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方才離開天泉池時,他分明還在溪邊坐著飲酒。
她費(fèi)力的仰頭看他。
陽光透過窗欞,在青年臉上籠上一層細(xì)碎的金光,將他漆黑的瞳仁照得有些發(fā)淺,變成了淡漠的琥珀色,愈發(fā)冰冷。
她慌亂的別開視線,推了一把他溫?zé)岬男靥牛瑓柭暤?“謝珩,你放開我!”
謝珩垂眸懷中惱怒的少女,眼神晦暗幽深,收緊了箍在她腰間的手,嗓音低啞:
“為何他碰得,我卻碰不得?”
說著,他單手捉住謝苓的手腕,壓在她頭頂,溫?zé)岬闹讣廨p點(diǎn)在她白皙的臉頰。
“你喜歡他碰你這?”
指尖滑至少女粉潤的唇瓣。
“還是這?”
又慢慢游移至她輕顫的脊背。
“亦或者,是這?”
每問一句,他的眸色便危險一分,呼吸越來越急促。
謝苓止不住的心悸。
他的指尖像是帶著灼人的星火,每觸碰一下,便叫她顫栗不止。
“謝珩,”她咬著唇瓣,瞪圓了眼睛看他:“你放肆!”
“快點(diǎn)放了我,你別忘了你我的身份�!�
謝珩撫摸她脊骨的手指一頓,眸色化為一片濃郁的黑。
他自上而下注視著她,片刻后,抬手將她發(fā)間的珊瑚點(diǎn)翠玉簪拔下,隨手丟在地上。
簪子碎裂的聲音響起,謝苓下意識看去,轉(zhuǎn)而被扣住了下頜,掰回了臉。
只聽他嗤笑一聲。
“身份?”
“你覺得,我會在意?”
謝苓被盯的汗毛炸起,她咽了下口水,色厲內(nèi)荏道:“……你要做什么?”
她對他一如既往防備,卻愿意對一個丑陋而昏聵的蠢貨展露笑顏,討好賣乖。
思及此,他遏制不住的妒火中燒。
謝苓見他忽然緊抿唇瓣,加重了扣在下頜上的力道,不免有些害怕。
正要說話,下一刻,他俯身而來,貼上了她的唇瓣。
謝珩握住她的柔軟纖細(xì)的腰肢,不顧懷中少女的掙扎,撬開了她的牙關(guān),幾盡貪婪的吮吸著她的唇舌,掠奪她的氣息。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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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苓被吮得舌根發(fā)麻,
幾乎喘不上氣,忍無可忍咬了他一口。
腰間的手徒然加重了力道,灼人的熱量透過微薄的春衫烙在她腰側(cè)。他動作愈發(fā)魯莽,
像是被沖昏了頭腦,自顧自深吻她。
二人唇間交換著腥甜的鐵銹味,她感覺有些頭暈。
良久,他捏住她的下巴,
微微拉開了距離,濃卷的睫毛微垂。
“不要同旁人親密,
也不要收別人的東西,
好不好?”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他頓了頓,
補(bǔ)充道:“包括后位�!�
在皇家園林里,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聽起來好像是他太過自負(fù)。
但謝苓知道,
他有這個能力,
且最多三年就能實(shí)現(xiàn)。對于他而言,
說出此等承諾,
算是難得的真摯。
若是換作上輩子的她,恐怕早都感動的分不清南北。
她仰頭凝視著他真摯的眼睛,用手碰了碰他沾血的下唇,歪頭詢問。
“為什么要在一起?為什么不讓我和皇帝親密?”
“因?yàn)槟銗畚�?�?br />
“因?yàn)槟銜䴙榇思刀实桨l(fā)狂?”
