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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常順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攔阻,“使不得啊皇上!您若是把他們?nèi)珰⒘�,難免弄一身鮮血,咱們又沒有多余的衣裳可以替換,萬一半道引來野獸可該怎么辦?還有,等逃入城門之后,定會被官兵當(dāng)成賊子抓起來。再說了,兩千個士兵,您一個個殺過去得殺到什么時候?有這時間咱們早就跑遠(yuǎn)了!更甚者,您能保證把所有人都捅死?萬一有那命大的逃過一劫,日后還不上天入地地追殺咱們?”

    淳帝一想也是,不免有些喪氣,卻又很快振奮起來,“那我殺了孟長夜那畜生不如的東西總行吧?”

    常順扶額,為皇上的愚蠢感到絕望,“您殺了虎威將軍,便與二十多萬虎威軍結(jié)下死仇,您日后還想不想活命?”

    淳帝僵了僵,終是無奈放棄,扔掉佩刀后鉆進(jìn)營帳,去翻孟長夜的衣服。

    “您又想干嘛?”大冬天的,常順卻已經(jīng)汗流浹背。他素來知道淳帝難伺候,卻不知他難伺候到這種程度,這可是逃命呢,怎還不撒丫子跑?

    “我得把藏寶圖拿回來,日后朕復(fù)國可全靠它了�!�

    常順給跪了,“皇上,奴才求您快點(diǎn)走吧,別管什么藏寶圖了,能保住性命才是頭等大事。您也不想想,您跑了,他們急著去尋寶,恐怕不會分散兵力來追,但若是您帶著藏寶圖一塊兒跑,信不信咱們逃不出二里地就會被氣急敗壞地虎威將軍抓回去?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求您三思�!�

    淳帝怒了,一個窩心腿踹過去,“狗奴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他娘的煩不煩?”

    “皇上,逃吧,快逃吧!保命要緊!”常順膝行過去抱他雙腿。

    淳帝連連吸氣,總算壓住心中怒火,然后掀開帳簾走出去。片刻后,一串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最終消失在漆黑密林中。孟長夜這才翻身坐起,面沉如水。

    “將軍,您聽見了吧?您那溫順乖巧的狗崽兒狠戾的時候可一點(diǎn)兒不輸您!”劉溫摸著有些發(fā)涼的脖子感慨。

    孟長夜眸色幾度變換,“你怎知道那就是本座的狗崽兒?萬一他與淳帝真是兩個人呢?”

    “萬一他是裝的又該如何?一體雙魂,這種鬼話也就糊弄糊弄兩三歲的孩童,偏您卻對他深信不疑,果真是美色害人�!眲叵崎_帳簾,招手讓幾員副將進(jìn)來。大家俱是面龐猙獰,殺氣騰騰,顯然被淳帝方才那番話氣炸了心肺。

    “將軍,屬下這便把人抓回來處置。”劉傳山彎腰拱手。

    “再等等,先派幾個擅隱匿的好手跟著他們,看看他們要去哪兒,想干什么�!泵祥L夜腦子里不斷浮現(xiàn)狗崽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終是無法下定決心。

    眾位副將領(lǐng)命而去,劉溫也想走,看見將軍頹唐寂寥的身影藏在黑暗之中,有那么幾許脆弱的味道,沉吟片刻后徐徐開口,“將軍,您若是真的放不下淳帝,把人抓回來軟禁一輩子也就是了。不過被人背叛而已,多大點(diǎn)事。”

    “你怎知道他背叛了本座?方才那人是淳帝,但絕不是本座的狗崽兒,他不會那般狠心�!比欢祥L夜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淳帝用熟悉的嗓音,鐘情的面貌說出那些狠毒不堪的話,他一時間心痛如絞,差點(diǎn)就演不下去。

    “好吧,就算他們是兩個人,那又如何呢?您也不想想,世上有哪個男子愿意雌伏人下?他之所以對您俯首帖耳,還不是為了保命?一旦有逃跑的機(jī)會,自是一去不回頭了,這是人之常情,您也不要太鉆牛角尖。難不成您還與他講真情義?”

