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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段臨舟笑出了聲,說:“我都很喜歡,不過,為我下水采蓮蓬的小郡王最喜歡�!�

    他突然問道:“要是下回能叫我一起,我更喜歡�!�

    穆裴軒:“嗯?”

    段臨舟眉梢眼角都是笑,湊過去對穆裴軒說:“還沒見人親自替我摘過花,想瞧一瞧�!�

    穆裴軒耳朵慢慢紅了,半晌,看向默契地扭開臉的分墨和流光,分墨一個激靈,拉著流光忙行了一個禮,就退了出去。

    等送消息的信使來時,就見段臨舟嘴唇通紅地坐著,衣袍也有幾分亂,穆裴軒神清氣爽,懶洋洋的,透著股子愉悅。

    信使來報的正是梁都的消息。

    段臨舟問了幾句柳三九的近況,知他一切都好,心中稍安,便讓信使退了下去,屋內(nèi)只剩了二人。

    穆裴軒沒想到蕭云旌竟會率軍支援臨關(guān),可略一思索,也在情理之中。入了夏,北境太平,秦鳳遠(yuǎn)又殺了蕭子行,這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蕭云旌焉能不報?二人只怕是不死不休。

    穆裴軒說:“我雖不曾見過蕭云旌,不過當(dāng)年父親在時,曾提起蕭云旌,對此人頗有贊譽(yù),稱是虎父無犬子。蕭云旌擅戰(zhàn),臨關(guān)守將葉不通擅守,有他們在,秦鳳遠(yuǎn)一時拿不下臨關(guān)�!�

    段臨舟對朝中人了解不多,聞言笑道:“我怎么聽你話里有些惋惜?你希望秦鳳遠(yuǎn)攻破臨關(guān)?”

    屋內(nèi)只二人,閑談間便也沒什么顧忌,穆裴軒思索須臾,慢慢道:“端王是個好人�!�

    秦鳳遠(yuǎn)是大梁名將,穆裴軒對他的事跡有所耳聞,心中自也有幾分欣賞。再者,他當(dāng)年困在梁都,端王曾為他解過圍,他橫死詔獄,秦鳳遠(yuǎn)怒發(fā)沖冠,直接反了梁都。說一句大逆不道的,他樂見的秦鳳遠(yuǎn)捅破梁都的天,掀了那臟濁不堪的朝堂。

    段臨舟若有所思,說:“梁都看來是未必會遷都了�!�

    穆裴軒道:“前朝遷都之后丟了半壁江山,自此一步退,百步退,最終落個亡國的下場。前車之鑒猶在,又有蕭云旌和葉不通攔住了西北大軍,朝廷不會輕易遷都,只不過——”他將剝空的蓮房放在一旁,拿帕子擦了擦手,說,“信王不是好相與的,秦鳳遠(yuǎn)如果戰(zhàn)敗,信王必會入主梁都竊奪大權(quán)�!�

    “秦鳳遠(yuǎn)若是贏了,他要是贏了——”

    段臨舟接話道:“他會將幼帝帶回玉州,挾天子以令諸侯�!�

    穆裴軒笑了笑,說:“信王不敢強(qiáng)攖秦鳳遠(yuǎn)鋒芒,他一旦和秦鳳遠(yuǎn)交戰(zhàn),不論輸贏,必定損兵折將,如何和諸侯相爭?”

    穆裴軒此人天生敏銳,年紀(jì)雖輕,可談及正事,卻自有一番沉穩(wěn)從容的氣度,段臨舟深深地看著穆裴軒,他當(dāng)初選擇安南侯府,撇開私心,看中的是安南侯府這幾個大字和它背后所代表的南軍。

    可從來沒有想過,穆裴軒遠(yuǎn)比他想的更果斷,更有野心,也更有手腕。

    段家和安南侯府,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撇不開了,真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穆裴軒見段臨舟一直盯著自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說:“看什么?”

    段臨舟笑道:“我們家郡王生得好看,還不興我多看看?”

    穆裴軒面皮薄,禁不住他這么打趣,目光自段臨舟嘴唇上轉(zhuǎn)了圈兒,段臨舟嘴唇頓時隱隱發(fā)麻,仿佛又被穆裴軒含在口中吃得發(fā)脹,喘不過氣一般。他咳嗽了一聲,稍稍坐直了身體,道:“我在想,郡王立了這么大功勞,朝廷要給郡王什么獎賞?”

