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就這樣消失在她眼前。
林櫻桃抬起頭,在游人的吵鬧聲和煙火的盛放聲中看向了蔣嶠西。
蔣嶠西也低頭望著她。
煙火從他身后升起來,照亮了他年輕的肩膀,被風(fēng)吹起的短發(fā)。那短暫的,稍縱即逝的光輝,剎那間映亮了蔣嶠西的臉。
“櫻桃,”蔣嶠西看著她,“嫁給我好不好�!�
林櫻桃張著嘴唇,一瞬間她眼淚便涌出來了。
*
群里人等了半天,結(jié)果林櫻桃一張照片都沒有拍。煙花一共二十多分鐘,游客們都在舉著手機(jī)、相機(jī)狂拍,激動尖叫,對煙花歡呼新年快樂,林櫻桃卻趴在蔣嶠西懷里嚎啕大哭,蔣嶠西摟著她,捂著她的頭在自己外套里,蔣嶠西抬起眼也看見了煙火。周圍好些人被林櫻桃超大的哭聲嚇了一跳,回頭去看這對年輕情侶,喜氣洋洋的賀年歌曲還在放,不知道女孩子是怎么就哭成這樣了。
林櫻桃雙眼通紅,哭得一張小臉滿是淚。她坐在巴士上,還時不時的抽噎,蔣嶠西從旁邊伸過手來,幫她抹掉臉上的淚。林櫻桃望著窗外,倚靠在他懷里,讓他摟著。他們一起回到住處,手牽著手,一起上樓去。
林櫻桃和蔣嶠西一起洗了個澡,浴室小得很,兩個人在小燈泡下擠在一起。林櫻桃低下她濕淋淋的睫毛,摟住了蔣嶠西的腰,蔣嶠西伸手揉搓她頭發(fā)上的泡沫,又把泡沫抹到林櫻桃臉頰上了。
林櫻桃穿上睡衣,她擦著頭發(fā),掀開被子坐進(jìn)床里。從維港回來以后,她還沒有和蔣嶠西說過一句話,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只知道她急于和他擁抱,和他緊緊摟在一起,親吻或是別的。
蔣嶠西只穿了條睡褲,他上半身赤|裸著,背脊有一條凹陷的弧線。他打開衣柜門,從他每天上班穿的那身西服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個黑色絲絨的小盒子來。
林櫻桃坐在床頭溫柔的光里,她懵了,看著蔣嶠西坐到床邊來。
他把小盒子打開了,一對戒指在里面反射出光來。林櫻桃低頭怔怔看了好一會兒。
“林其樂�!笔Y嶠西忽然叫她。
“啊?”林櫻桃哽咽道。
蔣嶠西看她這樣,好像又要哭了。
他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
他把手里的戒指盒子在林櫻桃手里一放。林櫻桃抬起眼,看到蔣嶠西走回到門后,拿過書包,從里面拿出個錢夾。
他坐回到她面前,從錢夾里抽出一張匯豐銀行的卡片,塞到戒指盒子底下,林櫻桃的手心里。
林櫻桃抬起眼,她抿著嘴,鼓起臉頰笑了。她眼里還有眼淚,她把手里的東西握住了。
蔣嶠西大概看她終于笑了,他也笑起來了。
林櫻桃趴在他的懷里,小聲貼著他耳邊說:“我是蔣嶠西的太太了……”她的聲音像在哭,又像是笑的。
*
伯母交給蔣嶠西的木盒子里裝著一對老龍鳳鐲,6兩重,這是伯母當(dāng)年的嫁妝,她送給了堂嫂,被堂嫂存在了娘家,年前剛剛找出來,又拿過來了。
“這……”林櫻桃目瞪口呆,“這是什么……”
蔣嶠西拉過林櫻桃一條手腕,拿了一只戴上去試了試。
林櫻桃的手腕細(xì)瘦,卡上去也不顯得丑,只覺得這個女孩兒珠光寶氣,嫁了人也是要被婆家寵愛的。
蔣嶠西看著林櫻桃:“就當(dāng)我堂嫂是你婆婆吧�!�
“這個好貴重啊,”林櫻桃害怕道,她長這么大還沒碰過黃金這種東西,“我們?nèi)ミ給堂嫂吧�!�
蔣嶠西無奈道:“你知道我推了多久嗎,堂嫂還要給我三個豬——”
林櫻桃愣了。
蔣嶠西垂下眼:“我實(shí)在不想要,就只拿了這一對。拿著吧�!�
年后,蔣嶠西又去上班了。他說好晚飯時回來,可臨時有事情,一忙忙到夜里兩點(diǎn)多。他回到家,林櫻桃醒了,下床倒了杯水給他喝,喝了兩口,蔣嶠西摟著她親了她幾下,扯開領(lǐng)口就睡了。