    孟長夜面色變得十分難看,按住刀柄的手背亦冒出條條青筋。他無法反駁軍師的話,原本他與狗崽兒之間就是一場利益交換,他保護(hù)他,他付出身體,卻在不知不覺間被蠱惑,忘了二人的感情基礎(chǔ)是如此薄弱,一旦塌陷一角,便會盡數(shù)灰飛煙滅。

    明日他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擺脫自己的束縛,恐怕會歡欣鼓舞吧?思及此,孟長夜不免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自按捺那忽然涌上心頭的巨大苦痛。

    啊,好像越安慰越傷了將軍的心呢!不過長痛不如短痛,便就這么生受吧。劉溫?fù)u頭,掀開帳簾不緊不慢地離開。

    常順斷定虎威將軍不敢明目張膽地在其他藩主管轄的城鎮(zhèn)里大肆抓人,于是帶著淳帝連夜奔逃,于天光微亮之時抵達(dá)城門,又用搜刮來的銅錢交了入城費(fèi)。所幸晉國大亂,藩主內(nèi)斗,戶籍審查制度早已成了一紙空文,即便沒有路引,只要給足銀錢就能一路暢通。

    常順找了一家客棧落腳,剛把淳帝扶到床上就見對方抱著枕頭睡死過去,還小聲打著呼嚕,顯然已筋疲力盡。常順替他擦干凈雙腳又蓋好被子,靠坐在床邊趴臥。

    三個時辰后,有姝幽幽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神經(jīng)立刻緊繃。

    “常順,我們這是在哪兒?”他搖晃趴在床沿酣睡的人。

    “��?哦,咱們在青林鎮(zhèn),這里是郭將軍的地盤,虎威將軍不敢過來�;噬夏残陌桑瑳]事的。您餓了嗎?奴才去端飯�!�

    短短幾句話,有姝已經(jīng)意識到,常順定然帶著淳帝出逃了。但怎么可能呢?兩千精銳還看不住兩個俘虜,主子的軍隊絕不會如此沒用!再者,他們是怎么逃出來的?硬闖肯定不可能,難道是下藥?

    思及此,他試探道,“咱們下一站去哪兒?會不會被追上?”

    “藥效并未解除,咱們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吃了早膳便買船票順流而下去茂城。水路比陸路快好幾倍,他們追不上的�!背m樳呎f邊隔著窗戶縫往外看。

    果然是下藥,解除了就能追過來,應(yīng)該是蒙汗藥之類。有姝心中大定,擺手道,“我不走,你自個兒逃了吧�!�

    “皇上您說什么?”常順不敢置信地回頭。

    “我說我不走,你自個兒逃吧。有沒有銀子,先借我一點(diǎn)兒,你留一根頭發(fā)當(dāng)憑據(jù),我日后自會還給你。”有姝并不打算對付這太監(jiān),一是因為他沒有歹意;二是因為他照顧淳帝多年,也等于在照顧自己的身體。

    常順把搜刮來的銀子堆放在桌上,低聲道,“皇上您要多少只管拿,說什么借不借的。您可千萬別犯糊涂,以為待在這兒就安全了,萬一虎威將軍派幾個密探來抓人呢?”

    “我自有打算。晉國已亡,你大可不必再伺候我,拿上銀子回家去吧�!庇墟瓛鰞慑V銀子,大搖大擺地推開房門。

    常順是個孤兒,在宮外根本沒有家,又能上哪兒去?再者,他被調(diào)教多年,早已奴性堅強(qiáng),積習(xí)難改,便是拿棍子攆也絕不肯走。有姝無法,只得讓他跟著。二人先是買了許多黃符紙,后又去醫(yī)館抓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中藥,臨到傍晚才回到客棧。

    淳帝臨走時自然不會帶上木雕小人,有姝只得再刻一個。他算是想明白了,淳帝一天不除就會鬧出許多亂子。這次他們下毒離開,也不知會把主子氣成啥樣,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跌到負(fù)數(shù)。

    有姝臉色漆黑,隨便刻出一個模子擺放在桌上,然后用黃符紙寫好淳帝的生辰八字貼在額頭,準(zhǔn)備施展移魂術(shù)。常順早已被他趕到隔壁房間,且布下了迷魂陣防備不速之客。

