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鄔淮清抬起頭,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盯了三秒,然后說:“我讓他做的�!�
祝矜明顯感覺到他的不耐煩,如果她是個有骨氣的人,她應該把碗推開,不吃嗟來之食。
但——
事實上,祝矜的手已經(jīng)不自覺地拿起了筷子。
她不承認,在看到鄔淮清給她端來椰子雞,主動和她說話的那一刻,她心中是開心的,有煙花被點燃。
還帶著一點兒隱秘的驕傲。
休息室里的后一段時光,祝矜和鄔淮清沒再說話,她安靜地吃著椰子雞。
倏忽間一抬頭,窗外是漫天紅霞,霞光落在莊稼地里,一片璀璨。
他們一起看著窗外。
自從那天開始,他們這段莫名其妙的“冷戰(zhàn)”,便劃上了一個句號。
再見面時,雖仍舊不會很熱絡,但至少會對對方點個頭,象征性地打個招呼。
其實祝矜早就忘了那天椰子雞的味道,或者更確切地說,她吃的時候,因為感冒,味覺遲鈍,壓根兒就沒嘗出那是什么味兒。
可自此之后,不論在什么地方,每當在菜單上見到椰子雞,祝矜便想嘗一嘗。
因為一個人,她對一道菜有了偏愛。
因為這道菜,她又回到了這個人身邊。
“你那天的椰子雞,到底是從哪兒弄的呀?”祝矜又問起這個當年沒弄明白的問題。
鄔淮清輕笑:“我找了個小師傅,給了他一包煙,讓他做的�!�
祝矜“嘖”了一聲,“你這生活作風還挺奢侈,別人去做農活兒,你去享樂�!�
“那誰讓某人中午沒吃午飯呢?我怕她餓暈了。”他慢悠悠地說道。
祝矜驚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你是因為我?”
“不然呢?”他反問,“我是那種貪圖吃食的人嗎?”
這倒也是。
鄔淮清對食物的興趣的確是寥寥無幾。
“你怎么知道我沒吃午飯的?”祝矜只覺不可思議。
“你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中午�!�
她一副見鬼了的模樣看著他,心中涌動著洶涌澎湃的甜蜜。
中學時光的一幀一幕開始在腦海中閃爍,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時光,帶著遺憾的少年時光,此刻仿佛被添了一層橙粉色的濾鏡。
酸澀又甜蜜。
就像那個傍晚,他們一起看到的那場晚霞。
祝矜忽然緊緊抱住他,輕聲說:“鄔淮清,我覺得,我現(xiàn)在能吃掉十碗椰子雞�!�
“不困了?”
她搖搖頭,“還困�!�
“那先睡,晚上帶你去吃好不好?”他的聲音很溫柔,還帶著誘哄的意味。
“嗯�!�
祝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帶裙,純白色的,只在裙尾處繡著翩躚的蝴蝶,走起路時,蝴蝶若隱若現(xiàn)。
此刻她躺在床上,大面積的裙擺被展開,白色堆疊,玫瑰花瓣落在上邊,讓鄔淮清想起一句詩——“亂花漸欲迷人眼”,而裙尾的那些蝴蝶,也像是要飛起來。
她動了動身子要睡覺,臉頰掠過枕頭,轉過身時,唇邊便貼上了一朵玫瑰花瓣。
而她自己卻毫無察覺。
鄔淮清盯著她唇角那朵玫瑰,驀地笑了。
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即使在飛機上待了那么長時間,也看不出痕跡。
這片鮮艷的玫瑰花瓣點綴在臉上,使她整個人,清純里染上了一抹妖冶的氣息。
鄔淮清指了指唇角,給她示意。
“嗯?”祝矜疑惑,她抬起手,指尖正要碰到唇角,手忽然被鄔淮清捉住。
他捏著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低頭,一口含住那片花瓣,順便,含住她鮮艷欲滴的唇。
-
第二天,他們租了輛跑車,雪佛蘭的大黃蜂。
車一租到,祝矜就搶了司機的職位,她太想重溫那種在寬闊的公路上開車兜風,放肆又自由的感覺。
中午在路邊一家店吃完飯,鄔淮清忽然提議去跳海。
對于祝矜而言,“跳海”是個陌生的詞匯。
但這趟旅行,既然決定了“漫無目的”地跟著鄔淮清走,她便要大膽嘗試一下。
祝矜開著車,風把她的頭發(fā)向后吹起。鄔淮清耐心地指路,目的地很好找,沿著恐龍灣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個小港灣。
這是個野生海灘,人卻不少。
夏日陽光曝曬,歡笑聲和沖浪聲卻不絕于耳,即使是再嚴肅的人到了其中,也很難不被這種歡樂又自由的氣氛感染。
祝矜和這里的女生一樣,穿著漂亮的比基尼。
她按照鄔淮清的引導,站在一塊高高的巖石上。
“跳下去,沒事兒的。”
海水不算清澈,混著泥沙,浪特別大,祝矜忐忑地撐著笑,看向他,問:“真沒事兒?”
