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胖成球的趙知州立馬脫掉官帽,叫囂道,“不交就是不交,拼著這身官服不要,你們也別想把我兒抓去!”
這也太不可理喻了,還是父母官呢!捕快心中頗為不齒,待要繼續(xù)勸說,卻聽屋內(nèi)傳來一道悅耳至極的嗓音,“那個,你們是以什么罪名抓我?”
“自然是殺人罪!”捕快十分不客氣。
“抓人,尤其是官宦之子,必須證據(jù)確鑿。你們找到尸體了嗎?”有姝昨晚不但看了史記,還順便翻了翻夏啟朝律令,知道官宦之家享有特權(quán),在無確鑿證據(jù)的前提下是絕不可抓捕入獄的。這便是封建皇朝,特權(quán)階級的好處。
捕快啞然片刻才道,“尸體并未找到,但我們有死者母親的證言�!�
“片面之詞不可盡信,我便是告她一個污蔑訛詐之罪也是可以的。沒有尸體就不能證明人死了,人沒死,你們有什么資格抓我?回去吧,我要吃早飯了。”有姝從趙知州和王氏中間探出一個頭。
捕快又氣又急,卻也說不出什么,只得帶著人悻悻離去。趙知州和王氏一左一右摟住兒子,好一頓夸。
都攤上謀殺罪了,父母卻還毫無底線的包庇縱容,若是放在現(xiàn)代,早被曝光并噴死,但有姝卻不覺得哪里不對。他長在末世,本就沒形成正確的是非觀與正義感,非但不覺得趙氏夫婦有錯,還感到十分理所當(dāng)然。倘若真的把一個人愛到骨子里,那么無論他犯下何種過錯,大概都是值得原諒的吧?
有姝沒愛過什么人,自覺也沒被人愛過,且兩世的父母都對他不聞不問,乍然遇見趙氏夫婦這般寵溺無極限的,竟覺得舒服極了,也快活極了。他想,在找到“趙有姝”之前便一直留在這里吧,反正也沒地方可去。
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趙家果然是天堂,便是早餐也做得十分豐富,光餃子就有五六種,灌湯包子、小籠包子、生煎包全擺在離他最近的位置,最后,丫鬟竟還端上一碟紅燒肉。
與主子一塊兒吃飯時,這是絕不許出現(xiàn)在早膳里的菜肴,因為太油膩了。
有姝愛吃肉,頓頓想吃,餐餐不缺,但在主子的逼迫下,不得不養(yǎng)成早上飲食清淡的習(xí)慣�,F(xiàn)在沒人管他了,且趙父趙母還極盡縱容,有姝腮邊的小酒窩一露出來就再沒收回去過。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感覺剛咽下去的飯菜已頂?shù)胶韲悼冢抛髁T,仰躺在椅子上打嗝。王氏笑瞇瞇地幫兒子揉肚子,趙知州則交代仆役看好少爺,自己溜溜達(dá)達(dá)上衙去。
趙家的日子舒坦是舒坦,有姝卻沒忘了正事�!摆w有姝”身上還攤著人命官司,他總得想辦法解決,否則說不定會被抓去坐牢。按照夏啟朝律令,殺人者須得償命,官宦子弟可罪減一等,卻也要流徙千里。
流放之地大多偏遠(yuǎn)苦寒,做苦工倒沒什么,關(guān)鍵是吃不飽!一想起餓肚子的滋味有姝就害怕,食物消化后趕緊回到前院,將小鬼找來,“你去幫我打聽兩只鬼,新鬼,一個叫孫喜鵲,一個叫方勝。他們是孫家坳村民,落入亂水河中,若是死了,應(yīng)該在河畔附近徘徊。如果在那處找不見,你便把二人的生辰八字打聽清楚,最好再分別弄兩根頭發(fā)回來�!痹捖鋵⒁幻蛾庩栐獨夥f過去。
小鬼得了符箓十分歡喜,連忙出去打聽消息。他本就有五六十年道行,在兩枚符箓的加持下又增二十年,在臨安府也算得上一號鬼物,手底下自然有許多小弟可供驅(qū)使。
不出半日,他就匆匆回轉(zhuǎn),稟告道,“大人,小的將亂水河上上下下摸遍了也不見鬼影,想來他們應(yīng)該沒死。喏,這是您要的東西。”話落雙手呈上兩張紙,紙里各夾著幾根頭發(fā)。