    移魂術(shù)乃高階法術(shù),十分耗費(fèi)精神力,而有姝的精神力被封印,雖然每天都在恢復(fù),速度卻非常緩慢,完全不夠支撐道術(shù)的完成,只得借助法陣。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事有蹊蹺,法陣上的光芒正被自己的身體吸收,化作更為牢固的封印,從而保證另一個靈魂不會排擠出去。這種禁錮靈魂的術(shù)法絕不是普通道士所為,反而更像那些冥府鬼仙的手段。

    主子曾當(dāng)過閻羅王,有姝對鬼仙的法術(shù)也略知一二,很快就明白:憑現(xiàn)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收拾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目下只有兩個辦法,第一,等力量恢復(fù)到全盛時期再來嘗試;第二,找到始作俑者,讓他解除法術(shù)。

    第一個辦法比較實際,卻不知要等待多少年。第二個簡直是空想。鬼仙來去無蹤,上哪兒找?難道貼一張離魂符去地府?但主子已經(jīng)不是閻羅王了,誰也不能保證他會否活著回來。倘若回不來,這具身體豈不徹底成了別人的東西?

    有姝承擔(dān)不起那樣的后果,只能選擇忍耐。他把木偶扔進(jìn)火盆,看著它一寸一寸燒成灰燼,這才提起筆制作符箓。地宮里藏著什么東西誰也猜不到,為了保護(hù)主子,他自然要多做準(zhǔn)備,烈火符、雷霆符、陰鬼符……凡是殺傷力巨大的符箓,一樣做它幾十張,心里好歹有個底兒。

    與此同時,孟長夜正坐在原地假寐,聽見空中傳來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立刻睜眼看去。一只灰色信鴿撲棱棱落在他手背上,腳踝綁著一根細(xì)竹筒。

    “他們準(zhǔn)備逃去哪兒?我猜定是順流而下去茂城。這會兒應(yīng)該快上船了吧?”劉溫篤定道。

    “再不上船就來不及了。”一名副將冷笑。

    孟長夜充耳不聞,只管慢慢看紙條,看了許多遍才吐出一口濁氣,“沒逃,他們還在鎮(zhèn)上。狗崽兒醒過來之后就去買了他昨天寫給我的那些物件,然后一直閉門不出。”

    “嘿,做戲還做全套!”劉傳山冷笑。

    劉溫卻沉吟道,“難不成是我猜錯了?這個時候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做戲給咱們看,直接逃了豈不天高海闊?青林鎮(zhèn)也不是絕對安全,咱們不能大肆抓人,派幾個密探進(jìn)去卻極為容易�!比魮Q作是他自個兒,或世上任何一個聰明人,都不會遲遲不走。

    孟長夜略松口氣,一面擦拭佩刀一面下令,“要抓人也得等他上了船再抓,讓探子隱蔽點(diǎn)兒,動作別太大�!钡侥莻時候,他就可以死心了,然后把狗崽兒的腿打斷,看他還怎么跑。

    劉溫領(lǐng)命,寫了密信讓鴿子帶入青林鎮(zhèn)。

    又過半個時辰,山下再次傳來訊息,叫眾人大為驚訝。卻原來淳帝不僅沒跑,出了城門竟直接爬上山來了,也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著什么藥。他那太監(jiān)倒是腦袋正常,一路苦勸,末了抱住他雙腿在地上打滾耍賴。便是如此,也沒能阻止淳帝的步伐,飛鴿傳書到得孟長夜手里時他已經(jīng)走到山腳下,正蹲坐在地上喘粗氣。

    孟長夜再也按捺不住,提起佩刀朝山下疾奔。眾人原以為他氣到極致,很有可能砍死淳帝,便是不砍死,打斷腿也是有的,哪料跟到山腳一看,紛紛大失所望。

    猛虎出閘一般氣勢洶洶的將軍甫一迎上淳帝驚喜的笑臉,倒豎的眉毛便趴下了,黑沉的臉色紅潤了,陰鷙的眸光明亮了,整個人像掉入沸水的冰塊,刺啦啦化得一干二凈,只余裊裊仙氣兒上下亂飄。

    “你他娘的怎么不跑了?你倒是繼續(xù)跑啊,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話雖這么說,人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地矮下身,呵斥道,“還不快上來,老子背你!”