他睡了不到兩個鐘頭,窗外天還沒亮呢,他忽然醒了。
櫻桃再過兩天就走了。蔣嶠西轉(zhuǎn)過身來,他低頭看了櫻桃一會兒,櫻桃面朝著他睡,手蜷在枕頭邊,中指戴了一圈戒指。
蔣嶠西低頭解自己襯衫下面幾顆扣子,他把襯衫脫了,掀起被子壓到她身上去。
林櫻桃是被折騰醒的。她迷迷糊糊,兩只手腕被領(lǐng)帶給繞住了,掛在了床頭上。林櫻桃睜開眼,領(lǐng)帶一下一下散開了,她伸手抱住了蔣嶠西在她胸前的腦袋。
“你不困了?”她輕聲問。
蔣嶠西忙了一天,連軸轉(zhuǎn)了近二十個小時。短暫的休息后,他開始索求他真正想要的補(bǔ)償。
林櫻桃覺得很心疼。
為了成家立業(yè),真的要這么辛苦嗎。
她躺著,捧起他的臉。林櫻桃忽然想起有位學(xué)弟曾經(jīng)說的,蔣嶠西當(dāng)初參加完冬令營考試,回去睡了一覺,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林櫻桃去車站接他。
林櫻桃在天亮的時候,趴在蔣嶠西懷里,用手輕輕撫摸他的頭。
蔣嶠西摟著她,正在閉目養(yǎng)神,這會兒忽然抬起眼來。
被子滑下了林櫻桃的肩頭,只聽她說:“把數(shù)學(xué)天才當(dāng)作小寶寶來摸一摸,會不會有效果呢�!�
林櫻桃到了大四下學(xué)期,又去參加了兩家幼兒園的面試。
她在一個周末去了大姑家,認(rèn)真和大姑商量,想借一筆學(xué)費(fèi)。
“考到這個證以后,工資也能高一點(diǎn),”林櫻桃和大姑說,“不然我以后成了家,只靠我老公賺錢,他身上的壓力太大了,我們家日子多難過�!�
大姑笑了:“都開始心疼上老公了,你有老公嗎?”又問:“什么證啊,工資能高多少?”
林櫻桃想了想:“能高五到十倍。”
大姑這下愣了:“高這么多�。�?”
“嗯!”林櫻桃立刻點(diǎn)頭,她接過表哥遞給她的茶杯,“我今年夏天畢業(yè),秋天去美國,學(xué)九個月,明年夏天就學(xué)出來了。等我回來努力賺錢,還大姑的錢,大姑你不要和我爸爸說,我不想花他和我媽媽存的那點(diǎn)錢。”
大姑笑了,她用戴著翡翠手鐲的手捋了一下小侄女櫻桃耳邊的頭發(fā)。
“去美國考證,”她嘟囔,“你去哪兒學(xué)��?”
林櫻桃說:“波特蘭,和舊金山開車十個小時�!�
“那是哪兒啊?”大姑問。
林櫻桃搶在表哥之前回答道:“舊金山,就是離伯克利很近的,大姑你知不知道加州大學(xué)伯克利分校��!”
大姑說:“不知道�!�
林櫻桃抿了一會兒嘴唇,她說:“反正,反正那是個很好的學(xué)校,我打算順便去那里參觀一下。”
開學(xué)沒多久林櫻桃就請假了。3月4號是個周日,她買了從北京回省城的機(jī)票,帶了兩本蒙臺梭利的書在飛機(jī)上讀。等到了省城機(jī)場,林櫻桃坐在星巴克里等,她喝星冰樂,塞著耳機(jī)聽。
她時不時看手機(jī),發(fā)微信確定爸爸媽媽在家——他們還不知道林櫻桃回省城來的事。下午四點(diǎn)二十,林櫻桃站起來了,她背上書包,新打包了一杯美式,推開門出去。
接機(jī)大廳里不少人,從香港來的班機(jī)延遲了二十分鐘抵達(dá)。林櫻桃就站在那里,她靜靜的,站在人群中,她覺得她和這里的每個人都不一樣,她就快要和她最喜歡的人結(jié)婚了,而這還是個秘密。
蔣嶠西背著旅行包,風(fēng)塵仆仆朝她走過來了。
☆、第
75
章
蔣嶠西有四年沒回過省城了。這座他出生,
自小長大的城市,
在這四年里日新月異,變化飛速。
“這一片全都拆了?”他坐在巴士上,
望著窗外。
這原本是他初中時候,每天放學(xué)來上競賽班的地方。
林櫻桃眼里映著外面的夕陽,她在他身邊說:“拆了兩年多了,
蓋了一座萬達(dá),
蔡方元說這片兒房價漲得可厲害了!”
