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嗯?”
“我們買點(diǎn)兒東西回去吃�!�
“回去吃?”林櫻桃問。
蔣嶠西低下頭看她�!盎匚揖频耆コ��!�
林櫻桃一時沒聽懂。
“什么?”
蔣嶠西不知怎么的笑了,他耳朵都紅了。
林櫻桃仰頭看著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笑,可她也笑起來了。
“走�!笔Y嶠西說。
像愛情電影里,年輕時,總想做一些與禁忌有關(guān)的事。這是對的,錯的,還是單純只是經(jīng)歷的。林櫻桃被蔣嶠西帶上了一輛車,她的心跳聲震耳欲聾的。
☆、第
48
章
如果說校服不算是情侶裝,
那奧運(yùn)紀(jì)念衫應(yīng)該也不算吧�?闪謾烟冶皇Y嶠西一路牽回了酒店,當(dāng)經(jīng)過電梯外一面鏡子的時候,
林櫻桃匆匆一瞥,
她望向鏡子里的她和蔣嶠西。
那一幕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記憶中。
蔣嶠西刷了房卡,拉開門,
他的耳根還是紅的,他把林櫻桃?guī)нM(jìn)房間里,然后把門從背后關(guān)上了。
林櫻桃穿著乳白色的小球鞋,
下面是垂在膝上的格紋學(xué)生裙,上面是和蔣嶠西一樣的S碼白色奧運(yùn)紀(jì)念衫。林櫻桃肩膀窄小,膝蓋秀氣,小腿讓光一照,是兩道細(xì)長的粉白色。她走進(jìn)玄關(guān)去了,
在里面看了一圈。
“好大啊。”她情不自禁感慨。
她還沒長大,
從沒來過這種酒店套房的新鮮感,
會讓她轉(zhuǎn)眼就把一路上的緊張拋在腦后。蔣嶠西站在門內(nèi)的陰影里,從背后看了她一會兒,把手里外文書店買來的幾本書還有給堂哥的紀(jì)念品放下了。
他找到一雙酒店拖鞋。林櫻桃在墻邊踩下腳上的小白鞋,
穿上明顯大好幾號的酒店拖鞋,她被蔣嶠西抱了一下,
又變成了一會兒。她在套房里走動起來。
“蔣嶠西,
帶回來的烤鴨你怎么沒吃?”她在里面問。
她的聲音一直很好聽,像一種軟糖,連和人吵架也不顯得聒噪。也許這就是那么多人愛惹她發(fā)脾氣,
故意和她爭吵的原因。
“我中午和你一起吃的�!笔Y嶠西說。
“哦……”林櫻桃低下頭看烤鴨盒,沒注意蔣嶠西離她越來越近了,“我昨天晚上帶回去的烤鴨都被蔡方元余樵他們吃完了,他們連驢打滾都沒給我剩下……”林櫻桃抬起頭,看到他時她笑了一下。
蔣嶠西打開冰箱,拿了兩聽飲料出來,還拿了兩盒哈根達(dá)斯。他把一個小茶幾推過去了,挪到沙發(fā)中間。林櫻桃彎下腰,嘩啦嘩啦地拆塑料包裝。林櫻桃把剩下的點(diǎn)心在桌上一一擺開,擺得很整齊,像遺傳她媽媽的能力,她低頭的時候T恤領(lǐng)口垂下去,又把玫瑰金色的鏈子露出來。
蔣嶠西把沙發(fā)里他臨走前看的數(shù)學(xué)講義拿到一邊,他坐下了,像小時候坐在林櫻桃的竹席子上看她玩過家家,像坦然享受著妻子的忙碌果實(shí),卻不事生產(chǎn)的那種男人。
林櫻桃用筷子包烤鴨卷,她在家里耳濡目染,看過爸爸怎么給媽媽包,媽媽怎么給她包,而她自己吃了兩口,也這樣給蔣嶠西包。蔣嶠西吃飯一向自覺,畢竟當(dāng)年在群山,他可以說是吃著林櫻桃家的飯長大的,平時在家吃飯,也沒人關(guān)心他是愛吃咸的還是愛吃淡的。
“你要蘸糖嗎?”林櫻桃抬頭問。
“你會做飯嗎?”蔣嶠西看她,冷不丁問。
林櫻桃搖頭:“我只會做西紅柿炒雞蛋,酸辣土豆絲,還有辣椒炒時蔬�!彼咽掷锇玫目绝喚磉f給他,“但我會給我媽媽打下手�!�
蔣嶠西更想把她打包帶走了。
*
