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哪怕宋南姝明知道,宋書硯太了解她,心里太清楚怎么哄她。
宋南姝眉頭一緊:“那怎么行?迎夏她們是我最信任之人,況且……之前也是迎夏照顧你,所以我……”
“之前阿姐把她們送到我的身邊,不就是為了五六年甚至是七八年不和我聯(lián)系,讓她們代替你照顧我,給你寫信匯報我的近況。”宋書硯低低笑了一聲,“可我們和好了,阿姐!我會和以往一樣,給阿姐寫信�!�
宋南姝看著宋書硯和幼時一般乖順又體貼的模樣,心頭更軟了些。
“有迎夏她們都在阿姐身邊照顧,我才能放心讀書!阿姐就別讓我操心了!好嗎?”宋書硯溫和道。
半晌,宋南姝終是嘆了一口氣,點頭應下。
“那你回書院后,好好讀書!終身大事也要上心,若是遇到心怡的女孩子,要同阿姐說……”宋南姝像個平常姐姐那樣叮囑,“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宋書硯用臉在宋南姝的掌心里蹭了蹭,“阿姐,這一別……便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
宋南姝心頭酸澀:“等下一屆春闈,阿姐還等你的好消息呢!”
“好,阿姐早些歇息!”宋書硯手指在宋南姝手背細微摩挲片刻,才將她的手放回去,“明日出發(fā)太早,我就不來打擾阿姐了。阿姐……保重!”
宋南姝點了點頭。
目送宋書硯出門離開,宋南姝心底空落落的。
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原本的睡意也消失不見。
她看著正在剪燈芯的迎春,問:“迎春,給薛神醫(yī)準備的東西都裝上馬車了嗎?”
“姑娘放心,都裝上馬車了,有些薛神醫(yī)需要的藥材,京都沒有,不過已經(jīng)給沿途的鋪子去信了!等公子的車隊路過時,掌柜會交給薛神醫(yī)的�!庇簯�。
宋南姝點了點頭。
這夜,宋南姝輾轉(zhuǎn)難眠。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宋南姝便讓迎春伺候著起身,立在府內(nèi)最高的靜雨軒看著宋書硯院子里的動靜。
“哎呀!”迎秋突然驚呼一聲,從懷里拿出用帕子包好的護身符,“姑娘,您給公子求的護身符忘記裝進公子的箱籠里了!”
宋南姝轉(zhuǎn)頭,看向迎秋雙手捧著繡帕,一怔。
“護身符我明明記得姑娘放進去了呀?”迎春也覺得意外。
迎夏悄悄拉了迎春衣袖一下。
迎秋接著說:“這可怎么辦,姑娘……要不然您給公子送去吧!我覺得貼身帶著要比放進箱籠里更有效果!”
護身符是迎秋悄悄拿出來的。
當時放的時候,迎秋見自家姑娘似乎是不打算送公子,就想了這么個招。
誰知道昨夜公子和姑娘和好了,迎秋是個性子馬虎的,就忘了放回去。
不過也好,既然姑娘已經(jīng)醒來了,不如借這個機會去送一下公子。
宋南姝又怎么看不出迎秋這點小心思。
見宋南姝目光朝她看來,迎秋縮了縮脖子吐舌頭。
她伸手接過迎秋手中的帕子打開,里面好好躺著她給宋書硯求的平安符。
立在靜雨軒這個位置,宋南姝已經(jīng)看到披著披風的宋書硯,從他的院子里出來,往院外走。
宋南姝將護身符攥住,最終還是挪動步子,借著護身符沒有裝好的借口,朝宋府院門外走去。
剛跨出宋府院門,宋書硯就聽到宋南姝清淺的嗓音。
“阿硯!”