人沒死,事情就好辦了。有姝心頭大定,擺手遣退小鬼,又將昨夜沒用完的液體拿出來,各取一根頭發(fā)燒掉混入其中,重新畫一個法陣,末了滴兩滴壁虎血尋人。鮮紅血珠很快滾在一起,最后停滯在臨安府與湖州府交界的一座名為窯嶺的山上。
有姝迅速翻看府志,發(fā)現(xiàn)窯嶺占地面積十分廣袤,且常有猛獸出沒,并非理想的藏身之所。這二人一個是弱質(zhì)女流,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且還帶著傷,如何在亂水河中活下來?再者,他們上岸后身體狀況必定堪憂,卻不悄然返城尋求家人幫助,反往深山里跑,這是逃難還是尋死?或許他們是害怕被趙有姝找到,然則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命他們陷害趙有姝。
若他們總躲著不見人影,官府自然有千萬個理由將兇手捉拿歸案,而趙家也會跟著受累。
有姝察覺事態(tài)嚴(yán)重,正準(zhǔn)備讓小鬼去尋人,外面跑進(jìn)來幾個仆役,二話不說,扛起他就往后角門跑,邊跑邊急道,“少爺不好了,那二人的尸體方才找到了,官差如今正在路上,眼看就快來了。夫人讓奴才們趕緊送您去上京,老太爺自然會保您�!�
“母親怎么知道尸體找到了?”有姝淡聲詢問。
“自然是衙門里有人報信!”仆役急得不行。
逃逸者罪加一等,便是官宦之子也一樣,去了上京,連趙家老爺子亦會牽扯入內(nèi)。而那兩個人分明沒死,“尸體”卻又找到,這里面沒有陰謀,有姝打死也不相信。
背后之人不是想對付“趙有姝”,而是通過“趙有姝”這塊跳板整垮趙家。這已不是單純的訛詐,而是朝堂爭斗。有姝并非真的單純,而是不想考慮太多繁瑣之事,然而這繁瑣之事若攸關(guān)性命,他會比任何人都敏銳果決。
“放我下來!我去投案自首,你們?nèi)ジG嶺幫我找孫喜鵲和方勝。聽著,他們沒死,找到他們之后帶到公堂,我就能脫困�!庇墟瓘钠鸵奂缟咸聛�,慎重吩咐。王氏能在這種關(guān)頭命他們送自己去上京,可見是家中得用之人,此事交給他們?nèi)マk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從袖袋中拿出兩枚陰陽元氣符,對著虛空晃了晃,他命令道,“領(lǐng)他們?nèi)フ胰�,順利帶到公堂后這些就是你的�!�
仆役們面面相覷,不知少爺在與誰說話�;煸谒麄冎虚g的小鬼卻歡喜點頭,躍躍欲試,山中鬼怪眾多,耳目靈便,不愁找不到人。
有姝收起符箓,一溜煙往前院跑。他苦練了兩輩子逃生技能,旁人自然追趕不上,待仆役們跑到正廳,少爺已被捕快押走,而夫人則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絕望之下他們才想起少爺臨走前的交代,連忙組織人手去窯嶺找人。
有姝家世顯赫,又一身細(xì)皮嫩肉,太守倒也不曾對他用刑,更何況他的目標(biāo)本就不是這位小少爺,雖然有點可惜對方?jīng)]能擅自逃到京城,把整個趙家牽扯進(jìn)來,卻也只能順其自然。他在等,等趙老太爺介入,然后才好將事情鬧大。趙家在朝中根深葉茂、本固枝榮,擋了許多人的路,是時候拔一拔了。
趙知州果然是個兒奴,得知兒子被抓已失去理智,在信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央求老爹出面。他寧愿舍棄官服,寧愿捱一身剮,也要兒子平安無事。趙老太爺三朝為宰,自詡智周萬物,卻屢屢敗在這個長子身上。若非幼時太過嬌寵,又怎會將他養(yǎng)成這等不顧大局、肆意妄為的性子?