蔣嶠西過去從沒覺得他對這座城市是有什么留戀的�?缮谶@里,長在這里,聽著路人熟悉的鄉(xiāng)音,
瞧著街邊的廣告牌,就連收到中國移動一條歡迎短信都令他感慨萬千。
櫻桃握著他的手,在高架橋下的一個街口下車。蔣嶠西望向了電建總部小區(qū)的方向,那附近的街道,
煙酒食肆,全都變了。
林櫻桃牽著他,往前走。
“秦叔叔的超市開到路對過了,
”林櫻桃在前面說,還像第一次帶他參觀群山工地時一樣,
“他把原先賣燒雞和干果的兩家店盤下來了,你看,
就在那邊,是不是特別大!比原來的小店大了三倍!”
正說著,從秦家的店里走出來一個人。他一瘸一拐的,
戴著手套,將店里一箱碎掉的鮮雞蛋抱出來,放在門口的小車?yán)�。他遠(yuǎn)遠(yuǎn)朝這邊望,忽然招了一下手。
“秦叔叔!”林櫻桃遠(yuǎn)遠(yuǎn)喊道。
秦叔叔的身板比原來壯實(shí)多了,他皺眉道:“你怎么大學(xué)還沒開學(xué)��!”
接著他便看見了林櫻桃身邊那個年輕男人。
好像有點(diǎn)陌生,但怎么看著,又感覺很熟悉。
林櫻桃抬頭對蔣嶠西說:“秦叔叔好像認(rèn)不出你來了�!�
蔣嶠西垂眼說:“其實(shí)我也不認(rèn)識他。”
林櫻桃握著他的手過馬路,拽著他走過去了。“秦叔叔,”她說,“你不認(rèn)識蔣嶠西了?”
蔣嶠西輕聲道:“叔叔好�!�
秦叔叔驚訝地盯著蔣嶠西,從頭到腳來來回回看,他又看了一眼林櫻桃的笑臉,又看他。
“蔣嶠西?”他說,“你怎么會回來啦??”
小區(qū)站崗的門衛(wèi)和08年時又不一樣了。周日下午,小區(qū)里多是遛狗和抱著嬰兒散步的家長,還有老大爺聚在街口下象棋。
“櫻桃�。 庇邪⒁虇�,“你怎么回來啦?”
林櫻桃笑道:“星期天回家看看我爸媽!”
“哦哦!哎喲,林工真幸福!”阿姨笑著,眼睛朝蔣嶠西瞥了一眼,疑惑地一皺眉,又挪開視線,她對林櫻桃點(diǎn)頭笑了笑,走開了。
林櫻桃來到自家單元門口,仰頭朝家里窗戶看了一眼,她對蔣嶠西說:“為什么阿姨們都認(rèn)不出你了�!�
蔣嶠西說:“可能我變化太多了�!�
“沒有啊,”林櫻桃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她想了想,說,“可能她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林櫻桃拿鑰匙打開單元門,她走進(jìn)里面,蔣嶠西個子高高的,停在了門外。
她忽然回頭,用力抱住了蔣嶠西的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蔣嶠西握住了櫻桃抱在他腰上的手。
“那你想到了嗎?”蔣嶠西低頭,冷不丁問。
林櫻桃抬起眼看他,她使勁兒搖頭。
蔣嶠西把她的手拿下來了,用力攥了攥。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上去?”林櫻桃問。
蔣嶠西低下眼�!拔以谙旅娴戎�,”他說,“如果叔叔阿姨同意,你就給我打個電話�!�
“他們一定會同意的,”林櫻桃小聲嘀咕,樓道里有回音,她怕爸爸媽媽在樓上開門會聽見,“他們都很喜歡你。”
“喜歡我不代表,舍得你現(xiàn)在就嫁給我,”蔣嶠西垂下眼了,他說,“我還什么都沒有呢。”
林櫻桃抿了抿嘴唇�!澳阌形野��!彼氣似的說。
蔣嶠西忍俊不禁。
櫻桃上樓去了,她的腳步輕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蔣嶠西眼前。
蔣嶠西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把身邊的單元門關(guān)上了。
如果他再自信一點(diǎn),也許他可以和林櫻桃一起上樓,強(qiáng)烈要求林叔叔和娟子阿姨把櫻桃嫁給他。
但林叔叔夫妻倆都是性情溫柔的人,也許他們會因?yàn)椴蝗谭鲀蓚年輕人的心意,而答應(yīng)下來。
倒不如讓他們有機(jī)會和櫻桃單獨(dú)談?wù)劊f一說父母輩的疑慮和擔(dān)憂,蔣嶠西也希望櫻桃能夠再認(rèn)真想一想,再做決定。畢竟一旦走入了婚姻,他們這段關(guān)系就有了法律效益,今后就算櫻桃再愛上了別人,想走,蔣嶠西也不會輕易放她走了。
“你是……”有個女孩的聲音在身后問,“蔣嶠西?”