    穆裴軒說:“一些虛名罷了�!�

    七月時,朝廷的欽差來到了瑞州,同來的還有瑞州的新任知州蔣楨。

    誠如穆裴軒所說,梁都將穆裴之封為安南王,世襲罔替,其爵位由長子穆瑾玉承襲,賞穆裴軒食邑千戶,另有金銀珍寶自也不提。除卻對安南侯府的封賞,此行出征立功的將士都有褒獎,周庭,徐英和黎越,周自瑾等人皆在其列。

    徐英自是升了軍職的,可他卻對梁都給穆裴軒的封賞很是不滿,道:“說是千戶,可真算下來有一半就算不錯了,而且封地在哪兒,你看看,就在臨關(guān)外,那兒可駐扎著秦鳳遠(yuǎn)的人馬�!�

    穆裴軒對此并不意外。

    林相對安南侯府仍然忌憚,如今雖將穆裴之擢為安南王,可他已經(jīng)死了,承襲爵位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自是成不了什么氣候。

    穆裴軒并不在意這些封賞,更讓他在意的是,這次調(diào)來瑞州的新任知州蔣楨。

    毫無疑問,這是梁都安插在瑞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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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啟養(yǎng)身體種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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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

    “蔣楨是康元十六年的同進(jìn)士,此人寒門出身,雖無大才卻極擅鉆營,為官二十余年,先帝在時調(diào)入京畿為官,沒想到竟會是他來瑞州。”

    湖心亭內(nèi),穆裴軒、段臨舟、徐英和方垣幾人坐在亭中,說話的是方垣,他補(bǔ)充道:“蔣楨有一女,嫁給了林相的次子。”

    穆裴軒說:“方先生怎會對蔣楨如此了解?”

    方垣笑了下,道:“我伯明師叔和蔣楨是同年,二人當(dāng)年曾一起在泰州為官。”

    穆裴軒心中了然,方垣口中的伯明師叔是瑞州名士,出身青鶴書院,早些年也曾入朝為官,宦海浮沉多年之后辭官返鄉(xiāng),后來又回了青鶴書院執(zhí)教。方垣是青鶴書院的院長之子,稱劉伯明一聲師叔倒也是情理之中。

    自方垣和穆裴軒等人從豐州回來,穆裴軒就稱方垣一聲方先生,幾人多了幾分私交。

    段臨舟道:“如此看來,蔣楨是林相一黨�!�

    方垣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段臨舟想了想,笑道:“其實任他是不是林黨,如今到了瑞州,他還能翻出天去?”

    徐英在一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聞言應(yīng)道:“我覺得段老板說得對,瑞州是咱們的地盤,到了這兒,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方垣問道:“郡王,對于南軍戍守各州,梁都可同意了?”

    穆裴軒看了他一眼,道:“允了�!�

    方垣松了一口氣,笑道:“那看來,過些日子,南軍便可征兵了�!�

    當(dāng)日由各州向朝廷遞請南軍戍守各州正是方垣之策,他是單獨(dú)來見的穆裴軒和段臨舟,年輕的坤澤一入座,便開門見山問穆裴軒,叛軍主力雖已剿滅,可各地流寇不斷,一旦郡王班師回瑞州,諸如豐州連府兵都尚未訓(xùn)練出的,要是碰上流寇侵?jǐn)_,該如何?

    穆裴軒不是蠢人,他和段臨舟就曾想過這個問題,可這到底不是小事,處理不慎,安南侯府就要背負(fù)一個居心叵測、意圖謀反的罪名。

    沒想到方垣會將此事點(diǎn)破。

    方垣卻很坦然,對上穆裴軒審視的尖銳目光,緩緩道:“郡王仁義,想必也不忍心再見百姓受流寇之亂�!�

    穆裴軒屈指敲了敲扶手,淡淡道:“方公子有何高見?”

    方垣笑了笑,說:“高見算不上。此番叛亂,各州府兵皆有受損,未必能抵御窮兇極惡的流寇,維護(hù)一方平安,不如就請南軍駐守各州,如此一來,可護(hù)佑百姓,以安民心,二來,各州也能有充裕的時間重整府兵,郡王以為如何?”

    穆裴軒定定地看著方垣,就是段臨舟,都忍不住微微瞇起眼睛,審視著這個年輕俊秀的坤澤。

    半晌,穆裴軒笑了一下,道:“方公子,南軍是邊軍,大梁歷來就是邊軍和府兵各盡其職,而今遠(yuǎn)赴豐州平叛是奉陛下旨意,如今事了,自當(dāng)以戍守邊境為重,豈能逾越?”