現(xiàn)在,趙家要保全的不是他的官服,更不是趙有姝的性命,而是百年聲譽!此事不能管!便是父子兩齊齊獲罪亦不能管。不僅老爺子發(fā)了話,家中幾位兄弟也堅決予以反對,并且還怨上了那不成器的一家子。
趙老夫人拍案道,“他們終究姓趙,便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是有人參老爺一本,不說別的,光一個教子不嚴(yán)之罪就能堵死老二、老三的仕途。老爺,為今之計只能把老大一家除族,待事情塵埃落定你再周旋一二,保他們不死,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老二、老三均為嫡子,趙老夫人自然著緊這二位,又深恨大房一系,早年就想將他們分出去。若那時聽了她的,現(xiàn)在也不會鬧出這等禍?zhǔn)隆?br />
老二、老三適時嘆氣,仿佛非常為難,然后眼巴巴地看著父親。
趙老太爺為長子擦了一輩子屁股,心中頗感厭倦,又得知許多言官最近正準(zhǔn)備彈劾自己,亦很焦慮。他思忖片刻,終是擺手道,“除族之事暫且不提,先看看吧。此事趙家不得插手,便讓官府秉公辦理。老夫這就寫折子請罪,老二,明日上朝你替為父呈給皇上。”
老二連說“父親受累了”,心中卻對他的優(yōu)柔寡斷十分不滿。
太守收到趙老爺子寄來的書信,見其言辭懇切、滴水不漏,心道姜還是老的辣,便是最疼寵的兒子也能說放棄就放棄。當(dāng)然,他們原本也沒指望一下就整垮趙家,能拔掉趙家大房也算有所斬獲。
趙知州在臨安府任職十年,尤其精通庶務(wù),圣上早已關(guān)注他許久。這次回京述職之后,他很有可能會被調(diào)去揚州任職兩淮鹽運使。鹽政乃國之命脈,權(quán)力大,油水重,不僅上面盯得緊,下面幾個皇子也都虎視眈眈,明爭暗斗。偏趙知州不是無縫的雞蛋,自然便被逮著機(jī)會的人弄掉了。
有姝這回不僅為“趙有姝”背了黑鍋,還替趙知州趟了雷,果然是個倒霉孩子。
第43章
畫皮
有姝百無聊賴地躺在鋪滿稻草的牢房內(nèi),幾名獄卒聚在外堂飲酒作樂,言辭間頻頻對他施加嘲諷,什么“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官宦人家的公子哥都是人面獸心之輩”,“拉出來砍頭,沒一個冤枉的”等等。
其中又有一人十分偏激,直說尸體已經(jīng)找到,證據(jù)確鑿,人必定會被判杖刑與流放,不如他們先把人打一頓,嘗嘗欺辱官家子弟的滋味。這番話一出,大家均躍躍欲試,可見心態(tài)已然扭曲,且還互相討論著打哪里才最狠,卻又看不出傷口。
眼見一行人拎著酒壺朝自己的牢房圍過來,旁邊幾個牢房的人犯亦連聲慫恿,試圖從別人的痛苦中得到歡愉,有姝這才變了臉色。他眉頭皺得死緊,嘴巴一撇,兩個小酒窩竟又不受控制地露出來,看著沒有一點威懾力,反而十分可憐。
獄卒們越發(fā)興致高漲,嘴里罵罵咧咧十分不干凈。
“蒼天有眼,昧良心的事還是少做一點為好。”有姝也不動怒,指著打頭那名腳步踉蹌的獄卒言道,“你可曾知道自己腿腳為何老是疼痛難忍?”
那獄卒平時行路并無異狀,但小腿肚子時時劇痛,只在飲酒過后才稍有緩解,尋遍臨安府的大夫亦診不出病因,時日一久竟成了不治之癥。有姝與他素未相識,人脈圈更無交集,不可能從旁人口中聞聽此事。
換一句話說,他是自己看出來的。獄卒心頭大動,想追問又放不下臉面。
有姝本就有意威懾眾人,也不等他們做出反應(yīng),兀自繼續(xù),“你有虐殺貓狗的嗜好,將貓狗打得奄奄一息再一腳踩碎它們頭顱,以此得到快感。然而你卻忘了,貓狗也有靈魂,亦知道怨恨,它們化為細(xì)小如蟻的黑氣在你腿腳里鉆進(jìn)鉆出,慢慢啃噬你的精氣,你如何不痛?痛還是其次,你再不改掉那老毛病,從此行善積德,不出三五年就會暴病而亡。”
獄卒額頭落下冷汗,蓋因這等嗜好,莫說同僚,連他媳婦老娘都不知道。也就是說,這小子真能看見鬼魂。
牢房內(nèi)的氣溫驟然降低,更有陣陣陰風(fēng)在衣擺與皮膚上刮過,令人毛骨悚然,便是少年的嗓音再悅耳動聽,也無法抹消越來越濃重的恐懼感。領(lǐng)頭的獄卒不自覺蹲下身,抱著劇痛不已的腿腳瑟瑟發(fā)抖。
“呸!胡說八道,危言聳聽!”有人強(qiáng)撐著膽子道。
“哦,就當(dāng)我危言聳聽吧,本想告訴你為何近日總感覺腹中墜脹的�!庇墟瓕㈩^發(fā)上沾染的稻草一一摘干凈,態(tài)度很是漫不經(jīng)心。
那人連忙捂住肚子,冷汗如瀑。他最近確實很不舒坦,為了掙月錢便沒跟上頭請假,以為熬一熬自然就好了。但聽少年那口氣,這病灶仿佛很不簡單。若扯上神神鬼鬼之事可就麻煩了,拖得越久越無法可想。
旁的幾個獄卒見他二人容色劇變,已然明白少年并非胡謅,一時看看頭兒的腿肚子,一時看看同僚的腹部,只覺得鬼氣森森,寒涼刺骨。其他牢房里的人犯也都噤若寒蟬,有幾個膽小的甚至發(fā)出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在空曠回廊的渲染下顯得十分詭異。
“都他媽給老子安靜!你說,你說我腹中為何墜脹!今兒若是說不出個道道,老子打死你!”獄卒雙目赤紅,試圖用暴怒掩蓋心中的恐懼。
“腹中揣了七個陰胎,你不墜脹誰墜脹?再不趕緊積點德,死相會十分難看�!庇墟葎澚艘粋圓滾滾的大肚子,語氣略帶嘲諷,“死時會像八九個月的孕婦,壯觀極了!”
