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安娜身后的青年突然說:“安娜,你跑遠一點,納粹這群瘋子不講道理,我怕他傷到你�!�
“他不是納粹!”
安娜立刻說道,又覺得沒有意義,“他聽得懂漢語!別說他壞話!”
陳紹同:“那就更好了,你躲遠點,我來和他談�!�
費多爾突然用漢語說:“你叫她安娜?”
陳紹同:“男人之間的事情,用男人的方式……”
“誰允許你叫她安娜?”
陳紹同一臉莫名其妙,他昂起頭,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她是我家的,我叫她安娜怎么了?你管得著嗎?”
然后他就吃了一拳。
安娜眼睜睜看著兩人扭打到一起。
拳拳到肉,沒有半點留情,這是一場軍人之間的較量。
而她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
“費多爾,住手,你不要打他,他的腹部還受著傷!”
陳紹同的腹部挨了一拳,“咳咳,安娜,你可以不用說話……”
要死了要死了,安娜快要瘋了。
這都算什么破事!她為什么要處理這么離譜的事情?
安娜氣得發(fā)狂,把紅酒摔到地上。
兩人同時停下了動作。
安娜:“打吧打吧,你們就打吧!干脆都打死了算了,我也不活了!”
第0181章這是我的小癖好
費多爾陰沉著一張臉,坐在沙發(fā)上,不說話。
安娜把她的太爺爺推到一邊,避免兩個人碰到一起。
她看著青年鼻青臉腫的模樣,嘴角略微抽搐。費多爾真的下了狠手。
啊,他居然敢對她的太爺爺動手!還下了那么重的手!
安娜感到十分生氣,惡狠狠地瞪了費多爾一眼,又轉過頭來看著青年。
陳紹同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甚至還拍了拍胸脯,暗示他能保護她。
她有些猶豫,正要像小時候那樣坐在他旁邊,忽而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
費多爾正一語不發(fā)盯著她,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好像要燃燒起來。
她像是被什么燙到了,一蹦三尺高,離他們兩人都遠遠的。
三人形成了一個三角形,氣氛非常詭異。
安娜咳了一聲,努力忽視那種如坐針氈、如芒刺背的感覺。
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見到太爺爺,哪怕是他年輕時的模樣,也讓她感到格外親切。今晚的事情太過離奇,她怕這是一場夢境,只想爭分奪秒和他說說話。
她問他:“你怎么說我是你家的?”難不成他真的知道點啥?
青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姓陳,知道我的名字,救我的時候沒有猶豫,不是我本家的還能是誰家?我倒想問問你,怎么跑這個地方來了?”
安娜低頭嘟噥:“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就到這里了�!�
陳紹同:“就說你,不能亂跑,要被人套麻袋抓了去,你還偏生不聽話�!�
安娜滿臉寫著委屈,又不敢吭聲,低頭挨訓,兩只腳扒拉著地板。
有點神奇,他現(xiàn)在說的話和幾十年后說的話一模一樣。
兩人雞同鴨講,跨服聊天居然能聊到一起。直到門被人咚咚敲響,安娜才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看向了費多爾,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
看著他嘴角和眼角的傷口,臉上略有淤青,她感到有點愧疚。
他也受了傷,但她剛才沒有過多留意他的情況。
費多爾沉默起身,安娜連忙把太爺爺推到臥室。
費多爾走到門口,打開門。門口站著剛才的蓋世太保。他冷冷地盯著來客。
看見費多爾凌亂的頭發(fā)和臉上的傷痕,這個蓋世太保顯然有些驚訝,他抬手壓了壓帽檐,有些尷尬的樣子。
他咳了一聲,說:“閣下,我們聽見這里有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爭吵聲......請問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
“您臉上的傷痕......”蓋世太保欲言又止。
費多爾揚起蘭苼n檬w一個微笑,“和我女友在一起時,這是我的小癖好,有問題嗎?”
蓋世太保如遭雷劈,呆愣在地,臉上的表情扭來扭去。
費多爾把門關上前,對他說:“這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被人打擾,你可以理解嗎?”
“好的,閣下�!�
等他關上門以后,就看見安娜正在廚房煮雞蛋,她用一塊紗布把雞蛋包好,慌慌張張讓那個不速之客坐好,她要替他熱敷。
費多爾簡直難以忍受這樣的場面,他青著臉,沉聲說:“那個蓋世太保還未走遠,如果我不高興,隨時可以讓他回來�!�
安娜立刻停止了行動,歪著頭看他,有點驚訝的樣子。
“費多爾,只是簡單的熱敷。你看看,你把人打成了什么模樣。”說到最后已近乎埋怨起來。
費多爾氣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的傷難道不嚴重嗎?你情愿為一個陌生人服務,也不愿為我服務。”
安娜:“他不是陌生人!”
費多爾一手叉腰,居高臨下看著她,“我不管你們是什么關系,可能是所謂的同鄉(xiāng),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我眼里,他是個男人,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在眼前。”
安娜瞠目結舌,“你……你嫉妒他?”