宋書硯轉(zhuǎn)頭,便見宋南姝拎著衣裙下擺,匆匆朝他而來。
“你怎么來了?”宋書硯說著又抬腳跨入宋府,朝宋南姝迎了兩步,和往常一樣伸手去扶宋南姝,“不是讓你多睡一會兒。”
“給你求的護身符忘記裝進箱籠了�!彼文湘瓕⑹种械呐磷诱归_,里面是宋南姝親手做的荷包,平安符就放在荷包里。
和昨日姜箬璃送宋書硯的荷包不一樣,這荷包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很適合男子在外佩戴。
“南姝姐!”薛阿瑤歡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宋南姝回頭,就見薛阿瑤背著個小包袱,跟在薛神醫(yī)身后出來。
“薛神醫(yī)!”宋南姝同薛神醫(yī)點頭,“這一路,便有勞薛神醫(yī)多多照看些阿硯。”
“你放心!”薛神醫(yī)看了眼宋書硯,視線落在宋南姝身上,“我給你留的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方子,你記得要用!還有藥膳……”
“薛神醫(yī)放心!迎春姐姐這幾天一直在背呢!一定把我們姑娘的身體調(diào)理的好好!”迎秋笑道。
宋書硯皺眉,似是嫌棄薛神醫(yī)和薛阿瑤耽誤了他和宋南姝說話。
薛神醫(yī)余光瞧見宋書硯不耐的神色,便對宋南姝道:“知道你和你弟弟還有話說,我先帶阿瑤上馬車!”
說著,薛神醫(yī)一把拽過躍躍欲試想和宋南姝說話的薛阿瑤,就往馬車方向走。
“唉……娘!”薛阿瑤一步三回頭看向宋南姝,用力和宋南姝揮手,“南姝姐,等我娘管我管的不嚴了,我就溜出來找你!”
第143章
迎春忍不住用帕子掩唇輕笑一聲。
這薛姑娘性子真的是太活潑了些,當著薛神醫(yī)的面就敢說要偷溜出來找她們家姑娘玩兒,也不怕薛神醫(yī)揍她、
一上馬車,薛阿瑤幽怨看了眼自己的娘親,小嘴能掛茶壺。
“我還想和南姝姐說話呢!”
“你呀!”薛神醫(yī)戳著薛阿瑤的腦門,“你瞧不出小主子和南姝有話要說!我告訴你,關(guān)于小主子的身份,你把嘴巴閉緊了,就算是南姝也不能透露半分!”
薛阿瑤避開薛神醫(yī)的手,整理著自己的劉海,不滿道:“可對我來說,南姝姐比阿硯哥哥更親近,他還說在意南姝姐呢,什么都不告訴南姝姐!明明有定魂丹,還讓南姝姐為了他四處尋找�!�
薛神醫(yī)聽到薛阿瑤這話,抿了抿唇……
在薛神醫(yī)的心里,實際上也更親近宋南姝些。
薛神醫(yī)抬手摸了摸女兒的發(fā)頂。
見薛神醫(yī)和薛阿瑤已經(jīng)上馬車,宋南姝上前,將荷包系在宋書硯的腰帶上:“護身符要帶著,很靈驗的�!�
“嗯�!彼螘幍皖^瞧著正認真為他系荷包的宋南姝,“我會一直貼身帶著�!�
系好荷包,宋南姝抬頭,猝不及防與宋書硯四目相對。
宋書硯那雙黑而深的眸中,映著她的五官,帶著讓宋南姝不自在的情愫。
她后退一步,唇角勾起,叮囑:“等到了書院,記得派人給阿姐送信,信若是晚了……我就快馬加鞭把迎夏她們送過去照顧你�!�
“知道了�!彼螘帒暋�
這是他最后一次用弟弟,用宋書硯的身份出現(xiàn)在宋南姝面前。
他上前輕輕將宋南姝擁入懷:“阿姐,我走了�!�
這一次,宋書硯真的要走了……
世上,再無宋書硯。
宋南姝輕撫宋書硯的后背:“照顧好自己!記得……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宋書硯閉了閉眼,松開宋南姝,叮囑宋南姝回去再睡會兒便頭也不回上了馬車。
其實,與宋書硯的離別這也不是第一次,宋南姝這次不知道為何心中總是隱隱不安。
她皺眉立在門口,直到宋書硯的馬車和騎馬護送的護衛(wèi)消失在視線中,她才轉(zhuǎn)身回府。
“姑娘……”迎秋扶著宋南姝,“您都和公子和好了,為什么不一起出發(fā)?”