一連三問,
句句沖擊在他的心間。
謝珩喉結(jié)滾動,
平靜的眸光下仿佛藏著一頭即將失控的野獸。
他凝視著她,輕輕點(diǎn)頭。
“是。”
定然是愛,
不然他為何會想占有她,為何會在她和別的男人接觸時,
滿心骯臟的嫉妒。
謝苓卻輕笑一聲,她捏住他的下頜,平淡而輕緩:
“不,你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
“甚至或許連喜歡都稱不上�!�
“你若真心愛我,就不會三番四次強(qiáng)迫于我,踐踏我的自尊�!�
“你只是把我當(dāng)做一個可心的物件,而不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
明明她嬌柔易折,被他全然圈在懷中,可現(xiàn)下,她仿佛成了上位者,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虛偽。
可他偏偏啞口無言,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甚至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如她所言。
他只好垂眸看著她,盯著她一張一合的紅唇,繃緊了下頜。
謝苓見他罕見的有些怔然,頓了頓后松開他的下頜,趁機(jī)遠(yuǎn)離他的禁錮,諷刺道:“你一如既往的虛偽�!�
“獨(dú)斷專行,狂妄自大�!�
說完,她抬手拉開屋門,踏入溫暖的春光:“謝大人,你好自為之吧�!�
“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爭取,用不著誰來施舍。”
少女窈窕的背影沐在春日暖陽中,很快被掩映的竹林吞沒。
屋內(nèi)的青年倚在門框邊,明媚的春光透過半開的門扇,只映在他側(cè)臉淡漠的神情上,另一邊卻隱在昏暗的屋內(nèi),難以分辨。
明暗交錯間,他昳麗的五官棱角陡然鋒利,如同險峭的山峰,帶著凌厲的弧度。
日光下他眸色淺淡,瞳孔縮成一個小點(diǎn),宛若大型野獸,視線牢牢鎖定在淺青羅裙少女的背影。
俄而,謝珩笑了。
他抬指輕觸被咬破的下唇,唇齒間仿佛還殘留著她特有的桃花香氣。
虛偽?
自私?
她說得沒錯。
既然求而不得,做不了她的入幕之賓,那便別怪他不擇手段了。
*
謝苓離開竹林不多時,司馬佑身邊的小太監(jiān)崇明,和她殿里的宮女太監(jiān),一同尋了過來。
“哎呦,貴妃娘娘,奴才可算找著您了。”
“陛下見你許久不回來,可著急壞了�!�
崇明長得唇紅齒白,模樣討喜,嗓音也不像其他太監(jiān)一般尖細(xì),倒像是變聲前的少年人,聽不出男女,卻清脆好聽。
謝苓不討厭他,上輩子這小太監(jiān)死在孫良玉手里,倒也是個可憐人。
她從涼亭的長凳上站起身,提起裙擺走到崇明跟前,溫聲道:“我不慎迷了路,因此耽擱了些時辰,勞煩崇明公公帶路,帶我回天泉池尋陛下。”
崇明暗中打量著這位“天女”。
潘鬢柳腰,明眸善睞,難得一見的嬌艷美人。
但明崇七歲入宮,在宮里浸淫了十年,從先帝時就伺候過各式各樣的妃嬪,自然見過的美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在宮里,容貌重要,卻也不重要。
想要爬上高位,奪得帝寵,容顏、家世以及心思手腕,缺一不可。
眼前這位貴妃,身負(fù)天女“興佑”之命,聽起來似乎是獨(dú)一無二,但宮里的事向來說不準(zhǔn)。
她今日能因天女的身份得寵,有朝一日或許也會因此喪命。爬得越高,摔得越狠,這種事在宮里屢見不鮮。
更何況如今的陛下,可比先帝要陰晴不定的多。
他心中暗嘆,希望這性子溫和的貴妃,能在群狼環(huán)伺間多活幾日吧。
想著,他躬身抬起右臂,恭敬道:
“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
“陛下說蘭湯宴馬上要結(jié)束了,您可以先行回含章殿�!�
“等晚些陛下處理完政事,會去看您�!�
聽聞不用去見皇帝,謝苓暗中松了口氣。她將手搭在崇明的小臂上,說道:“那便聽陛下的,先回含章殿吧�!�
“是,娘娘�!背缑鞣鲋x苓,坐上一旁的軟轎。
*
回到含章殿后,雪柳恭恭敬敬把人送到殿門口,給了崇明一小袋碎銀子。
崇明推脫了一下,便客客氣氣收下了。
臨走前,他猶豫了一下,想著既然收了錢,不如結(jié)個善緣。
像他們這種沒根的閹人,說不定哪天就橫死宮中,多結(jié)善緣,多壓寶,總是沒錯的。
他朝雪柳招了招手,聲音輕柔:“聽聞貴妃娘娘祖籍是陽夏的?”