她感覺好氣又好笑,“你居然嫉妒他?”
費多爾沒有否認,“是的,我嫉妒他,你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就因為是所謂的同鄉(xiāng)嗎?你從未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我和弗雷德里希�!�
安娜把雞蛋給太爺爺,讓他自己敷。
她站了起來,直視費多爾,“這太荒謬了,費多爾,你居然嫉妒他。”
她突然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費多爾把笑得東倒西歪的女友扶好,嚴肅著一張臉,說:“我不允許你在他身上投入那么多關注,哪怕是出于所謂的同鄉(xiāng)之誼。”
陳紹同拿著雞蛋在臉上滾來滾去,他聽不懂他們說的什么鳥語,看見兩人的互動,多半猜到是正經(jīng)的情侶關系。
這簡直太糟心了!
他感到憤憤不平,就像自家的小白菜被豬給拱了。
“安娜,你怎么看上這個家伙?他得有一把年紀了吧?”
安娜渾身僵硬,不敢看費多爾的表情,側頭看向太爺爺,“……他聽得懂漢語,不要當著他的面說他壞話�!�
尤其不要提到他的年齡。
陳紹同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這個鬼佬聽得懂。”
費多爾怒極反笑,把陳紹同的腳踹到一邊,用漢語說:“比起我,你更適合與蓋世太保接觸�!�
他又轉頭看著安娜,“你也覺得我一把年紀?”
安娜連忙搖頭,“不不,我沒有這么覺得。”
陳紹同:“嗐,還沒有自知之明,可不就是一把年紀,好好的白菜讓豬給拱了,真讓人生氣�!�
安娜感到壓力山大,她頂著費多爾如狼似虎的視線為他辯解:“費多爾挺好的,成熟穩(wěn)重也是一種魅力。”
眼見太爺爺還要作死,安娜連忙說:“你能不能閉嘴?你再多說幾句話,搞不好咱倆都得交待在這里�!�
陳紹同搖了搖頭,“我看著你們,感到糟心,心里難過,憋不住�!�
安娜很是糾結。
帶著男朋友來見太爺爺,是她一直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但是太爺爺對這個男朋友不滿意,還有一肚子的牢騷要發(fā),這該怎么辦?總不能捂著老人家的嘴不讓他說話吧。
2023ゞ12晟2219苼0128最后她只好說:“那你用粵語罵他吧,不要當面給他難堪�!�
于是,費多爾又接觸了一門聽不懂的語言。
當然,也無需聽懂,他知道多半沒什么好話。
陳紹同罵夠了,心里舒坦了。
這樣的夜晚,安娜沒有什么睡覺的心思。
她想把費多爾打發(fā)走,和太爺爺說點話,但這個男人就像是她的腿部掛件,怎么甩都甩不開。
她快要煩死了,只能放任不管。
這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話。
祖孫兩人跨越時空,跨越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處在同樣的年齡,用一種平等的姿勢對話。
在安娜的引導下,這個看似開朗的青年逐漸敞開心扉,向她訴說他的苦惱。
“仗打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總不能把戰(zhàn)火紛飛的世界交給孩子們吧。”
“快了,黎明前的黑暗。這個世界破破爛爛,你還有勇氣喜歡它嗎?”
“我們受了那么多苦,可不就是因為喜歡嗎?難不成把它交給那群瘋子?”
青年撓了撓頭,有些苦惱,嘟噥道:“我還想回家看看,客死他鄉(xiāng)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娜溫聲說:“你當然可以回家�!�
青年摸了摸腹部的傷痕,苦笑一聲,“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今晚就死定了�!�
安娜沒有回答。在這個紊亂的時空里,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也不清楚。
青年繼續(xù)發(fā)牢騷:“你找到了男朋友,而我的女朋友還遠在天邊,三年了,我的玉蘭或許已經(jīng)有意中人了吧�!�
安娜:“她還在等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她的太奶奶姓甚名誰她還能不知道?
青年像是受到了鼓舞,“借你吉言,我一定會活著回去娶她!”
“提前祝你新婚大吉。”
如果可以,她多想?yún)⑴c這場特殊的婚禮,見證至親最幸福的時刻,但眼下的條件太艱難了。
青年哈哈一笑,調(diào)侃似的說道:“我們要生一個女孩,給她取名陳安娜!”
“很遺憾,玉蘭這輩子都不生女孩�!�
“那就我兒子來生�!�
“你兒子也沒有女孩。”
你家三代都是男丁。
“那就我孫子來生。”
安娜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可以,安娜這個名字聽著耳順�!�
青年看著她,忽而慨然一嘆,“總覺得你知道很多事情,我居然莫名其妙就相信了你說的,這是你的特殊能力嗎?”
“算是吧。”
“這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以后我們的生活還會這么苦嗎?”
青年剛問出這句話,就搖了搖頭,“別說,別說,生活的苦和甜由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只要別打仗,一切都好說�!�
安娜想了想,說道:“堅持就是勝利。你想吃叉燒飯嗎?”