“沒事兒,你肯定喜歡,特別爽。”他篤定地說道。
正說著,忽然“噗通”一聲,旁邊石頭上一個人跳了下去,那人從水里露出頭,舉著雙臂歡呼起來,特別爽的模樣。
祝矜像是受到了鼓舞,也“噗通”一聲,一頭扎進海里。
鄔淮清從一旁把她接上來,“怎么樣?”
陽光之下,她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那是一種特別神奇的感覺。
怎么形容呢?
嘴里、鼻子里都灌入了海水和渾濁的泥沙,但也是那一刻,一種獨一無二的自由感在心中騰升、跳躍。
祝矜先去沖了個水,這個海灘的設施很簡陋,沖水的裝置也是露天的,沒有圍擋,只有孤零零一根水管。
她快速地把身上的泥沙沖了沖,然后去看鄔淮清剛剛錄的視頻,他拍得很好看,把跳海的自由感拍得淋漓盡致。
祝矜以前從來沒有玩得這么暢快過,她現(xiàn)在真信了鄔淮清是個“好導游”。
她把視頻發(fā)到自己手機上,然后回去的路上,發(fā)了條朋友圈。
晚上,他們在酒店吃飯。
吃飯中途,祝矜忽然大叫“不好”。
“怎么了?”
“我剛剛那條朋友圈,忘了屏蔽我爸媽了�!�
“嗯?”鄔淮清不解。
“要是讓張瀾女士和祝思儉同志知道我不要命去跳海,估計得追殺我�!�
“……”
祝矜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忙把那條朋友圈給刪除了,刪完之后,還是忐忑。
兩人回到房間,放了個電影看。
今天的電影是個很有導演個人特色的文藝片,相對而言,也很枯燥,加上白天玩得太累,祝矜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鄔淮清看到懷里女孩閉上的眼睛,把她輕輕地移到一旁,枕上枕頭。
-
祝矜再次醒來時,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房間里沒有開燈,昏昏暗暗。
她一回頭,窗簾沒有拉,透過室內的落地窗,一眼看到外邊的游泳池,泳池旁亮著晶黃色的燈,把池水照得泛著粼粼波光。
“噗通”一聲,一個身影撲入水中,是鄔淮清。
祝矜下了床,光腳踩在地上,來到落地窗前,看鄔淮清游泳。
他游得很快,身形矯健,手臂不斷在水中劃動著,上邊的肌肉清晰有力。
一個回合游完,鄔淮清從水中探出頭來,沖她招了招手。
祝矜本想往旁邊躲一躲,卻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暴露無遺了,便笑嘻嘻地推開窗戶,碎步跑了過去。
鄔淮清站在泳池邊上,手掌扶著瓷磚。祝矜過來后,蹲在池邊,和他面對面,直視著彼此。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熱帶的夜晚,空氣潮濕,池水也是熱的,星星落在上邊,隨著水波搖晃。
鄔淮清赤.裸著上身,渾身都是水,晶瑩的水珠從發(fā)絲上滑落,沿著喉結一路向下,胸前的肌肉磅礴有力,處處彰顯著性感。
在夜色里誘惑人心。
祝矜覺得自己的影子也在晃,是在鄔淮清的眼波里搖晃。
忽然,她的后腦勺被人用力扣住,她毫無防備地向前俯去。
誘惑人的人,比被誘惑的人更沒有耐心,于是他選擇主動出擊。
鄔淮清像捧著珍寶似的捧著她的頭,舌尖撬開她的牙關,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地吻著她。
月色漏了一地。
祝矜不自覺跪在泳池邊,胳膊摟著他的脖子,裙子也被他身上的水珠弄濕,她溫柔地回吻。
62.
