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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侯夫人是魏國公之女,滿門虎將養(yǎng)出來她這么一朵喜愛詩詞的溫柔花,

    連帶著隨她姓的女兒溫筱筱也喜歡念書寫字。

    只是可惜,

    溫筱筱是個姑娘家,

    若是男子又在朝堂上考得一定功名,那忠義侯當(dāng)真是無憾了。

    侯夫人想起來了,

    “前些日子春闈鬧榜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他,

    后來在京兆尹府當(dāng)著長公主跟廢太子的面,

    以榜上無名的文章壓過原榜十陳艾?”

    忠義侯,“沒錯,

    夫人果然好記性!”

    侯夫人笑了,抿了口茶水,

    猜出眼前人的想法,“你是說想點他給咱們筱筱當(dāng)夫君?”

    忠義侯,“是啊,筱筱也到了定親的年齡,

    父親那邊也記掛著,我今日進宮到御書房見了皇上,

    皇上親口跟我說父親讓他幫忙留意著今朝科考里的好兒郎,請他給咱們筱筱選一個做夫君�!�

    他嘴里的父親定然不是早已去世的蕭父,而是魏國公。

    提到這事,侯夫人也犯愁,跟著坐下來,輕聲說,“父親為筱筱操碎了心,奈何筱筱一門心思在學(xué)問上,根本沒有說親的意思�!�

    兩人朝前看,書房桌前,溫筱筱接過侯夫人的筆,繼續(xù)在字帖上臨摹,神色專注認(rèn)真,根本沒留意同在書房里的父母在說什么。

    “心思撲在學(xué)問上好啊,”忠義侯道:

    “以裴景的才學(xué),今年說不定能爭個一甲,最差也是二甲之列,到時候娶了筱筱留在京中做個文官,這樣孩子即在你我眼前方便照應(yīng),而且他們夫妻也有共同話題可聊,豈不是天作之合?”

    侯夫人勉強笑笑沒立馬接話。

    她依舊不太想勉強女兒,“那我先找人看看,看這裴景家世是否清白,為人輕浮與否,還有長相必然要端正,等我看完再跟筱筱提這事�!�

    忠義侯伸手,手掌蓋在侯夫人的手背上,輕輕握握,“那這事就有勞夫人了�!�

    “其實我跟夫人說實話,今科學(xué)子里我更為滿意的是榜首會元褚休,如今還未殿試他便得皇上賞識,前途無限,若是咱家有這樣的女婿,侯府跟女兒我都可以放心了�!�

    “侯爺可是怪我沒能給蕭家生個一兒半女的?”侯夫人從這話里品出別的意味,將手抽回來,神情淡淡,“若是蕭家有個兒子,如今便不需要用筱筱的婚事去拉攏一個有前途有才學(xué)的姑爺了�!�

    侯夫人嫁給忠義侯也算不上多么心甘情愿,但這些年忠義侯敬重她,夫妻兩人相處也算舉案齊眉。

    只是要說多么恩愛可能沒有,畢竟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早已不是青澀少年滿心情愛,他們結(jié)合更多的是出于朝政需要跟現(xiàn)實利益罷了。

    中間橫著的東西多了,摻雜著太多雜質(zhì),這樣的感情哪會坦誠干凈如一汪見底的春水。

    雖說兩人沒有比金堅的情愛,可忠義侯娶她并不虧。

    大姜建立,他們這些跟隨皇上起義的人也跟著封侯封爵,可這光鮮的表面背后是懸在脖子上隨時會落下的快刀。

    就算皇上重情義,為人臣子的也會擔(dān)心杯酒釋兵權(quán),往好了說能留一命,往不好了說就是鳥盡弓藏。

    唯有娶了她,魏國公的獨女,對拉攏前朝舊臣有大貢獻,皇上才保留他手中兵權(quán),并且讓他掌管六部之一的吏部。

    溫大娘子雖愛詩賦,卻并非沒見過風(fēng)雨,心里看得分明,所以嫁給忠義侯多年未曾有孕也不心虛愧疚。

    她帶給忠義侯在朝政權(quán)利上的好處,遠(yuǎn)遠(yuǎn)大過生了個姓蕭的兒子。

    她語氣柔性子硬,只要忠義侯稍微提到這些,她便立即說回去,免得日子久了,她這個枕邊人拎不清利害關(guān)系,覺得她是不能下蛋的母雞而想著拿捏她跟她女兒。

    就像現(xiàn)在,她父親老了,在朝堂上的作用跟話語權(quán)遠(yuǎn)不如當(dāng)年,忠義侯便開始拿她女兒到了年齡該嫁人說事,想用她女兒換個更年輕有前途的女婿進來。

