出來�!�
聞齊妟聽聞太子兩個字,嘴角冷冷地扯了笑,眸中冰冷入骨:“直接告知?他?,要么放人,要么也去當(dāng)個死人。”
他?終歸有法子將人弄出來的。
暮色如薄霧,他?秾艷異常的面容隱在黑暗中,似是無情的阿難佛,身上縈繞著濃重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