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可能正是這幅好容貌,才讓他入了魏國公的眼吧。
不然當(dāng)初那么多侯爵,魏國公不可能一眼就挑中了忠義侯為女婿。
眼見著朝臣來的越來越多,褚休跟裴景也跟著站起來。
她們還不算正式進入官場,不需要上前跟百官寒暄,只需要遠遠看著就行。
魏國公跟忠義侯過來的時候,魏國公倒是看了褚休兩眼,目光對上,褚休笑笑魏國公也笑笑。反倒是他身邊的忠義侯,全程沒將目光落在褚休跟裴景身上。
哪怕他原先想讓裴景娶溫筱筱,如今計劃落空,裴景連入眼的資格都不夠。
至于狀元褚休,忠義侯僅是余光掃過。
跟目前的他比起來,褚休裴景李禮之輩,不過是才站在高峰的山腳而已,而他已經(jīng)臨近登頂。
鷹怎么會低頭俯瞰留意地上的雞呢。
他眼底的輕蔑不屑表現(xiàn)的并不明顯,瞧著不過是上位者的威嚴(yán)淡漠。
只是離得最近的一甲三人感受到的卻比旁人更深。
李禮低頭,裴景垂眼,褚休倒是微微挑眉。
忠義侯,蕭錦衣。
“長公主到——”
遠處春風(fēng)揚聲開口,侯爺權(quán)勢籠罩下的低氣壓被“長公主”三個字沖散,眾人輕輕呼出一口氣。
長公主到了,代表著瓊林宴即將開始。
進士們回神,這是他們的主場才對。只是方才侯爺氣勢太盛,險些讓他們以為自己身處侯府之中恭維迎合,而不是是在皇家花園里為他們自己慶賀。
長公主身份僅在皇上之下,魏國公見著她也得點頭,“殿下下手可真快啊,在宮里就把人截胡了�!�
武秀穿著紫色朝服,長發(fā)金冠挽起,寬袖里面是利落束腕的窄袖,站在魏國公身前,雙手習(xí)慣性卷袖往身后一搭,笑著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是您先出宮了,這事怪不得我。”
“還不是你們兄妹一唱一和哄得我出了宮,”魏國公雙手抄袖哼哼著,“如今人被你搶走了,你最好盯緊了他,讓他把該辦的差事辦的漂漂亮亮的,不然我第一個不依�!�
武秀知道他說的是女子學(xué)院的事情,雙手朝前拱手,“那力排眾議的時候,勞煩您老了�!�
這下?lián)Q成魏國公雙手甩袖背手了,腰背一挺,瞪著武秀,“你就知道欺負(fù)我個老人家�!�
“誰讓您老疼小輩呢。”武秀抬手,示意老國公進園落座。
至于他身邊站著的忠義侯,武秀看都沒看一眼,仿佛從始至終就沒有這么個人。
武秀環(huán)視眾進士,“今日辛苦了,入園吧�!�
眾進士拱手,“謝殿下。”
園里早就搭上戲臺子,燈籠高高掛起,還沒黃昏,園林里的燈籠已經(jīng)點亮,今日的瓊林苑沒有黑夜只有白晝。
武秀在魏國公之后入園,從褚休跟裴景身邊路過的時候,側(cè)眸看裴景。
裴景腦袋依舊低著,眼睛在看她那雙錦靴。
武秀垂眸掃了一眼她那素凈沒花紋的鞋面,抿唇不語,臉上沒露出什么異樣,唯有心里略顯疑惑。
這是回去思前想后,然后不太情愿當(dāng)駙馬了?
要不然頭怎么低成這樣,看她一眼都不看。
所有人落座后,皇上姍姍來遲。
他站起來,握著酒盅,粗獷的聲音響起:
“我們今日不講那些虛的,只喝眼前的酒吃眼前的菜。今日你們才是這場宴會的主角,無需給他人做配捧場,只管自己快活便是�!�
“今日之后,你們將是未來撐起我大姜這片天地的梁柱。我愿諸位,牢記初心勿忘本心,做個筆直的好木頭,莫要被權(quán)勢金銀蛀空了自己。”
進士們以褚休裴景李禮為首,起身拱手,接下皇上敬下來的這杯酒,齊聲道:“學(xué)生謹(jǐn)記�!�
說完場面話,皇上抬手示意他們坐下,笑呵呵的低頭看向身邊武秀:
“我有個妹子,你們也都見過了,除了皇上身份我還是她兄長,自然該操心兄長要操心的事情�!�
所有人耳朵瞬間豎起來,眼睛隱晦對視。
這是要點駙馬了。
長公主武秀倒是大大方方坐著,面上一派沉穩(wěn)淡然,好像不是在聽自己的事情,手里握著酒盅,只垂眼看著盅里晃動的燈影。
武秀,“?”
