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駱梓清偏不,問她在哪兒。
當(dāng)時是中午,祝矜已經(jīng)和騎行隊騎到了半山腰,大家正停下來休息。
她把地址用微信分享給了她。
然后又在電話里說:“看到了吧?很遠(yuǎn)的,我今晚可能還要在山上待一晚呢,等明天,咱們見面再聊,你想和我說什么說什么�!�
那邊瞬間掛了電話。
祝矜以為她是答應(yīng)了。
下午的時候,突然變天。
山上變天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尤其是那年夏天,雨水格外多。
他們騎行隊伍中有不少有經(jīng)驗的前輩,并且好在離山頂?shù)拿袼抟呀?jīng)不遠(yuǎn)了,便紛紛加快速度,往山頂趕去。
明明是三點多鐘,天黑得就像是冬日六七點鐘,云層滾滾,瓢潑大雨眼見著就要下過來。
最后,看到民宿的時候,雨珠也打了下來。
隊長喊著:“注意安全!”
他們都從車上下來,最后幾百米,一邊淋著雨一邊推著車趕過去。
進(jìn)了民宿,好在還有房間,幾個人分開男女,擠了擠。
前臺的服務(wù)人員說著,前兩天山洪,沖走了兩個驢友。
祝矜忽然眼皮跳了跳,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這種不安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鄔淮清在發(fā)小群里問,有誰見到駱梓清了嗎。
大家紛紛說沒有。
老楊忽然說:
過了會兒,鄔淮清回復(fù):
老楊:
W:
祝矜看著聊天記錄,山里信號不好,一條消息發(fā)出去得用很長時間。
她找到通話記錄,按了最上方一條,給駱梓清回?fù)苓^去,“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祝矜心中的不安就像是石子扔在湖面上泛起的漣漪,越擴越大。
她私聊鄔淮清,在此之前,他們幾乎從來沒有在微信上說過話。
祝你矜日快樂:
鄔淮清沒有回她的微信,而是直接打過來了電話:“她打電話有說什么嗎?”
“她要找我,說有事兒談一談,但我今天騎車登山�!�
“你呢,你現(xiàn)在在山上安全嗎?”
祝矜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啊”了聲,然后說:“我在民宿里,沒事兒,不過鄔淮清,我后來給了梓清我的地址�!�
那邊沉默了片刻,問:“她有說要去找你嗎?”
“我說了不讓她來找我,但她沒回應(yīng),就掛了電話�!�
“好,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祝矜一直惴惴不安。
她又給鄔淮清發(fā)了條微信,說:
他沒回復(fù)。
那晚祝矜一直沒睡著,直到深夜,她忽然接到祝羲澤的電話,說:
“鄔淮清妹妹去世了�!�
“鹿髓山發(fā)洪水,她一個人,滑倒然后被沖了下去�!�
鹿髓山,正是祝矜那天去的那座山。
祝羲澤陪著鄔淮清在醫(yī)院,想起祝矜也在這座山上,閑下來連忙給她打了這通電話。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在民宿里好好待著,明天等雨停再回來,我去接你,明天你不要騎車下來�!�
祝矜在電話那頭,說了聲好,然后下一秒,哭了出來。
祝羲澤只以為她被嚇壞了,問:
“你說,他妹妹一個人去山上做什么?”
祝矜蹲在民宿走廊的地上,捂著嘴巴,壓抑住哭聲。
沒有人知道,她那晚有多難過、自責(zé)。
山上雨還在下著,她出不去、回不去。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她知道,她犯了大錯。
她甚至連鄔淮清的面容,都不敢在腦海中想一下。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駱梧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根本不明白駱梓清好端端干嘛跑那么遠(yuǎn)上山。
問鄔淮清,鄔淮清什么也沒說。
直到駱梓清的手機被找到,手機進(jìn)了水,充好電后竟然還好著。
駱梧打開微信,一條一條地翻著。
第四五個聊天框就是祝矜的,她看到祝矜發(fā)的位置信息,眼睛瞬間變得猩紅。
后來的一切,在祝矜的記憶中,都變得灰撲撲。
她變成了駱梧口中的“殺人兇手”,即使有通話錄音作證,她并沒有想讓駱梓清去山上找她。
但于事無補。
連同祝矜自己,甚至都覺得,駱梓清的死,有一多半是她造成的。
那個夏天兵荒馬亂,謠言四起。
祝矜早已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喜歡的人。
她愧于想起他。
可是在深夜,又總是止不住想起他。
她深知,這段暗戀,從未得見天光。
也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再見天光。
再后來的后來,祝矜在系統(tǒng)關(guān)閉的前一個小時里,改了志愿,
逃到了上海。
她不想再面對北京的所有事情。
然而在陌生的城市里,祝矜一無所知、一無所靠。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狀態(tài)很差,經(jīng)常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在深夜里看著這座繁華熱鬧的城市,一點點暗下去,又一點點亮起來,直到破曉時分。
沒到一年,祝矜的奶奶又去世了。
她剛復(fù)原的一點情緒,再次變得分崩離析。
祝矜談戀愛。
卻像是自虐一般。
可誰知,接下來——
命運賜給她一場美夢。
鄔淮清受祝羲澤所托,給她送奶奶的遺物。
在那座沒有熟人的島上,她突然放縱了一次。
可美夢再美,也終究是夢。
回歸現(xiàn)實,她依舊是是那個他母親痛恨的“殺人兇手”。
-
從茶館出來,祝矜接到鄔淮清的電話。
他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消息,嚴(yán)肅地問:“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外邊呀,怎么了?”
