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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春分百花爭相奪放地開著,迦南寺香火鼎盛。

    江桃里借由?為太子祈福前往迦南寺,但不想擾了佛門清靜之地,僅僅只帶了兩個婢女同五名侍衛(wèi)。

    雨幕如朦朧的霧,其形雅致的松柏在?山間重重疊疊的曲盤虬結(jié),伴隨著雨霧婆娑搖晃,恍如仙境。

    樸素且無任何標志的馬車轱轆壓過青石板,緩緩地停在?了迦南寺的后門。

    身著藏青色禪袍小沙彌,早已經(jīng)恭候在?此多時?了。

    今日有貴人來?訪,只是來?為夫婿誦經(jīng)求平安,所以并?不希望自己的行蹤,暴露在?眾人面前。

    一輛馬車停下,身后隨行的侍jsg衛(wèi)早搬來?了腳凳放在?地上。

    玉竹先從馬車里鉆了出來?,神色恭敬地溫言道?:“主子,已到迦南寺,請下轎�!�

    “嗯�!睆鸟R車里傳來?娓娓動聽的女聲?,帶著一絲將醒的噥噥,猶如脆珠落玉盤,幽靜林中的蟲鳴鳥叫似都成了俗物。

    小沙彌早聽聞是貴人,但不知是哪處的貴人,見光是侍女侍衛(wèi)都格外的謹慎恭敬,同以往那些人似乎有所不同。

    心中好奇,他便抬了眼瞧。

    只見從里面探出纖弱似無骨的柔荑,被人握在?手中,然后從轎簾中露出玉軟云嬌的身姿。

    她上身著楊飛色薄襖,下裙猶如大朵的木芙蓉,最外層套了一件短披風(fēng),兜帽罩頭遮住面容。

    還不待小沙彌看清面容,那貴人就若有所感?地扭頭。

    芙蓉泣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展顏一笑似新雨吹打的玉蘭,美人驚心動魄。

    小沙彌心中忽地突跳,漲紅著臉,匆忙垂下頭,低聲?念了一句靜心禪語。

    素白淡青的油紙傘舉在?頭頂,江桃里收回?視線,抓著玉竹的手踩上腳凳,幾人行過去。

    江桃里對著前來?迎接的小沙彌輕聲?道?:“勞煩小師父引路�!�

    小沙彌不再敢看,做了法?禮后將人引至了后院去。

    一步一景,似探幽深處,景色格外雅致,難怪迦南寺被世人稱之為凡間仙府。

    江桃里顧盼流轉(zhuǎn)地看了幾眼,收回?視線溫聲?道?:“不知小師父如何稱呼?”

    小沙彌雙手合并?垂首道?:“道?號悟善�!�

    江桃里點點頭,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敢問悟善小師父,寺中的膳食可是統(tǒng)一前往去取?”

    悟善點頭道?:“回?施主,寺中有專供的膳房,施主若是用膳,可前往自取�!�

    得到答案后江桃里頷首,輕聲?道?了謝。

    悟善將江桃里領(lǐng)去的地方,是單獨的四合院落禪房。

    正中央有一顆百年老樹,樹下有蓄水的銅鼎,鼎中盛著清雅新荷,入目皆是禪意的祥和。

    “施主就在?此地,若無旁的吩咐,悟善便下去了�!蔽蛏仆T�?院門口抻禮道?。

    江桃里一樣回?禮,溫言細語道?:“多謝悟善小師父。”