獄卒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旁人不知,他自己卻最是清楚明白,繼妻帶來的五個女兒均成了他的禁臠,日日關(guān)在地窖內(nèi)供他取樂,只一點不好,便是總會大肚子。一旦哪個女兒有孕,他就命繼妻灌下落子湯,如今細(xì)細(xì)一數(shù),不多不少,正是七個。且最近他的肚腹果然在一天天變大,半月前的褲子都已經(jīng)不能穿了。
想得越多,心中恐懼愈甚,他往衣擺里探去,竟隔著肚皮摸到一張嬰兒小臉,頓時襠下熱潮滾滾,騷臭彌漫。
“神仙救命�。∏笄竽o小的指一條明路!”他也顧不上羞恥,撲到牢門邊砰砰磕頭,五官已被深切的恐懼扭曲,涕淚更是流個不停,看上去狼狽至極。
有姝自然有辦法救他,但憑什么?他搖搖頭,散漫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且受著吧�!�
“不,您一定有辦法救小的。小的這就放了您,您別急�!豹z卒說著說著竟解下鑰匙,打算放少年出獄。
旁邊幾人終于回神,連忙將他抓住,卻又不敢去碰他的肚子,只得將他用腰帶綁了,抬手抬腳地弄走,從此再不提拷打少年之事。領(lǐng)頭那名獄卒腿腳依然劇痛,出去時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牢房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原本沖有姝唾罵不止的人犯全躲在離他最遠(yuǎn)的角落,縮著脖子垂著腦袋,像嚇蒙的鵪鶉。有姝正打算躺回草窩睡一覺,一陣過堂風(fēng)從走廊那頭吹進(jìn)來,將沿路燭火一一吹滅,唯留下有姝牢門外的一支。
“人找到了?”有姝立馬翻身坐起,雙目如炬。他平時與小鬼交流時并不使用精神力,故而一時間也忘了掩蓋。人犯們本就被忽然發(fā)生的異像嚇了個半死,見他自言自語仿若在與鬼怪溝通,恨不能厥過去。
娘啊,您老有完沒完?您這樣的神人還來坐什么牢,隨便忽悠幾句多的是人救您!求您消停會兒吧!已有幾個人犯爬起來沖他磕頭了。
小鬼領(lǐng)著一男一女兩只新鬼走入牢房,稟告道,“人已經(jīng)找到,小的已施了障眼法,助您家仆順利將他們帶到公堂上。這二位便是官府找到的那兩具尸體的主人,您聽他們細(xì)說吧�!�
兩鬼怨氣極重,卻因新喪,沒什么道行,只得將希望寄托在剛認(rèn)的大哥身上。大哥死時才六歲,看似稚嫩,卻已有近百年道行,還認(rèn)識如此神異的人物。他們未曾近身,已感覺到有姝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威壓,仿若群龍騰飛,罡氣漫天,稍不留神便會被他氣場所殺。
“坐著說�!庇墟噶酥缸约荷砼缘牟莞C。
兩鬼誠惶誠恐地坐下,將自己緣何被殺,尸體又如何受人糟蹋一一細(xì)述,說到傷心處不禁悲從中來,嗚嗚哭泣。二鬼一哭,牢房里寒氣四溢,陰風(fēng)亂舞,有姝頭頂?shù)臓T火更是瘋狂搖曳,將整座牢房照得忽而透亮,忽而漆黑,猶如地獄重現(xiàn)。
莫說人犯已嚇暈幾個,便是聞聽風(fēng)聲跑來查看的獄卒,也都屁滾尿流的逃遁,自此再不敢入內(nèi)。關(guān)了這么一尊煞神,當(dāng)真會折壽好幾年,也不知太守大人知不知道對方的神異之處。定是不知道的吧?否則哪里敢抓人!