    “將軍,想跑的是淳帝,不是我�!庇墟砬槭治�,末了附在主子耳邊,低不可聞地道,“我,我還沒給你暖過床呢。”

    “算你識相!”孟長夜耳根通紅,頭頂冒煙,為了掩飾心中的窘迫,不免狠狠拍了一下少年肉呼呼的屁股。

    啪的一聲脆響令大家紛紛側(cè)目,卻又觸動了他的神經(jīng),惡聲惡氣地罵道,“看什么看,都他娘的給老子滾!一群挑事兒精!對了,把那死太監(jiān)捆住,回去之后老子非活剮了他不可!”

    誰說狗崽兒對他沒有情義?沒情義會自個跑回來?分明愛他愛的要死!

    第105章

    陸判

    有姝趴在主子寬闊的背上,感覺安全極了,不禁哼起了小曲兒。咿咿呀呀、纏纏綿綿的嗓音把孟長夜的耳朵根子吹得滾燙泛紅,托著少年屁股的大掌忍不住揉捏幾下,然后悶聲而笑。

    劉傳山幾個對淳帝下毒的行為懷恨在心,又覺將軍被他蠱惑,頗為不忿,于是惡聲惡氣地罵道,“唱什么唱?若不是將軍護(hù)著你,老子早把你砍成十八段了!”

    “吼什么吼,都說了,他跟淳帝不一樣�!辈煊X到狗崽兒瑟縮了一下,孟長夜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心情被攪擾,也跟著發(fā)了火兒。

    “將軍,您還真信他的鬼話呢?世上哪里有人是一個身體兩個靈魂的?要真有,那也是妖怪,趕緊綁在柴火垛子上燒了吧!”又一員副將沉聲開口。

    有姝連忙抱緊主子脖頸,把腦袋埋在他肩窩里。孟長夜心臟揪緊,一面輕拍他肉呼呼的屁股以示安慰,一面回過頭,一字一句慎重道,“今日本座把話撂這兒,狗崽兒是本座的人,誰要動他,本座就先宰了誰!”

    劉傳山幾個被他氣勢所懾,露出憤怒而又畏怯的神態(tài)。眼見氣氛越鬧越僵,劉溫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別吵了。不過一個孌寵,何至于損了大家的兄弟情義?人已經(jīng)回來了,咱們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好立馬趕路�!�

    被五花大綁的常順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目下這個皇上似乎不是之前那個?難怪他一會兒聰明,一會兒愚笨;一會兒要逃,一會兒又要回。

    大家悶不吭聲地回了營地�;痤^營的士兵見人來齊了,這才敲著鍋?zhàn)尨蠡飪簛沓晕顼�。孟長夜把少年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捋了捋他亂糟糟的額發(fā),轉(zhuǎn)回頭溫柔的表情就被兇神惡煞取代,抽刀朝常順走去。若非這死太監(jiān)攛掇,狗崽兒哪會逃走?他早就想宰了他了!

    常順像蟲子一樣蠕動起來,想求饒,嘴巴卻被汗巾子堵住,只能用希冀的目光朝皇上看去。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憑皇上那涼薄的性子,只要不危及他自己的利益,別人的死活他一概不管。

    但讓常順驚訝的是,皇上竟然開口了,“將軍,饒了他吧。我今后再也不跟他跑了。他也是為了救我,并無惡意。”

    孟長夜刀都舉起來了,卻始終沒落下,但表情卻越來越可怕。有姝無法,只得轉(zhuǎn)移他注意力,“哎喲,我腳好疼,將軍你幫我看看�!�

    “你怎那么多事!”孟長夜語氣極為不耐,卻終是放下佩刀,轉(zhuǎn)回去查看。劉溫等人雖然恨這太監(jiān),卻也沒到殺死他的地步。沒了他,誰來照顧那所謂的另一個“淳帝”?總之現(xiàn)在大伙兒一看見淳帝就兩眼血,誰也不稀得搭理他,更別提照顧。將軍喜歡便隨他去吧,龍陽之道并非正途,早晚有膩味的那一天,屆時弄死淳帝還不是一句話的功夫。

    想歸這樣想,看見將軍跪在淳帝身前,親手脫掉對方鞋襪揉捏腳底板,還是讓劉溫等人頗感不適,紛紛翻著白眼調(diào)過頭去。

    “輕點(diǎn)捏,腳底好像起泡了�!庇墟吡藘陕暋�

    “果然。你才走了多遠(yuǎn),竟就起了這么些水泡,豆腐做的不成?”孟長夜彎腰查看,末了輕輕拍打少年粉白細(xì)嫩的腳底板,斥道,“看你以后還跑不跑!所幸你自個兒走回來了,否則老子真要打斷你的狗腿!”

