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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也難怪當初只比唐月舒大幾個月的表姐聽聞她即將到自己親哥手底下做事時投來憐愛的目光。

    唐月舒都有點心疼自己了。

    杜敬楓年紀不算很大,但說話向來一針見血,在他手底下干活,倒霉的不止唐月舒,他的其他手下看著也苦不堪言。

    一開始唐月舒空降時,公司員工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只當這是海歸的待遇,加上她時常被鞭策,于是辦公室同事在辦公室吐槽杜總時,將唐月舒也納入了他們的陣營。

    畢竟也不是誰都關(guān)心老板親眷的,唐月舒或許有點后臺,但沒人猜測她的后臺硬到那個程度,畢竟一個姓唐一個姓杜,杜敬楓批評x唐月舒時一點看不出兩人有其他關(guān)系的模樣。

    唐月舒因此聽了不少關(guān)于表哥不干人的事。

    最后大家大吐苦水結(jié)束,一個個安慰自己:工資高,能忍,也應該忍的。

    “……”

    直到有一天,唐月舒晚上下班,碰見她舅和表哥一起下來,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不坐專用電梯,乘坐了員工電梯。

    一開門,唐月舒和其他同事直接跟兩位大小老板面面相覷。

    片刻,唐月舒親舅和善招了招手:“月舒,剛要找你呢,你舅媽今天說要下廚,讓我喊你一起回去吃飯。”

    那一刻,唐月舒確信世界是安靜的。

    身旁同事的沉默震耳欲聾,唐月舒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樣的目光踏進的電梯。

    其他同事非�?蜌獾乇硎舅麄兊认乱惶�。

    總之,唐月舒從此被孤立于領(lǐng)導八卦中心之外。

    杜敬楓根本不理解她失去了什么快樂,一天天照常工作,表妹他是真提攜,也是真嚴格。

    唐月舒之前回京市之后沒多久就進了杜氏,喊人上門收拾了一下出國前住的房子,她就從江清也的房子搬了出去。

    至此她還沒怎么正式回過唐家。

    老唐的那通電話之后,先是唐爍衍來約見她,是飯點,找了個吃飯的地方。

    他盯著唐月舒看了半晌,最后嘖了一聲:“你怎么看著瘦了這么多?巴黎的飯菜不好吃吧?”

    唐月舒的胃口最近還可以,大概還是工作上壓力太大,杜敬楓的毒舌太難頂,顯得她之前失戀半死不活的樣兒有點矯情了。

    不吃飽沒力氣工作。

    但肉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養(yǎng)回來的。

    她的心情其實也還好,畢竟不久前突然多了一筆巨額資產(chǎn)。

    “你爸想著你回去之后,喊上全家人一起吃頓飯,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唐月舒抬眸看向她的堂哥。

    唐爍衍聞言笑了:“現(xiàn)在誰不知道你唐大小姐犟驢脾氣啊,你剛回來,你爸不至于在這時候惹你,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就勸他別安排了�!�

    “我怎么感覺你好像還挺盼著我回去的?”唐月舒覺得有點貓膩。

    “噢這個啊,”唐爍衍藏不住自己的嘴角,“昨天晚上逗了一下唐允祥,說你要回來了,他十歲的人了,說哭就哭,嗷得可憐,跟你爸說能不能別讓姐姐回來,被你爸揍了�!�

    老唐平時是不會對孩子動手的,他也確實中年得子,寶貝得很,但中國有個詞叫“遠香近臭”,唐月舒這個女兒兩年不見了,有的人嘴上犟著說她最好在外面待一輩子,但有次讓唐爍衍瞅見拿手機看唐月舒的直播。

    唐允祥這兩年日子可太好過了,無法無天的,唐爍衍就等著看唐月舒回去收拾他。

    “你跟一個小孩兒計較這么多干嘛?”唐月舒覺得堂哥越來越幼稚了。

    唐爍衍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誰讓這小子之前摔我手辦,我花大價錢淘回來的,他‘啪’一下給我摔沒了�!�

