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何況，就算她不去見父親。
父親難道不會來見她嗎？
這一下，宋錦冷靜得可怕，直到馬車停在了街道旁邊，眼看要掉頭了，仍是沒有松口。
秦馳猛地抓住宋錦的雙肩，把她的身子扳正過來，逼著她直面自己。他執(zhí)著的想從她的眼里尋找著什么，直到他的眼尾微微泛紅，帶著別樣的情緒，復(fù)雜又難懂。
宋錦面色平靜。
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xié)。
“真狠心！”
秦馳松開了宋錦。
轉(zhuǎn)頭對外面道：“秦八，回公主府！”
“是，公子。”秦八應(yīng)聲。
很快，馬車又動了。
車廂內(nèi)的氣氛沉悶，直至回到公主府大門前，二人都沒有說話。
終歸是秦馳妥協(xié)了。
下車吩咐秦八領(lǐng)宋錦去見人，秦馳頭也不回的大步進(jìn)府，并沒有等身后的宋錦。
宋錦出馬車時以袖遮面，低頭跟在秦八身后，然而她是此次匆匆忙忙出來，衣服沒有換，仍是在藥鋪時的穿衣打扮。一身樸素的棉布衣裙，發(fā)間是一支銀簪和頭巾。
這一幕正好讓盯著公主府的眼線看見了。
看見秦馳和宋錦先后從馬車下來，又從宋錦普通的衣飾中猜出，宋錦就是秦馳的糟糠之妻。
“我的娘咧，秦狀元竟然去接原配回府了！”
“新歡舊愛要見面了！”
“秦祈安下馬車看也不看原配，對原配萬分嫌棄！”
“原配穿戴寒酸，還不如府里的丫鬟！”
“男人，呵！”
一個個眼線自認(rèn)為發(fā)現(xiàn)了大秘密，連忙回去稟報主家。
98第466章
重逢
秦馳接妻子回府。
妻子穿戴十分寒酸，還不如丫鬟穿得好，而且秦馳對妻子很是嫌棄。
新謠言又將要起來。
而這些當(dāng)事人尚不知曉。
秦馳一肚子火氣，把自己氣得關(guān)在書房，宋錦由秦八帶著去了一間客居的院子，來到門前的時候，下人先去稟報。
屋內(nèi)的中年男子身形過于瘦削。臉部皮膚干燥緊繃，如老樹皮般皸裂，嘴唇干裂，瘦骨嶙峋的指節(jié)凸出。
衣服是干凈的，頭發(fā)和胡須剛打理過，還有些許水氣。
人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而迷茫，周身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凄慘。烙印在他身上的歲月痕跡，仿佛在告訴世人，他曾活在這世間，掙扎過。
宋錦一看到中年人，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爹！”
她一下子撲向中年人跟前。
抓住他雙手，跪在了他的腳邊。
一聲爹，讓宋寬回神，“錦兒？”
“爹！是我�！�
宋錦聲音哽咽。
父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
直到下人端來熬好的藥，方才緩了過來。
宋寬現(xiàn)在的身體很虛，情緒大起大落，喝過藥后就開始打瞌睡，宋錦扶他去床榻休息。由于擔(dān)心宋寬的身體，宋錦心里有很多話也忍住沒問。
守在床前，直到宋寬入睡，宋錦才輕手輕腳出了里間。
不承想秦八仍在外面。
還有一個秦老大。
秦老大是聽到消息，趕過來探望，關(guān)心詢問：“老大媳婦，親家公怎么樣？有需要的盡管說，在自己家里不必拘謹(jǐn)�！�
宋錦感激道：“我爹睡著了，這事有勞您費心�！�
兩人又寒喧幾句。
秦老大不好久待，人就離開了客院。
宋錦轉(zhuǎn)而問秦八，“我父親的事，你知道多少？”
“此事是老霍負(fù)責(zé)的，我一直跟在公子身邊，只知道一個大概。”秦八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說。
庵堂那日老霍帶人留下，他們搜查了庵堂附近，連帶那一片山頭。本來沒有打算深入山中，是老霍發(fā)現(xiàn)了有人的痕跡，便又加大了搜查力度。
在山內(nèi)找到了宋寬和兩名宋氏族人，三人在山中待了數(shù)月，還在山里過了一個冬。
條件艱苦，只能硬扛。
人活得不成樣子，這次老霍能找到人，還是當(dāng)中有一個生病，宋寬去采藥時遇到。
老霍是見過宋寬。
宋寬對于老霍這個大塊頭也是有印象的。