    方垣也不急,微微一笑,說:“事急從權(quán),陳章舊規(guī)和百姓孰輕孰重,陛下圣明,想必不會拘于舊規(guī)。”

    二人你來我往地打了片刻機(jī)鋒,穆裴軒突然問道:“方公子,不如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垣沉吟須臾,道:“依郡王之見,梁都可能抵擋得住西北軍?”

    穆裴軒說:“五五之?dāng)?shù)吧,秦鳳遠(yuǎn)的西北軍驍勇善戰(zhàn),可長途行軍,一路打到臨關(guān)必定人疲馬乏,蕭云旌的戍北軍和葉不通的駐軍兩相夾擊之下,勝負(fù)難定�!�

    方垣笑了笑,道:“無論孰勝孰敗,信王、宣王等各路諸侯尚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個殘局,梁都收得了嗎?”

    穆裴軒微頓,看向方垣,方垣說:“到時手握邊南重兵的郡王殿下,又將如何?”

    穆裴軒波瀾不驚地說:“方公子說笑了,南軍并非穆家私兵,便是虎符,也尚有一半在周指揮使手中�!�

    方垣笑了起來,說:“郡王要垣打開天窗說亮話,怎的又不坦誠了?”

    他道:“自大梁立國之初,安南侯府便鎮(zhèn)守南境,至今數(shù)百載,論聲望,又豈是半塊虎符可比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郡王無意蹚這灘渾水,待亂局初定,欲效穆氏先祖向新王俯首稱臣,可新王就能容得下郡王,容得下穆家嗎?”方垣聲音緩慢,如他一貫的溫和,流水一般,卻隱隱透出幾分鋒芒,“即便他能容下,可容得了一時,能容一世嗎?”

    “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郡王可甘心?”

    穆裴軒突兀地笑了起來,盯著方垣,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方垣,你在挑唆本郡王謀反,今天這番話一旦傳出去,別說是你,就連整個方家都要落個滿門抄斬!”

    方垣也笑,道:“郡王會嗎?”

    二人無聲地對峙了片刻,方垣說:“徐英和郡王私交匪淺,無論郡王做何種選擇,徐英都一定會跟隨郡王,他是我要嫁的夫——”

    他道:“穆家,徐家,方家,已經(jīng)注定是一條船上的人。”

    段臨舟聽了許久,突然問道:“方公子又想得到什么?”

    方垣看向段臨舟,笑了笑,語氣有幾分悵然,說:“我出身青鶴書院,自小到大,因我父親之故,我雖是坤澤,卻能夠長在書院之中,耳濡目染,得以讀書明理。可慢慢的,我便想不通,為什么書院之中只有天乾和中庸,坤澤入不了書院,讀不得書,分明都是人�!�

    “就因為坤澤天生要受信香制約,有生兒育女的能力,守在后宅便成了他們的宿命?”方垣搖搖頭,說,“這沒道理�!�

    “我讀書并不比書院中的天乾師兄師弟差,段老板雖是中庸,卻能成為一方巨賈,成就這世間許多天乾都無法做成的事,足見所謂的天乾,中庸,坤澤,并不足以定人命運(yùn)�!�

    方垣道:“段老板,我見過許多坤澤,他們聰慧,堅韌,可就因為是坤澤,只能在嫁為人妻之后被困后宅庸碌一生,不應(yīng)該如此——”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說,“所以我想請郡王殿下,有余力之時,在瑞州為坤澤開設(shè)一間學(xué)堂,能允許坤澤讀書開蒙�!�

    他此言一出,穆裴軒和段臨舟都是一愣,穆裴軒看著方垣,說:“僅此而已?”

    方垣輕輕笑了笑,道:“若是可以,當(dāng)然不止如此,我希望有一日坤澤也能讀書科舉,出入朝堂,只不過……這并非一日之功,”他說,“將來如能有更多的人愿意投身此道,終有一日相信定會達(dá)成夙愿。”

    “我方垣,愿做這個先行者�!�

    段臨舟定定地看了方垣許久,說:“令尊方院長是青鶴書院院長,方公子為何不勸說令尊,接收坤澤入院讀書?”

    方垣苦笑了一聲,道:“我十二歲時曾對父親說起過此事,父親責(zé)我有違倫理,大逆不道。何況如今天乾坤澤有別,又有哪家父母愿送坤澤來這滿是天乾中庸的青鶴書院呢?”

    “郡王,方垣所請,于郡王并非難事,只消郡王應(yīng)允,”方垣起身抬袖行了一個大禮,道,“方垣愿為郡王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穆裴軒問道:“我能應(yīng)你,只不過你可知,一旦應(yīng)你所請,辦了這個書院,你要如何對你父親,族親,交代?”

