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宋南姝一瞬,只覺一股寒氣沖上天靈蓋,她身側(cè)的拳頭緊握,呼吸急促:“你說!”
“姑娘……”迎雪哽咽,未語淚先流,“找到了,公子他……”
“在哪兒?”宋南姝甚至不敢聽迎雪把話說完。
“楊叔就在外面等著,如果姑娘……”
迎雪話音未落,宋南姝便匆匆朝外走來。
一直在正廳等待的楊叔一看到匆匆而來的宋南姝,眼淚頓時控制不住,朝著宋南姝頹然跪了下去。
宋南姝呼吸急促,拳頭緊緊攥著,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我對不住姑娘,姑娘……”楊叔淚流滿面望著宋南姝,“公子的尸身找到了。”
宋南姝艱難吞咽唾液,她不敢眨動眼睫,生怕淚水掉出來。
“在哪兒?”宋南姝問。
“河底……水草纏的太結(jié)實,所以……”楊叔哽咽。
“一個月一直在水底,那人都不知道被泡成什么樣子了,你們憑什么說那是阿硯?”宋南姝聲音不住拔高,“帶我去!我親自去認!”
或許那也是曾經(jīng)溺亡在水中的人,只不過是這一次恰巧被發(fā)現(xiàn)了而已!
“姑娘……您別去了!”楊叔不敢讓宋南姝看尸體的樣子。
他怕宋南姝會承受不住。
“夫人,馬車已經(jīng)備好�!敝x時容立在門外道。
宋南姝二話沒說抬腳就往外走:“不要馬車!備馬!”
謝時容側(cè)身讓開路,跟隨宋南姝身后。
“還跪著干什么!一起走!”謝時容對楊叔喊了一聲。
宋南姝一行人快馬來到河邊,宋南姝一躍下馬,險些栽倒,多虧謝時容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她甩開謝時容,踩著河岸凹凸不平的石頭朝著眾人圍住的方向疾走。
宋南姝此刻腦子里全都是嗡鳴聲,甚至連身后迎夏追著喚她的聲音都聽不到。
視線穿過重重官兵的身體,落在被平放在河岸的尸體衣角上。
不會是阿硯的!一定不是阿硯!
宋南姝踉蹌前行,撥開擋路的官兵,直直沖到那尸體面前。
那尸身面目全非,因被水草死死纏繞,腫脹的身體像是被折成幾段,水草的根系已經(jīng)扎入體內(nèi)……
面部被魚蟲啃咬的眼窩空洞,鼻子、耳朵全都是缺損的!
尸體的手腳也已經(jīng)脫套,身體多處腐爛被魚蝦啃咬骨骼暴露在外。
找不到絲毫是宋書硯的證據(jù)!
直到宋南姝目光落在那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寢衣上……
那寢衣,是宋南姝親手給宋書硯做的。
用的布料全都是宋南姝精挑細選,又漿洗過的,柔和又透氣的,宋南姝習慣性會給宋書硯的寢衣上繡平安二字。
看到那二字,宋南姝險些站不住。
“夫人!”謝時容上前扶住宋南姝。
她呼吸急促,還是不肯相信,
她蹲下身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徒手解開尸體的寢衣,試圖在這具尸體的身上找到關(guān)于宋書硯的痕跡。
她想通過胸口的疤痕來證明,這具尸體并非是宋書硯……
可膨大的胸口腐爛的完全看不清楚。
迎雪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經(jīng)忍不住沖到一旁吐了起來。
迎夏上前跪在宋南姝身后,淚水如斷線的珠子。
“姑娘……”迎夏時間落在被一堆海草纏繞的地方,“那是……”
宋南姝也看到了,她從尸體旁那堆海藻里扒拉出一個荷包!
那是宋南姝裝著親自去給宋書硯求的平安符的荷包。
混雜著河泥腥氣的腐臭味撲進宋南姝鼻腔,她睜大了眼,顫抖著手將荷包拆開……
在里面那護身符出現(xiàn)在她瞳仁中時,血氣一陣陣往她頭上沖,心口絞痛,如五內(nèi)俱焚。
眼淚爭先恐后往外冒,全身痛到絕望……
她看著眼前的尸身,難以相信這就是她的阿硯。
是她害死了她的阿硯,是她害死了她的阿硯!
她甚至不敢去碰這看起來脆弱到一碰灰飛煙滅的尸身,只能緊緊攥著平安符按在胸前,緊緊咬著牙,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涌。
從安遠侯府拿到定魂丹,她就逼著阿硯吃了定魂丹就離開京都!
明明對她來說是阿硯的性命最為重要!
她卻逼阿硯離開!
是她的錯……
全都是她的錯!
宋南姝雙眸充血,低聲呢喃著“都是我的錯!”整個人如同入了魔般。
“夫人……”
謝時容看著宋南姝緊繃到顫抖的身體,原本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可見宋南姝這狀態(tài)似乎不對。
謝時容手搭在宋南姝肩膀上,剛蹲下身,還沒來記得摸宋南姝脈搏,就見宋南姝噴出一口血來。
“夫人!”