頭上月亮不夠圓滿,映在酒杯里的是掛在園里的燈籠。
只是,好好的酒盅握在手里,盅中平靜的酒水怎么會晃動?
武秀沉默,默默放下酒盅縮回自己的手,改成搭在腿面上。
皇上看她一眼,笑了,慢悠悠開口,“我這妹子年齡也不小了,老跟在我身邊也不是個事情,她該有個自己的小家,有個知冷知熱的駙馬�!�
園里安靜下來,裴景垂眼低頭,看不見別的也聽不到別的,只覺得視線模糊,清晰的聽見自己胸口心臟擂鼓一般咚咚的響,鼓動著耳膜,恨不得從胸腔里頭跳出來。
“我覺得探花裴景,學(xué)識樣貌都很出色,可尚長公主�!�
皇上開口,問道:“裴景,你可愿意?”
魏國公看熱鬧不嫌棄事情大,“小裴要是說不愿意,武秀不得拍桌子�!�
忠義侯垂眼,笑著說,“武秀不會明面上拍桌。”
魏國公,“對,武秀臉上素來端的很穩(wěn)�!�
眾人也都隨著皇上看向探花裴景。
園里掛著的燈籠間隔分明相同,此刻所有人卻覺得那燈籠的光亮都聚在裴景一人頭上。
褚休跟李禮默契的分別挪動屁股,往旁邊坐了坐,空出中間的裴景。
裴景,“……”
裴景深呼吸,雙腿都有些軟,臉皮滾熱耳朵通紅,低頭拱手行禮,“裴景,愿意�!�
她開口,園里原本快要凝固的空氣才重新順暢的流動起來。
武秀垂眼,面上依舊沒有多余表情。
皇上撫著肚皮大笑,“好!等你們歸鄉(xiāng)回來,便是成親之日�!�
如今不過五月,一甲三人是要歸鄉(xiāng)探親的,車馬來回約摸十日左右,也就是說,長公主跟裴景的婚事最早定在了五月底,最晚定在了六月份。
至于是哪一天,欽天監(jiān)可能還在挑選好日子。
皇上叮囑工部,“長公主府的修繕得要抓緊了�!�
工部,“是�!�
皇上又看禮部,“時間雖趕,該走的流程一樣不漏,你先寫了折子遞上來我看看再說�!�
禮部,“是。”
皇上看向站著的裴景,“坐下吧,你歸鄉(xiāng)時,就按駙馬的儀仗歸鄉(xiāng)。這事同狀元跟榜眼歸鄉(xiāng)時的儀仗一樣,也由禮部負(fù)責(zé)�!�
莫大人又起來一次,“是�!�
皇上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jīng)把事情定了。
有大臣四眼對視,心里嘀咕納悶,怎么長公主的婚事定的這么急?
以皇上對長公主的疼愛倚重,婚事少說也得籌備個一年左右。
“要么是長公主年紀(jì)大了想嫁人,”有大臣嘴巴不動,唯有聲音低低,“要么是朝堂上有政令,需要等長公主大婚后下發(fā)。”
左右都跟長公主有關(guān)。
禮樂起,宴開席。
“褚休?”有不認(rèn)識的大臣端著酒盅過來寒暄。
褚休扭身看,笑著舉起酒杯,絲毫不怕生,三兩句就把話題聊開了。
眾人除了跟褚休寒暄,還跟裴景李禮以及付見山寒暄。
付見山那邊刑部尚書早早就霸占了位置,旁人根本沒機會過去。
褚休掃了兩眼,心里大概有數(shù),這是提前搶人來了。
一甲雖說直接入翰林院,但身上可以擔(dān)著別的差事,只是一切要等她們歸鄉(xiāng)回來再定。
褚休來者不拒,誰遞的酒都喝。
李禮也是圓滑,酒量自然不差。
兩人一左一右站在裴景旁邊,絲毫不見醉態(tài)。
唯有裴景,才喝幾盞,酒勁就上臉了,涂了胭脂似的,臉頰緋紅。
褚休除夕時曾說替她擋酒,今日算是做到了。
裴景坐在她身后,仰頭看她,吸著鼻子拱手,“謝,褚兄�!�
褚休笑著,在她肩上輕輕拍拍,“放心�!�
裴景有些感動,早知道她就不跟念念一起說褚休“壞”話了。秀秀她是好人��!
