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秦明松笑道：“都怪我，剛才一時(shí)忘了說。今日回來的途中，恰好碰到以前的同窗，他參加了這次的縣試，我便多問了幾句。”

    秦馳心里冷笑。

    多問了幾句？

    這么多年，小叔越發(fā)虛偽了。

    宋錦作為旁觀者，很清楚看到秦馳眼底的冷意，難道說他和秦明松之間有間隙？

    至于秦明松這里，宋錦還真沒有看出什么問題，畢竟作為叔叔，看到侄子得了縣試頭名，替侄子高興，道一聲恭喜順理成章。

    前世秦馳死得太早，宋錦沒有機(jī)會(huì)看出什么。

    倒是這輩子或許可以了解一下？

    宋錦心里打定主意，等晚上回房的時(shí)候再問一問。

    “媳婦？”

    秦老大驚慌喊了一聲。

    第一時(shí)間接住了暈倒的李氏。

    秦馳也驚了，“娘！”

    “快去請三叔公�！彼五\連忙說著。

    秦老二忙不迭說：“我去請三叔公，大哥先抱大嫂回屋去�！�

    秦老大一把抱起李氏，匆匆往屋子里走。

    秦馳連忙跟上去，走了幾步，轉(zhuǎn)而看向宋錦，“娘子，我去廚房看有沒有開水，你幫我去屋子拿些紅糖出來。”

    宋錦一聽就知道他要泡紅糖水。

    連忙應(yīng)了一聲，便往屋里去。

    很快，宋錦打開其中一個(gè)箱籠，從中拿出半斤的紅糖。

    出去的時(shí)候，在廚房見到林氏剛將燒開的水盛到一個(gè)瓷碗里。

    秦馳接過宋錦手里的紅糖，弄出了一碗紅糖水，便急匆匆踹去大房的屋里。

    宋錦收起了余下的紅糖。

    “你別擔(dān)心，大嫂沒事兒的�！�

    林氏突然出聲安慰宋錦。

    宋錦看向林氏，隨即想起秦家人，緊張的是父子倆，其他人雖然著急卻是見怪不怪的。

    林氏想到宋錦剛嫁過來，還有一些事情不知道，便解釋道：“你婆婆身子骨一向不好，以前也時(shí)常會(huì)無力暈倒的，大夫說若暈倒就沖碗糖水緩一緩�！�

    “這有效嗎？”

    宋錦只聽說過紅糖可以補(bǔ)身子，還沒有聽說過有人拿來治病。

    林氏說道：“還真有效，大嫂的身子這幾年被養(yǎng)得好了不少。”

    林氏記得剛嫁來秦家，李氏病歪歪的，十足的病美人，任誰見了都覺得她活不長的那種，也是秦馳找來了一個(gè)姓景的神醫(yī)，長期給李氏調(diào)養(yǎng)身子才好轉(zhuǎn)的。

    連帶秦馳的身子，都被調(diào)養(yǎng)好了許多。

    宋錦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事，接著她又弄了一壺白開水，提到大房的屋里。

    過去的時(shí)候，秦老大和秦馳正在喂李氏喝糖水。

    李氏人是昏迷，卻是有意識(shí)的，喂糖水她會(huì)下意識(shí)吞咽。

    秦馳半蹲在床榻邊沿，正雙手端著碗。

    秦老大扶起李氏靠著他的肩膀上，一勺子一勺子地喂著。

    父子倆配合得很好，動(dòng)作也不生疏。

    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干的了。

    宋錦將提進(jìn)來的一壺開水，放到屋子里的桌面上，輕聲問道：“相公，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

    “你到左邊的柜子里，取出一包藥材，請三嬸幫忙煎一下�！鼻伛Y本想自己干的，可宋錦作為兒媳，什么也不干又不好。

    宋錦按照秦馳說的。

    打開左邊的柜子，果然看到里面有三包藥材，都是包好的。

    宋錦取了一包，問過秦馳。

    秦馳說是了，她便拿去廚房。

    林氏一聽是給李氏煎的，就過來接手。

    不在里面打攪林氏煎藥，宋錦從廚房走出來，即見到秦老二帶著秦三叔公進(jìn)來。

    秦三叔公聽到是李氏暈倒。

    本來他不太想來的，畢竟李氏的病癥，屬于疑難雜癥，完全不是他能治得了�？墒�，秦老二來請了，他又不好不走這一趟。

    秦三叔公直接去了大房的屋子。

    秦老二倒是沒有跟著進(jìn)屋。

    只在屋門口往里面探頭看了眼。

    又回到院子里，跟大家一樣守著。

    對(duì)于李氏的情況，大家雖然習(xí)以為常，但多少還是關(guān)心的。

    “老爹，聽說您快要抱曾孫了！”秦老二嘿嘿地湊到秦老頭跟前道。

    秦老頭一愣，“你說啥？”