“已經(jīng)和沈指揮使說好了出發(fā)日期,不好改……”宋南姝道。
宋書硯讓他家中老翁送了口信過來,說這幾日沈序洲很忙,等過幾日,便派人護送她前往江南。
她和沈序洲會在江南成親。
算日子,也就是過不久就該出發(fā)了。
“阿硯也走了,我們也該收拾東西了�!彼文湘f。
·
姜箬璃和柳云珩的婚期越來越近,登門來打著恭賀的幌子,實則探聽宋南姝婚事的人也越來越多。
似是有人在煙花柳巷之地談起宋南姝的婚事。
還有人說,宋南姝手中攥著偌大的家業(yè),豐厚的嫁妝,若是沒有個男人幫忙打理,日后肯定是要敗落的,估摸著等姜家忙完姜箬璃的婚事,就要忙宋南姝的婚事了。
這下可好了,登姜家門的人便越來越多。
但在宋南姝婚姻大事上,姜夫人一直都在打哈哈,并不正面回應。
安遠侯聽到風聲,想起兩日前姜箬璃送到安遠侯府的那封信。
他當時只以為是姜箬璃害怕宋南姝二嫁,會嫁得比她好,讓她顏面無存,就沒有當回事。
現(xiàn)在看姜家的反應……
難道皇帝當真有意要納宋南姝入宮?
想到自己兒子成親多年未與宋南姝圓房,再想到宋南姝那張臉,只覺也不是沒可能。
安遠侯心里明白,沈序洲是對宋南姝有意的。
可……若是皇帝要納宋南姝,即便是沈序洲怕也沒辦法吧!
如今沈序洲已經(jīng)離京,他就算是獻殷勤,也來不及將此事告知沈序洲。
安遠侯仔細回想姜箬璃那封信的內(nèi)容……
皇帝若是真要納宋南姝入宮,定然是在姜箬璃過門之后。
安遠侯唇瓣緊抿,看來……得把宋南姝的婚事給安排了,免得讓宋南姝入宮和自家女兒爭寵。
畢竟自家女兒樣貌比不上宋南姝不說,論手腕和豁得出去……怕是都比不過宋南姝!
更何況,他安排去處置宋書硯的人早已出發(fā),來不及把人召回來。
他殺宋書硯,是因為忌憚沈序洲和姜裕行,但又忍不下那口氣,想讓宋南姝痛不欲生,讓她知道與他柳家作對的下場。
她要是入宮成了娘娘,屆時知道了什么,要為宋書硯報仇,他們柳家豈不是很危險。
安遠侯坐在桌案后,看著心腹道:“眼下,恐怕只有找一個地位不高不低,說得過去的人,要了宋南姝的清白,才能兩全其美!地位太低得罪姜裕行,地位太高對我們不利,最好……是個有爵位在,但沒實權(quán)的人家�!�
“砰——”
安遠侯房門被猛然推開。
安遠侯轉(zhuǎn)頭,看向站在門口面色慘白的柳云珩。
安遠侯心腹見是柳云珩,連忙起身長揖行禮:“世子!”
“規(guī)矩呢?禮儀呢?”安遠侯壓著火,語聲沉沉,“誰給你的膽子這么闖入為父書房?”
“父親!你要找誰毀了南姝的清白?”柳云珩呼吸急促,“南姝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你為何……”
“弱女子?弱女子手中拿著對我們柳家致命的書信多年一語不發(fā),只等關(guān)鍵時候要挾柳家!”安遠侯語聲沉沉,“若不是看在她是姜尚書的親生女兒,看在……沈序洲護著她的份兒上,你以為我能這么容忍她?”
見柳云珩和安遠侯有話說,安遠侯心腹很識趣告辭退下,替兩人將門關(guān)上。
柳云珩上前兩步,撩袍在安遠侯面前跪下:“父親!兒子心中有南姝,不能眼睜睜看著南姝被人毀了清白!求父親……您為了兒子,放南姝一次!”
“我放了宋南姝,皇帝就會納宋南姝入宮!到時候你以為宋南姝會放過我們安遠侯府?安遠侯府可以多一個恨我們的人,但不能多一個……恨我們卻又有權(quán)或有勢的人!懂嗎?”安遠侯定定望著自己的兒子,“這是為了全族的利益,你個人的心意不算什么!”