蔣嶠西在屋檐下轉(zhuǎn)過頭。
是一個陌生面孔。
辛婷婷臉色慘白:“你……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蔣嶠西說:“你是誰�!�
林櫻桃開了家門,發(fā)現(xiàn)爸爸媽媽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一邊包水餃。
林媽媽笑著低頭搟面皮:“誒呀,我每次聽這個宋小寶喊‘櫻桃’啊,我就想笑——櫻桃?!”她握緊了搟面杖,忽然看見她了。
林櫻桃朝電視機(jī)里看了一眼,好像是個農(nóng)村題材電視劇,她說:“爸爸,媽媽,你們先別包了,我現(xiàn)在有很嚴(yán)肅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電視機(jī)也被關(guān)上了。
林櫻桃站在電視前,面朝沙發(fā)上的爸爸和媽媽,林爸爸問,你怎么回來了,林櫻桃朝他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先別搗亂,她像要演講一般:“我想正式地和你們說,我打算和蔣嶠西結(jié)婚。”
林爸爸看著她,愣了愣,仿佛早有心理準(zhǔn)備了。
林媽媽卻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皺眉看林櫻桃的臉。
果然林櫻桃下一秒就說:“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
“什么?”連一貫云淡風(fēng)輕的林電工也震驚了。
林媽媽在旁邊一下子站起來了:“你突然從北京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啊!”
林櫻桃說:“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寒假才結(jié)束沒多久,爸爸媽媽明顯不是很想念她。林櫻桃坐在沙發(fā)上,她覺得爸爸一直都很喜歡蔣嶠西,肯定會答應(yīng)的,所以她對媽媽耍賴,她捂著手湊到媽媽耳邊:“媽媽我和蔣嶠西可好了,在香港天天住在一起。蔣嶠西以后賺錢可多了,現(xiàn)在結(jié)婚保險(xiǎn),等到過幾年再結(jié)婚,他萬一被別的女的勾走了不要我了怎么辦——”
媽媽拿搟面杖敲她的頭,林櫻桃“哎喲”一聲�!澳愕故峭ι馅s著的!”媽媽嫌棄道。
爸爸在對面接過了老婆的搟面杖,他繼續(xù)搟面皮,說:“櫻桃啊,你們才多大,還不能夠結(jié)婚吧。”
林櫻桃說:“蔣嶠西明天就滿22歲了,可以去領(lǐng)證了。”
媽媽說:“你們打算了多久�。俊�
林櫻桃不太好意思似的,偷笑道:“他寒假和我求婚了�!�
“誒喲喲,”媽媽說,“還‘求婚’,你們才多大小孩啊,寒假求婚你怎么不告訴我。”
林櫻桃說:“我當(dāng)時還沒想好什么時候領(lǐng)證,本來以為要畢業(yè)以后……他把他的銀行卡都給我了,還給我買了戒指,他堂嫂還送給我兩個大金鐲子——”
媽媽臉色一變:“送你什么??”
林櫻桃低頭說:“大金鐲子,反正我都收下了,你總不能再讓我去退了……”
爸爸把水餃搬進(jìn)廚房里,他洗了洗手,走過來擦著手坐在了林櫻桃身邊。他低頭問:“櫻桃,你是認(rèn)真的啊?”
林櫻桃小雞啄米似的,對爸爸用力點(diǎn)頭。
“可是你一個人,怎么領(lǐng)證啊,”爸爸頭疼道,“去民政局領(lǐng)結(jié)婚證,要兩個人都到場,嶠西還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