    玉竹轉(zhuǎn)身囑咐隨行的護衛(wèi),將帶來?的包裹都放進去擺放著,跟隨一起來?的秋寒便接替陪伴在?太子妃身邊。

    院落干凈,很快就收拾好,侍衛(wèi)不同住在?院落,另有住處,但輪番守在?門外。

    江桃里默不作聲?地打量了片刻,然后就進去翻閱經(jīng)書。

    院子內(nèi)有單獨的禪房,隨行來?的兩個侍女都能斷文識字,主仆三人便坐在?案上翻閱經(jīng)書。

    黃昏將至,暮光將天地渲染得橙黃一片,灑下的光輝也似帶了神性?。

    “主子,可需傳膳?”玉竹見江桃里抬手揉了揉額間,不由?得上前貼心地垂著背問道?。

    江桃里閉了閉疲倦的眼,將書闔上,點了點頭:“傳罷�!�

    秋寒前去領(lǐng)回?來?,很快就擺在?了案上。

    素食是三菜一湯,清拌黃瓜絲,胡湯徽子,熗炒葵菜,豆腐羹,菜雖簡單卻格外精致好看。

    江桃里看了一眼,執(zhí)起竹箸正欲要捧碗,不知怎么手滑了一下。

    白凈玉瓷蓮花碗,就這樣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尖銳的陶瓷險些就濺到江桃里的手上。

    “主子無礙吧?”玉竹手疾眼快,將江桃里的手抓住,讓她避開了破碎的陶瓷。

    “無礙”江桃里似是被嚇到了,抬著明?睞,顫了顫眼睫,對著兩人柔聲?帶致歉道?:“恐怕得麻煩再去后院拿一副碗筷了�!�

    玉竹道?:“主子稍等片刻,奴婢去去便回?來?。”

    說罷就就放下自己的碗筷起身,欲要外出,身后又傳來?輕柔如風(fēng)拂過的柔聲?。

    “秋寒也跟著一起去吧,深夜寺中估計都是霧,兩人作伴安全些�!苯依锖P(guān)切地說著。

    玉竹欲要拒絕,江桃里瞥見,緊接著又道?:“我方才已經(jīng)遣了他們五人搬經(jīng)書過來?,而且寺中自是安全的,不用擔(dān)心,秋寒陪你去吧,這樣我放心些�!�

    甚少有主子這般關(guān)切下人,玉竹一時?又是感?嘆又是歡喜。

    玉竹思?來?想去,此乃皇家?寺院且是單獨的禪院,一般人也無法?前來?,最后同意了同秋寒一起前往去取碗筷。

    兩人走后沒有多久,江桃里就從懷中掏出了碧綠的小玉瓶,對著三菜一湯皆滴了幾滴,然后再面不改色的將玉瓶蓋上收起來?。

    此物乃是她托人在?外面買回?來?的迷藥,無色無味,堪稱殺人越貨的必備之藥。,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江桃里擔(dān)憂藥效不強,方才還特地多滴了幾滴。

    她打算今日就出逃。

    前幾日她早暗自讓人,將消息送往金三娘的手中,娘親早已經(jīng)逃出去了,所以她才會?在?今日這般大膽。

    江桃里再坐了一會?兒,兩人很快就相伴而回?了。

    握住新的碗筷后,江桃里夾了一筷子菜忽地停下了。

    她垂著眸,露了愁色輕聲?嘆息道?:“若是殿下還在?便好了。”

    “殿下定會?逢兇化吉的,主子不必過于擔(dān)憂,以免愁壞了身子,殿下回?來?定會?心疼。”玉竹立在?一旁安撫著。

    “是啊,聽聞圣人已經(jīng)派來?不少的人,都去搜尋殿下的下落,定會?安然無恙回?來?的�!�

    秋寒亦是一樣地附和道?,實?際心中并?不認為江桃里是關(guān)心太子殿下。

    秋寒是知曉江桃里同少將軍之間的事,只當(dāng)她是在?擔(dān)憂,一旦敗露了,恐怕誰也逃不了。

    江桃里聽著兩人忠心的話,搖頭,勉強笑了笑:“只是方才突然想到,之前同殿下一道?用膳的畫面,總覺得一個人有些伶仃落寞�!�

    下人都是先服侍主子才可用飯,可江桃里一般并?不需要有人服侍她用膳,所以跟在?她身邊的人,都是可以同時?吃飯的。

    但因禮制相隔甚遠,看起來?依舊只是她一人用膳。

    “不若今日你們陪我一起罷�!苯依锖鋈婚_口道?。

    “這……”