    有姝再次重申,“不是我要跑,是淳帝�!蔽以趺瓷岬秒x開你呢?

    嗤!旁邊有人發(fā)出嘲諷的聲音,顯然對他裝瘋賣傻的行為很是看不上眼,聽見將軍命人拿針和烈酒,竟一個都不肯動。孟長夜無法,只得自己去拿,把針在火上烤了烤,又在烈酒里浸了浸,小心翼翼地挑破水泡。

    少年的雙足白嫩而又修長,輕輕托在掌心,竟似一件精美的藝術(shù)品。孟長夜一面替他上藥,一面心猿意馬,按捺許久才把下腹的躁動壓下去,沉聲詢問,“你不是說能把狗皇帝的魂魄移走嗎?事兒辦成沒有?”

    “沒有,他的魂魄并非普通道人封入我體內(nèi),應(yīng)當(dāng)是哪個鬼仙所為。依我現(xiàn)在的實力,還無法將他弄出去�!�

    孟長夜大失所望,豎著耳朵偷聽二人談話的幾員副將卻露出諷刺的表情,更有一個冷笑道,“什么道人、鬼仙的,你在說神話故事呢?將軍,像這樣的無稽之談,我老趙從五歲起就不愛聽了�!�

    有姝臉頰漲紅,無言以對。

    孟長夜捏了捏他腳趾以示安撫,末了回過頭罵道,“滾一邊兒去!你愛信不信,反正老子是信了。”

    愁眉苦臉的有姝立刻笑起來,擠著兩個小梨渦嘆道,“在這世上,只有將軍最懂我�!�

    孟長夜耳根發(fā)燙,為了掩飾羞窘,惡聲惡氣地詰問,“跑便跑吧,作甚又回來?難道你不怕老子把你給辦了?”這“辦”的含義自是仁者見仁,淫者見淫。

    有姝頭頂開始冒煙,正待答話,卻聽劉傳山揚(yáng)聲道,“藏寶圖還在咱們手里,他當(dāng)然得回來。賣賣屁股算什么,得了財寶才是真的實惠。說不得等咱們把寶藏弄出地宮,他就會再下一次毒,把咱們?nèi)溃 ?br />
    “搜身,把他買的那些毒藥全搜出來!”劉溫斬釘截鐵地下令。

    眼見幾名壯漢氣勢洶洶走來,有姝忙往主子懷里鉆。他雖然購買了一些有毒的東西,但早已碾成墨水,寫進(jìn)符箓里去了。他是真的沒有害人之心。

    自己的寶貝疙瘩,孟長夜哪里能讓旁人碰?他只淡淡瞥過去,幾名壯漢就退卻了,低著頭縮著肩膀,默默蹲到一邊。

    “別怕,我不會讓人傷害你。你那些東西暫時交給我保管,需要的時候再來問我要。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成嗎?”他一面為少年套上鞋襪一面柔聲低語,這溫情款款,細(xì)致周全的做派又把幾個副將氣得倒仰。

    有姝連忙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裹,解釋道,“沒有毒藥,全都是符箓,你看。”怕大伙兒不信,又解開腰帶,敞開外袍,露出里面薄薄的褻衣褻褲。

    眾人定睛一看,果見包裹里除了許多黃符,竟沒有旁的東西,而他身上也干干凈凈、一目了然。孟長夜臉色瞬間鐵青,飛快將他敞開的外袍系牢,又解下自己的大氅包好,見他除了一張小臉,再無一絲皮肉露在外面,這才作罷。

    “沒有就沒有,當(dāng)眾解什么衣服?欠抽是嗎?”他抬手作勢要打,落下后卻變成了輕撫臉蛋。

    有姝忍不住蹭了蹭他掌心,然后湊過去,期期艾艾地道,“將軍,你相信我,我不是為了寶藏才回來的。我心悅于你,想一輩子待在你身邊�!�

    這話忒虛假,忒不要臉,惹得劉溫幾個差點(diǎn)嘔吐。反觀孟長夜,卻已是滿臉蕩漾,頭頂升煙,已經(jīng)快活地快登仙了。他雙手像鐵鉗一般夾住少年單薄的肩膀,顫聲道,“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有姝湊得更近,低不可聞地重復(fù)一遍。

