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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項西跟了過去,“我學(xué)學(xué)怎么做?”

    “你不要了吧,”程博衍說,項西沒理他,跟著胡海進(jìn)了廚房,他嘆了口氣,“你別動手�。 �

    “我就看看!”項西站在廚房里沖外面喊,“你天天吃雜豆粥沒吃煩啊?炒小魚多好吃啊……”

    胡海拿了幾個小辣椒切了,旁邊有已經(jīng)切好的青椒,他往鍋里倒了點(diǎn)兒油:“你跟你朋友一塊兒��?”

    “啊?”項西愣了愣,猛地想到這句話似乎暴露了他跟程博衍一塊兒住的事實(shí),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嗯�!�

    “雜豆粥不是挺好吃的嗎,”胡海說,好像沒太在意這個重點(diǎn),“把豆子泡一泡,打成碎糊,加點(diǎn)兒糖�!�

    “哎?”項西愣了,他從來沒想過雜豆粥可以這么吃,程博衍每次都是加點(diǎn)兒水,把豆子往里一扔就煮了,煮出來豆子歸豆子,水歸水,要是還放了薏仁,那味兒簡直比白開水還要淡。

    胡海把辣椒和蒜什么的扔進(jìn)了鍋里爆鍋,香味飄過來的同時,項西也感覺到一陣?yán)�,低頭彎腰沖著地打了個噴嚏。

    “哎喲,是不是挺辣的��?”他揉揉鼻子。

    “放了一點(diǎn)兒,吃的時候就不辣了,”胡�?戳丝此�,“要不你出去吧,嗆�!�

    “我看看,”項西嘿嘿笑了兩聲,“我想學(xué)學(xué)。”

    胡海沒說話,翻炒了幾下,拿過炸好的小魚倒進(jìn)了鍋里。

    “這魚是要用很多油炸的嗎?”項西看著金黃色的小魚們。

    “嗯,要過油,這樣才香。”胡海說。

    “過油啊……”項西突然感覺有點(diǎn)兒泄氣,這炸一次魚的油量估計能趕上程博衍做好幾年菜的了。

    “怕油多�。俊焙Pπ�,“告訴你個少油辦法,就是炸的時候時間長一些,炸時間短會進(jìn)油,稍微時間長點(diǎn)兒,油會出來�!�

    “真的?”項西頓時又來了勁頭,“炸多久?”

    “就炸到這個色兒。”胡海指了指鍋里的小魚。

    “你會炸成炭燒魚的�!鄙砗髠鱽沓滩┭艿穆曇簟�

    項西回過頭,看到程博衍站在廚房門口,他有些不服氣地說:“那不一定�!�

    程博衍笑了笑沒說話。

    “你不喝茶嗎?”項西看著他,“你學(xué)做菜啊?”

    “我看看�!背滩┭苷f。

    “香嗎?是不是很香?”項西問。

    程博衍似乎有些無奈,過了一會兒才點(diǎn)點(diǎn)頭:“很香。”

    當(dāng)初沒讓項西去學(xué)廚是不是個失誤?

    程博衍在廚房外面站了一會兒,看項西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估計是要堅持把胡海做菜的過程全看完了。

    他只回到了茶桌旁,陸老頭兒正捏膝蓋。

    “膝蓋不舒服?”他習(xí)慣性地問。

    “有點(diǎn)兒漲,”陸老頭兒又給他倒了杯茶,“平時還好,今天上了趟山,就有點(diǎn)兒不痛快了�!�

    “我給你看看?”程博衍坐到了他旁邊。

    “你……”陸老頭兒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來,“對了,你是骨科大夫吧?”

    “嗯,”程博衍笑笑,抬著陸老頭兒小腿動了動,又問了問他這腿平時的感覺,“沒什么大問題,這個年紀(jì)都會有些退行性病變,您爬山盡量時間短點(diǎn)兒吧,也別天天去�!�

    “好,好,”陸老頭兒點(diǎn)著頭,“我聽大夫的�!�

    胡海做菜動作挺快,剛喝了一壺茶,他那邊的菜就弄好了。

    “露臺上吃去,”陸老頭兒一揮手,“這個天氣不涼不熱的正好�!�

    幾個人把露臺上的桌子架好子,燈一打開,還挺有氣氛的,程博衍進(jìn)廚房幫著拿了菜出來。

    項西把椅子擺好之后又進(jìn)了廚房洗手,程博衍正準(zhǔn)備出去,看了他一眼又停下了,感覺這小子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沉默,本來這會兒按他的性格,應(yīng)該是興高采烈才正常。