三人一直沒有出山，也是消息閉塞的問題，最開始就是救人，藏身于深山。他們是庵堂大火前一天晚上逃的，出去打聽消息，幾次都差點兒被官府抓住。
去年的動亂官府搜得很嚴(yán)重。
三人身份敏感，既要防叛軍又要防官府。要知道他們就算從叛軍逃出來，仍是屬于叛軍，包括一直替叛軍炮炙藥材的宋寬。這層身份注定了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人前，不然官府追究起來就是謀反的大罪，務(wù)必會牽連到家族。
三人已經(jīng)做好這輩子死在山里的準(zhǔn)備，是老霍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們知道了山外的變化，宋家人沉冤得雪，他們一直擔(dān)憂的情況并不會發(fā)生。
秦八又道：“公子對夫人的事情很上心，得知消息便立馬去藥鋪接您�！�
宋錦聽完沉默了片刻，這才問道：“另外兩人呢？他們情況怎么樣？”
“在隔壁的廂房�！�
秦八指了指客院的西廂房，“已經(jīng)叫景小大夫看過了，有一個正生病，已經(jīng)吃過藥了，另一個沒有什么大礙�！�
這話聽聽就是了。
沒有見過父親的情況，宋錦大概會相信秦八輕飄飄的話。
再招來客院伺候的下人詢問。
得知二人在睡覺，宋錦便沒有過去打擾，之后，她去拜見李氏。
來到公主府，總不能避而不見。
三個孩子都在宮里，宋錦倒是沒能見著，只是去見李氏的時候，守在院子里的下人說剛出去了，要等會兒才回來。
管事嬤嬤把宋錦請進(jìn)去。
宋錦想了想就進(jìn)去等等。
“殿下熬了雞湯，給郡王送去了�！惫苁聥邒哂H自給宋錦端茶。
宋錦接過茶禮貌道謝，“嬤嬤客氣了。”
此時李氏正在書房。
端雞湯是個由頭，實際是李氏得知自己兒子的異常，特意過來看一看。
“娘，我真沒事兒。”
秦馳坐在桌案前，佯裝拿著一本冊子在翻看，“沒有陪在錦兒身邊，是有公事�！�
“把我當(dāng)傻子糊弄？”
李氏一臉的嚴(yán)肅，“以前我不摻和你倆的事，是以為憑你的能耐，可以很快解決，可你瞧瞧，你干了啥？”
秦馳想說他沒做什么。
可這話說出來，很難讓人信服。
李氏坐下來板著臉道：“裝啞巴也沒用，今日你必須給我說清楚了�！�
“不知該從何說起�！�
秦馳將手中的冊子放下，壓抑在他心底的事，突然想找個人傾訴，“開始我以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得娘子執(zhí)意要和離，也是這幾天才想明白了，以前什么事情都不是癥結(jié)，包括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都不是過不去的坎�！�
頓了頓，秦馳聲音低沉了些許，“歸根結(jié)底是身份地位的轉(zhuǎn)變，讓她不信我了！不信我可以護(hù)她一輩子……”
宋錦直接就放棄了他，選擇了最有利于她的未來。不愿意承認(rèn)都不行，他在宋錦的心里沒有那么重要。
李氏的目光觸及到兒子理袖口的小動作，來來回回已經(jīng)三遍，顯然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過了半晌。
秦馳雙掌撐著桌案起身，身上恢復(fù)了從容，“朝中事務(wù)繁忙，我的私事便先放一放。娘請放心，您的兒媳婦跑不了�！�
他繞過桌案向李氏行了一禮，便直接離府了。
一連數(shù)日不曾回府，據(jù)說日夜忙于政務(wù)。
等宋錦帶宋寬三人離府之日，仍是不曾露臉，只讓大管家送了各種名貴的藥材等。
宋錦來時輕車簡從。
離開時多了兩車東西，當(dāng)中還包括秦老大和李氏，還有三個孩子派人送來的東西。
回到濟(jì)方藥鋪，把父親和兩位族人安置妥當(dāng)后，宋錦才知道外面關(guān)于秦馳的傳聞又起來。
不是什么好的謠言。
大多是說秦馳的風(fēng)流史。
來來回回就是秦馳和原配宋氏，還有那個捕風(fēng)捉影的大美人，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纏。
沒有實際的事實。
全靠一張嘴編出來的。
編得有鼻子有眼。
宋錦聽了之后，一臉黑線，最重要是這些流言傳到了父親耳邊，正讓人來叫她過去。
98第467章
襄義侯
“錦兒，你和丈夫是怎么回事？”宋寬記得當(dāng)年定親，她是定給秦明松，“這人換了不止，夫妻還鬧矛盾了？”