冰棍
“姜希靚,你現(xiàn)在在我面前,可是……
姜希靚今天沒去餐廳。
她從醫(yī)院取回老太太的藥,
然后直接開車回了老房子。
老太太住在胡同里的一處老破小。
這房子說著地段好,值多少多少錢,可實際上,
這么多年,喊著拆遷每次都是虛晃一槍,賣又太破了很難賣出去。
姜希靚賺錢之后,想把這兒的房子置換出去,添些錢給老太太換個舒服的地方住,
可老太太身體不好,
脾氣還不小,死活不搬,說這里是家,
周圍有朋友,
要她搬就是要她的命。
姜希靚沒法兒,
只能找人重新把房子內部裝一裝,
盡可量的舒服一些。
老人家身體不好,她上大學的時候,那么拼命賺錢,都是為了給老太太攢手術錢。
爸爸媽媽不靠譜,欠債一堆,
人沒個影兒,因而她從小被老太太帶大,
和老人家很是親近。
那會兒,
姜希靚生怕哪天老太太的病提前出什么事兒,而她卻連醫(yī)藥費都出不起。
而她和岑川談戀愛之前,就知道他是個富家子。
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只是校園的環(huán)境,通常會掩去很多世俗的東西。
在學校里,
比富二代更受推崇的,是優(yōu)等生。
尤其是既漂亮又情商高的優(yōu)等生。
所以,那會兒身為全校第一,理科成績拉第二名男生幾十分的姜希靚,和帥氣又有錢的岑川在一起,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連老師知道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十幾歲的姜希靚漂亮、熱情、自信。
那會兒老太太的病還沒露苗頭,她從未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了什么,她穿著幾十塊的飛躍布鞋,站在一堆穿著萬斯、匡威聊新出的哪款鞋子好看的女生之間,也安然自若。
她新概念能拿一等獎,數(shù)學競賽照舊能拿一等獎,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拒絕清華的保送名額,只因為專業(yè)不夠喜歡。
兩人戀愛時,岑川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
但周末的時候,他會主動去她家看望老太太,老太太摔倒住院時,他還會逃課去醫(yī)院照顧。走進那間老破小的時候,姜希靚也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什么嫌棄的神情。
第一個分歧,發(fā)生在高考,岑川高考失利。
被父母送到了國外。
他們原本說好一起去北大。
也是那會兒,姜希靚才發(fā)現(xiàn),原來高考對于他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
即使沒有提前準備出國的東西,岑川的父母仍舊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讓他進了一所世界排名比北大還要靠前的學校。
而與此同時,也是大一那年,老太太被確診。
姜希靚原本上了大學之后,就在兼職賺錢,每個月除了自己的開銷,還能留一點兒給老人家。
可隨著住院、醫(yī)藥費,她的那點兒錢根本不夠花,老太太也沒有養(yǎng)老金。
姜希靚開始沒日沒夜地找活兒干,當模特、當家教,通過老師、學姐的關系接軟文、接網(wǎng)劇的劇本,有署名沒署名她都會接,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吐槽過——要是沒署名,看都不會看一眼。
祝矜有一次偶然得知她去車展當模特,委婉地提醒她要注意安全,之后,便經(jīng)常托朋友給她介紹一些輕松又工資高的兼職。
那段時間,岑川打過來的電話,她經(jīng)常因為太忙接不到,兩人時常吵架。
姜希靚沒辦法把自己的困境如實告訴他,也是那會兒,她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她會在深夜翻他的ig,看他曬新滑板、新球鞋、滑雪的新裝置等等,他也會在ig上發(fā)她的圖片,說想女朋友了。
那是她第一次提出分手,岑川一頭霧水,一氣之下買了票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