    “項西�!彼辛隧椢饕宦暋�

    “嗯?”項西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胡海進(jìn)來拿蘸料,他又沒說下去了。

    吃飯的時候,項西又恢復(fù)了一些精神,跟陸老頭兒聊得挺來勁的,問了很多炒茶的問題,一副吃完飯就準(zhǔn)備動手的架式。

    胡海話很少,在一邊默不出聲地吃著,程博衍忍不住盯著他領(lǐng)口,說實(shí)話雖然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太不靠譜,但還是想再看一眼胡海的那個玉墜。

    可惜一直沒再有機(jī)會,這放在衣服里的墜子要想不伸手拽出來看著,除非是過去把胡海掀翻在地才有可能了。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陸老頭兒開始給項西講茶,程博衍坐在露臺上吹著夜風(fēng)。

    從窗口能看到項西一臉認(rèn)真地聽著,也能看到胡海的側(cè)臉。

    他就坐在窗邊彈琴,很投入的神情,從手指在琴弦上第一下開始,就像是身處另一個時空了。

    一直到陸老頭兒給項西講完,胡海的琴聲都沒有停過,有一段時間程博衍耳朵里還聽著琴聲,但卻把這人給忽略掉了。

    “走吧,”項西走到窗邊沖他招招手,“講完啦�!�

    “嗯�!背滩┭苷酒饋恚匚堇锔懤项^兒打了個招呼,又往胡海那邊看了一眼,想也打個招呼,但胡海連頭都沒偏一下。

    “不用管他,”陸老頭笑著說,“已經(jīng)不跟我們在一個地方了。”

    陸老頭兒把他們送到樓梯口,想再下樓的時候被程博衍攔下了:“你的腿,多休息�!�

    下樓上了車,程博衍又抬頭看了看樓上亮著燈的茶室,發(fā)動了車子。

    車開出路口之后,他才跟一直沉默著項西說了一句:“你怎么了?”

    “沒,沒怎么……”項西搖搖頭,過了一會兒才又說,“我先想想的�!�

    程博衍沒再追問,開著車也沒再說話。

    窗外的燈光忽明忽暗地掠過項西的臉,他一直靠在車窗邊往外看著,車在路口停下等紅燈的時候,他轉(zhuǎn)過了頭:“你為什么問我胡海弟弟的事?”

    程博衍沒說話,只是看了項西一眼。

    盡管他不希望現(xiàn)在就讓項西知道他這個有些荒唐的想法,但項西的敏感還是讓他有些防不勝防。

    “你是不是覺得……”項西小聲說,“我問他了。”

    “問他了?”程博衍愣了愣。

    “嗯,就做飯的時候閑扯來著,我就問了,”項西說,“他說弟弟……被他弄丟了�!�

    程博衍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你是這么想的嗎?”項西偏過頭,“我覺得我想得是不是有點(diǎn)兒多了?你是這么想的嗎?”

    “他說沒說……多大的時候丟的?”程博衍猶豫了一下問。

    “沒說,只說很小,我就沒好再問了,”項西嘆了口氣,“不太可能吧?我是不是太想找父母了,所以能想到這上頭?”

    “我之前也這么想了,”程博衍摸摸他腦袋,綠燈亮了,他收回手繼續(xù)開車,“我是看到了他的那個墜子�!�

    “墜子?什么墜子?”項西問。

    “沒看清,就覺得水頭很好,跟你那塊兒有點(diǎn)兒像,”程博衍說,“我大概被你傳染了,看了一眼一下就想到這兒了�!�

    項西沉默了一會兒,往椅背上靠著笑了:“你這么理性的人也會瞎想呢�!�

    “項西,這個……不要抱太大希望�!背滩┭苷f得有些艱難,怕這話讓項西不舒服。

    “我知道,本來也沒這么巧,而且我跟胡海,長得一點(diǎn)兒也不像,”項西笑笑,“要真是,他起碼會對我的痣有點(diǎn)兒在意吧,但是他從來沒注意過�!�

    項西摸了摸臉上的痣,他一直以來就把這個顆痣當(dāng)做是重要的線索之一。

    理論上也的確如此,丟了孩子,這樣的標(biāo)志怎么都會很在意。

    “再說,”項西閉了閉眼睛,“真要是這樣,那跟平叔的話也對不上了……雖然他這輩子說過的實(shí)話估計還沒我跟對面墻上的那只貓打招呼說得多�!�

    程博衍沒再說什么,擰著眉一直到家了,才進(jìn)臥室里去把放著項西那個墜子的盒子拿了出來。

    “干嘛?”項西看著他。

    “沒什么,”程博衍拿出玉墜看了一會兒,感覺跟胡海那個不一樣,雖然水頭都很好,但想想大小形狀似乎都不同,“要不……”

    “我戴著?”項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程博衍點(diǎn)點(diǎn)頭,“說實(shí)話我覺得不靠譜,但這事兒不試一下咱倆都沒法死心對吧?”