住在公主府宋寬知道了一些事情。
好比宋錦嫁給了誰，還有三個外孫。
本來宋錦想讓孩子來見宋寬，被宋寬阻止了。他擔(dān)心自己這副模樣會嚇到小孩，想等養(yǎng)好些身體再見面。
宋錦解釋道：“謠言聽聽就行了，都是假的，假的，子虛烏有的事�！�
“我倒覺得八九不離十�！彼螌挄@樣想不是沒有理由，“在公主府見過老丈人和丈母娘，就是沒有見到他�！�
“應(yīng)該是公務(wù)繁忙。”
“忙得一點空閑也沒有？”
“爹！等你養(yǎng)好身體，打聽下就知道了，他是真的忙，陛下的奏折都是他批的，南方叛軍剛平息，后續(xù)的事情也不少，還有西北那邊韃靼虎視眈眈，騷擾不斷……”
自打睿親王當(dāng)了皇帝。
鎮(zhèn)守西北的人就換成了凌定侯，即是凌大將軍，凌元昊的父親。
宋寬看到女兒張嘴就替秦馳說好話，沒好氣的打斷她，“得了得了，剛才我就是嘮叨下，并非對他有意見。用得著這么護(hù)著他么？”
“我，我只是不想爹誤會了。”宋錦碰上父親戲謔的眼神，她臉頰微微熱了熱，但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秦馳不好，“沒有別的意思，他對宋家有恩，我不能忘恩負(fù)義，是不是呀爹�！�
“既然如此，你們怎么就鬧掰了？”
宋寬一句話讓宋錦啞然。
和離的決定，很是離經(jīng)叛道。
之前宋錦能說服宋二叔，除了門不當(dāng)戶不對之外，還有是她要尋找父親�？涩F(xiàn)在父親找回來了，想要糊弄就難了。
宋寬是身體被霍霍了，不是腦子。
宋錦道：“沒有鬧掰，是很心平氣和的分開�！�
“爹也是心平氣和的聽你瞎掰�！�
宋寬一句話又成功把宋錦給噎住。
宋錦知道某些理由站不住腳，起碼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道不允許。可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她不愿意委屈，不想被困于后宅一輩子。
榮華富貴是好。
是世上大多數(shù)女子一生的追求。
卻不是她宋錦想要的。
宋寬又道：“怎么了？瞎掰的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哪能啊�！�
宋錦抬起手給宋寬按起了肩膀，討好道，“我以后就伺候爹了，給您養(yǎng)老�！�
宋寬聽得很舒坦，但還是要問清楚的，“說說吧，是什么原因�！�
“我覺得現(xiàn)在日子挺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顧忌誰和誰怎么樣想，也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規(guī)矩還由我說了算�！�
宋錦在父親面前不由多了幾分隨意，不必在人前端起溫婉的外衣，也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就好比現(xiàn)在，我想待在父親身邊伺候，便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胡咧咧，自在得很�！�
宋寬聞言沒有說話。
上下打量著閨女，見她的面色尚可，心里有幾分放心。
高門大戶規(guī)矩很多。
他閨女不適應(yīng)，或者是退縮了？
“你就這樣沒有嘗試過，就先一步和離了？”宋寬不知該稱贊她果斷好呢，還是罵她不近人情呢，“可有想過，這對于被你放棄的人，心情會是如何？還有三個孩子，你可是他們的親娘，有你這樣當(dāng)娘的嗎？”
宋錦默不作聲。
宋寬又沒好氣道：“悶著干啥，說話�！�
“孩子的事，由不得我來作主�！彼五\垂下眼瞼說道。
宋寬皺眉，“你是他們親娘，怎么會……”
說到這里，他頓住。
還真管不了！
宋錦沒有掩飾真實想法，“爹可知我這個當(dāng)娘的，事后才知道孩子過繼了。其實對我來說，孩子姓秦或者赫連都無所謂，反正不會隨我姓宋。我惱怒的是這么大的事，都沒人知會我一聲。見微知著，即便是現(xiàn)在沒有和離，我和秦祈安也長久不了。因為我對替丈夫納妾，教養(yǎng)庶出子女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