“是不還在茶館?”
“茶館門口�!彼\實地說。
“你別動,你就站那兒,要是嫌熱,就進(jìn)去等著,我馬上過去。”他的音調(diào)非常著急,著急到——
像是下一秒,她就會跑走似的。
祝矜笑起來,“好,我等你,你不要著急�!�
駱梧還在茶館里,沒有出來,旁邊是家麥當(dāng)勞,祝矜進(jìn)去點了個甜筒。
沒過多久,她便從窗戶里看到鄔淮清來了。
他推開麥當(dāng)勞的門,目光在店里掃著,看到她的那一刻,皺緊的眉頭明顯松了松。
他快步走過來,坐到她旁邊,握緊她的手,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弊q嫦袷嵌盒『⒆右话�,問他。
鄔淮清搖搖頭,然后抬眸看向她,認(rèn)真地說道:“祝濃濃,你不能丟下我�!�
祝矜忽然笑起來,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鄔淮清,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遜�!彼匚兆∷氖�,笑著看他的眼睛,“我就這么讓你沒有安全感嗎?”
他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線,眉頭皺成川字。
祝矜心中忽然酸酸的。
她不知道,當(dāng)年他從東極島離開、從她學(xué)校離開時,是怎樣的難過和無望。
才會讓他現(xiàn)在這樣。
“祝濃濃,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喜歡我,那么其他事情,你都可以不用考慮,那是我該處理的事情�!�
“你要是敢因為其他理由和再我分開,我就算是……”講到狠話,他突然停下來。
祝矜想起那些古早言情,笑起來,接話道:“怎么?你就算是把我綁起來,關(guān)進(jìn)小黑屋,也要和我在一起,是嗎?”
他不做聲,忽然低頭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
咬得很重,祝矜有些疼。
“比關(guān)小黑屋還要嚴(yán)重。”他悶聲說道。
祝矜笑起來。
麥當(dāng)勞里人很多,秋日的陽光很亮眼,她手中拿著的甜筒,已經(jīng)逐漸融化掉,流在手心里,有些粘。
“祝濃濃,我媽她說什么,你都不要管,她有求于我,會同意你的,況且實際上,她也不在乎我和誰好�!�
“有求于你?”祝矜不解。
鄔淮清“嗯”了聲,“雖然我不會幫這個忙,但不妨礙我用這個當(dāng)籌碼�!�
他緊繃的一張臉終于松弛下來,恢復(fù)往日的篤定和自信。
-
自從他們兩人的戀情被駱梧發(fā)現(xiàn)后,祝矜一直在琢磨把她的戀情告訴張瀾和祝思儉。
她不想讓她的父母,成為最后知道的人。
還是從別人的嘴里知道。
一不做二不休,祝矜最終決定,這周六回家時,帶著鄔淮清一起回去。
鄔淮清倒是沒什么異議,只問:“你想好了?”
“嗯�!�
他笑起來:“那行,你同意我就準(zhǔn)備了。”
祝矜剛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他要準(zhǔn)備什么,到了周六的時候,看到他車?yán)锓帕艘欢褨|西。
不僅如此,他今天還換了好幾套衣服,一直問她哪套合適。
她沒想到他還有這般忐忑的時候。
祝矜提前告訴了爸爸媽媽,她晚上會帶男朋友回去。
因而這頓飯,祝思儉和張瀾都在。
一開門,見到祝矜身旁的鄔淮清時,張瀾愣了愣,隨后勉強扯起唇角,說:“小清?”
祝思儉跟著走過來,倒是沒什么表情。
祝矜給他們介紹,“爸媽,這是我男朋友,鄔淮清,你們都認(rèn)識�!�
張瀾和祝思儉沒應(yīng)聲,只說飯好了,先吃飯。
一直到晚飯結(jié)束,他們的話也很少。
雖然沒當(dāng)面說不同意,但祝矜明顯感受得到,他們不喜歡她和鄔淮清交往。
即使,他們曾經(jīng)在她面前夸過,鄔淮清是個有前途的孩子。
晚上,祝矜跟著鄔淮清回他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方設(shè)法說些什么,又怕說得太刻意。
睡覺時,祝矜從后邊摟住鄔淮清,在他胸前畫圈兒。
“鄔淮清,我給你唱首歌吧�!�
說完,她唱起來:“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還沒唱完,鄔淮清忽然翻過身,壓在她身上,笑起來。
“笑什么?”她撲閃著眼睛,看他。
“行了,祝濃濃,我不是那么矯情的人,我要是矯情,當(dāng)年被你睡完了扔掉,就一輩子把你拉黑了,知道嗎?”
“……”
“爺舍不得。”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道,帶著一股子狂勁兒。
說完,又在她唇上親了親。
他雙手撐在她肩旁,控制著力道壓在她身上。
那股子狂勁兒,有點兒像十幾歲時的他,狂傲、放縱又冷淡。
讓她討厭的同時,又忍不住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