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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兩人撐著傘,扶著蘇傾進了院。

    可待都走進了院里好一段路了,卻依舊沒瞧見半個奴才身影。別說是身影了,便是半句應聲都無,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除了雨打階前的聲音,竟是再無其他。

    彩玉的臉色難看的打緊,以為是這些個奴才趁著主子不在,可能全都躲懶偷摸睡去了,不由氣得肝火大冒。

    這是欺負姑娘好性兒不成!

    怕姑娘面上難堪,彩玉沒有再喊,心里卻暗暗恨道,待會定要這起子憊懶奴才好看。

    “姑娘,臺階地滑,您仔細著腳下。”彩玉在上方石階上小心朝階下?lián)沃鴤�,待她們姑娘上了石階,忙抽出了一只手,稍用力推開了緊閉的兩扇屋門……

    啪嗒——彩玉手中的傘滑落于地。

    彩霞驚呼:“阿姐你怎這般不小心!都掃了姑娘一身了�!闭f著忙一手攙著她們姑娘上臺階,另一手順勢推開手邊虛掩著的另扇門。

    彩霞呆立原地。

    蘇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冷不丁攙著她的力道猛一個下墜,若不是她及時回了神忙伸手抓了門框穩(wěn)了身子,指不定這會就被這力道給拽倒了去。

    稍定了定神,她有些疑惑的朝身邊看了看,待見著彩玉彩霞二人此刻跪伏于地瑟瑟發(fā)抖的模樣,難免心生疑竇,下意識的就抬眼隨意的掃過。

    光線昏暗的廳堂中,她院里那些奴婢奴才丫鬟婆子們,竟是全都聚攏于此處,背著屋門方向伏地而跪,無不惶惶瑟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

    蘇傾便隱約意識到了什么。身體在當處微僵了會,幾乎瞬間又緩和了神情,緩緩抬了眼,往那上座的方位望了去。

    奴仆跪伏的朝向之處,宋毅端坐案前,沉眸斂眉一言不發(fā),只抬著茶蓋刮著杯中茶沫,一下又一下。

    旁邊福祿垂首躬身的立著,仿佛是個靜態(tài)景兒般,一動也不動。

    蘇傾看那宋毅面色平靜,不像是動怒的模樣,可這廳堂內(nèi)壓抑沉悶的氣氛,怎么看都覺得像是山雨欲來的意味。

    心里難免突了下。她迅速在心里略過一番近來的所作所為,大概皆在他允許范圍之內(nèi),思來想去好像并未有任何出格之處。

    蘇傾心神略定。垂了眸對著上座方位欠了身,道:“大人安�!�

    茶蓋刮擦杯沿的聲音驀的一頓。

    宋毅撩起眼皮淡淡掃了她一眼,卻未應聲,只端起茶杯將里面已經(jīng)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末了,啪的聲將空杯隨手擱了案面,而后仰身往椅背重重一靠。

    整個空間內(nèi)又陷入難掩的沉寂中。

    蘇傾便是再遲鈍,這會也大概猜著,他那廂怕是來者不善。

    她不知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對又惹著了他。

    其實知不知的也無甚所謂,畢竟他們這些大人物找茬,哪里還用挑日子,還用挑緣由?

    眸光便垂低了幾許。略微一掃廳堂內(nèi)的奴仆,還有于她身旁瑟瑟發(fā)抖的彩玉彩霞二人,蘇傾僅稍沉默了會,便輕聲出口道:“這里沒你們的事了,你們?nèi)肌?br />
    哐啷!話未盡,一瓷杯就從上座處擲了過來,徑直落在身旁彩玉跟前,當即摔碎的四分五裂,碎裂的瓷片迸濺到彩玉頭上背上。

    彩玉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接著傳來的是上方沉厲的斥聲:“你們主子不懂事,你們做奴才的也都昏了頭不成?既然腦子昏,也不中用,爺便讓你們?nèi)记逍亚逍选85�!�?br />
    福祿忙靠近半步,愈發(fā)躬身。

    “即刻去正堂調(diào)護院,抄上殺威棒……”

    “大人!”蘇傾猛一抬頭,驟然出口打斷,看著上方那面容沉肅的男人,簡直不可思議:“敢問大人,奴婢可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方使得您勃然動怒,要打要殺?”