    “我下次去的時候就戴脖子上,炫個富?”項西說。

    “嗯,我明天去給你配條短點(diǎn)兒的繩子,”程博衍把墜子在他領(lǐng)口比了一下,“讓你炫得明顯點(diǎn)兒�!�

    “明天……”項西跟著說了一句,突然很緊張地一把抓住了程博衍的胳膊,“明天我要去派出所呢!我克……嗷……我有點(diǎn)兒緊張!”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聽著被他強(qiáng)拆了的靠字有點(diǎn)兒想笑,“明天讓他們幾個開車送你過去吧,畢竟是去趙家窯�!�

    程博衍指的是三人組,項西點(diǎn)點(diǎn)頭,想想又說:“我要準(zhǔn)備什么嗎?要說什么?”

    “不用,你去不就是為了弄清要準(zhǔn)備什么嗎?”程博衍摸摸他的臉,“人家問什么你就說什么好了�!�

    項西覺得這幾天事兒有點(diǎn)兒多,腦袋里總有點(diǎn)兒亂,晚上躺著都睡不踏實(shí),還不能翻身。

    “我這姿勢睡覺還要多長時間��?”他靠著程博衍,摸摸手腕上的表。

    “理論上得一周,”程博衍說,“你要嫌煩了,明天辦完事兒要還有時間,你到醫(yī)院來,拍個片子我看看。”

    “嗯,這就對了嘛,認(rèn)識大夫就是好�!表椢饔淇斓卣f。

    “如果愈合情況不理想……”

    “不會的,我愈合得很好,今兒晚上的骨頭湯我喝了三碗呢�!�

    說到骨頭湯,程博衍又想到了胡海。

    這人做菜的確是一流,他對胡海滿懷嫌棄,但還是吃了不少菜,很好吃,而且吃得出胡海做菜不放味精,是真靠手藝。

    想想又有些郁悶,一想到項西一臉期待地看著胡海做菜,他就很不爽,非常希望胡海就是項西他哥,當(dāng)然這話他不會說出來。

    第二天項西一早就起床了,程博衍被豆?jié){機(jī)的聲音吵醒時,項西正在廚房里忙活著。

    “干嘛呢?”程博衍看著案臺上和地上撒著的豆子,有些吃驚地問。

    “給你做個不難吃的雜豆粥,”項西守著機(jī)子,“你去洗漱吧,我會收拾的�!�

    “現(xiàn)在就收拾,一會兒踩一腳再摔了!”程博衍說。

    “那你收拾�!表椢鬟是全神貫注地盯著豆?jié){機(jī)。

    “你不是讓我洗漱么?”程博衍嘆了口氣。

    “你不是說收拾嗎?”項西回頭沖他笑了笑。

    程博衍只得去把豆子都收拾了,往垃圾桶里扔的時候,項西嘆了口氣:“浪費(fèi)啊。”

    “你還想撿起來放回去�。俊背滩┭苷f,“還好沒讓你收拾。”

    “當(dāng)然放回去啊,掉外面地上都能撿起來吹吹放回去,你這地上干凈得能下舌頭,有什么不能放回去的,”項西說,“你吃的時候不是得煮么,又不啃生豆子……”

    程博衍讓他這一通說得無言以對,半天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行行行,下回掉了就撿了放回去�!�

    “你這潔癖這些年不定浪費(fèi)了多少糧食呢。”項西又說。

    程博衍從浴室里探出頭看著他:“我從來不會你似的這么撒一地……你別上垃圾桶里撿啊!”

    “我不至于�!表椢鳂妨�。

    項西今天做的雜豆粥很神奇的沒有糊,大概是因為用了豆?jié){機(jī),想糊也沒法糊,雜豆粥做成了雜豆糊糊,還是甜糊糊,味道還……可以。

    “怎么樣?”項西盯著他喝了一口,“好吃嗎?”