    方垣看著穆裴軒,說:“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穆裴軒到底是應(yīng)了,方垣笑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請南軍戍守各州不能由郡王提出,只能由知州向梁都遞折子。如今豐州有郡王坐鎮(zhèn),方垣愿為郡王走一趟隴州。”

    穆裴軒說:“你要去做這個說客?”

    方垣笑道:“這也是方垣獻(xiàn)給郡王的投名狀�!�

    他說:“隴州和良州兩地都曾為劉子異叛軍攻陷,二位知州已如驚弓之鳥。只要隴州知州向梁都遞了折子,良州和隴州毗鄰,隴州有南軍駐守,良州知州自也擔(dān)憂再受流寇叛賊侵?jǐn)_,定當(dāng)效仿。”

    “到時豐州,隴州,良州三州都南邊軍駐守,夾雜在瑞州和豐州之間的萬州知州汪齊芳汪大人是個聰明人,想來明白該怎么做�!�

    段臨舟腦海中浮現(xiàn)幾州相連的模樣,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說是一時入駐,可一旦南軍駐扎于各州,不啻于扼住了各州的咽喉,安南侯府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掌控了五州之地。段臨舟深深地看著方垣,方垣垂下眼睛,依舊一副秀氣溫和的模樣,微笑道:“到時,郡王還可借機(jī)向朝廷申請征兵……”

    廳內(nèi)靜了幾息,穆裴軒說:“你要如何說服隴州知州?”

    方垣倒也不隱瞞,笑道:“我有一舊友,是隴州知州的幕僚�!�

    半晌,穆裴軒說:“你要去隴州的事,徐英知道?”

    “徐英不知道,”方垣搖頭道,“所以還請郡王為我遮掩一二�!�

    段臨舟說:“你一人如何去隴州?”

    方垣笑了,說:“所以,還請段老板借幾個人護(hù)送我去隴州�!�

    段臨舟也笑了,看著穆裴軒,見他點(diǎn)頭,便道:“好,既如此,就預(yù)祝方——”他頓了頓,改了口,舉起桌上的茶杯,“方先生一路順風(fēng),馬到功成。”

    穆裴軒也抬手端起了茶杯,方垣望著二人,笑嘆道:“多謝,方垣必不負(fù)二位。”

    穆裴軒道:“方垣,你要去,我不攔你,也會盡力護(hù)你安全�!�

    “只不過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險,若事不可為,便不可為,”穆裴軒說,“別忘了,徐英在等你�!�

    方垣微怔,看著穆裴軒,眼里露出幾分動容,笑道:“好�!�

    亭內(nèi)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夾雜著茶香,穆裴軒飲了口茶,道:“征兵暫且不急,先探探蔣楨的底�!�

    想起什么,穆裴軒問段臨舟,“瑞州的新任知州已經(jīng)赴任,豐州的新知州是誰?”

    段臨舟道:“是一個叫覃敘的寒門子弟。”

    “三年前的新科狀元?”方垣問。

    段臨舟笑道:“是,這覃敘高中狀元之后就入了翰林院,三年里不依附,不結(jié)黨,正逢著吏部銓選,他有一日酒后失言,痛罵了吏部侍郎,被吏部侍郎記恨上了。恰好豐州這個爛攤子沒有人愿意接手,就落到了他頭上,說來也算破格提拔了�!�

    方垣敏銳,聞言到:“如此湊巧?”

    段臨舟贊賞地瞧了他一眼,笑道:“我也覺得有些奇怪,聽聞這覃敘得了任命之后又喝多了,還大哭了一場,第二天就收拾包袱帶著兩個仆從出京了�!�

    徐英嘟囔道:“可不得哭?他好好的翰林院待著,若不是酒后失言,就能留京做個京官,不必發(fā)配到豐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好?”

    穆裴軒、段臨舟和方垣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徐英不明所以,道:“我說的不對嗎?”