雪柳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崇明仿佛沒看到身后其他小太監(jiān)和宮女探究的神色,笑瞇瞇道:“這倒是巧了,奴才聽說,不日進(jìn)宮,負(fù)責(zé)封妃大典祭禮的天師,祖籍似乎也在陽夏�!�
雪柳一愣,意識到對方是在提醒,隨即笑道:“是挺巧,娘娘近日想家,正愁找不到同鄉(xiāng)敘話呢�!�
崇明頗為贊賞的看了眼面前這個鵝蛋臉的姑娘,心說反應(yīng)倒是快。
二人又扯了幾句閑話,崇明便帶著一眾宮人離開了。
雪柳看著他走遠(yuǎn),沉靜回到正殿,路過正在插花的二等宮女玲瓏和珍寶時,她停頓了一瞬。
玲瓏和珍寶是謝苓按照上輩子的記憶救下的小宮女,人品身家清白,現(xiàn)在對謝苓唯命是從。
看到雪柳的暗示,二人便不動聲色,把殿內(nèi)外其他人安插的三個眼線,找借口支了出去。
雪柳見只剩自己人,才低聲把方才的事告知謝苓。
謝苓正在鏡臺前取頭上的簪子,聞言手頓了下,透過鏡子看向雪柳擔(dān)憂的臉,平靜道:“我正要說這事�!�
“方才云臺城傳來了信,原本負(fù)責(zé)封妃大典的天師被人換了�!�
“原本的天師確實(shí)是陽夏人,那個冒牌貨身份還不確定,不知是哪邊安插進(jìn)來的。”
雪柳上前替主子拆繁重的發(fā)髻,不免有些心驚。
“娘娘,還有三天就是大典,不會出事吧?”
謝苓搖了搖頭。
“長公主不會讓封妃大典出意外,她得知此事后,已經(jīng)派死士去截人�!�
“屆時就算換不成自己的人,也不會讓他破壞大典的�!�
畢竟對于長公主而言,她天女的身份是一大助力,不到萬不得已,對方絕對不會放棄。
雪柳聞言,也放下點(diǎn)心。
她重新給主子梳了個輕松不累人的發(fā)髻,拿起海棠珠花往發(fā)間點(diǎn)綴的時候,因心不在焉,扯到了對方的頭發(fā)。
“嘶”
謝苓抬手捂住頭皮,幽怨地看著雪柳。
“雪柳啊,你想謀殺親主啊�!�
雪柳干笑兩聲,神色有些猶疑。
“小姐……我只是……”
這段時間雪柳時常走神,謝苓是看在眼里的,只不過她認(rèn)為誰都有自己的心事,因此并未主動詢問,想著等哪天雪柳愿意說了,自然會說。
她摸了摸她柔軟的發(fā)頂,輕聲道:“但說無妨。”
雪柳抿唇,問道:“小姐,你為何非要進(jìn)宮?”
“謝大人樣貌英俊,對小姐也十分體貼,雖然之前做了些錯事,但也不是罪大惡極�!�
“若…若嫁給他,或許小姐就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能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
謝苓輕嘆一聲,撫摸著她的發(fā)髻,側(cè)頭望著黃銅鏡中,那張影影綽綽的臉,目光悠遠(yuǎn)。
“你說得不錯,若能嫁給他,說不定我就不用勾心斗角,整日將頭懸在房梁上,而是能安心在后宅,做衣食無憂的官太太�!�
說著,她頓了頓,看向雪柳迷茫的眼。
“但你有沒有想過,愛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予我金銀珠寶,予我獨(dú)一份的寵愛,甚至放下身段祈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