青年立刻跳了起來,兩眼放光,“哪來的叉燒飯?你別誆我,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吃到這么好的東西了�!�
還是個年輕人嘛。
這是他的黃金時代,一個想愛,想吃,有諸多奢望的年紀。
多么神奇,記憶中溫和沉穩(wěn)的太爺爺居然也有這么鬧騰的時候。
安娜輕哼一聲,昂起了頭,“我陳安娜,說話算話,不打誑語。”
這些天,她好不容易搜集到了一些來自東方的醬料,剛好腌制了一些叉燒,本來打算今晚享用,還沒來得及吃就遇上了今晚這樁事。
她很慶幸沒有吃完,如果能讓他吃到一頓好吃的,在這個殘酷的年代給他留下一點點美好的回憶,那么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為了把美好的新世界交給孩子們,他已經(jīng)付出足夠多。
她把叉燒切好,放在米飯上一同蒸煮。
在等待的間隙,她突然心血來潮,拿出口琴,吹了一首曲子。
青年靜靜聽著她吹完,才出聲詢問:“真好聽,這首曲子叫什么?”
安娜收好口琴,“如愿�!�
第0182章為你千千萬萬遍
兩個男人坐在同在餐桌上,差點又因為誰的叉燒更多一點打起來不,準確地說,是費多爾因為她多分了一些肉給太爺爺,心生不滿,出言諷刺,兩人先是吵起來,然后又差點打起來。
安娜真是服了。她越來越覺得,賽克特家的倆兄弟天生就是挑事精,沒事也要給她整出點事,不禁為以后的日子發(fā)愁得是什么樣的端水大師,才能穩(wěn)住這種局面?
這傾飯總算是有驚無險吃完了。
費多爾放下筷子后,就對陳紹同說:“在天亮之前,你必須離開這里。安娜欲言又止,看見費多爾極為難看的臉色還是沒有說話。
青年悶頭吃飯,沒有回答他的話。費多爾繼續(xù)道:“這是女士的居所,你留在這里,似乎不符合中國的君子風范。陳紹同終于抬頭看他,“這是安娜的地方,我留還是走,關你什么事?”
費多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似乎忘了,你還處于德軍的搜捕中,一個俄國陣營的探子,你想給她帶來風險?
陳紹同咽下最后一口叉燒飯,端起碗悶了一口湯,用袖子抹了抹嘴,嗤笑出聲,“不勞費心我這就走,看你醋成這樣,一個大男人這么小氣,還自詡西方的紳士,真是讓人發(fā)笑。他說完話,立刻起身整理自己的行裝。安娜看著費多爾,“今晚全城戒嚴.…
費多爾表現(xiàn)很冷淡,“這是他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安娜,你最好不要扯進類似的事情。
安娜小聲詢問:“費多爾,你有沒有辦法,“沒有�!�
安娜眼巴巴看著他,沉默不語。費多爾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更難看,“安娜,你知道,這件事情有極大的風險,身為德國軍官,我沒有對敵國的探子趕盡殺絕已是極致,我不可能冒著通敵的風險給他更多幫助�!�
安娜覺得自己確實強人所難,但她沒辦法不管這件事。她握住了他的手,小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暗示性十足。但費多爾沒有什么反應,他在這件事上的立場很堅定,同時對安娜的表現(xiàn)感到糟心,“為了個陌生人,你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還選擇讓我冒著風險?“安娜不敢直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她知道他很失望,她總是給他添麻煩,讓他感到為難。是的,讓一個德國的軍官送走一個俄國的探子,這件事情太過強人所難。兩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陳紹同已經(jīng)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背上背著行裝,他過來和安娜告別。哪怕知道他將按照自己的生命軌跡一步步走下去,安娜還是無法接受如此倉促的離別。她不自覺站了起來,眼中含著離別的感傷“現(xiàn)在走太危險了,再等等吧。青年猶豫片刻,終于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又是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今晚的相遇是一場奇妙的緣分,我會永遠記住這次經(jīng)歷�!拔沂恰啊�
安娜張了張嘴,還是沒能告訴他答案。她覺得,不應該過多干涉他的人生軌跡。那雙清澈的眼睛閃過無奈之色,“我該走了,不能把危險帶給你。安娜默然片刻,勾起一抹微笑,她看著他,認真地說:“你所期待的事情都會發(fā)生,請耐心等“借你吉言�!�
青年用一種極度溫和的眼神看著她,他像是理解了什么,又像是處在懵懂中�!鞍材�,我希望你永遠快樂,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愿望超過了我所有的愿望,甚至超過了我回家的愿望,多么神奇,我們明明素未謀面,卻像是相識已久。她默然片刻,輕聲回應:“如你所愿,我會永遠快樂。“那么,安娜,再見。”
再見�!�
幾十年后,在你垂垂老去的年紀里,將有一個小女孩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里,你帶給她的關愛足夠溫暖她一生。
那時的她尚不知道將有這樣一段奇遇,你又將以什么樣的心情看著她成長呢?你會聯(lián)想到今天的事情嗎?
安娜愣愣地看著門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