    出口的話又清又冽,又急又怒。

    此話一出,周圍的空氣陡然一窒。

    宋毅這方轉了目光看向她。將她從上至下掃遍了一眼,見她頭發(fā)也濕,衣裳也濕,饒是屋內(nèi)光線昏暗也能瞧出她臉兒也蒼白,身子也單薄,想著前些那些個雨天里她怕也是這般狼狽凄楚模樣,不由心頭又騰出幾些莫名怒意來。

    強自壓了壓胸口沉怒,他冷眼掃罷地上的奴仆,叱道:“全都滾出去跪著,既然腦子犯渾,那便借此天機好好清醒罷!”

    語罷,又微側了臉對福祿沉聲道:“去將另外幾個一并找來,這般上桿子勤快的,爺又豈有不成全的道理�!�

    福祿自知說的是今個一同前去的車夫及護院們,恭謹應下后,就趕忙跑出去找人了。心里無不將其幾人罵個半死,直罵他們真是個榆木腦袋。

    的確因著前幾月那廂甚是安分了,他們爺就令他們不必每日回稟那廂出入情況,只需哪日若有異樣狀況再回稟便可。

    這些個榆木腦袋可好,大下雨天的就載著人往河里去了,悶不吭聲的也不回稟,難道他們就以為這大雨天的去河里就是正常狀況?

    還一去就是十來日,也是因著他們打后院出入,就是連他也沒發(fā)現(xiàn)此間異樣,否則哪里又有近日這廂?

    福祿簡直要氣個半死。這回可好,被他們爺逮了個正著,只怕連他都少不得吃個掛落。

    屋里的奴婢惶惶瑟瑟的退出去了,可心里皆有種如臨大赦的感覺。他們寧愿在院外跪著淋雨,也不愿再在屋里受著他們大人那可怕駭怖的威壓。

    ===樊籠

    第27節(jié)===

    屋門被帶上后,屋內(nèi)的光線便更暗了。

    宋毅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蘇傾沒有遲疑,低眉斂目的朝著他所在之處走了過去,至他跟前一步遠處停住,輕輕喚了聲:“大人�!�

    “靠前些。”

    蘇傾便又往前走近半步。

    宋毅突然抬手捏住她下巴,沉聲道:“你剛才可是在質(zhì)問爺?”

    蘇傾忙低聲解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大人,也好加以改正……”

    “怎么眼睛紅了?”宋毅皺眉湊近了些,仔細在泛紅的眼瞼那看了又看,又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細細盯視了一遍,狐疑道:“哭了?”

    蘇傾只略微一怔便低垂了眉睫,小聲顫道:“剛才大人喊打喊殺的,奴婢有些嚇著了……”

    宋毅盯了她一會后,冷笑聲:“你這還委屈上了?”

    說著,他卻伸臂攬過她的腰身,將她一把拉到跟前,低叱:“爺看你就是個不消停的。這大雨天的還不忘往那河里跑,倒是令人納悶了,便是你有天大要緊的事得回憶起,莫不是就少那么十天半個月的?”

    說著,他忍不住低頭往那蒼白的臉上盯去,聲音也沉了下來:“還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蘇傾低聲道:“奴婢沒有。大人冤枉奴婢了�!�

    “冤枉?”宋毅咬著這兩字重復了遍,然后忍不住拿眼又將她上下打量了番。此時她的衣裳大部分都濕透了,緊貼著身子又濕又涼的,饒是他掌心隔著她幾層衣裳,都能清楚感覺到那里頭肌膚涼沁沁的,也不知泡了那么長的河水有沒有將她身子給浸壞了去。

    他又將目光放在她臉上。臉兒也白,唇瓣也白,額上也不知是未消的雨水還是虛汗,濕津津的一片,一副面無人色的慘淡模樣,瞧著就不像是康健模樣。

    宋毅冷笑了聲,只怕這丫頭當初落水,當真是被水給浸壞了腦袋,否則如何解釋她這些個吃力不討好的怪異行為?