有姝面容始終平靜,聽完二鬼之言,頷首道,“殺人償命本是天理,你們?nèi)粢獔蟪穑铱上嘀�,但報仇后不得在陽世停留,需得趕緊去地府投胎。若你們被怨氣蒙蔽心智,做出妄殺之事,天上地下我都能把你們找出來滅掉。”這番話,用的卻是精神力,旁人一個字都沒聽見。
二鬼頻頻點頭,叩謝恩情。
他們走后,王氏便來了,安裝在墻壁上的燭臺無火自燃,將原本鬼氣森森的牢房照得透亮,四處尖嘯的陰風(fēng)也戛然而止,幾縷熱氣由回廊那頭緩緩滲入,徹底驅(qū)走寒涼。人犯徹底服了,獄卒也無話可說,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的將王氏請進(jìn)來。
“娘,你給我?guī)Я耸裁春脰|西?”有姝撲到牢門邊,眼睛閃閃發(fā)亮。僅相識一天,卻似乎相處了半輩子,他叫起“娘”來絲毫不覺得勉強(qiáng)。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宋氏因心懷愧疚,不敢親近兒子,平日里說話都是客客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姝便也只能跟她保持距離。王氏則大為不同,恨不能將有姝當(dāng)成面團(tuán)搓進(jìn)自己懷里,疼都不知該怎么疼。
她一把將兒子摟住,心肝肉的一通亂叫,然后打開巨大的七層高的食盒,將兒子最愛的吃食一一擺出來,拿著筷子跟湯勺一口一口投喂,邊喂邊哭著說“我兒瘦了,我兒命苦”等等。
有姝抱膝坐在她對面,心里暖乎乎的,不禁安慰道,“娘您放心,我很快就能出去�!�
王氏重重點頭,眸色卻暗淡了一瞬。她剛收到老太爺?shù)募毙�,說是不會保相公,更不會保兒子,且任由他們大房自生自滅,言辭間極為絕情。如今相公正準(zhǔn)備變賣家產(chǎn)疏通旁的關(guān)系,好把兒子救出來,也不知能不能行。
有姝略略一想,又提醒道,“回去告訴爹,讓他無需替我籌謀,免得叫人抓住把柄,更落下一個‘受所監(jiān)臨’之罪。”
“我們變賣的是自己的財物,又不是搜刮百姓所得�!蓖跏蠌埧诜瘩g,竟一下就被兒子套出話來。
有姝心道果然如此,便不厭其煩地叮囑王氏千萬莫變賣家產(chǎn),更不要行賄,那兩人已經(jīng)找到了,很快就會帶上公堂。王氏并未從家仆那里得到消息,還當(dāng)他們依然在窯嶺游蕩,見兒子如此篤定,只得將信將疑地點頭。
她尚未返家,趙知州就已收到確切消息,那兩人果真找到了,且還活著,不免心頭大定。
翌日,太守親自主審嫌犯,又命捕快開放官衙,令百姓旁聽。
有姝被兩名獄卒小心翼翼地請上公堂,二人見死者父母均跪在地上,臉色不禁微微發(fā)白。他們不敢把這尊煞神壓跪,便當(dāng)忘了這茬,直接下去了。
太守見有姝站得筆直,舉起驚堂木狠敲一記,“趙有姝,你未得功名,緣何見了本官卻不下跪?來人啊,好好教教趙公子規(guī)矩!”
臨安府的總捕頭乃太守親信,立時越眾而出,將還在神游中的少年用力摁壓在地上。膝蓋撞擊青石磚的脆響叫人牙疼,有姝眼睛一閉,鼻頭一皺,差點飆淚。他已許久未曾如此狼狽了。
趙知州坐在太守下方旁觀,見兒子面露痛苦,自己亦感同身受。他連忙把屁股下的坐墊抽出來,擺放在兒子膝下,溫言軟語好一陣安慰。若非太守厲聲呵斥,他定會與兒子一塊兒跪著。
百姓們也頻頻發(fā)出噓聲,顯然對趙家人助紂為虐的行為很是看不慣。太守也不喝止,讓他們罵了一刻鐘有余,將氣氛哄抬至劍拔弩張的程度才命死者家屬呈上供詞與物證。
男女雙方的家屬湊一起得有十七八個,你嚎啕大哭,我默默流淚,還有人捶胸頓足,尋死覓活,看著十分可憐。不僅旁觀百姓濕了眼眶,太守也面露惻然。與此同時,他們對兇手的憤恨亦達(dá)到頂點。
太守將驚堂木敲得啪啪作響,怒喝道,“趙有姝,你可認(rèn)罪?”
有姝自始至終面無表情,平板道,“我不認(rèn)罪�!�
“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人心太狠了!”
“判流放不足以平民憤,需得判斬首!”
“他父親縱子行兇,也要革職查辦!”
百姓們紛紛叫囂,有幾名婦女將籃子里的雞蛋菜葉朝公堂砸去。兩旁捕快與座上太守看得心情大快,候在門邊的獄卒卻捂著臉側(cè),不忍直視。別砸了,當(dāng)心這煞神發(fā)威!