    孟長夜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忽然把他抱起來,快步走進(jìn)密林,壓在一塊大石頭后面,狠狠地,瘋狂地,輾轉(zhuǎn)反側(cè)地親吻。即便幾次三番地告訴自己:狗崽兒之所以沒跑,反倒主動走回來,定然是對自己有情義的,卻也隱隱存著擔(dān)憂。擔(dān)憂自己自作多情,擔(dān)憂自己被利用欺騙。及至親耳聽見他的告白,這塊大石頭才算落了地,緊接著狂喜難耐。

    他想大笑,想大吼,卻都比不上這真真切切、熱熱烈烈的一個吻來得更為實在。

    “你喜歡我,什么時候的事?”親了足有一刻鐘,他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有姝喘著粗氣,“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了�!�

    孟長夜眉飛色舞,快活無比,再次湊過去咬他嘴唇,得意道,“狗崽子挺有眼光。”

    有姝想笑,細(xì)碎的笑聲卻被主子盡數(shù)吸進(jìn)嘴里,變成唇舌交纏的水嘖。二人抱在一起互相撫摸,許久之后才略微分開。

    “若非淳帝還在你身體里,明兒醒來懷中抱著的人會換成另一個,我一準(zhǔn)兒在這里把你辦了�!泵祥L夜遺憾搖頭。想想晚上與寶貝疙瘩纏綿,第二天就變成淳帝瘋瘋癲癲,大吼大叫,他就倒盡胃口。

    有姝臉色微暗,篤定道,“會有辦法的�!�

    二人說著說著又吻在一塊兒,反反復(fù)復(fù)、你來我往,沒完沒了。可憐外間的將士們,頭頂都快長出蒿草來了。尤其是幾名副將,不免憂心忡忡,表情凝重。不過一句假情假意的話,淳帝那廝就把將軍的魂兒都勾走了,若要將軍膩了他,該等到何年何月?萬一將軍玩真的呢?

    要不回西北的時候找個機(jī)會把淳帝殺了?思及此,劉溫朝劉傳山看去。劉傳山摁住刀柄,默默點(diǎn)頭等二人訴完衷腸,時辰已經(jīng)不早,孟長夜把狗崽兒抱進(jìn)懷里,用大氅嚴(yán)嚴(yán)實實裹好,這才打馬離開,一眾屬下隨行在后,經(jīng)過一日一夜的跋涉,終于抵達(dá)盤龍山腳,找了個能攻能守的谷地扎營。

    因狗崽兒腳底板起了許多燎泡,走路鉆心一般疼痛,孟長夜上哪兒都把人背著,那架勢簡直是形影不離。常順被打了十鞭,現(xiàn)在老實不少,把將軍親自掏來的鳥蛋弄破,做成芙蓉蛋羹。

    吃飽喝足已是月上中天,大伙兒排了班巡邏,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了一晚。孟長夜本還把狗崽兒抱在懷里,察覺到對方開始掙扎,大約快醒了,連忙丟開手,坐在一旁觀望。

    淳帝睜眼就看見虎威將軍那張糙臉,不免嚇了一跳,繼而凄厲地嚎起來,“啊啊啊啊啊……你,你怎會在這兒?不對,朕,我,我怎會在這兒?這是帳篷,我原本睡在客棧里的!你又把我抓了?常順呢?常順那沒用的狗東西,不是說了不會追來嗎?常順,常順!”

    為了掩飾心中的驚懼,亦或者找個墊背的,淳帝開始大喊常順的名字。

    劉溫等人被吵醒,不禁暗暗咒罵:娘的,這淳帝演戲還演上癮了,一天一鬧,有完沒完?

