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于念心里藏著兩件事情瞞著兩個人,對此光眨巴眼睛不說話。
她原本還擔心自己跟著進京會不會給小景添麻煩,現(xiàn)在忽然覺得虧得有她啊。
小小的成就感撐起于念的腰桿,讓她蹭車都蹭的心安理得。
三月三,臨近黃昏,馬車抵達京城。
褚休跟裴景也都放下手中看了一路的書卷,分別撩開車簾朝外看。
褚休示意于念,“念念,咱們到京城了。”
于念跟褚休換個位置,坐在車窗邊掀開簾子用手攥著抬起,她沒往外伸頭,只用眼睛去看。
不知道褚休上次去的省城是什么光景,于念只覺得京城比縣城大多了,光是城門跟城墻就比縣城高了一倍不止!
黃昏余暉下,高聳的城墻威武厚實,兩扇大開的城門更是莊嚴無比,守在城門口的士兵穿盔戴甲,手里握著精鋼長矛,光是立在那里就起到威懾作用讓人不敢放肆。
京中來往的車輛比縣城華貴,馬車各個都寬敞精致,而在縣城,進出城門的其實多數(shù)都是驢車。
進了城門就熱鬧起來。
最近恰逢春闈又是三月好日子,周邊的商販全都匯聚于此,小攤一個接一個的有序擺著,吆喝聲混在一起,聽不清具體在賣什么,但一聽就知道在賣東西。
于念朝外看,又低頭看了看身上衣服。
她這身桃粉色的衣裙放在清河縣的街上已經(jīng)夠亮眼了,布料也算拿得出手,就是過年除夕穿出去上了裴家的花船都抬得起頭。
可如今打眼望去,京中婦人身上的料子每一個都比她的好,這身漂亮的粉在黃昏下好像都蒙了層舊衣的黃。
連這身衣服都如此,何況她那些破舊的舊衣物,穿出來都要給褚休丟人。
于念輕咬下唇,長睫煽動落下,慢慢松開車簾收回手,挨坐在褚休身旁。
褚休疑惑的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不看了?”
于念搖頭,不看了。
馬車往長壽巷走。
裴景早已放下車簾,她不是第一次來京城,已經(jīng)沒了初來時的那份新鮮驚奇感,也不覺得京城如何:
“我祖父一直盼著能有今日,在我小叔還在考童試的時候就提前在這邊買了個小院,可惜一直沒用上�!�
裴家小叔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子,童試都沒過,連個秀才都算不上。
裴景道:“往年春暖花開,他們?nèi)羰浅槌隹站蛠砭┏峭�,到了后便在這個小院落腳,倒也方便不算浪費�!�
車轱轆往前,顛簸感明顯不同,似乎過于平穩(wěn)了些。
褚休好奇,挑開車簾看。
縣城的街上是夯實的泥地,京城的街上卻是鋪著磚。
她低頭朝下看,路上鋪的是整齊大塊的四方石,跟街上的磚石明顯不同,她順著路看過去,就瞧見一座恢弘氣派的府邸,奢華大氣的連門口獅子個頭都比衙門口的獅子大了兩倍不止。
廊柱往上撐起門庭,檐下掛著一塊匾額——
忠義侯府。
褚休眼睛睜大,扭頭看裴景,“小景你家這院子的位置不簡單��!”
自然不簡單,裴景不撩開簾子也知道褚休說得是哪家。
巷子能挨著忠義侯府,那必然是極好的位置,整條巷子里住的基本都是官眷,極少幾家也是非富即貴。
“我祖父眼光好,買的早,”裴景順著褚休掀開的簾子往外看,“聽聞忠義侯府原本是前朝的親王府邸,是忠義侯立了軍功家里對朝廷有大貢獻,才被賜了這座宅院,改成侯府�!�
有侯爺府邸在這兒鎮(zhèn)著,連帶著后面長壽巷的地價都跟著翻了幾倍,虧得那時候買的早,要換成現(xiàn)在,簡直有金難求。
裴景,“因為位置太好了,這幾年前前后后有人想出高價買這院子,我祖父一直盼著家里子侄小輩能高中留在京城,咬著牙遲遲不肯賣。天子腳下侯府邊上,他不答應(yīng)旁人也沒辦法,這才留到今日�!�
“要沒有這個院子,我們今天到了后就得先找客棧然后再想別的�!�
京中三月的客棧更是客多爆滿,運氣好了能有一間單獨的客房,運氣不好都得去擠通鋪,這就算了,客棧通鋪的茅房可沒有單間,不能單獨如廁更不能單獨洗漱沐浴。
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要命。
褚休輕嘆,手搭在裴景肩上,情真意切,“裴兄,認識你是我三生之幸啊�!�
裴景看過來,于念仰頭看車廂。
裴景木著臉,毫不留情抖落掉褚休的爪子,“倒也不用這么說,你我同窗之情,能行方便的時候自然要幫襯一二�!�
褚休,“?”