有姝躲開雞蛋和菜葉,徐徐道,“證據(jù)不足,我不認(rèn)罪。”
太守將證據(jù)一一擺出,質(zhì)問他怎樣才算證據(jù)確鑿。
“除非親眼讓我看看尸體,否則我不認(rèn)罪。仵作寫的這些證詞也有可能作假�!庇墟瓟[手。
趙知州立即挺身而出,言道,“若不能證明尸體就是孫喜鵲與方勝二人,我們拒不認(rèn)罪。本官可上表朝廷,另派仵作查驗�!�
“再查幾次都是一樣!來人,把尸體帶上來!”太守得了上頭示意,今兒個必要把趙家父子釘死。他略一甩袖,便有幾名捕快匆匆跑去抬尸。百姓本就愛湊熱鬧,不但沒被嚇退,反而越發(fā)圍攏過去,唯獨兩名獄卒,撒腿就跑,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蓋著白布的尸體被帶到公堂,因天氣炎熱,已微微散發(fā)臭氣。有姝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自然也懂驗尸。他面不改色地掀開白布認(rèn)真查看,問道,“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他們是孫喜鵲和方勝?”二人面容均被河中亂石劃破,看不出形狀,可怖的很。
死者母親立即上前指證。孫喜鵲耳后有一朱砂痣,方勝腳底板有三角形排列的黑痣,都是極其明顯的特征。
有姝一一查看,不免冷笑。他拿起仵作的證詞,又從老爹那里要了一支毛筆,邊說邊在紙上打叉,“其一,證明二人身份的印記乃死后刺上去的,并非天生;其二,死亡時間并非八日,而是一天,尸體之所以腫脹不堪,乃是在熱水中浸泡一天一夜的緣故;其三,年齡對不上。孫喜鵲年方十五,方勝十八,這兩具尸體卻一個十八,一個二十;其四,職業(yè)對不上。方勝是讀書人,從未勞作。這具男尸雙手雙腳布滿厚繭,乃是一名苦力。其五,死因?qū)Σ簧�。二者均被人用軟物堵住口鼻悶死,繼而扔進(jìn)河中,并非溺斃。”
話落,他將仵作證言扔在地上,百姓踮腳一看,只見滿紙都是大叉,花花綠綠一片。有人搖頭不信,卻也有人垂眸深思。
兩具尸體究竟是不是孫方二人,不但他們家人清楚明白,連太守與其下屬也都心知肚明。聽了少年這番話,已有人額冒冷汗,心中打鼓。不是說趙有姝不學(xué)無術(shù)嗎?怎么驗起尸來比資歷最老的仵作還精準(zhǔn)?
只一眼就判斷出年齡、身份、死因以及死亡時間,高明,當(dāng)真高明!太守不得不暗暗贊他一句,卻打定主意要置他于死地,拿起驚堂木欲敲,卻又聽堂下少年說道,“說來也怪,昨晚草民睡夢中得一男一女托夢,說他們死得極其冤枉,求我為他們伸冤。女的名叫苗玲,男的名叫郭大,乃嘉興人士,逃難來的臨安府,剛?cè)氤潜惚粠酌犊熳プ∮貌疾瘣炈�,又在耳后和腳底刺了幾顆痣,扔進(jìn)裝滿熱水的木桶里泡了一天一夜,及至凌晨方取出來,分別劃爛臉頰運到亂水河下游處,丟在岸邊�!�
如此神異之事,百姓們已經(jīng)聽呆了,都豎起耳朵踮起腳尖,迫切地等待后續(xù)。
太守眸光連閃,而站在堂下的總捕快已是汗流如瀑。趙有姝被關(guān)押在牢房里一日夜,這些事他不可能得知!況且他們做得十分隱秘。難道,難道果然是冤鬼托夢?
有姝還要再說,太守已拿起驚堂木,準(zhǔn)備打斷他。哪料驚堂木拍在桌上竟像拍在棉花上,半點聲響都未發(fā)出。他不信邪,連連拍了幾次方露出驚駭之色,嗓音干澀地喊道,“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休要在公堂之上妖言惑眾!”