    “說您快要抱孫子啊。”秦老二大咧咧地說，“我去找三叔公，他居然問我，大嫂是不是太高興暈厥的？”

    聰明人一下子想到之前李氏急匆匆出來，詢問秦馳的話。

    正好宋錦從廚房出來。

    于是，享受到了眾人的注目。

    秦老頭目光期盼地看向宋錦，“大郎媳婦，你怎么說？真的……懷了？”

    “是的，祖父。”

    宋錦態(tài)度很好的回答。

    秦老頭臉上笑成菊花，“好好，我要有曾孫了！”

    “爹，咱們家今日雙喜臨門！”秦明松開口接了一句。

    從屋子里剛踏出來的宋繡，正好聽到宋錦確實(shí)是懷孕了，眼里的妒忌快在溢出來了。

    “姐！恭喜呀�！�

    宋繡走近宋錦跟前，背對(duì)著秦明松等人，陰陽怪氣地小聲嘀咕，“就是這福氣太大了，姐有點(diǎn)接不住，克得婆婆都暈倒了�！�

    宋錦一聽，氣得差點(diǎn)動(dòng)手甩宋繡一巴掌。

    只不過大家都看著，宋錦才忍了下來。

    所幸李氏昏迷，大家見怪不怪。

    沒人會(huì)腦子不好的將此事推到她身上。

    宋錦不咸不淡地反擊：“繡兒，記得上回你說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三叔公正好在家里，要不要請他給你順便把把脈？”

    “不勞姐費(fèi)心了。”

    宋繡咬牙切齒道，接著一扭腰又回屋。

    宋錦嗤笑。

    憑她這點(diǎn)道行，還好意思總到她面前作妖。

    98第54章

    李氏

    今日秦家雖說是雙喜臨門。

    有李氏暈倒一事，又沒有大肆慶幸的，連笑容大家都收斂了起來，晚飯的時(shí)候，大房沒有到堂屋去吃。

    宋錦將飯菜送去了大房屋子里。

    這時(shí)候李氏已經(jīng)醒來了。

    其實(shí)在喂了半碗糖水的時(shí)候，李氏已經(jīng)緩過來了。

    秦三叔公把脈過后，說人醒來就沒有大礙，讓李氏仔細(xì)將養(yǎng)著，莫要再大喜大落。

    秦馳親自送秦三叔公回去，便一直跪在李氏床前。

    李氏躺在床榻上，背對(duì)著秦馳一言不發(fā)。

    秦老大此時(shí)也是束手無策。

    之前他不能理解李氏為什么不讓大郎參加科舉，他曾經(jīng)詢問過，只是李氏閉口不提。出乎對(duì)妻子的愛重，秦老大沒有強(qiáng)迫她。

    但今日聽到兒子得了縣案首，他擔(dān)憂妻子身體之余，心里也是高興的。

    天下就沒有父母不希望兒子成才。

    唯有他家媳婦不同。

    每每提到科舉入士就心事重重的。

    秦老大知道這些年兒子退讓，僅是顧忌李氏的身體，今年大概是憋狠了，竟敢瞞著家里人去參加了縣試。

    “爹，您去門外幫我守著，我有些話想單獨(dú)跟娘說說�！�

    跪在床前的秦馳突然開口。

    秦老大點(diǎn)頭站了起來，看向剛進(jìn)來的宋錦。

    宋錦把飯菜輕放到桌面，安靜地退出了屋外。

    秦老大踏出門檻，還回頭將門關(guān)上，隨之對(duì)宋錦安撫似的笑了笑，“辛苦你了�，F(xiàn)在你是雙身子餓不得，快回堂屋吃飯�！�

    “好�！�

    宋錦沖著秦老大行了一禮。

    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吃飯是假，支開她才是真。

    這點(diǎn)眼力勁，宋錦還是有的。

    屋內(nèi)。

    秦馳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開口了，“娘，是兒子不孝，忤逆了您的意思。可是兒子已經(jīng)成家了，未來的路想自己選擇一回，而不是如娘所愿的，碌碌無為而過。”