她就客氣兩句,怎么裴景說得這么正經(jīng)?
褚休扭頭看于念,于念再次仰頭看車廂。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馬車停下,裴家小院到了。
三人先后下車。
裴家已經(jīng)提前遞了消息過來,院子的管事早已帶著幾個家仆等在門口,瞧見裴景下車,連忙上前行禮,“可算把您盼來了�!�
“張叔�!迸峋案芗医榻B褚休跟于念。
管事連忙扭身又朝褚休于念行禮,恭敬的說,“東西兩邊廂房都收拾好了�!�
裴景為主,自然住東院。褚休于念是客,住西院。
別的好說,就是院子里的仆從不多,可能伺候不過來三人。
以前裴老爺子進京都是有仆從跟來,裴景這次趕考就只留個車夫,連書童都沒帶,更別提丫鬟小廝。
褚休,“我跟念念你不用管,我們這邊不用人伺候,都留在你那邊吧�!�
裴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沒自己洗過衣服,就是住書院,每天換一套衣服也用不著她洗,更別提生火做飯,她這邊肯定要有人伺候。
褚休跟于念不一樣,她們有個地方住就行,其他的兩人都能應(yīng)付。
管事作揖,“謝褚舉人理解,那西邊我們就不去了,灶房也是分開的,左右都挨著堂屋,您那邊想用直接用就行�!�
進了門,繞過影壁,就是院子。
一進一出的庭院,算不上多大,布局像個“口”字,正對門的是堂屋,左右是東西廂房。
庭院里分出條石磚路,左右兩邊種著花草樹木,還擺了兩處假山作為東西廂房間的視線隔擋。
裴景往東走,“那你們有事喊張叔就行,今天稍微歇整,明日你我去禮部記名�!�
到了京城的舉人都要先去禮部報道,留下姓名方便禮部統(tǒng)計考生到京的情況,以及發(fā)放津補。
只是她們今天到的晚,禮部都該關(guān)門了。
褚休拎著包袱,“行�!�
西廂房分外間跟里間,外間進門就是,迎面的墻上掛著山水畫,中間擺著張圓桌,上面有水壺茶盞,轉(zhuǎn)身往西是里間,用簾子隔擋,如今簾子左右掛起,能看到里間情況。
里間除了窗臺前有張書桌,放張燈籠椅,其他的床跟梳妝臺和尋常里間沒什么不同。
里外兩間都收拾的干干凈凈,床上被褥是新?lián)Q的不說,藏青色的床帳都是新掛的。
于念抱著包袱,局促的站在里間床邊,因為太過陌生,她連包袱往哪兒放都分不清,更不敢隨便就坐。
“念念,我們晚上隨便吃些,明天我去禮部回來帶你去附近看看菜場,以后你再自己去買菜�!瘪倚堇_柜門,將貼身衣服從包袱里取出來放進去。
于念抱著包袱沉默看她,她是能說話了,但只會說秀秀,本質(zhì)上還是個只會抬手比劃的啞巴,讓她單獨出門買菜多少有些為難她了吧。
褚休扭頭,笑著捧起于念的臉頰,“先帶你適應(yīng)適應(yīng)周邊,如果你不想去,咱們就掏錢給張叔,讓他們出去采買的時候幫著捎帶回來�!�
于念這才松了口氣。
褚休從于念懷里將包袱抽出來,“別認生,就算春闈考完咱們也得在這兒住上大半個月�!�
褚休說,“西院這邊就咱倆,你要是不自在那就是為難自己,當咱家住就行�!�
她們也不白住,回頭好好謝謝裴景就是。
再說這屋里的床鋪什么的,她們就算在地上坐一個月不睡床,她們走了裴家依舊會全部換套新的,何必自欺欺人的傻拘束。
于念一想也是,跟在褚休身后緩緩點頭:
‘怪我臉皮太薄�!�
褚休正好扭頭看見她偷偷比劃,不由微微迷眼,“那我看看有多薄,一口能不能咬紅�!�
她伸手扯于念的腰帶,將人往懷里拉。
于念笑著伸手推褚休肩膀:
‘快收拾東西�!�
褚休這才哼哼唧唧的作罷。
褚休的包袱里除了換洗衣服,還有筆墨紙硯跟書本,于念的包袱里就只有衣物。
褚休打開布包,才往外掏出肚兜跟月事帶,就瞧見一抹熟悉的紅,“?!”