“憑什么不讓他說?這是審案,有什么內(nèi)情自然都要坦露!”百姓們不肯依,紛紛聲援。這時的人,大多對鬼神之事深信不疑,并不認(rèn)為少年在妖言惑眾,反倒印象大改,對他同情起來。
倘若有姝一味要求太守?fù)Q一名仵作驗尸,且憑趙家的人脈,亦能確保仵作秉公判斷,但百姓還是會相信他們自己的臆測:那就是趙家只手遮天,收買了官差。這盆臟水無論如何也洗不掉。但祭出鬼神卻大為不同,沒有誰的證言比冤死者自己更有力。
在太守與百姓的吵嚷聲中,有姝徐徐道來,“總捕頭將尸體扔掉后站起身嘆道:‘莫要怪我們心狠,怪只怪你們自己時運不濟(jì)。太守大人正愁找不到合適人選,偏你們撞到槍口上,回去我替你們燒些紙錢吧。’話落一行人快速離開,買通一個浪子去發(fā)現(xiàn)尸體,然后鬧將出來�?偛额^還與孫方兩家簽下協(xié)議,便是身高體態(tài)不對,亦要他們滿口指認(rèn)尸體,完事后各家可得一百兩銀子。原來孫方二人并未死,而是得到他們授意,躲入窯嶺。他們本打算直接將這二人殺死,坐實我殺人之罪,卻無奈二人躲得十分隱蔽,一時間竟找不到,這才尋來兩個替死鬼�!�
有姝頓了頓,趙知州連忙捧著茶杯上前,細(xì)心體貼地喂他一口。唇舌滋潤了,有姝繼續(xù)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那日,孫喜鵲和方勝偷情乃是設(shè)好的局,有人故意誘我去看,令他二人在與我地扭打中跳河,詐死。然后其母出面控告我,太守假作證據(jù)落實罪名,一個為訛詐錢財,一個為爭權(quán)奪勢。正所謂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你們自以為做得十全十美、天衣無縫,卻瞞不過鬼神。那些冤死的人正看著你們呢�!�
他話音剛落,公堂中竟無端端刮起一陣陰風(fēng),蓋在尸體上的白布被風(fēng)掀起,露出死者潰爛的面容。那面容忽然朝總捕頭的方向偏過去,本已閉上的雙眼猛然睜開,露出血紅的,滿帶仇恨的瞳仁�?偛额^腿腳一軟,竟直接跪了下去,邊磕頭邊涕泗橫流地大喊,“不怪我,都是太守大人指使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便是要報仇,也該找他才是!”
“死,死者顯靈了!死者果真是總捕頭殺的!他自己都承認(rèn)了!”某個百姓大叫起來,其余人等頓時鬧得不可開交。
太守踉蹌起身,正待逃遁,又一股陰風(fēng)驟然朝他撲去,將他剛戴上沒多久的官帽吹落。
此中含義不言自明,公堂之上果然有冤魂,他們正在為自己鳴冤。不僅太守僵立當(dāng)場,魂飛魄散,便是外面的百姓也都震撼的難以成言。無需任何證據(jù),他們已經(jīng)相信了少年的話。他沒殺人,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有姝這才施施然站起身,拱手道,“草民懇請大人與這名捕快當(dāng)堂對質(zhì),以還草民清白,亦力證大人自己清白�!�
趙知州也甩袖而起,怒道,“堂上諸事,本官定會一五一十寫入奏折呈給皇上。冤魂不散,天道不公,此事還需另派官員嚴(yán)查到底!諸位同僚,趙某請你們幫忙做個旁證,也好給死者亡魂一個交代�!�
能出現(xiàn)在堂上的人都是太守心腹,以前自然不會搭理趙知州。但有冤魂在頭頂盤旋哭嚎,若不想惹得怨氣纏身,這請求斷然不能拒絕,且還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可。他們連忙起身拱手,滿口答應(yīng),額頭脊背早已被汗水打濕。
第44章
畫皮
太守畢竟是一方大員,很快就從驚駭中回神,直斥總捕快胡言亂語,要他拿出確鑿證據(jù)。諸事皆為口頭傳訊,并未留下任何拿得出手的證據(jù),總捕快一時被問住了。
太守頗為得意,又讓趙知州另請仵作查驗尸體,他且等著。反正上頭已打定主意要弄死趙家大房,再換多少仵作都是白搭,除非他們能把真正的孫喜鵲和方勝找出來。然而上頭已經(jīng)派遣暗衛(wèi)去搜尋二人并殺死,不多時就能用真的尸體把假尸體替換掉。
他話音剛落,趙知州就擺手道,“今日大家都在,便不請什么仵作了,本官直接把人給你帶過來就是�!痹捖渑呐氖�,便見幾人從旁觀百姓中鉆出,將五花大綁的一男一女推入公堂。
“咦,他們在我身旁站了許久,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是啊,還用繩子捆著我竟也沒注意�!�
百姓竊竊私語,頗感神異,卻也沒有心思追究,只因他們知道,這二人必然就是傳說中已死去八日的正主兒——孫喜鵲和方勝。剛才還哭得凄慘絕望的孫、方兩家人,目下已是面容灰白,脊背佝僂,恨不能立刻化為青煙消失在此處。
太守亦大驚失色,不明白趙家怎會比主子的暗衛(wèi)更快把人找到。難不成真是那兩個死鬼托夢相助?