    常順站在帳篷外不敢進(jìn)去,期期艾艾地答道,“主子,奴才在這兒。您別喊了,沒用,是您自個兒要回來的。”他比旁人更了解淳帝,自然感受得到二者之間的區(qū)別,從而對“一體雙魂”的說法深信不疑。比起現(xiàn)在這個淳帝,他更喜歡伺候先前那個。那個脾氣好,心善,雖然偶爾也會禍害人,卻也會擔(dān)起責(zé)任。

    若醒來的總是先前那個就好了。

    淳帝聽見常順的聲音,不免火冒三丈。什么叫自個兒要回來?當(dāng)他傻子呢?定然是這狗奴才把自己給賣了!他衣服也不穿就要沖出去找常順?biāo)阗~,卻被虎威將軍壓在地上,飛快套了幾件厚衣裳,然后用牛皮繩子五花大綁拎出去。

    喲,昨兒還寶貝疙瘩一樣捂著,今兒就綁上了,看來將軍也傳染了這廝的瘋病。劉溫幾人齊齊腹誹。

    孟長夜沒瘋,不過把淳帝和狗崽兒分的很清罷了。這具身體是狗崽兒的,傷不得一絲皮肉,但不懲罰淳帝,他心里又過不去,待灌下一碗粥,見他沒再吐出來,才道,“來人,拿一根羽毛過來�!�

    士兵不明所以,卻還是拿來一根貓頭鷹的尾羽,便見將軍脫掉淳帝的鞋襪,開始撓他腳底板。淳帝細(xì)皮嫩肉,感知敏銳,無論是痛覺還是瘙癢,都比常人擴(kuò)大數(shù)倍,這一撓下去就嘻嘻哈哈笑起來,很快就哀聲求饒、涕泗橫流。

    娘的,原來懲罰還可以這樣干?劉溫幾個湊過去,臉上滿是幸災(zāi)樂禍。

    撓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眼見淳帝已笑暈了,孟長夜才罷手,然后用帕子細(xì)細(xì)擦拭他臉上的涕淚,末了抱上馬背裹進(jìn)大氅,朝盤龍山進(jìn)發(fā)。這回醒過來的是他的狗崽兒,態(tài)度自然而然就變溫柔了。

    一行人又趕了幾天路,嘖嘖稱奇地看著淳帝反復(fù)變臉,忽而嚎啕怒罵,惹得將軍暴跳如雷,忽而溫順乖巧,被將軍捂在懷里,捧在手心。雞飛狗跳中,部隊抵達(dá)盤龍山的腹地,站在一座巨大天坑的邊緣往下探看。

    “乖乖,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天坑,估計整個京城都能容下!”劉溫拿出地圖看了看,篤定道,“地宮就在這下面�!�

    “下面太深了,黑黢黢的看不分明。軍師,咱們怎么下去?”有人高聲詢問。

    “找來草藤吊下去�!泵祥L夜捂住狗崽兒眼睛,低聲安慰,“別怕,我抱你下去,你只管縮在我懷里,閉緊雙眼就行。”

    有姝扒開主子手掌,凝目看著坑底,不知怎的有些心緒不寧。

    眾人花了幾天時間編織草藤,留下一千人在上面照看,另一千人順藤而下。天坑很深,且被濃黑霧氣籠罩,花了足有半日時間才觸及坑底,途中草藤不夠長,差點(diǎn)功虧于潰,所幸坑壁上同樣長滿粗如盤龍的樹藤,這才解了危急。

    因坑底占地廣袤,足以容納整座京城,劉溫又花了數(shù)日時間測算地宮的確切方位,總算在四日后把掩藏在厚厚苔蘚中的石門挖了出來。石門緊貼地面,其上雕刻著許多青面獠牙的惡鬼與巍峨森然的殿宇,看著竟無端端令人感到恐懼。

    劉溫看了又看才道,“是這里了,四周的封石和灌漿都完好如初,應(yīng)當(dāng)沒人進(jìn)去過。”

    “怎么進(jìn)去?把門撬開?”孟長夜沉聲問道。

    “里面不定有什么機(jī)關(guān),倘若強(qiáng)行破壞,許是會喪命。你看,這石門的正中心有一個凹下去的手掌印,應(yīng)當(dāng)需要姬氏皇族的人按上去才能開啟�!眲夭聹y道,隨即看向五花大綁的淳帝,“你不是說能打開地宮嗎?過來試試!”