    “你長大了，能飛了是吧？”

    李氏轉(zhuǎn)過身子欲要起來，可又渾身無力。

    秦馳連忙湊上去，扶住李氏倚靠床柱而坐。

    李氏抬手揮開了他的手。

    這顯然是余怒未消。

    秦馳再次半跪到李氏跟前，斂眸沉聲道：“這些年娘親不道明原因，其實(shí)……兒子是知道的，在很小的時(shí)候�！�

    聞言，李氏突然睜大眼，“你說什么？你早就知道？！”

    “在兒子六歲那年，外祖父的人就找到我了。景大夫便是外祖父送過來的人，還有這些年教導(dǎo)兒子的先生�！�

    秦馳還沒有說完。

    李氏捂住胸口快要喘不過氣。

    秦馳連忙將剩下的半碗紅糖水，喂給李氏喝下。

    “娘別激動(dòng)，是我不對(duì)，不該一直隱瞞您�！�

    秦馳不是有意隱瞞，而是李氏的身體不好，這幾乎成了他的心病。這些年景大夫幫忙調(diào)養(yǎng)，總算是養(yǎng)好了不少。

    去科舉之前，秦馳也是詢問過景大夫的，不然，他不會(huì)玩這么一出先斬后奏。

    李氏雙眼蓄滿了淚水。

    只是她硬生生沒有哭出聲，同時(shí)那鳳眼深處無法抹滅的恐懼和退縮。

    “馳兒，你是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崩钍献罱K是捂臉痛哭，卻又克制地沒有大哭出聲。

    在李氏哭出來的時(shí)候。

    秦馳沒有緊張，反倒松了口氣。

    景先生說過，李氏心有郁結(jié)，想完全養(yǎng)好身子不易。還說哭出來比不哭的好，哭不出來的更為傷身。

    有一些事情秦馳確實(shí)不清楚。

    小時(shí)候外祖家的情況，都是外祖愿意想讓他知道什么就是什么。后來秦馳培養(yǎng)出自己的心腹和勢力，才明白外祖的處境是如履薄冰。

    貴為大夏朝唯一的親王。

    據(jù)傳深得帝王恩寵和信任，手握西北數(shù)十萬大軍，位高權(quán)重，替大夏朝鎮(zhèn)守西北大半輩子。這本該是深受百姓愛戴的老人，卻尤其親緣淺薄。

    這些年所出的孩子。

    不是沒有緣分出生，就是還沒長大就相繼夭折。

    好不容易養(yǎng)大原配的一子一女。

    長子卻天生病弱，長年臥病在床。唯一健康的女兒也遭遇意外，外人都道人死了，只有他堅(jiān)持不懈的尋找，終于找到了秦家溝。

    人找到了，卻不敢相認(rèn)。

    在外人眼里外祖是殺孽太重，影響子嗣后代。這個(gè)說法秦馳是一個(gè)字都不信，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是有心人的算計(jì)了，只不過幕后之人下手太過高明。

    李氏顯然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心生懼怕。

    一個(gè)金尊玉貴的郡主，卻寧愿嫁給鄉(xiāng)里山民，都不愿意要那潑天的富貴和榮華。

    當(dāng)中必然是發(fā)生了什么。

    “娘，不哭，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

    秦馳取出手帕溫柔地擦拭著娘親的眼淚，“安穩(wěn)的日子從來不是別人給的，而是我們自己去爭取的�！�

    “這些年兒子明白娘親心里苦，可是一直不能替您解憂，兒子心里也難過。”

    “有些事情躲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娘親自己也明白，是不是？”

    秦馳能夠明白李氏的想法，也能夠理解她的做法，同時(shí)更是知道她心底懼怕，卻也始終藏著一份不甘。

    若是李氏真想讓兒子平凡過一輩子。

    又何必年年費(fèi)心供兒子讀書？

    即便是李氏經(jīng)常自欺欺人說讀書不僅是為了功名利祿，還能使人明智知恥。但是也沒有必要現(xiàn)在還讓他讀書，是不是？

    李氏喃喃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娘！”

    秦馳上前半摟住李氏，“外祖已經(jīng)老了，他護(hù)不住兒子多少年了，我若再是碌碌無為，被人發(fā)現(xiàn)了在這里，便只能任人宰殺，就像我那些舅舅和姨姨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