第144章
柳云珩拳頭緊握,滿目不可思議……
“怎么可能?陛下怎么會納南姝!”
“姜箬璃給侯府送來了信,信中說……陛下特意和姜尚書說了此事!只等著你和姜箬璃成親,把宋南姝接回姜府,便會下旨召宋南姝入宮!”安遠侯看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原本我沒當回事,可這段日子……去姜家和姜夫人提親事的不少,姜夫人全都在打哈哈,明顯是對宋南姝的婚事已有安排。”
柳云珩瞳仁顫動,心如人挖走了一大塊,冷風直往里灌。
“父親……”柳云珩膝行上前一步,“可我……可我……”
“你心里有宋南姝?”安遠侯定定望著柳云珩搖了搖頭,“沒出息的東西!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與宋南姝成親四年,若是早早圓房有了子嗣,何至于現(xiàn)在讓我們安遠侯府如此被動!”
柳云珩緊咬著牙,面色越發(fā)難看。
“父親,南姝是我的妻!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南姝和旁人……”柳云珩膝行上前,“父親,求您了!”
安遠侯定定望著自己的兒子,半晌身體前傾開口道:“那我給你這個機會,就看你中不中用�!�
“什么?”柳云珩眼神茫然。
“既然你不想讓旁人碰宋南姝,那你就去要了宋南姝的清白,也算是圓了你的心愿�!卑策h侯唇角勾起,“只要宋南姝沒了清白,就無法入宮了�!�
“不行!南姝會活不下去的……”
“那正好,你要是能勸說她重入侯府,最好不過!”安遠侯看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總是狠不下心的兒子,“你要是做不到,那就讓旁人去做!”
“父親!”柳云珩脊背繃直,全身汗毛豎立。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他父親是真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
“做,還是不做?”安遠侯又問。
“父親,我……”柳云珩腦海里是他給宋南姝下藥后,宋南姝寧愿用簪子刺傷自己也不愿意和他歡好時,翻涌著恨意的目光。
“廢物!”安遠侯對柳云珩越發(fā)失望,這些年這種優(yōu)柔寡斷左右搖擺的性子,是半點都沒改,“宋南姝不是你心悅的女人嗎?有什么猶豫的!”
“父親,你給我點時間�!绷歧耥拥痛瓜氯�。
“你和姜箬璃成親之前,要是還沒動靜,就不要怪為父不顧念你的心思了�!卑策h侯說。
柳云珩頹然應聲:“是!”
從父親書房出來,柳云珩滿臉疲憊,滿腦子都是宋南姝看向他冰冷的目光。
上一次,母親派人給宋南姝下藥,他完全可以趁著那次占有宋南姝。
可他還是沒有,只選擇了用定魂丹來威脅宋南姝。
而后,便鬧出了后面一系列亂子。
他承認自己心悅宋南姝,尤其是在宋南姝離府與他和離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四年……與宋南姝相處的那些習以為常,都是他對宋南姝心動的點點滴滴。
他不想再給家里帶來麻煩,卻也不想讓宋南姝更恨他。
其實就算到現(xiàn)在,柳云珩心中還是對他和宋南姝的將來抱有一絲希冀。
哪怕,他不知道心底這希望是來自哪里。
他打從心底里覺得宋南姝是自己的妻,即便是和離,宋南姝也不會嫁別人。
柳云珩心里有事,不知不覺走出了府,再晃神竟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宋府門前。
柳云珩身側(cè)拳頭緊握,抬起通紅的眼望著宋府的黑漆正門。
不論如何,宋南姝不能入宮!
一旦入宮他和宋南姝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但……他也做不到父親說的那般禽獸。
他相信,宋南姝也一定是不愿意入宮的。
一來,宋南姝對皇帝沒什么特殊感情。
二來,宋南姝喜歡自由,喜歡做生意,絕不會心甘情愿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困在后宮那一方小天地。
想到這兒,柳云珩鼓足了勇氣,踏上宋府門前石階,上前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