    他這么大人了當然不能和小孩兒計較,于是唐爍衍將這個堂弟今年的生日禮物換成了往后幾年的練習冊,并獻上自己最誠摯的祝福:好好學習。

    小孩兒當場就感動哭了。

    跟小孩兒較勁兒是挺沒品的,但是快樂。

    唐月舒對堂哥的所作所為不予評價,畢竟某種程度上她和唐爍衍也算是臭味相投。

    唐月舒還是回唐家見了親爹,老唐的模樣和兩年前比起來看著憔悴了些,沒見老,但是站在小他十幾歲的嬌妻面前,也能看出點差距。

    朱鈺穿著一身淡青色的旗袍站在丈夫和兒子身邊,等著離家兩年的繼女回來。

    自然,她們的關(guān)系不算融洽也不算差,表面和諧還是有的。

    唯一還沒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是十歲的唐允祥。

    “爸,朱阿姨,”唐月舒看著他們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不管兩年前在這里吵得多難看,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心平氣和。

    唐月舒的姿態(tài)比之從前,肉眼可見的從容。

    歷練不是沒有用的,她畢竟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度努力了兩年。

    老唐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他沒瞎,自然能看出女兒的變化。

    “回來就好,回來什么時候不比在外面舒坦?”老唐說了這么一句,緊接著又問,“今晚在家里住嗎?你房間讓阿姨都收拾好了�!�

    事實上不僅僅是收拾好,在得知唐月舒回京的消息后,老唐讓人送了一批女兒之前穿的品牌的當季新款過來。

    唐大小姐以前是什么待遇,現(xiàn)在自然也是什么待遇。

    這已經(jīng)算是老唐遞的臺階了。

    唐月舒也笑盈盈地踩下了:“好啊,不過只過周末,我工作的地方離家里遠�!�

    老唐聽她說起工作,便順便問了一句:“你那個工作室搬回國內(nèi)了?”

    “打算在國內(nèi)也籌辦一個�!�

    最近才完成選址。

    老唐對女兒的信息更新不到位,畢竟最新的那些,連他的墻頭草侄子都不知道,他也就以為唐月舒現(xiàn)在的工作重心還在服裝設計上,沒有多過問。

    以唐家的資產(chǎn),唐月舒這點小事業(yè)其實不算什么,只不過最近老唐出去應酬時偶爾聽起旁人提自己的女兒,說她的設計又獲了什么獎,創(chuàng)立的品牌發(fā)展得相當不錯。

    老唐臉上也有光。

    “錢夠花嗎?”老唐說出了兩年前時常說的那句動聽的話。

    如果是之前,唐月舒現(xiàn)在要來一句“謝謝親愛的爸爸”了,但不湊巧,唐大小姐的錢包最近還算充裕。

    “夠花,”唐月舒笑著道,“現(xiàn)在跟您說錢不夠花,是不是有點丟人現(xiàn)眼了?”

    “胡說,”老唐蹙了眉,“你花你老子的錢天經(jīng)地義,誰敢亂嚼舌根?”

    這句話說著,似乎兩年前為了逼女兒低頭而斷她經(jīng)濟來源的人不是他一樣。

    月港

    第117節(jié)

    大男子主義這種東西,真是全天下最無解的東西。

    不過唐月舒不至于在這種時候找話題和親爹吵架,她笑了一下。

    老唐在當丈夫和父親方面,好像已經(jīng)是這個圈子里的上乘貨了,他不吝嗇于錢,據(jù)唐月舒所知,應該也沒有背叛過婚姻,當然,這一點唐月舒作為子女打不了包票,但老唐的風評向來是不錯的。

    唐月舒接受不了這樣的大男子主義,所以那些“嫁一個像父親一般的人”的觀念不會出現(xiàn)在她這里。

    “爸,我現(xiàn)在錢還是夠花的�!碧圃率嬲f。

    老唐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將一把車鑰匙放到了桌面上。

    “前幾天剛提的車,那個顏色剛好襯你,你開了吧。”

    唐月舒看著那車鑰匙,不覺挑了一下眉,剛剛看到院子看到一輛櫻花粉的車,她還以為是自己這位后媽最近的品味,沒想到是老唐新提的車。

    那個顏色想來不會是他自己開。

    “好啊,謝謝爸�!碧圃率嫘τ厥障铝诉@輛車。

    不過她的目光忽而落到在場的第四個人身上,原本就不自在的唐允祥馬上頓住。

    他的親媽自然是注意到了這點,輕推了一下兒子:“允祥,怎么不喊姐姐?”