。
瓊林宴散席的時候,褚休一身酒氣但雙眼清明,頭腦清晰的很。
“褚休,咱們換個場子喝?”有人揚聲喊。
褚休單手扶著裴景的手臂,笑著應(yīng),“不了,媳婦還在家等著呢,回去晚了她要惱了�!�
大伙笑起來,“沒想到褚兄懼內(nèi),那咱們?nèi)�。�?br />
他們也不是去花樓那種地方,只是今日高興不想早早歸去,自然尋個清凈酒館喝酒聽曲作詩對詞。
等人離去,褚休才松開裴景,“怎么樣,能自己走嗎?”
裴景只是微醺,并非大醉,自然能自己走。她剛才那樣是裝的,褚休讓她裝醉,這樣就沒人來灌她酒,也沒人借著她成了駙馬幫她慶祝來拉她喝酒。
裴家馬車就等在前面。
褚休跟裴景抬腳過去,只是沒走幾步遠,春風(fēng)就快步從后面追上來,喊裴景,“準(zhǔn)駙馬�!�
裴景臉一下子熱了,眼睛下意識朝他身后看,果然在門外槐樹下面看見那抹紫色衣袍。
裴景看褚休。
褚休卻是朝裴家馬車那邊瞧。
于念已經(jīng)掀開車簾下來,手里提著的燈籠映亮她身上的銀紅色輕紗。
見她望過來,于念抿唇笑,輕輕提起手里燈籠照在臉邊,像是在說,“是我�!�
她安靜的站在那里,漂亮的不像話。
她媳婦來接她回家了~
褚休哪有心思管別人的事情,扭頭匆匆跟裴景說,“我跟念念在前面等你�!�
她大步朝于念走過去。
褚休伸手,掌心輕貼于念臉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親昵的不行,黏黏糊糊的說,“一天不見,你想我了嗎�!�
于念嗅到她身上濃郁的酒氣,以為褚休醉了,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背,紅著臉蛋眼睛亮亮,小聲說,“想,了�!�
褚休用手遮擋,咬她唇瓣。
兩人先后上了馬車。
裴景腳步在原地躊躇了片刻,抿唇低頭跟在春風(fēng)身后,朝老槐樹走過去。
第77章
“這都仲夏了,她才剛立春�!�
長公主身后是棵老槐樹,
樹身粗圓枝葉茂盛。
如今正值五月,槐樹開花,稍稍靠近便是槐花的清香,
花香融了酒氣,就顯得酒味淡了。
夜風(fēng)裹著花香酒氣迎面吹來,
更顯微醺沉醉。
今日瓊林宴,瓊林苑里燈籠多到猶如白晝,院外人潮先后散去卻略顯冷清,光線昏黑,
遠不如院里光亮。
春風(fēng)手里提著漂亮金黃的宮燈,引著裴景過來后,
見長公主伸手,
春風(fēng)就將宮燈燈柄遞過去,
自己退到遠處,背朝主子們站立。
武秀握著燈柄看向朝自己走來的裴景,
待裴景在眼前站好后,
武秀才開口,
“不高興?”
裴景疑惑,緩緩搖頭,
“沒有�!�
相反,她今日很高興。
無論是上午的點探花,
還是中午的打馬游街,亦或是晚上被選為駙馬,哪一樣拎出來都夠裴景高興半天。
武秀看裴景,看她低下的腦袋,
耐著性子緩聲詢問,“那是后悔了,
不想當(dāng)駙馬?”
裴景大驚,“?!”
裴景眼睛睜圓,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長公主,又把腦袋低下,紅著耳朵,輕聲又清晰的反駁,“沒有�!�
武秀悄悄舒了口氣,越發(fā)好奇,“那你為何見到我總是低頭垂眼?”
人多的時候,裴景低頭垂眸她能理解,可如今這顆槐花樹下就她們兩人,光亮甚至看不清彼此臉上表情,裴景還是不肯抬臉看她。
要不是照過鏡子,武秀都要懷疑自己長得奇奇怪怪,以至于嚇到裴景了。
還是說裴景不喜歡她的嗓音?所以不敢抬眼看她?
武秀垂眸抿唇,既沒逼著裴景抬頭,也沒說放她回去,而是就這么跟她面對面站著。
她不講話,兩人今夜又都喝了酒,一時間槐花樹下只有風(fēng)卷著酒氣花香在彼此間縈繞來回曖昧浮動。
酒勁似乎上來,裴景臉都跟著重新熱起來。
她捏著袖筒,掙扎猶豫半天,輕聲說,“殿下前兩日不是送了我三筐水果嗎,其中有一筐荔枝�!�
武秀點頭,試探著問,“不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