兩條墊子都帶來未免太占空,于念就只帶了條紅墊子。
兩人雖約定好備考期間不再亂來,可不代表考完也規(guī)規(guī)矩矩。
褚休微微揚眉,笑盈盈扭頭看于念,明知故問,“于念念兒~這是什么?”
于念,“?”
于念,“!”
瞧見褚休將紅墊子單獨拎出來展開,于念臉蛋瞬間紅了個透,伸手去奪墊子,團吧起來塞進自己的衣物里。
褚休被于念擠開,靠在衣柜邊上看她,嘴角始終抿著笑,“要不要去燒熱水?”
于念眼睫煽動,抿唇猶豫掙扎了一瞬,還是微微搖頭。
說了不亂來就不亂,她可有定力了!
褚休輕聲嘆息,湊頭在于念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想什么呢傻媳婦,咱倆好幾天沒好好洗漱了,不燒熱水怎么沖洗?”
于念,“……”
褚休剛才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于念瞪過來。
褚休笑容得意,“你收拾東西我去燒水�!�
她們趕了幾天路,在客棧都沒怎么好好洗過澡,現(xiàn)在有條件了,肯定不能再湊合。
褚休挽著袖筒往外走,嘴里含含糊糊半真半假抱怨,“好幾天不親熱,媳婦對我都冷淡了�!�
“……”于念扭頭看她,抬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
只是淺淺一個吻,她心臟就酥酥麻麻的亂跳了起來。再說了她要是冷淡的話,剛才也不會因為褚休的一句話而想歪。
于念余光瞥見褚休出去,偷偷將紅墊子再掏出來,折疊好了放在褚休的枕頭下面。
如果她非要……
也不是不能給。
第57章
“解饞了嗎?”
灶房雖東西分開,
但管家張叔提前買了新鮮食材,肉蛋都有。
于念越發(fā)不好意思,準備等明天在這邊包點包子請裴景吃。
糕點她也會做,
只是裴景到底出身金貴,什么好吃的糕點都嘗過,
連上次除夕帶給楚楚的那盒糕點都是牛乳的。
于念感覺自己就算廚藝再好,做出來的糕點也比不得裴家的白案師傅,唯有包子被裴景夸過好吃,想來是她好東西吃多了,
猛地嘗到白菜包子覺得新鮮。
褚休坐在矮凳上燒火,“我跟裴景不一樣,
大魚大肉愛吃,
青菜野味也喜歡。”
褚休說這話時直直的望著于念,
火光映在她艷麗的臉龐上,更顯眸光里明明滅滅跳躍著什么。
之前兩人在家算是“大魚大肉”,
現(xiàn)在路上避開裴景的淺淺一吻就像是“青菜野味”。
魚肉吃多了,
自然覺得素菜不錯,
但素菜吃多了,難免想嘗口葷的。
于念呼吸輕輕假裝沒看見聽不懂,
彎腰舀了勺面在盆里和的梆硬光滑,等炸了蔥花的那口鍋里的水燒開,
用刀將面塊削成片。
面片掉進鍋里,中厚邊薄狀似柳葉口感勁道,這是她在家跟大哥學(xué)的刀削面。
想著要給褚休補腦子,于念還臥了三個雞蛋,
褚休兩個她一個。
晚上吃罷飯,褚休提前燒了熱水,
于念去屋里擦洗,褚休刷鍋刷碗。
三月份的京城雖不冷,但剛開始脫掉衣服擦拭身體還是有些許涼意,等擦完身上才暖和。
于念泡了腳直接躺在床上沒再下去,褚休進來端盆換水自己在外間擦洗,美其名曰,“不給你看,饞死你�!�
于念,“……”
褚休擦的慢,以為于念會借著喝水出來看兩眼,誰知道從頭到尾里間都沒動靜。
褚休沉默。
她端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給自己找好的理由,念念臉皮太薄了,又是新地方放不開也正常,這事應(yīng)該她先主動!
而且又不是今天夜里考春闈,睡前適度能耽誤個什么,到底是念念把春闈這事放的太大了。
要褚休說,一切如常就好,不需要刻意節(jié)制或是別的,越是平常心越不緊張。
褚休進來。
屋里點著油燈,光線昏黃,藏青色的床帳已經(jīng)合上。
褚休呼吸發(fā)緊,莫名激動,輕手輕腳緩步過去,伸手撥開床帳朝里看——
于念抱著被子睡得正香。
褚休,“……”
她剛才到底在期待個什么。
褚休坐在床邊,扭身看于念。