    段臨舟慢悠悠道:“可據(jù)我所知,覃敘此人并無酗酒之好�!�

    “……啊?”徐英愣了。

    方垣笑著搖搖頭,解釋道:“覃敘是故意遠(yuǎn)調(diào)出京的,這是個聰明人�!�

    穆裴軒說:“自端王死后,朝中局勢愈發(fā)復(fù)雜,以吏部尚書為首的焦大人等清流和林相斗得不可開交�!�

    若非如此,朝廷也不會輕易同意南軍駐守各州。

    “如今的梁都,就是一灘渾水,稍有不慎就成了殃及的池魚,覃敘這個外放,看似是流放,其實離開了梁都,自保也好,想有一番作為也罷,都更有可為�!�

    徐英恍然大悟,道:“這讀書人……還真是滿肚子花花腸子——”他話說到一半,忙看向方垣,說,“垣哥兒是例外,垣哥兒那是滿腹詩書�!�

    方垣氣笑了,穆裴軒和段臨舟都忍俊不禁,段臨舟道:“覃敘遠(yuǎn)在豐州,就豐州那一個爛攤子,他想收拾,也得費(fèi)上不少功夫�!�

    段臨舟看著方垣和徐英,說:“我可聽說,有好事將近啊。”

    徐英嘿嘿笑起來,道:“咱們?nèi)鹬葸有段老板不知道的事兒嗎?”

    穆裴軒:“嗯?”

    徐英道:“我爹昨兒請了媒人去方家提親,方院長答應(yīng)了!”

    穆裴軒微微睜大眼睛,道:“好事兒啊。”

    徐英說:“那可不!”他得意得不行,“方院長可終于點(diǎn)頭了,他要再不答應(yīng)……”

    方垣似笑非笑,道:“我爹不答應(yīng)你就怎么樣?”

    徐英忙道:“我就跪下去,求他,求到他答應(yīng)為止!”

    看著喜氣洋洋的二人,穆裴軒下意識地看向段臨舟,不期然地想起他和段臨舟定親時的不情不愿,抿了抿嘴唇,心中有幾分不高興。

    段臨舟若有所覺,偏頭看著穆裴軒,眼神詢問,穆裴軒搖了搖頭,道:“沒什么。”

    心里卻生出了幾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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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英和方垣成親是好事,二人自幼青梅竹馬,一個有情,一個有意,早就在對方父母眼下過了明路,否則二人一個天乾,一個坤澤,怎能走得這般近?方院長雖說不喜徐英性情跳脫,胸?zé)o點(diǎn)墨,可耐不住徐英磨人,兩家又是近鄰,一來二去的,便生生將徐英看順眼了。

    好歹是赤子心性,對方垣又一心一意,二人成親之后徐英不敢對方垣不好。

    如此一想,方院長便也默認(rèn)了徐英和方垣之事,只是一直不曾拿到明面上。方垣此番私自離開家門,遠(yuǎn)赴豐州,方院長對這個聰慧過人的幼子向來寵愛,心中自是驚怒交加里摻雜了擔(dān)憂——戰(zhàn)場那等地方,哪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坤澤能去的?

    所幸人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徐家二老帶著徐英上門來賠罪,好話說了一籮筐,方院長才終于松口,應(yīng)允了徐英和方垣的親事。

    徐英自打知事起,就想著長大了要娶方垣,多年夙愿成真,一連數(shù)日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嘴咧到了耳后根的模樣。穆裴軒一見他這不值錢的樣子就覺得牙疼,干脆放了徐英幾天假,讓他好好撒撒歡過了這陣子興奮勁兒再往他跟前湊。

    哪知道徐英過了一天又回來了,他和方垣雖定了親,可到底沒有成親,方家的門也不是那般好進(jìn)的。徐英在家里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圈,被徐父徐母嫌棄礙事,又趕了出來。

    徐英沒有地方可去,轉(zhuǎn)了一圈還是回了衛(wèi)所,回衛(wèi)所好啊,兄弟多,營里沒成親的天乾中庸也多,正好沾沾他的喜氣。

    于是乎衛(wèi)所里除了尚未回瑞州的指揮使,上到千戶,下到小卒,都知道了徐英和方垣定親的消息。

    徐英炫耀夠了,又蹲在了穆裴軒書房里,一會兒說成親該備什么東西,一會兒道要請哪些賓客,他問穆裴軒,穆裴軒頭也不抬,面無表情地說,不知道。

    徐英:“別人不知道就算了,郡王你一個過來人怎么也不知道?”

    他嘟嘟囔囔,過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嘿嘿嘿樂道:“我可記起來了,郡王那會兒不想成親,連侯府都不愿回,親事都是府上人操辦的,哪里知道?”

    穆裴軒:“……”

    他抄起桌上的一沓公文就朝徐英砸了過去,道:“滾滾滾。”

    誰沒成過親還是怎么的?娶自己喜歡的人了不起?他娶回來的還正好是自己會喜歡,要共度一生的呢!

    徐英“嗷”了一嗓子,躲開砸下來的公文,又狗腿地收拾齊整往穆裴軒桌上放,咧著一口白牙,說:“滾了,我找周自瑾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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