    若說浸泡水里找尋個什么記憶來,這法子他聞所未聞,著實不信的。

    宋毅站起身,打橫將她抱起,剛抬腿欲往里屋走去之際,突然一串銀色項鏈突然打她袖口滑落。

    落在地上清脆一聲,非石擊,非玉響,亦非金銀碰撞聲。

    宋毅下意識的低眸尋聲看去,可下一刻卻被一雙柔軟微涼的手臂給環(huán)住了脖頸,伴隨的是緊貼于他耳畔的微弱氣息:“大人,奴婢冷……”

    宋毅身形一頓。緊接著抱著她朝著里屋大步而去,踢門而入的時候,還嗤笑道:“這會子冷了,但愿你待會可別嬌氣的喊熱。”

    第48章

    是為何

    珠簾一掀,

    宋毅帶著尚未平復的紊亂氣息,渾身是汗的赤臂打屋內(nèi)大步走出。凌亂的衣裳隨意半掛著,

    邊走向廳堂邊拿著絞干的濕帕子擦著臉上脖頸上的熱汗。

    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單手抓過案上茶壺倒了杯涼茶灌下,這會涼茶下肚倒也驅散了些他身上的騰騰熱意。

    抓過茶壺本欲再倒一杯,

    這時眸光不經(jīng)意一掠間,在他腳邊不遠處的那銀色之物便徑直入了他眼底,令他動作不由一頓。

    茶壺擱上了案面。

    撈過搭在脖間的濕帕子,

    大概又擦了把臉后便隨手扔過,他俯身一探,手指勾了那銀色鏈子,徑直抓在了掌心。

    宋毅左右翻看著掌中的這條鏈子。一眼看去的確不甚打眼,可待細看了,

    便能瞧出其中些許不同來。

    不提這鏈子似金非金似銀非銀的,

    瞧不出什么材質(zhì)來,

    最令他感興趣的是這鏈子下方的墜子,整體呈銀灰色,似石非石,

    似玉非玉,色澤偏冷,

    質(zhì)地也堅硬,

    小小的一顆墜子,掂在手里卻略沉。

    宋毅反復思索亦不得其解,這墜子的質(zhì)地的確有些獨特,

    也不知是不是西洋的外來物件。

    再細看其形狀,就更令人費解了。只見這形狀是兩個一大一小的圓環(huán)搭在一處,另有一支羽箭穿環(huán)而過,這般打眼一看去,很難不令他想到他平日里射箭用的箭靶。

    指腹摩挲著這支羽箭宋毅暗下琢磨著,若真如她所說是她傳家之物,那她家中人可是行伍之人?

    摩挲的動作突然一頓。

    他反手將手里墜子翻過,瞇眼湊近仔細看去,那支羽箭背面凹凸不平,似紋路又似些繁密的小字。

    這般看了會,因那廂實在又密又小他自是看的不甚清楚,便也懶得細究,索性就撂開這廂思緒。

    罷了。宋毅沉眸嘆一聲,便又垂手將手里鏈子給撂在了原處。

    看她這般珍視這條鏈子,想來便真是她的傳家之物,而她所之前所說的回憶往昔之事只怕亦有幾分真,否則也不會每每入河都要將其緊握掌中。

    不由微偏過頭看了眼珠簾后的里屋方向。想起這般悶熱的天里,那廂身子卻涼沁沁的入骨,便是行了那事,從頭至尾也沒見著她身上的溫度回了多少。而且怎么瞧著身子骨愈發(fā)孱弱起來,這次沒等他一回事畢,那廂竟是體力不支的暈了過去。

    “福祿�!�

    一直在屋檐下候著的福祿趕忙推門而入,恭謹?shù)牡淖咧了麄兇笕烁昂蛑�。見他們大人這會起了身,抓過衣裳伸臂套著,便趕忙又趨前一步,替大人穿戴。

    “她那廂你另外再尋個得力的人跟著�!边吿窒抵罂�,宋毅邊沉聲道:“還有她院里那些個不開竅的奴婢們,你好生調(diào)撥下,若再有下次,她們打哪來,便滾回哪去�!�

    福祿手腳利索的給他們大人束著腰間寬帶,嘴里忙恭謹?shù)膽恰?br />
    抬手整了整發(fā)冠,宋毅又撣了撣袖口,最后朝那里屋方向看過一眼后,抬腿朝外大步而去。

    “吩咐跟隨的人,每次時辰不得超過兩刻鐘。”

    福祿下意識的應了,可隨即又怔了下。

    趕忙趨步跟上的時候,福祿左思右想遲疑了會,到底小聲對他們爺秉道:“爺,剛聽那奴婢說,荷香姑娘今個在河里,哭了……”

    宋毅的步子驀的一頓。

    “哭了?”他皺眉道,偏頭看向福祿:“她為何哭?”