“姑娘!”迎夏撲了過來。
第178章
宋南姝雙眼失焦無神,手中死死攥著裝有平安符的荷包,一頭栽倒了下去。
謝時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他打橫抱起宋南姝往馬車方向跑,揚聲喊道:“我的藥箱拿來了嗎?”
謝時容的下屬立刻應(yīng)聲:“帶了!”
很快,謝時容將宋南姝抱回馬車之上。
迎夏見謝時容的屬下抱著個半人高的藥箱送上馬車,叮囑迎春和迎雪:“你們兩個馬車上去看謝公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搭把手!我?guī)в锶チ侠砉拥纳砗笫�!�?br />
說著,迎夏已經(jīng)克制不住眼淚!
她用力握住迎春的手:“好好照顧姑娘!公子已經(jīng)沒了!姑娘不能有事!”
“我知道!”迎春哽咽點頭。
迎春和迎雪兩人將馬車簾子撩開,可馬車內(nèi)哪里還有她們站的地方。
謝時容那半人高的藥箱展開,占據(jù)了半個馬車。
宋南姝躺在馬車上,謝時容給宋南姝的嘴里塞了幾顆藥丸,用火烤過金針之后,在宋南姝的穴位上下針。
“簾子放下!不能見風!讓車夫立刻駕車回府!”謝時容一邊下針一邊道。
“是!”迎春應(yīng)聲。
很快馬車抵達宋府,謝時容用披風裹住宋南姝,一路疾行把人送回臥房。
迎春和迎雪在一旁不知道能幫什么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謝公子,我們還能做什么?需不需要給姑娘煎藥?”迎春問謝時容。
謝時容只是立在自己的藥箱前,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挑挑揀揀。
“不用,我的藥都是藥丸!不用煎那么麻煩!”
見宋南姝嘴里呢喃著什么,迎雪連忙跪在踏腳上,耳朵湊近細聽……
“姑娘說什么?”迎春著急問。
“聽不清……”迎雪又認真聽了聽,“好像是什么錯。”
“是不是姑娘說是那尸體弄錯了,不是咱們家公子?”迎春望著迎雪。
謝時容看了眼床榻上的宋南姝,抿住唇。
真不知道那個姓沈的怎么忍得下心!
本身用過定魂丹的人,雖然說是百毒不侵,但也最忌諱大喜大悲,容易消耗壽元……
何況死的,還是宋南姝認為的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
幸虧他提前有所準備,不然這宋南姝得丟半條命。
在自己的藥箱中挑出了給宋南姝吃的藥,謝時容將自己的藥箱合起來,隨手往香爐里丟了一顆香丸,想了想覺得不夠又丟了一顆。
“你們在外面守著吧,夫人自從接到消息后,幾乎是不眠不休,身體太虛,加上悲痛攻心……讓夫人多睡一會兒吧!”謝時容背起自己的藥箱,又說,“桌上的藥……按照瓶子大小,等夫人醒來每隔一炷香挨個喂一顆,切忌……不可混服!”
“多謝謝公子!”迎春連忙行禮。
迎春將謝時容送出門外,折返回來,見迎雪給宋南姝蓋好了被子,她說:“你說要不要給薛神醫(yī)送個信,讓薛神醫(yī)過來?那位謝公子的醫(yī)術(shù)不知道有沒有薛神醫(yī)厲害,我總有點擔心!”
謝時容平日里稍顯不正經(jīng),迎春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我去給薛神醫(yī)寫信!你陪著姑娘!”迎雪看了眼宋南姝,“寫完信,我給姑娘弄點吃的煨在爐子上,你有事派人來喊我。”
“好!”迎春點頭。
迎春就坐在床邊踏腳上,輕輕握住宋南姝的手,滿眼都是淚水。
她們家姑娘,真的是太可憐了。
找到了親生父母,親生父母為了那個養(yǎng)女不肯認她們家姑娘!
公子是姑娘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她和公子相依為命長大,姑娘把公子當成她的命!
為了公子,姑娘什么都能做!
公子為了姑娘,什么也愿意做!
可現(xiàn)在……公子沒了!
姑娘身邊,再也沒有親人能護著她了。
迎春擦了把眼淚,看到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想到謝時容……進而想到她們家姑爺沈指揮使。
要是姑爺在這里就好了!
姑爺現(xiàn)在也算是姑娘的親人了,有姑爺在……姑娘有親人陪著會好受許多。
可是她們都知道姑爺?shù)纳矸�,知道姑爺太忙了,怕是趕不到姑娘身邊來。
只能她們照顧好姑娘了。
不知道是不是謝時容香藥給的太足,天色沉下來謝時容來看了宋南姝一眼,摸了宋南姝的脈,確定宋南姝還在睡……才放下心來。
宋南姝太久沒有睡好,上午暈過去謝時容就想著干脆讓她睡個好覺。
謝時容想了想,又往香爐里丟了兩顆香丸。
這至少能讓宋南姝睡到明日一早吧!