    基本每個小孩兒在小時候都逃不了這一遭,被父母逼著喊不熟的親戚,給親戚拜年。

    但這事兒落在唐允祥身上,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大概是唐月舒離家兩年模糊了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覺得自己又行了。

    在親媽的催促下,年僅十歲的小孩兒犟著沒開口,眼神也沒看唐月舒,一副叛逆期提前來臨的樣子。

    “允祥,你不認識姐姐了嗎?姐姐之前只是出國讀書了而已,你喊人啊�!�

    唐允祥看向唐月舒的眼神,像極了看破壞自己家庭的人的目光。

    唐月舒還覺得挺有趣。

    “不想喊就不喊了唄,逼著他喊干什么,小孩兒記憶,記不得自己有個姐姐也正常。”唐月舒輕飄飄來了這么一句話。

    聽得朱鈺臉色一僵。

    這當然不正常,兩年時間而已,唐允祥當時八歲,不是三四歲,他不可能記不得自己有個姐姐,但當著唐月舒的面犟著不開口,無疑像是給她下馬威,結(jié)合唐爍衍之前說的,這小子和老唐說不讓唐月舒回來的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唐生氣了,他壓抑著怒氣喊了一聲:“唐允祥,你的家教呢,被狗吃了?”

    唐允祥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還是親爹媽寵出來的,現(xiàn)在被親爹吼了,現(xiàn)在老唐聲音一大,眼淚就先冒出來了。

    唐月舒“哎呦”了一聲。

    她覺得回家看老唐教育孩子也是個不錯的活動,她小時候可沒那么愛哭。

    這臭x小孩兒,典型的玩不起。

    朱鈺在旁邊看著兒子哭,想說句什么,但又沒說。

    現(xiàn)在說話跟火上澆油沒區(qū)別。

    “唐允祥,你哭什么?”小孩兒哭得人心煩,老唐的語氣并不算好,“你以為你哭這事兒就過去了?”

    “你跟你姐,要說起先來后到,也是先有的她,你擱這兒委屈什么?”

    唐月舒想起之前,她確實從來不慣著唐允祥這個臭小孩兒,老唐也拿她沒辦法,但那時候的版本是:

    “你這么大一個人了和你弟計較什么,他才多大?”

    唐月舒從來不慣著誰,該收拾還是收拾。

    不過眼下十歲的唐允祥可受不了這樣的重話,他“哇”的一聲哭得響亮,而唐月舒這個后媽臉色依舊僵著,不知道是因為兒子的哭聲還是因為老唐說的那句“先來后到”。

    朱鈺的出身自然和唐月舒的母親杜女士沒得比,她不是因為什么門當戶對才和老唐結(jié)的婚,而是很淺顯的因為有點姿色,老唐又喜歡,兩人才結(jié)的婚。

    唐月舒不清楚親爹和她媽離婚之后交往過多少女人,顯然這里面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沖著老唐的經(jīng)濟條件來的,朱鈺不一定只圖這個,但她是難得的能讓老唐結(jié)第二次婚的女人。

    老唐對她也大方,但這種類似于跨越階級改變命運的轉(zhuǎn)折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有點代價。

    她生的孩子自然是唐家的少爺,只不過某種程度上,還是有點區(qū)別的。

    例如唐月舒的親生母親同樣是豪門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唐月舒的底氣與生俱來,盡管她這樣胡作非為忤逆了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老唐其實并不會將她如何。

    斷掉唐月舒經(jīng)濟的那段時間,朱鈺就發(fā)現(xiàn)丈夫時常失眠,他放不下自己大男子主義的那點威嚴,又像許多尋常父親一般擔心女兒在異國他鄉(xiāng)。

    不過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還是沒有放下自己那點威嚴。

    但是時間過去很久,他當時那點擔心在逐漸放大,變成現(xiàn)在這樣,在聽聞女兒回國之后,先是讓阿姨大搞衛(wèi)生,又讓之前唐月舒常穿戴的各家奢侈品牌送來當季新品,甚至還為她提了一輛新車。

    像是要做什么補償似的。

    結(jié)果等了好些天,沒等到女兒主動聯(lián)系,他打電話過去責問,結(jié)果人家一句說將他從黑名單拉出來了,就消氣了。

    朱鈺從嫁進唐家起就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起碼要生一個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

