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次又一次。

    每隔一段時間，外婆就會掏出[媽媽的禮物]。

    直到后來。

    我才發(fā)現外婆晚上總會偷偷外出，在垃圾桶里翻來翻去，撿起一個又一個瓶子。

    她瘦小的身形扛著那一大袋廢品，一步一步挪動，仔細翻找生怕漏掉一個。

    這是她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眼睛腫得睜不開，她反而問我：“是不是想媽媽了？”

    我沖進她懷里搖了搖頭，將她摟得很緊很緊。

    再后來，她問我最近有沒有什么喜歡的，她給我媽打電話。

    我瞬間紅了眼，忍著眼淚怕她察覺。

    “沒什么喜歡的，媽媽……太辛苦了�！�

    我不想要媽媽了，有外婆就很好了。

    即使我這么說了，外婆還是每晚趁著夜色出門。

    我不放心跟在她身后，我跟她離得遠，那垃圾桶里臭不可聞的味道順著風飄來讓我忍不住作嘔。

    她發(fā)現我時，神色中閃過一瞬尷尬。

    “你這孩子，不多穿點衣服就出來！”

    她脫下身上的襖子蓋在我身上，嘴里還不忘解釋：“我晚上睡不著，出來活動活動，你明天還要上學，快回去！”

    我鼻頭一酸，眼底泛紅，接過她手里的袋子。

    “外婆，回家吧�！�

    “沒你在我身邊，我睡不著�！�

    外婆愣了愣，隨即臉上綻開笑顏。

    當初剛來鄉(xiāng)下，我睡得離她遠遠的，一個人縮在角落里凍得瑟瑟發(fā)抖也不敢吭聲。

    那場官司過后，再見她時，我已經十一歲了。

    媽媽要再婚了，回來請外婆去喝喜酒。

    她從行李箱里翻出幾件衣服，說是特意給我買的。

    她塞進我手里，笑著說：“快試試呀，沒見過這么好的衣服吧�！�

    我接過那條裙子的時候，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裙子上帶著亮亮的閃片，裙邊勾勒著劣質蕾絲。

    不但小了好幾個碼數，而且早就不是我這個年紀能穿的。

    三年不見，我長高了。

    我卻忘了，她不知道。

    或者，她從來都不知道，以前是，現在也是。

    我自嘲的笑笑，不知道內心在期待什么。

    最后那條裙子我放在了衣柜最下面，眼不見為凈。

    我跟外婆一起進城喝她的喜酒。

    車外的景色飛馳而過，柏油馬路，高樓大廈，入夜一排明亮的路燈。

    外婆眼神中帶著興奮：“你要是能在這里讀書就好了�！�

    我固執(zhí)地搖搖頭。

    我只想跟外婆在一起，哪怕辛苦一點也沒關系。

    我努努力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們住在了城里。

    我跟外婆在精致的商品房內局促不安。

    我媽嫌棄的指著她的腳，蹙著眉：“媽，你臟死了，快去洗一洗啊。”

    外婆的臉上閃過尷尬無措，連忙點頭。

    剛起身走了幾步，又轉頭問她在哪里放水。

    我媽無奈翻了個白眼，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我就不該帶你來，真是麻煩�！�

    我霍然站起身護在外婆身前，拉著她進了廁所，給外婆洗干凈了腳。

    “明天咱們就回去！”

    我醒來的時候，外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