那具“宋書硯”的尸身,經(jīng)過處理后,迎夏已經(jīng)讓人抬了回來,安置在棺木中,前面靈堂也已經(jīng)擺了起來。
關(guān)于后面宋書硯的葬禮,還有許多事情得請示宋南姝。
但謝時容不讓人打擾宋南姝,便把事情都攬了下來。
夜已深,謝時容從靈堂回到他在宋府的客房,還是給宋書硯寫了一封信,看看宋書硯要不要頂著沈序洲的身份回來陪一陪宋南姝。
此時,頂著沈序洲名頭的宋書硯人正在端王府上。
端王懷中摟著美人兒,聽著正廳中央男人受刑的慘叫聲,把玩著美人兒的小手。
“殿下!指揮使……我真的不是朝廷派來的眼線!我全家老小都在這兒,就是給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背叛殿下啊!”男人帶血的手伸向跪坐在端王下首未戴面具的沈序洲,“指揮使!指揮使我可是你一手提拔的�。∧阋嘈盼艺娴臎]有背叛殿下�。 �
沈序洲端起面前的酒杯:“你舅母倒是很懂得燈下黑的道理,竟然讓我的護衛(wèi)給你帶吃食,罐身就是帶給你的信!若不是半路不小心被人打破了罐子,我倒是成你的同黨!”
男人聽到沈序洲這話心驚肉跳:“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舅母會給我?guī)С缘模≈笓]使……肯定是有心人利用了我舅母�!�
“是嗎?”沈序洲側(cè)頭看向男子,“后來,我掉頭回了京都,我審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舅母倒是硬骨,可你那舅舅和表弟,還有你表弟那六歲的女兒和三歲的兒子……嘖嘖!”
第179章
聽到沈序洲提起兩個孩子,原本已經(jīng)被壓制倒在血中的男人猛然睜大眼,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把壓在他身上的月影衛(wèi)給甩開,聲嘶力竭質(zhì)問:“你把兩個孩子怎么了!沈序洲!你把兩個孩子怎么了!”
“為了讓你舅舅一家說老實話,我只能一根一根敲掉兩個孩子的手指,那兩個孩子哭得又太吵,我只能拔了舌頭……”
“畜生!沈序洲!你就是個畜生!”男人目眥欲裂,掙扎著要向沈序洲撲去,那目光恨不得咬下沈序洲身上的肉,“對孩子下手!你不得好死!”
沈序洲轉(zhuǎn)頭看向男人:“你舅母已經(jīng)老實交代,若你能說出你殿下封地中都有誰在配合你,或許我能念在你是我親手提拔的份兒上,讓你死得痛快些�!�
“呸!”男人吐出一口血唾沫,“你為端王這樣的畜生賣命,你也不得好死!”
沈序洲眸子一瞇,抬眼看向男人身后的月影衛(wèi)。
月影衛(wèi)抽出長刀,正要動手……
“拎出去殺!別污了殿下的眼睛。”沈序洲緩聲開口。
“是!”
月影衛(wèi)揪住那男人的頭發(fā)往外托,被拖拽的男人聲嘶力竭喊著:“端王!沈序洲!你們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端王看向沈序洲:“這就是你都已從京都出發(fā)了,卻讓其他人先行回金陵,只帶著心腹回了京都的原因?”
“回京倒不是僅只因為這件事,我得到消息,有人手中……有一封曾經(jīng)安遠侯寫給鈺王殿下的信,若是能把這封信拿到手,我們就等于拿捏住了安遠侯府,可讓安遠侯為殿下所用�!鄙蛐蛑奚駪B(tài)自若,絲毫不懼,“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所以未能讓人給殿下帶信,也是怕消息傳到細作耳中�!�
沈序洲當時帶回去的,全都是心腹,絕不會有人向端王透露他的行蹤。
端王一聽這話,立刻來了興致:“信呢?”
“信雖然被毀了,可安遠侯并不知道……”沈序洲從胸前拿出一張疊好的紙張,放在端王面前,“信的內(nèi)容我都記下來了,”
端王擺了擺手,示意懷中的美人兒退下,而后才展開紙張細看。
關(guān)于他的兄長鈺王曾經(jīng)和安遠侯府那個大姑娘有一段的事,端王是知道的……
“呵……”端王冷笑,“這信,恐怕也只是為了哄騙我那兄長的!”
安遠侯府首鼠兩端,眼看他兄長大勢已去,便直接倒戈新帝之事端王未曾忘記。
還有安遠侯那兒子,要不是那柳云珩護著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那皇帝焉有狗命登基為皇!
“現(xiàn)在安遠侯深信這信在我的手中,在我面前還表達了對殿下的忠心,想用這把柄當做投名狀……”
端王滿目憤憤:“他想的倒美!我早說過,等我起事成功,登基為帝……我一定殺安遠侯府滿門,以告慰我兄長在天之靈!”
沈序洲忽視端王的憤怒,平靜道:“殿下,我們手中現(xiàn)在沒有切實的證據(jù),可脅迫安遠侯府為我們所用,還是可以的!正如殿下所言,大事一成……殿下登基,還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本王就喜歡聽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