    福祿忙回道:“那奴婢說,她們亦不知荷香姑娘哭什么,只是瞧著哭著傷心,抽抽噎噎的流了好長時間的淚。”

    也是福祿眼毒,瞧著那兩個奴婢臉上不自在,好像有事瞞著誰的模樣,便多了個心眼將她們分開審了下。那叫彩玉的還尚有些嘴硬不說,可那年紀稍小的叫彩霞的奴婢可是經(jīng)不住嚇,稍微一唬便全都兜了底。

    此間事其實也算不得什么,本來他還遲疑著要不要跟他們爺說此事,思來想去覺得若瞞著也不好,索性就提了一嘴。倒沒成想,此刻瞧著爺?shù)哪铀坪鯇δ呛上愎媚镞有那么幾分上心。

    宋毅這會心里有幾分煩躁,若不是想到她此刻尚昏沉著,指不定就當即轉身沖進了屋,對她好生質(zhì)問一番。

    忍不住抬手胡亂扯了下襟口,本來已整理妥當?shù)囊陆笕齼上掠直怀兜昧鑱y。原地站了會,宋毅便沉著臉拂袖大步離開。

    福祿趕忙上前撐了傘。

    蘇傾昏昏沉沉醒來時,略有茫然的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周圍,而后猛地睜大了眼,憶起了被落在廳堂地上的項鏈。

    當即滲了一身冷汗。

    撐了身子掙扎的起身,她甚至來不及穿衣,只隨手撈過她床榻上的小衣?lián)踉谏砬�,便下了床腳步踉蹌的沖出了房間。

    在屋外候著的彩玉彩霞二人嚇了一跳。

    沒等她們驚呼出聲,蘇傾亦趔趄的打她們身旁沖過,卻是沒走上幾步,就軟了身子跌倒在椅前。

    “姑娘!”彩玉彩霞驚慌失措的跑過去攙扶。

    蘇傾握緊手里項鏈緊緊靠在胸口前,仿佛只有這般,方能平復她之前狂亂的心跳。

    還好,還在。

    蘇傾閉眸喘息。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弄丟了它,那她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條項鏈不單是她睹物思人的一個念想,恐怕還是她回去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契機。

    雖沒有根據(jù),可她就是知道。否則為何當初穿來此地時,她身邊除了此物,現(xiàn)代的物件一概全無?

    她決不能弄丟它。

    決不能。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依舊是陰雨纏綿的天氣。經(jīng)歷了那日的一番心驚動魄,別提那些個車夫護院的不敢再駕車載她出去,便是她院里的一干丫鬟婆子們亦將她看的緊緊,不讓她踏出院門半步。

    知道是宋毅的命令,蘇傾僅沉默了會,便沒有任何的異議。

    不能出府的日子,她就站在階前往院外眺望,看江南六月的天,看蘇州六月的雨。

    期間宋毅也過來了幾回。蘇傾也不知他是不是最近公務清閑,竟是好幾次大白日過來,一待便是大半個白日。

    每次來雖少不了行一番云雨之事,可亦有幾次在行此事之前,他來了興致令人搬了幾壇酒來,喝酒吟詩作樂。

    蘇傾見他似乎是喝不慣江南米酒的綿厚醇甜,好像更喜歡北方烈酒的醇厚辛辣。而且每每見他喝的都是上了年頭的陳年老釀,甫一開封,酒氣撲鼻而來,光聞著便知這酒何等濃烈。偏他酒量還頗有些驚人,見他喝了這么多回酒,似乎也沒見他醉過,頂多也就是微醺。