    最好是男孩兒。

    她賭贏了。

    老唐想要一個兒子,因為周圍大多數(shù)的家族,都是有兒子去繼承家業(yè),他不愿意讓自己家里幾代的產(chǎn)業(yè)最后便宜了一個娶走他女兒的外姓人。

    不過還是有一點算岔了,唐允祥今年還是一個會因為父親吼大聲些就哭鼻子的小少爺,而他的姐姐已經(jīng)長大,到了不是很在乎他那些吵鬧伎倆的年紀。

    當然,唐月舒不喜歡這個弟弟。

    這很正常,她又不是樂山大佛。

    一個一出生就無形中奪走她在家族企業(yè)繼承權(quán)的孩子,她喜歡不起來。

    最本質(zhì)的矛盾點在于她那位父親,唐月舒也明白。

    “爸,我先回房間看看。”唐月舒站了起來,無意再看這場鬧劇。

    唐允祥,一個十歲的臭小孩兒,她倒要看看他們養(yǎng)成什么樣。

    兩年沒回自己的臥室,唐月舒多少有點懷念,床單是新鋪上去的,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洗滌劑的味道。

    唐月舒還有點感慨,她的臥室這兩年看著被動過的痕跡不多,此時看起來也處處井井有條。

    樓上還能聽到一點老唐教育孩子的聲音,唐允祥后面大概是害怕了,連哭泣的聲音都變小。

    朱鈺說話的聲音響起,唐月舒聽得不算真切,不知道她具體都說了什么,只是這場鬧劇后面差不多時候也落幕了。

    唐月舒也懶得去糾結(jié)這是不是演給她看的一場戲。

    反正第二天老唐就組織了一個全家人的聚餐,唐月舒在場那是和各位長輩推杯換盞,笑臉盈盈。

    張口就是“她還年輕不懂事,各位萬萬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兩年前懟她爹的時候沒忘記將七大姑八大姨也跟著懟了一遍,最后拉黑時估計都將人氣得夠嗆,現(xiàn)在回來了,那些開玩笑間說她年輕氣盛的話倒是沒聽見。

    唐月舒的姑姑說起自己想訂禮服,喊唐月舒給她安排一套。

    “可以啊,姑姑,等下我將助理的聯(lián)系方式推給您,您和她聯(lián)系排隊事宜就行。”

    “排什么隊啊,我是你親姑姑�!�

    唐月舒一臉無辜:“對啊姑姑,別人都付了定金排著隊呢,每個人都來找我插個隊,那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唐月舒的姑姑不差錢,也不差給她設計禮服的設計師,甚至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唐月舒的設計,但不妨礙她這會兒想攀這層關(guān)系白嫖一套禮服。

    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有時候就是這么微妙。

    陌生人說不定還想看你好過些,有點血緣關(guān)系的人反而未必。

    唐月舒還是不可避免聽到了一些教導她要懂事的言論,她就看著高談闊論的那個人,雙手環(huán)抱在胸,一雙漂亮的眼睛就這么要笑不笑地盯著對方看,將人盯得內(nèi)心直發(fā)毛。

    附和他的人也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

    直到他們后知后覺被兒女提醒閉嘴,才意識到唐月舒的表情并不算友好。

    “爸,我吃飽了,一會兒還有事,先走了�!�

    唐月舒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現(xiàn)在不是很有心情和這些人吵那些有的沒的,但也懶得搭理,老唐剛剛啞巴似的沉默,看樣子還是存著幾分想教育她的心思。

    她已經(jīng)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兒,某些心思在她眼前其實沒什么存在的必要。

    回家一趟收獲了一輛車。

    不算差。

    雖然也能刷老唐的卡去買,但感覺上是不一樣的。

    唐月舒回國之后也就回一趟家,之后沒再回去,工作忙,也懶得搭理人。

    直到十一月份中旬,唐月舒在杜氏獨立負責項目并且拿下一個大單子的消息傳出來。

    圈子就那么大,如果是杜敬楓自己談的生意反而沒這個效果,別人也不至于太意外。

    但干好這件事的人是唐家那個搞藝術(shù)的大小姐,幾乎所有人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她已經(jīng)適應了新身份。

    老唐得到消息時,唐月舒正在享受自己珍貴的假期。

    拿下一個大項目,她那不愛干人事兒的表哥特地給她放了一天假,唐月舒正睡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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