孫喜鵲和方勝踉蹌著摔入公堂,身上衣服破敗不堪,頭臉也沾滿污跡。他們在山中過得很苦,原以為躲過十天半月,待趙有姝被判流放,趙知州革職查辦押往上京,他們就能帶著一百兩銀子去外地成婚,卻沒料竟被人頻頻搜捕暗殺,所幸趙家人及時將他們找到并帶入城中,否則現(xiàn)在擺在堂上的兩具尸體就該是他們自己了。
及至此時,方勝已絲毫沒有隱瞞之心,意欲將所有布局和盤托出,孫喜鵲卻暗暗將希望寄托在趙家公子身上,心道他對自己那般狂熱,尋死覓活亦要娶自己為正妻,現(xiàn)下對自己也該心懷憐惜才是。只要求他一求,再以身相許,沒準(zhǔn)兒訛詐這事便過去了,還能嫁進(jìn)官家當(dāng)正頭娘子。
她想得極美,丹鳳眼兒微微一抬,就楚楚可憐、盈盈似水地朝少年看去。
也合該她倒霉,碰見的是末世來的有姝,而非之前那個趙有姝,“憐香惜玉”這種詞匯早已被摒棄,取而代之的是“女人與小孩最需戒備”。為了快點了結(jié)此事,有姝大步走過去,左手揪住孫喜鵲腦后的發(fā)髻,右手扯開她耳朵,拎著她在公堂上轉(zhuǎn)了一圈,言道,“耳后朱砂痣,天生的,大家可以看一看�!�
可憐孫喜鵲像猴兒一般被他溜了一圈,且還疼得哇哇直叫,待他放開后,耳垂那處竟被撕裂,直往下滴血。她欲哭無淚地喚了一聲“趙公子”,那人卻連個正眼也不看她,蹲下身抬起方勝的腳,將其腳底板對準(zhǔn)大家。
“果然有三顆痣,他的的確確是方勝!”
“那地上的尸體不用問,必是給趙公子托夢那二人。”
“是不是他二人,可以去嘉興查驗戶籍,不出三五天就能得到結(jié)果�!�
百姓們議論紛紛,卻見趙公子放下方勝的大腳,背轉(zhuǎn)身直扇鼻子,復(fù)又接過趙知州遞來的帕子拼命擦手,顯然被那兩個腌臜東西熏到了。不少人發(fā)出善意的哄笑,都覺得這趙公子看著有些孩子氣,又白白嫩嫩、乖巧可愛,哪里是大奸大惡之人?
正主兒都已找到,太守已無可辯駁,他搖搖晃晃坐回原位,極力思考該如何脫困。
趙知州卻不給他機(jī)會,當(dāng)堂命孫喜鵲和方勝寫下認(rèn)罪書,孫喜鵲不識字便口述,由師爺代筆,隨即又命二人家屬也交代訛詐的經(jīng)過,一一寫就并畫押。擔(dān)心上頭對供述的真實性提出質(zhì)疑,趙知州一不做二不休,請求在場所有官員與百姓當(dāng)個見證。
百姓自然無有不應(yīng),官員們亦不敢不應(yīng),挨個兒在證言上簽了名,或按下手印。
拿到厚厚一沓證供,又將孫喜鵲、方勝、二人家屬、總捕快等涉案嫌犯收押在自己所管轄的監(jiān)牢內(nèi),趙知州這才滿意,帶著兒子告辭離開。至于太守,他早已暈倒在公堂上,被百姓扔的臭雞蛋和爛菜葉子給埋了。
父子兩剛出衙門,就見王氏已備好馬車等在路邊。一家人抱在一塊兒抹了幾滴眼淚,上車后方低聲交談。
“兒啊,果然是那兩人托夢給你?”王氏一臉好奇。
有姝抿唇猶豫,片刻后坦誠道,“娘,并非托夢,而是他們親口與我說的。我有陰陽眼,能見鬼。”話落,他緊緊盯著夫妻二人的表情,若是他們像主子那般厭棄并疏遠(yuǎn)自己,他即刻就離開趙家去別處謀生。
他已經(jīng)想明白,具備特異之處不是一種過錯,而是一種天賦,為何要因此承受別人的苛責(zé)?不能接受就遠(yuǎn)離,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
趙知州露出驚恐的表情,急道,“兒子,你怎么不早說?那你用膳的時候若看見一只冤死鬼,豈不影響食欲?”
王氏狠狠瞪相公一眼,覺得他壓根沒關(guān)心到點子上,一把將兒子摟住,拍撫道,“兒子別怕,你看見了就當(dāng)沒看見,他們不會主動來招惹你。不過這樣可不行啊,萬一被纏上可該如何是好?娘這就帶你去寺廟求一枚平安符,再找高僧替你施法。無事的,別怕!”
趙知州這才回神,連忙掀開簾子,讓車夫去鎮(zhèn)國有姝心情大起大落,乍悲乍喜,最終長出口氣。世上果然唯有父愛與母愛最偉大,無論自己孩子是何等模樣,他們都能毫無理由的包容并接納。從此以后,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因為他原也沒有什么過錯。當(dāng)然,那是對趙氏夫婦而言,其他人還需加倍防范。馭鬼之術(shù)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但在某些人眼中卻是一件極其好用的工具。
他摸了摸熱乎乎的胸膛,輕快道,“爹娘無需擔(dān)心,兒子能控制陰陽眼,不想看見的時候啥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