    他喝酒時便會令她作陪,讓她給他助興。也就這時她方知道,他所說的助興并非她之前所理解的那般,卻是讓她歌舞一番,或來些其他節(jié)目,以供他賞閱。

    蘇傾便直言她并不擅長此道。

    一開始她會將彩玉叫進來,讓彩玉唱首江南小曲來給他助興�?纱娔遣视穸抖端魉鞒娜套咭�,整個人也嚇得恍若要魂歸天外的模樣,蘇傾以后就沒再為難她。

    助不了興,蘇傾就默然立他身側給他添酒布菜,希望能減少幾分他內(nèi)心的不虞之意。

    宋毅對此倒是沒多做計較,頂多恥笑她一番甚無情趣,不如其他女子多矣。

    偶爾幾次他來了興致也會喂她吃酒。陳酒濃烈,酒力強勁,如何是她這具素不沾酒的身子能扛得住的?沒吃過幾口就頭暈目眩,渾身發(fā)軟,任由他擺布施為。

    可每每待酒醒之后,卻無不心驚肉跳,因為饒是她酒醉期間腦袋昏沉,可卻也不是全無意識的,她依稀記得彼時他伏她耳畔,似乎對她有過諸多問話……

    蘇傾無比慶幸自己的酒品良好,便是神志模糊,亦不會亂說一通。

    她不知道他想試探什么,可她卻知道她怕極了他的探究。她怕她自己露了馬腳,怕還等沒回家就被當做妖魔鬼怪給燒沒了去。

    陰雨連綿的六月總算過去,轉到七月,這天就多少有些放晴的意思了。

    這日,天公作美,一大早的金色陽光乍泄,散落滿院。抬眼望去天空澄澈,金光耀眼,竟是梅雨天之后難得的一個大晴天。

    宋府的一干丫鬟婆子們一大早起來就忙個不停。先將府里上上下下的門窗皆打開散散濕氣霉味,又來來回回的搬運屋里房內(nèi)的桌椅擺架或被褥衣裳亦或書籍等等,擺放在院外能曬著日頭的寬敞處,一一晾曬。

    早膳一過,寶珠又擰身回房去擺弄她的頭發(fā)和衣裳去了,老太太和王婆子擠眉弄眼了番,冬雪和梅香也低頭悶悶的笑。

    宋毅這會從外頭踱步進來,環(huán)顧了一周沒見著人,不由奇怪道:“老太太,寶珠呢?”

    老太太見他進來,忙不迭的令冬雪梅香端水沏茶,聞言便大概做了個梳頭的動作,朝著里間努努嘴,壓低了聲道:“一大早吃飯都沒啥心思。娘瞧著啊,她這腦門都快被梳禿嚕去了�!闭f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梅香給他拉了椅子,宋毅撩了袍擺就勢坐下,亦笑了:“不急。女兒家嘛,哪個不愛俏,便由著她去罷�!闭f著接過茶水,抬蓋拂過茶沫,低頭輕啜了口。

    老太太嗔怪道:“就是你給慣得。”然后看了眼外頭天色,道:“這的確也不早了,到底也不能讓人家梁公子等得過久,否則便顯得咱太過拿喬了。”

    老太太口中所說的梁公子全名梁簡文,正是蘇州府城知府梁槐的嫡子。梁簡文年十八,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學問又做的極佳,前年剛過了鄉(xiāng)試成了秀才,還是一等廩生,明年又要進京會試,以他的學問,若不出意外的話,定能榜上有名。

    這梁簡文作為蘇州府城年輕有為的后生,宋毅自然會將他列為妹婿的候選之一。早在前些個月他便尋個由頭將這梁簡文以及其他年輕后生,一并叫入府中,由老太太和寶珠暗中相看。難得老太太跟寶珠的眼光竟是出奇一致了,皆是一眼便瞧上了容貌俊朗,舉手投足間又一身浩然正氣的梁簡文。

    對于梁簡文,宋毅也是頗為中意的。梁槐雖為人迂腐些,可為人正派家風又極正,教出來的兒子自然差不到哪去,瞧著就秉性高潔。且梁家規(guī)矩不亂,妻妾和睦,嫡庶有尊卑,長幼有序次,沒那么多暗里齷齪,這也是他極為看重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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