    玉竹是從宮中來?的,禮數(shù)最為周全,從不敢同主子一道?用,但又見江桃里的模樣,心中有些猶豫。

    “坐下罷,就當(dāng)是給我一個念想,覺得殿下還在?身旁�!苯依锲鹕韺扇硕及丛�?座位上。

    秋寒在?江府倒是時?常有和江桃里一道?用膳過,是以并?未多想,順著力道?坐下。

    玉竹瞥見秋寒的模樣,心中的話也就咽了下去。

    江桃里見兩人都乖乖地坐好,卻誰也不敢動,斂睫,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

    “怎么都不動?”她眨眼看著兩人,然后執(zhí)起竹箸一人夾了一筷菜。

    玉竹見此立即就惶恐跪地俯拜:“主子不可�!�

    就知曉最難處理的便是玉竹了。

    江桃里看著地上的玉竹,眸光閃了閃,讓秋寒將人扶起來?。

    見玉竹依舊是一臉的惶恐,江桃里緩和了語調(diào)道?:“此處無旁人,以往我也會?給太子布菜,若你擔(dān)憂我便不給你夾菜了,自己坐下吃吧。”

    有了江桃里親自夾菜的動作,玉竹感?覺自己再坐下與主子同食,也變得更為容易接受了些。

    兩人都端了碗箸,在?江桃里含笑的眼神中開始吃了一口。

    見兩人都吃了,她這才笑吟吟地端起自己的碗箸,實?際掌心已經(jīng)捏滿了汗。

    咚——

    果然不消片刻,兩人相繼倒下。

    江桃里緩緩放下手中的碗,呼吸緊湊,心跳伴隨著兩人倒下的聲?音,而變得明?顯。

    她快速地換了換一身輕便的衣裙,然后將珠花銀簪,以及幾張銀票塞進衣兜中,還有一張空白黃票。

    大周對黃冊嚴查得緊,但偶爾也會?有人丟失黃冊,所以臨時?代替黃冊的便是黃票。

    但卻是有期限的,三個月的時?間。

    黃冊難弄,弄幾張黃票倒是簡單,江桃里打算到時?候出去了,就去想辦法?走暗路,花錢買黃冊。

    將能裝的東西都裝好了,江桃里環(huán)顧四周,動手將屋內(nèi)的東西都翻得亂七八糟。

    確定沒有旁的遺漏后,她才趁著夜幕往外面跑。

    太子如今下落不明?,太子妃若是也在?外丟失了,此言傳出去定會?擾亂人心。

    所以她將此處偽造成入室盜財,那人見色起意將她擄走。

    事關(guān)皇室名聲?,定然會?隱瞞一段時?間,等是在?找不到她后,最后就會?被尋個由?頭說太子妃意外身亡,那世上就沒有太子妃江桃里這個人了。

    山腳下早已經(jīng)有雇傭的馬夫,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見她一身素簪布衣隨口問了幾句。

    江桃里平復(fù)了心中忐忑的情緒,隨口扯了一個理由?,讓他將自己送往渡口。

    因為并?不是入城,外面沒有夜禁,馬夫也沒有過多探究,拿錢辦事,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到了山腳下時?,天也亮了。

    江jsg桃里抱著自己的東西,撩開竹簾看著天邊的晨曦,似看見了曙光,緩緩地松了一口氣,然后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笑。

    以后真的就沒有江小姐和太子妃了。

    此刻的迦南寺內(nèi)并?不太平。

    玉竹最先醒來?,發(fā)現(xiàn)屋中的場景大駭,先是四下尋人不見蹤跡,這才急忙將秋寒晃醒。

    “太子妃不見了,被賊人擄走了!”玉竹的語氣分外著急,隱約要哭出來?了。

    本是來?為太子祈福,怎知會?遇見此等事。

    秋寒尚且還在?迷茫中,忽地聽見這句話,頃刻汗毛倒立,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太子妃是不是被賊人擄走了,她根本就不如玉竹那般不確定。