    如此,他忠義侯府的風(fēng)光可再延續(xù)幾十年。

    可溫筱筱是溫大娘子跟前夫生的,雖叫了忠義侯多年父親,說到底兩人沒有真正的血緣關(guān)系,說點冷血的自私話,這一家三口里,她們娘倆才是真正的一家。

    溫大娘子怎么可能蠢到用親生女兒的婚嫁幸福來討好眼前這個并沒有多少真愛的丈夫。

    “夫人想哪兒去了�!敝伊x侯一見溫大娘子這樣,立馬嘆息說道:“我是那等在乎有沒有兒子的人嗎?”

    他摸著良心,“我要真是非兒子不可,這些年怎么會守著吏部只去查孩童拐賣走失的案子,為的不就是找回我的女兒,那也是個姑娘啊。”

    “我就是看著筱筱就會想起小念兒,才想著給她最好的。要是朝堂允許女子進朝堂,我定二話不說全力支持筱筱考個功名出來任由她在外面的天地展翅高飛。”

    見溫大娘子態(tài)度松動,忠義侯重新拉過她的手,在掌心里輕輕拍著:

    “這不是女子連學(xué)堂都進不去嗎,你看,女子終究是要留在后院里,仰仗夫君過活�!�

    “我怕筱筱日后說個不懂筆墨文采的武夫,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讓筱筱受了委屈,這才想給她找個有學(xué)識的,將來成親了筱筱依舊可以跟現(xiàn)在一樣看書寫字�!�

    “我雖看重那褚休的才學(xué)跟前途,但他已經(jīng)成家娶妻,我必然不能將他列在咱們筱筱挑選夫婿的名單里,這才說了裴景�!�

    “我要真是只看前途功名,以咱家權(quán)勢,讓一個會元休妻再娶能有多難?”

    他這話溫大娘子從心底不喜歡聽。

    她本身就是個身不由己的人被朝堂政事裹挾了婚事的人,自然不想女兒像自己這般沒自由,為了眼前的好嫁給一個愿意休妻再娶攀附權(quán)貴的人,但不可否認(rèn),忠義侯的話又有那么幾分道理在。

    溫大娘子反握住忠義侯的手,柔聲問,“我見你回來時匆匆進主屋書房,可是小念兒那邊查到什么消息了?”

    忠義侯點頭,“找到了當(dāng)年那一片的幾個人牙子,正在細(xì)細(xì)盤問從他們手里買賣出去的孩子,看看里頭有沒有小念兒�!�

    他皺眉,語氣沉重,“只是他們經(jīng)手的孩子太多了,一時半會兒怕是查不出什么。”

    這還不算什么。

    忠義侯遲疑著開口,“尤其是小念兒走丟的時候,身上也沒什么能證明身份的物件。我只依稀記著她好像戴了個紅繩系著的金墜子,水滴樣式薄薄一片不算厚,但審了人牙子,都說沒見過。”

    金墜子的事情,溫大娘子也是頭回聽忠義侯提起。

    想來是之前毫無線索,說這些也沒多大的用處。

    氣氛陡然變得沉重。

    溫大娘子拍拍他的手背,溫柔轉(zhuǎn)移話題,“那我先看看裴景,小念兒的事情我?guī)筒坏绞裁�,只能你跟吏部那邊多費心了�!�

    “好。”

    。

    褚休跟裴景作為這屆考生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溫大娘子原先就聽過兩耳朵,自然知道他們住在自家府邸后面的長壽巷里。