蔣嶠西牽著林櫻桃的手,拉著她往臥室里頭去。林櫻桃剛吃完了冰淇淋,嘴唇上還有香草的甜味。她在蔣嶠西面前坐在了床邊,手肘貼在腰際,看起來很緊張。
蔣嶠西低頭看她。
他長得那么高,他有一張令人心碎的臉,連他的背影都顯得憂郁,讓人忍不住就想去抱他。他要做什么,林櫻桃大概都只能束手待斃。
“往里面去�!笔Y嶠西輕聲哄她,彎下腰來。
林櫻桃脫掉拖鞋,她坐進(jìn)了床里。
蔣嶠西在床邊坐下了,他背對林櫻桃,伸手?jǐn)[了一下枕頭,然后他忽然就這么躺下了。
林櫻桃在他身邊跪坐著,遲疑地看了他一會兒。
套房里格外靜,燈也沒開幾盞。林櫻桃在蔣嶠西身邊也悄悄躺下了,她甚至聽不到大衣柜后面大人的呼吸聲。
“你帶mp3了嗎�!笔Y嶠西突然說。
“你這里有mp3嗎?”林其樂突然問。
兩個人一齊說完,全都笑了。
“我?guī)Я�,但是里面都是……”林其樂沒說下去,把“托福聽力”四個字咽進(jìn)了嘴里。
蔣嶠西伸手摸到床頭,拿他的ipod
nano出來。在床頭燈下,他仰躺著按了一會兒按鍵,好像才終于按到音樂了,他又伸手去摸耳機(jī)。
是林其樂坐起來,越過他,把耳機(jī)拿出來了。
蔣嶠西翻過身去,面朝著林其樂,他戴上了其中一只耳機(jī),捏著另一個,塞進(jìn)林其樂長發(fā)下面的耳朵孔里。
千禧年出道的新人女歌手,正吟唱著他鄉(xiāng)的童謠。
蔣嶠西這么近近地看了林櫻桃一會兒,又閉上眼了。他好像很享受這樣的時刻。他陷入了自己很私人的回憶里。
林其樂躺在他身邊,手放在枕頭邊,眼睛大睜開了,這么近。她把手伸過去了,手指在蔣嶠西額頭上摸了一下。
這道疤,怎么還在,怎么這么多年還沒有消退呢。
“櫻桃,”蔣嶠西忽然睜開眼,“你想讓我走嗎�!�
林其樂小時候總說,蔣嶠西,你不要去美國,美國人很壞,美國很危險,你不要去,你不要轉(zhuǎn)學(xué),你不要搬走,你不要離開群山……“你不是一直想去嗎?”林其樂說。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蔣嶠西問她。
林其樂愣了愣,她說:“我、我不喜歡美國。”
“那你想留下我嗎?”蔣嶠西再問。
林其樂遲疑了一會兒,她的嘴唇張開了。
“你去吧……”她說。
蔣嶠西看向了她,看到那條櫻桃項鏈從她領(lǐng)口墜下來,散發(fā)著叫他來看,也那么刺目的光芒。
“你應(yīng)該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林其樂輕聲說。
蔣嶠西始終記得那一天,那是一個中午。他在群山工地,看著林海風(fēng)叔叔教著教著林櫻桃騎車,忽然間就把車把松開了。他讓林櫻桃盡情地自由飛馳,讓她像一只鳥,一只幼鷹,釋放出她的天性,無所畏懼。
那種刻骨銘心的羨慕、嫉妒,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在蔣嶠西心中慢慢就消失了。
是因為櫻桃也在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他嗎。
蔣嶠西把她摟過來來,摟到自己的空缺里,有那么一會兒,他以為櫻桃在哭。他聽到櫻桃抱怨:“你這里怎么只有孫燕姿的歌,我想要聽那個科恩叔叔的歌……”
*
爸爸說,人活著,就像蠶,像蛇,像螃蟹,到了時候,就必須要蛻殼了。只有把一些東西放下,忘卻,才能輕裝上陣,繼續(xù)更好地生活。
夜里下雨了。林其樂走在蔣嶠西的傘下,他們手牽著手,一同離開酒店。明天,蔣嶠西將要開始在清華上課。等暑假結(jié)束,他要去香港,準(zhǔn)備來年五月的AP考試。來年五月,那幾乎就是高考前了。林其樂意識到,她以后見到他的機(jī)會越來越少了。
北京夏夜的雨滴,散珠般敲打在傘面上。
“櫻桃�!�
“嗯?”