    她懷疑江桃里是自己跑了。

    好在?玉竹慌張之余,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她看著一樣也嚇得六神無主的秋寒,道?:“此番太子妃之事,暫不可外傳,待我前去請人暗自尋那賊人的蹤跡�!�

    秋寒勉強找回?了自己的心神,點了點頭,不管是真的被擄走了還是假的,她都只能緘口默認。

    若是此事被深究,她亦是一樣要完。

    秋寒腦海劃過一張兇神惡煞的面具,下意識地打了寒顫。

    只盼望著千萬不要是跑了,就算是跑了也千萬不要被找到。

    看似煙霧繚繞的靜謐佛寺,不知從何處飛騰出一只雪白的鴿子,沐著晨曦很快就飛進了一望無垠的校場。

    雪白的千里良駒風(fēng)馳電掣,馬背上的人風(fēng)姿卓越地繞過校場一圈,橙黃的曦光半被籠罩在?煙霧下,裊繞似畫中的神臨繪。

    下人腳步急促地從遠處跑來?,舉著手中的東西,衣袂染了不少的濕氣。

    “爺,有信來?�!�

    晉江首發(fā)(一更)

    話?音落下?,

    雪駒如?箭般踏過,細長的鞭子一勾,下?人手中的東西就被卷去了。

    馬被勒停,

    聞齊妟單手捏緊韁繩而?立,

    雖是帶著面具,

    但身形健碩挺拔,

    難掩卓爾不群極具壓迫感的英姿

    他低頭乜了眼?,看見上面的標志,然后?單手抻在馬鞍上,隨意地翻看了里面的字。

    片刻,

    他勾了勾殷紅的嘴角,

    喉結(jié)滾動地發(fā)出沉悶的笑聲,一臉的興味,修長的手將字條捏皺。

    就知曉,

    她不?會平白無故的去什么佛寺禮佛。

    聞齊妟翻身下?了馬,將韁繩扔給一旁恭敬的人。

    “又得要抓貓了。”語調(diào)散漫又暗沉。

    只是這次抓貓同之前不?一樣,之前抓了是送人養(yǎng),現(xiàn)在是自己養(yǎng)。

    下?人牽著韁繩沒有?聽懂主子的這句話?,

    帶著疑惑悄然地掀眸,只見前面的人闊步朝前走著,連背影都帶著詭異的愉悅。

    這邊的迦南寺一陣兵荒馬亂,另外一邊的江桃里?已經(jīng)到了渡口。

    下?馬車后?江桃里?多付了幾兩銀子,

    讓車夫?qū)⒋耸虏?要外傳。

    車夫亦是個機靈的,

    得了豐厚的一筆錢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哪管她是什么原因。

    江桃里?從包裹中?找出面紗本是要戴的,

    但臨了又覺得過于顯眼?便放了回?去,找出一件素色的披風(fēng)穿上,

    然后?戴上的兜帽,將面容暫且遮掩住。

    晨間的渡口早已經(jīng)停了不?少人,都是趕往各個州府的,船舶都停留在岸邊。

    江桃里?本是要走官道,后?來想了想,官道不?如?水路近,所以最終還是來了渡口。

    盛京距離扶風(fēng)府有?幾個州,她因為太子如?今在扶風(fēng)府下?落不?明,所以暫時并有?前往扶風(fēng)府想法?。

    她打算繞路先去距離扶風(fēng)府相近些州府,然后?安頓下?來確保安全了,再?遣人送信給長姐來匯合。

    登船是需出示官府印章的黃冊,亦或者是黃票,但現(xiàn)在江桃里?只有?空白的黃票,定然是登不?上去的。

    她身上沒有?筆沒有?辦法?現(xiàn)寫。

    江桃里?環(huán)顧四周,將目光鎖定在一個背著書籍的書生身上。

    “先生勞煩,口否借一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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