    淳帝每天醒來就要面對暗無天日的森林,粗如水桶的巨蟒,背生尖刺的豪豬,壯如牛犢的老虎,沒被活生生嚇?biāo)酪呀?jīng)算是命大。遇見危險的時候,他只能痛哭尖叫,一點(diǎn)用處也無,反倒是另一個他,極為沉著冷靜,令大伙兒不免有些信了“一體雙魂”的說法。

    故此,只要淳帝占了這具身體,為了避免他拖大家后腿,孟長夜總會將他五花大綁堵了嘴,扛在肩上。

    “去開門�!泵祥L夜解開繩子,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

    淳帝踉蹌一下差點(diǎn)摔倒,卻又敢怒不敢言,只得走過去,將右手按在凹下去的紋路里。石門半天不見響動,在眾人的逼視下,他又換上左手,照舊無濟(jì)于事。

    “不是說需要皇族鮮血嗎?割破掌心再試試�!眲靥嶙h。

    孟長夜有些不落忍,但對上淳帝可憐兮兮看過來的渾濁雙目,又被惡心得直反胃,取出靴筒里的匕首,干脆利落割了一刀。淳帝這些天被虎威將軍扛來扛去,雖然態(tài)度粗魯,卻總會在危難之時舍身相護(hù),便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他心悅自己,不過礙于雙方敵對的身份不敢表露罷了,氣焰非但沒被遏制,反而更為高漲。

    見手心破了一道血口子,他委屈道,“將軍,你好狠的心,你怎能如此待我?”

    孟長夜差點(diǎn)把隔夜飯吐出來,對上屬下們譏笑的雙目,不免惱羞成怒,“你他娘的磨蹭什么?趕緊把地宮的門給老子打開!”

    淳帝是個賤骨頭,不打不記事,見他表情兇煞,這才把帶血的手掌蓋在凹槽里。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三刻鐘過去,掌心的鮮血已經(jīng)凝固,石門還紋絲不動,令眾人大失所望。

    “早知道他如此無用,半道就宰了,哪會留到現(xiàn)在!”不知誰嘀咕一句。

    孟長夜瞪了那人一眼,擺手道,“撬開試試。”話落再次把淳帝綁起來,扔在較為安全的地方。

    一千個壯漢撬了整整一夜,又嘗試著挖開,都無濟(jì)于事。石門沉重如山,周圍的泥土堅硬如鐵,沒有特殊的法門,絕對無法進(jìn)入。劉溫再次拿出地圖研究,素來沉穩(wěn)的心態(tài)開始焦躁浮動。

    “狗崽兒什么時候能醒?”他看了看將軍懷里的少年。

    “讓他睡,今天累壞了,還受了傷。”孟長夜翻開他右手掌心,擰眉頭看著那道口子。早知道血液沒用,他說什么也不會割下去,曾經(jīng)承諾過要保護(hù)他,不讓人傷他一絲一毫,卻沒料傷他的人反而是自己。

    “行了,別自責(zé)了,一條口子死不了人。”劉溫附耳過去,“等狗崽兒醒了,我們讓他去試一試。他不是說這具身體是他的,淳帝乃鳩占鵲巢的孤魂野鬼嗎?如此,淳帝上去按自然沒用,還得正主兒來才成。”

    其余幾名副將聞聽此言雖覺得荒謬,卻也只能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那狗崽兒的確比淳帝更具天潢貴胄的氣勢。

    孟長夜諷笑道,“你們不是一直不信他的話嗎?”

    “最近幾天有些信了。人再怎么裝瘋賣傻也不可能棄自己性命于不顧。變成狗崽兒時他分明身手不錯,換成淳帝卻只能傻呆呆地站著等死,這有悖常理�?傊人堰^來,讓他去按一按,再不行,咱們只能打道回府�!�

    孟長夜把少年攏進(jìn)懷里,無可無不可地點(diǎn)頭。

    稀薄的陽光透過濃濃霧氣灑下,鳥兒開始鳴叫,野獸開始蟄伏,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一天。有姝在主子溫暖的懷抱中醒來,卻不愿起身,反倒把腦袋拱進(jìn)他臂彎里。

    孟長夜沉聲低笑,“快醒醒,昨天你睡著的時候咱們已經(jīng)找到地宮大門了�!�

    “在哪里?”有姝立刻坐起。

    “在這兒。姬公子,麻煩你幫忙看看�!眲卣驹诓贿h(yuǎn)處,腳下踩著兩扇巨大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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