    “挺好吃的,糖可以少放點(diǎn)兒。”程博衍說,這法子是胡海教的,要不是項西一大早折騰半天才做出來,而且主要是做給他吃,他真想說一點(diǎn)兒也不好吃可難吃簡直不能更難吃!

    “嗯,下回我再做的時候不放糖,你自己想吃甜的就放,不想吃就淡的好了,”項西聽到了他的肯定,這才進(jìn)廚房拿了自己那碗吃了,“有空試試那個炒小魚吧,我……”

    “你該出門兒了,”程博衍打斷他的話,“這兒去趙家窯不近�!�

    “哦!”項西抹抹嘴跑進(jìn)了臥室,剛進(jìn)去又跑回了廚房,洗了洗手再重新跑進(jìn)臥室,“這一趟趟得累死�!�

    去派出所,這事兒對于項西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從前的那種害怕,雖然他并沒有被抓進(jìn)去過。

    但今天很緊張。

    坐在車上,項西一直緊張地搓著腿。

    張警官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差點(diǎn)兒嚇得蹦起來。

    “記得今天去一趟�!睆埦偬嵝阉�。

    “正在路上呢,”項西說,“張警官,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什么事兒?”張警官說。

    “就,如果平叔抓到了,”項西小聲說,“您能告訴我一聲嗎?”

    “可以,說不定到時還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睆埦傩πΑ�

    “那……”項西猶豫著,“那……你們會問他,問他……撿到我的事兒嗎?”

    “你是有什么想了解的嗎?”張警官問。

    “我就是……想知道,”項西聲音更小了,“我到底是不是他撿來的,還是拐來的,我到底姓什么……”

    昨天胡海說到弟弟的時候情緒很低落,話也基本沒了,他不敢多問,就像不敢在程博衍跟前兒提到程博予一樣,他怕問多了會讓胡海難受。

    而且,這事兒程博衍也說了,不靠譜,他就這么冒冒失失地追問,萬一不是,反倒讓胡海難受。

    如果能從平叔那里求證當(dāng)年他的話是不是真話,能讓他確定自己該不該就這樣去問胡海。

    這事兒他不抱什么希望,但卻不愿意放棄哪怕一丁點(diǎn)兒的希望。

    “這個……我可以問問,”張警官說,“不過你可以去采個血,把樣本錄入失蹤人口庫對比一下,如果你父母在找你,也錄入了樣本,就可以找得到�!�

    “還能這樣嗎?”項西一下挺直了腰。

    “嗯,不過如果你家人沒有采樣,就查不到,但是會保留你的樣本,”張警官說,“總還是應(yīng)該試試的。”

    “好的好的好的,”項西連串地說,“謝謝您!”

    他掛了之后就催著開車的王哥快些,恨不得直接去了就讓人抽他一管血。

    車開進(jìn)趙家窯范圍里時,項西卻又沉默了。

    趙家窯還是老樣子,這地方太熟悉,熟悉得他猛地看到窗外頹敗的景象,有種深深的悵然。

    藏在他血液里的那些黑暗,從這里開始,他漫無目的不肯妥協(xié)地活在這些黑暗里,又掙扎著逃開。

    而最后他想要的那份光明,還要從這里開始。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讓他下車站在派出所門口時,有種無法形容的空。

    走進(jìn)大門,在門口的接待室里跟一個警察說了自己的來意之后,這種空蕩蕩才又一點(diǎn)點(diǎn)地被填滿了。

    被希望填滿了。

    一個戶籍科的警察進(jìn)了接待室,因為張警官之前聯(lián)系過,所以這個姓李的警察已經(jīng)把需要用到的表格給他準(zhǔn)備好了。

    “是叫項西對吧?”李警官問。

    “是的,但是以前不叫項西,”項西有些緊張地回答,“這個名字……”

    “名字沒有關(guān)系,登記的時候?qū)懩懔?xí)慣用的名字就可以,”李警官看看他,“你要填一些表格,還有些證明材料需要你在街道蓋章。”

    “什么材料?蓋章?”項西很擔(dān)心地問。

    “你情況特殊,需要居委會出個材料,證明你是被撿來的,沒有父母,也不知道原籍,然后我們再具體處理,可以把你戶口落在福利耽的集體戶口上,”李警官很耐心地給他解釋,“這樣你就可以辦理身份證了�!�

    “哦,”項西一聽身份證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那這個要多長時間?”

    “資料都齊了之后很快的,十五個工作日可以辦好,”李警官說,“來,我先給你說一下要準(zhǔn)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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