    以她的身份,要是親自過去不太合適,會顯得她家女兒恨嫁似的,非裴景不可。

    也顯得她家用權(quán)勢壓人,不僅對侯府名聲無益,也會連累國公府跟她女兒的名聲。

    有時候越是高門大戶,越要在意對外的名聲。

    何況溫大娘子的本意是可能結(jié)親又不是結(jié)仇,自然不會擺那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溫大娘子想了想,一抬頭正巧看見后院里的枇杷櫻桃熟了,便讓下人多摘兩筐,第二天晌午前送去裴家小院。

    裴景能在春闈奪得榜五的名次,定然不會是個死讀書的書呆子,這樣的聰明人,一筐枇杷跟櫻桃他就該知道忠義侯府的意思了。

    要是他有這方面的心思,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要是他沒有,那她溫大娘子一個長輩關(guān)愛后生,給住在邊上的兩位考生送點尋常枇杷不算什么,跟她女兒更是毫無關(guān)系。

    “咚咚。”

    院門被敲響,于念正好在院里曬被,順勢過來開門。

    送東西的是溫大娘子身邊的媽媽,陡然瞧見這么好看的姑娘,心瞬間沉到谷底。

    莫不是裴景已經(jīng)有了婚約?

    還是說這么好看的娘子是裴景身邊的丫頭?!

    “誰啊念念?”褚休從于念身后探出腦袋,看向門口陌生的媽媽,手指自然熟稔的搭在于念腰上,將她輕輕往身后一帶,笑著問,“您找誰?”

    “您,”媽媽遲疑著,“您跟這位娘子?”

    于念站在褚休身后,握著她的手臂,好奇又戒備的望向外頭。

    “我媳婦,”褚休一眼就知道對方誤會了,笑著說,“找裴景的吧?”

    她不動聲色掃了眼對方的穿著打扮,好歹是陪自家媳婦逛過幾次衣服鋪子的人,對方身上的衣料大概在什么價位是什么人家能穿得起的,她心里門清。

    端的是尋常水果,證明兩家距離離得近,而且對方不想太聲張鄭重。

    衣料華貴,證明主家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褚休眼睛掃過眼前的媽媽腦子里就跟著出現(xiàn)忠義侯府那威武氣派的府邸大門,篤定對方是沖著裴景來的。

    小景來了京城突然變得炙手可熱��!

    先是長公主送的熟地黃,又是忠義侯府拋來的熟枇杷。

    褚休心里搖頭咋舌,這要是被裴老爺子知道,不得連夜燒高香求祖宗斷了這要九族腦袋的桃花。

    媽媽笑起來,“正是。”

    一聽說剛才那娘子是眼前這位的媳婦,媽媽瞬間將兩人對上號,“會元是吧,我家大娘子多摘了點櫻桃枇杷也吃不完,想著你們要是不嫌棄,就洗了嘗嘗。”

    褚休當(dāng)然不嫌棄,拱手作揖,滿臉帶笑接過東西,“謝謝嬸兒,也勞煩嬸兒跟大娘子道聲謝�!�

    免費的能吃的好吃的,傻子才嫌棄。

    再說了人家又沒說明意圖全靠自己意會,要是這種情況下貿(mào)然把東西拒了,那官場就別進了,回家教書算了。

    媽媽就喜歡褚休這樣的,把其中一筐遞給他,笑著問,“裴貢士呢?”

    “屋里看書呢,我替您叫,”褚休讓開堵門的位置,扭身朝東邊喊,“小景,有人找�!�

    褚休喊第一聲的時候,東廂房那邊的裴景就回應(yīng)了,奈何褚休都引著媽媽下人進院子里,東廂房內(nèi)遲遲也不見人出來。

    褚休側(cè)眸看于念,滿眼疑惑,“?”

    于念也茫然搖頭。

    小景最是守禮,就算再討厭的人找上門,她也會依禮招待,而不是把人晾在院子中不肯露面。

    褚休眼神示意于念去看看裴景在干什么,自己飛快放下竹筐,快步進堂屋提著茶壺再出來,同媽媽說道:

    “小景估計寫得一手墨洗手呢,免得就這么出來讓人見了笑話,嬸兒您坐著歇歇。”

    褚休陪媽媽聊天,“這日頭一天熱過一天,您來的時候曬著了吧,我是真沒想到京中四月底這么熱�!�

    媽媽本來心思在裴景那邊,如今褚休一開口她就陪褚休聊起來,順帶著旁敲側(cè)擊打聽,“你們不是京城人��?”