蔣嶠西在雨聲中說:“我去美國是堂哥資助的,但我應(yīng)該有不少獎學(xué)金�!�
林其樂在旁邊聽著。
他們從學(xué)院路走去人大附近的酒店,怎么也要半個小時。但他們都有默契,不乘公交車,也不打車,就兩個人這么走。
“所以除了我,”蔣嶠西舉著傘說,“養(yǎng)活一家人應(yīng)該都沒有問題。”
“蔣嶠西……”林其樂笑了,她沖他搖了搖頭,又低下頭。
他一直把她送到了酒店樓下。臨分別前,林其樂站在酒店大廳投射出的光里,一直在看他。
中關(guān)村一家電子商鋪里,電視機(jī)開著,正播報中央二臺的新聞:
“……本月2日,德國工業(yè)銀行宣布盈利預(yù)警……6日,美國住房抵押貸款投資公司宣布破產(chǎn),8日,美國第五大投行貝爾斯登宣布旗下兩支基金倒閉……”
“美國次貸風(fēng)暴正席卷全球�!�
“香港恒生指數(shù)昨日收盤21792.71點(diǎn),下跌2.88%……”
蔣嶠西在柜臺買了包煙,拿出一支來咬在嘴里。和林櫻桃分開的時候,他臉上還笑著,這會兒笑容卻端不住了。他肩膀后面有條肌肉一直抽動,嘴角一顫,直覺得有東西要往下落。
他真想說,櫻桃,你在國內(nèi)等我好嗎,你不要戀愛,不要交男友,你就孤孤單單地在國內(nèi)等我四年,或是八年、九年,你等我回來娶你,等我回來買個房子。
蔣嶠西自己都覺得羞愧,這要多自私的人才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他忽然就咳嗽起來。
林櫻桃又在酒店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蔣嶠西回來。
雨還在下,林櫻桃想往樓上走,卻又往下去了一個臺階。她把手伸出去,看到雨珠“啪”地一聲,敲打在她的手心里。
她縮了一下,因為還挺疼的。不一會兒,她手心里便蓄的都是雨了。
媽媽。林櫻桃抬起頭,瞧著頭頂烏云密布的天空。她想,我長大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菊伦⑨專�
*iPod
nano:蘋果電腦結(jié)合iPod
shuffle與iPod
mini特點(diǎn)于一身的第4代MP3播放器,于2005年9月7日發(fā)行。
☆、第
49
章
秦野云說,
四班的誰誰和誰誰誰你知道嗎,他們就是一起出國的,
十一班那個班長,
要去考南洋理工的自主招生,他女朋友是十七班的,
他倆一塊兒考。
林其樂蜷縮在被窩里。北京名校夏令營的最后一天,其他同學(xué)都去北大感受最后的名校光輝了,林其樂卻在酒店賴床,
和懶得再去走動的秦野云說悄悄話。
“我又考不上伯克利。”林其樂用被子蒙住了頭。
秦野云說:“你說王力宏那個伯克利��?”
林其樂從床上坐起來了,披頭散發(fā)的。她悶悶坐了一會兒,說:“不是……”
“你不應(yīng)該讓他去的,”秦野云坐在隔壁床上,背對著窗外的陽光,
“像蔣嶠西這種條件的男的,
也就是在群山,
在省城才會圍著你轉(zhuǎn)。等他去了美國,圍著他轉(zhuǎn)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要錢有錢要顏有顏要才有才,
他到時候可就真挑花眼了,慢慢的肯定就想不起有你這么一個人了!”
“秦野云,
”林其樂坐在被窩里,
欲哭無淚的,“你能不能不要再說我了啊……”
秦野云在對面坐著,習(xí)慣了林其樂明日里嘻嘻哈哈臉皮厚的樣子,
很少見她這樣。
“干嘛啊,跟你開玩笑啊!”她坐到林其樂床邊,把這個討人厭的小女孩摟過來了。她感覺林其樂的背一直哆嗦,林其樂這么嬌氣,卻不懂得在關(guān)鍵時刻對蔣嶠西撒嬌,這讓秦野云怎么都理解不了。
“你看,他不一定就把你忘了,他送給你櫻桃,”秦野云說,“櫻桃的英語是cherry。你忘了我們以前做的理解了,cherry讀起來很像cherish,cherish就是珍惜的意思,所以在國外送櫻桃就是送給自己內(nèi)心里珍惜的人!”
秦野云這樣的學(xué)渣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讓林其樂聽著也覺得很感動,可她剛感動了兩秒鐘,就聽秦野云說:“再說了,你也可以挑花眼啊,還有杜尚喜歡你呢!不對杜尚找對象了……沒事,不還有你們班那個班長,馮樂天啊!”
林其樂登上回家的列車,蔣嶠西發(fā)短信來,問她上車了嗎。從表面上看,他們兩個人和彼此聯(lián)絡(luò),都和過去沒有什么區(qū)別。
也許他們都在刻意忽略什么,忽略一切未來的可能性,然后彼此有默契地,延長著某種感情存續(xù)的期限。
蔡方元坐到林其樂旁邊,吃著瓜子,正經(jīng)嚴(yán)肅地,問她為什么不去美國。
林其樂抱著膝蓋坐在蔡方元的臥鋪里面�!拔蚁氩怀鑫覟槭裁匆�,我在美國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我英語也不夠好……”
蔡方元說:“你不認(rèn)識蔣嶠西嗎�!�
林其樂說:“我就認(rèn)識他一個人,那樣去了怎么……”
蔡方元眨了眨眼,他低下頭,說:“他吧,他一直都這么過來的,你知道吧。你不行,我懂,你是真的不行。”
林其樂不明白蔡方元懂了什么。她說:“我也考不上蔣嶠西的大學(xué)�!�
蔡方元看她:“你可以考別的啊,附近好些別的學(xué)校呢,還有好多拿錢就能上的�!�
林其樂說:“我去了還上不好的學(xué)校,多丟人啊。”
“這有什么丟人的�!辈谭皆f。
林其樂垂下眼了,沒說話。
蔡方元說:“你還非得跟他上一樣的學(xué)校才行?”
林其樂說:“本來就沒有爸爸媽媽了,也沒有朋友,就認(rèn)識蔣嶠西一個人,我再去上不好的大學(xué)……”她說著,嘴角抿了抿。
杜尚在對面說:“就是啊,去干嘛啊,櫻桃在國內(nèi)好好的,又不像蔣嶠西他那種情況,櫻桃去了干什么啊?”
蔡方元扭臉對林其樂說:“我以前沒看出你這么膽小�!�
余樵從隔壁車廂過來了,他手里拿了幾罐冰鎮(zhèn)可樂,走到蔡方元跟前,他把其中一罐遞到林其樂跟前。
林其樂抬起腫了的眼看他,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后接過來了。
她閉上眼睛,把沁著水珠的可樂罐子貼在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