    褚休,“不是,我們是……”

    院里褚休幫著拖時間,于念提著衣裙上臺階,輕輕敲響裴景半開的房門,“小景?”

    裴景還真在洗手,只是手指上的墨跡難洗,越搓顏色越灰越洗面積越大,她急得滿頭汗,“念念。”

    于念進來,沉默了一瞬,伸手指盆架上面的那塊胰子。

    裴景,“……”

    裴景怔住,陡然回神,臉?biāo)查g變紅,低頭拿過胰子在手上搓,“我,我心里一急沒想到。”

    于念歪頭看裴景。

    裴景眸光閃爍不肯跟她對視。

    于念順著裴景的臉看裴景身上的衣服。

    裴景進京的時候,裴家心里給她定下的名次是一甲,自然提前給她準(zhǔn)備了相應(yīng)華貴的衣物,方便裴景在京中各種場合下都不會丟了裴家臉面。

    平時裴景從不穿這些,今日突然把月白色的錦袍穿上了。這般正式的樣子,像是受邀要進宮吃席。

    明明早上見到的時候,她還隨意的穿著尋常衣服,料子也是舒適居家的棉布。

    于念伸手,兩指輕輕捻起裴景手臂上的衣料一角,扯了扯,笑起來,“小,景兒~”

    這是于念跟楚楚學(xué)的俏皮話。

    她越笑,裴景臉越熱,手越洗越不知道怎么洗,最后低下頭。

    小景以為今天來的是誰?

    于念伸手朝外比劃:

    ‘來的不是長公主身邊的人�!�

    于念雖然不知道對方身份,但來送東西的是個媽媽,而不是昨天那個白臉皮的春風(fēng)。

    裴景臉更熱了,紅著張面皮,草草涮干凈手上胰子,“我,我去看看,讓人等久了不好。”

    知道等久了不好,她剛才還想著先換身好看衣服。

    裴景抬腳出去,迎上褚休看透一切的目光,恨不得脫了外衫罩在頭上,遮住這張臉。

    她木著臉往前走,同媽媽見禮。

    褚休掀起衣擺,右腿疊左腿,再把衣擺鋪開放下,悠閑的坐在石桌邊,抱著膝蓋抖著腳尖等著看熱鬧。

    裴景,“……”

    于念過來,站在褚休身邊,相同的看熱鬧臉。

    褚休仰頭朝后看她,“念念,回頭買只鴨子燉著吃吧?”

    于念低頭垂眸,“嗯?饞?”

    褚休嘿嘿笑,拉長音調(diào)慢悠悠說,“倒也不饞,只是聽說有的鴨子,全身都煮爛了,就那張破嘴最硬!我就是想看看那鴨嘴到底能有多硬。”

    裴景,“……”

    第72章

    “好吃,多汁,愛吃�!�

    溫大娘子身邊的媽媽自然是國公府出來的,

    話說的好聽又滴水不漏,親手端過竹筐遞給裴景,“這櫻桃熟了,

    味道極甜,您嘗嘗�!�

    話點到這個地步就可以了,

    再多說的話,萬一此事不成就不美了。

    媽媽送完東西跟褚休打過招呼才轉(zhuǎn)身離開。

    褚休替裴景將對方送到門外,等媽媽走遠(yuǎn)了她才關(guān)上門顛顛地小跑回來,看猴似的圍著裴景看,

    “小景穿這么好看是去哪兒��?今日有詩會呢,還是有賞花宴?”

    裴景側(cè)眸睨她,

    轉(zhuǎn)身將竹筐放在石桌上,

    跟著頹然往邊上一坐,

    “快別說風(fēng)涼話了,先想想這個怎么辦吧�!�

    褚休低頭看,

    “這個怎么了,

    這不就是一筐枇杷跟櫻桃嗎�!�

    “你怎么——”

    裴景抬頭看褚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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